第13章 ☆、番外·(5)

聲實在凄厲,沒忍住小聲的開口道:“姑娘,姑娘你怎麽了?”

那哭聲漸淡,哭泣的紅衣女子緩緩轉過身,一張桃花面此刻沾染着淚滴,顯得楚楚可憐。

面容之豔麗,令是女人的我也晃了晃神,才注意到她垂着的眼眸,和輕擡的手指。

用語調來形容她的手指也不足未過,只可惜她的指腹上有一層薄繭,多少有些破壞美感。女子見我問話,壓抑住了哭泣,沖我行了個禮,擦去之前哭泣的狼狽,看起來和個沒事人一般沖我欠了欠身,開口道:“琴女失禮,告辭了。”

這女子匆匆而去,我連挽留也做不到,只能将視線從新投去她原先哭泣的地方。在女人走後,那兒擺放着一張五弦古琴。我轉頭想要叫住她,可她已經不見人影了。

思索再三,我覺得在別人的地盤上還是小心再小心為妙。頓時再不看那把琴一眼,轉而叫了個路過的侍從,拉他至湖邊把這把琴指給他看。

他笑着和我道謝,說這把琴是府上新來琴師所有,既然落在了這裏,他會送回去。

解決了事情我便回了院子,不想在院子前碰見了莊主,還有站在他身邊同樣一襲白衣的男子。

看見那男人的一瞬間我就知道他是誰,就像看見他的字也能猜出他是誰一樣。

我曾今以為天下再也沒有人會像我們莊主一樣,穿白衣服會穿出一身孤寂高缈之意,而不是喪曲悲歌。可葉孤城的存在顯然是直接打破了我的認知,或者說,比起我們莊主,他的一席白衣,更在于出塵與傲。

一瞬間,我便理解了為何右邊對他迷戀到那種境地。

“葉城主。”

我向他行禮,葉孤城微微颌首,轉而看向莊主:“請西門莊主稍作休息。徒弟頑劣,我不得不離開些許時日。期間還請莊主随意。”

莊主颌首,眼中是對這位齊名對手的敬重:“不願多擾,既事已畢,自當離去。”

“白雲城雖不比京都繁華,卻也有自己的獨特。莊主難得來此,我雖不能親自,但也該一盡地主之誼。”葉孤城說着将目光轉向了我,那黑得似磨的眼睛裏籠着劍氣,令我下意識就立正站好,不防他只是說:“或許北姑娘也想見見白雲城?”

莊主将視線轉向我,我立刻包含期待的看向他。莊主垂眸頓了頓,轉而對葉孤城道:“多謝城主美意。”

葉孤城微微颌首,款款離去。

我看着他離開,沒忍住開口問道:“莊主莊主,你們商量了什麽啊?這麽快就好了?”

莊主将劍放在了我的手心,向前走去的步伐微微一頓,轉而淡聲道:“定下決鬥之期而已,自然不需要太多時日。”

作者有話要說:……琢磨了這麽久葉孤城,也不知道如何寫他_(:3」∠)_。

感覺以他和西門這種世界上唯一的你和我這般關系,他對西門是真的嘛,可這個真心要怎麽表達?……所以果然弄走他吧。

……白雲城副本開啓_(:3」∠)_。

第三十回

我等這場決鬥等了近乎十五年,可當莊主真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卻下意識的抓緊了手袖,不知道懷着怎樣的思緒,開口期期艾艾道:“那,那麽……”

那麽什麽?

莊主靜靜的看着我,就和這麽多年來一樣。無論我說的是不是廢話,他都會安靜的聽下去。

我忽然就發不出聲。

莊主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發,在我滿是詫異的神色中淡淡道:“阿北,我達成了你的願望。”

我聽得有些莫名,莊主卻不在開口。我急急跟在他身後,“莊主莊主,你們約在了什麽時候,你,你會贏吧?”

莊主的步伐忽而慢下,我差點撞上他的後背。拍拍胸口我重新拉開兩人的距離,擡頭卻看見莊主孤零零的站在那兒。從海邊吹來的風到了這裏已經不甚凜冽,風柔柔的鼓起他的下袍,吹起他頰邊的黑發,吹過他的臉,他的睫毛。

就那麽一個人站着,說不出該是遺世獨立,還是單純的孤獨罷了。

原本人世間至少還有一個懂他的葉孤城,可如今他們将決鬥。

遺憾嗎?不,我想莊主更多的興奮,終于找到了對手的興奮。就如當初他感慨着蘇少英二十年,出劍卻依舊毫不猶豫一般。他欣賞着葉孤城,和他神交已久,更是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對方——也正是如此,他會比期待任何事都期待這一場決鬥。

十五年的時間,也足夠我多多少少了解他。

莊主站立良久,半晌緩緩開口:“八月十五月圓之日,一切都會有結果。”

漆黑的眼眸定在我身上半晌,莊主開口道:“若輸的是我……”

“你會贏!”

未經思考的話語就這般脫口而出,我也不明白為何如此篤定。除了這是給定的結局外,他會輸這樣的結局被強烈的抗拒。連這個可能性都不願去思考。

我深深吸了口氣,以着一種神棍一般的氣勢幽幽道:“西門莊主,你會戰無不勝。”

莊主聞言,慣來冷清的面容上竟浮現出淺淺揶揄:“這是祝福?”

我一聽這話,立刻跳腳為扞衛自己身為熟知劇情(僞)穿越者的尊嚴,“這不是祝福,是預言預言!”

莊主嘴角的笑容仍未消失,我看的有些發怔。最終他朗聲道:“阿北,我不會死。”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只是順從心裏的聲音點了頭,語氣堅定,一如當初面對他與獨孤一鶴的決戰:“我知道。”

我知道,你絕對不會死。

這樣的認知令我心情一下好了很多,剛想開口問問莊主今晚想吃什麽,白雲城靠海吃海鮮宴怎麽樣的時候,莊主卻是擡手從我懷中抽出長劍,細長的古劍在夕陽中微微低鳴。

莊主沒有回頭,冷冷道:“閣下還不現身嗎?”

院內一角似有紅隐飄忽,良久,躲在樹後的女子才緩緩現出身形。潔白如玉的膚色,火紅若霞的長裙。說這個女人傾城絕色,想是一點都不為過。在我看過的人裏,或許只有當初騙了陸小鳳的上官飛燕能和她較之一二。

這女人正是前些時候,我在湖邊所見垂淚哭泣的女子。可此刻她的表情哪有半點淚痕,說是風華絕代也不為過。她懷裏抱着一把琴,那把琴很顯然正是先前她遺落在湖邊的一把。

這女子抱着琴對莊主欠了欠身,笑容明豔而自信。她對莊主笑道:“小女子有琴氏,久聞西門莊主琴藝絕然,清音聽聞莊主前來做客,适才忍不住前往,但求莊主指點一二。”

莊主靜靜的看着她,半晌開口道:“你練劍?”

女子一僵,緩緩道:“小女子自幼習琴。”

莊主道:“既不練劍,找我何事?”

話畢,莊主将劍插回我懷中劍鞘,漠然進屋,徒留有琴女僵在院內。我一時摸不準莊主是怎麽回事,只能沖該女抱歉的笑笑,抱着劍追了進去。

屋內莊主端着茶,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有些遲疑上前,開口道:“莊主……”

我本想說莊主人家看起來很喜歡彈琴,您不是也很喜歡彈琴麽要不要切磋一下,反正彈琴不死人。可在我說話之前,屋外已經響起了琴音。

琴音婉轉,凄凄如訴。

五弦琴本音色便幽深,一首相思曲在她手中彈出,更是顯得越發哀婉。我不太明白這個姑娘被拒絕後坐在院子裏彈這麽一首曲子是什麽意思,喜歡我們莊主?喜歡為什麽不追進來反而在外面彈曲子呢?

我覺得我越發弄不懂現在女孩的想法了。

屋外傳來白雪的聲音,接着琴音便斷了。我看了看莊主,至始至終他一直坐在一邊,閉着眼養神,看不出想法。我看茶壺裏的水已經涼了,便端走打算換一壺。

剛踏出門檻便遇見白雪,她見我,一張白嫩的笑臉立刻氣得通紅:“小姐,你看見了之前呆在院子裏的狐媚子了?”

我思考了下白雪說的狐媚是誰,最終不确定道:“你是指有琴姑娘?”

“哎呀,小姐你怎麽還這麽說,難道你就沒有什麽感覺嗎!?”

“有哇。”我誠懇點頭,“她的琴很好聽,比莊主彈琴還好聽。”

白雪似乎連話都不願和我說了,跺跺腳轉身就走。我給莊主換了茶,沒想到藍夫人貼心的連飯菜都幫忙準備好了,省去了我和白雪的忙碌。

晚膳過後,我正打算離開回屋子,卻聽莊主道:“別靠近她。”

我知道莊主說的是誰,當下點了頭。白雪不解的看着我問誰,我想了想告訴她莊主說的是有琴姑娘。白雪立刻很開心:“我就覺得她不是好人!”

“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總之別靠太近總是好的。”

我看着月亮幽幽道,一個琴技超出莊主許多的女子,為何會特意而來找莊主比琴?更何況,莊主慣來是以劍動天下,知道莊主同樣善琴的,這世間還活着的,除了萬梅山莊的仆人,就只有陸小鳳和花滿樓。陸小鳳和花滿樓顯然都不是拿這些事到處亂說的人,那麽這姑娘是怎麽知道莊主同樣擅琴的呢?

一開始我沒反應過來,不代表莊主沒意識到。

更何況,我她白天哭的樣子,我總是很在意。

白雲城主第二天便離開了,我和莊主告了假,拉着阿碧和白雪去逛了白雲城。果如葉孤城所說,白雲城雖不如帝都繁榮,卻有中原不及的海島風貌。

在這裏能看見許多用貝殼珍珠制成的飾品,大約是海島陽光燦爛的緣故,島內買紙扇的也很多,而且大多都繪制的十分精美。阿碧說作為主人要大方,送了我和白雪一人一柄白雲城出品的紙傘。我覺得阿碧畢竟不是萬梅山莊的人,這樣不好不好,于是便禮尚往來,保證晚上回去給她做些點心作為報答。

晚上回去的時候聽說城裏有個仆人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得了惡疾,一晚上就死了。阿碧有些難過,我設身處地想了想,大約能理解她的難過,便絕口不提第二日的游玩計劃,只是做好的糕點給她送去。

大約和昨日一般的十分,有琴姑娘再次出現。雖然我納悶她身為葉孤城的琴師,在雇主不在的時候随意勾搭客人是不是不好,可她也沒進屋,就是在院子裏彈琴。每天一曲,不帶重樣。

唯一的共同點大約她彈奏都是哀怨之曲,若不是我從小就跟着莊主,這會兒大約也該懷疑我們莊主是不是對人家姑娘始亂終棄了。

有時我也會在去找阿碧的時候碰見獨坐池邊的有琴,她依然如我當日初見一般暗暗對湖垂淚,我掂量了自己的分量,還是果斷的撤了。

我相信莊主,若說天底下有誰絕對不會騙我,那一定是西門吹雪。

這是十五年締造的信任。

一周後,白雲城主還未歸來,白雲城內卻開始流傳起他們城主外出遇上陸小鳳的趣事。我收到了小七他們的傳書,如今的陸小鳳的确在南王府做客,而白雲城主的徒弟也正是南王世子。

對白雲城主的資料僅止于此,即便我人現在就在白雲城,我也打聽不出關于白雲城主的事,他就和我們莊主一般,是個徹徹底底的迷。

阿碧好奇問我陸小鳳是個什麽人,我想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姑娘,只能把話頭丢給白雪,自己出門透透氣。大約總是在湖邊能看見有琴女,所以我特走了花園這條路,不想今日這姑娘竟然不對湖流淚了,反對者一樹合歡垂淚。

我實在想不通這個夕陽前哭,夕陽後笑的女子到底在想什麽。想破腦袋除了覺着她也許有多重人格症之外真是半點也想不出了。無論是不是避開總是好的,于是我想偷偷溜走,卻被叫住了。

“北姑娘。”

有琴女柔柔的喚我,和她來彈琴時的張揚全然不同。我停下了腳步,她在樹下柔柔的笑,開口道:“你怕我。”

我沒否認,她便笑笑:“你不該怕我,至少你不該怕這時的我。”

我依舊沒啃聲,她卻摸了摸琴弦,對我道:“你會彈琴嗎?”

我搖了搖頭,彈琴這種十分好費心神的活我只在夫人在世時被她迫着學過,夫人離世後自然是避得遠遠的,誰還記得怎麽撥動琴弦?

有琴女似乎也并不在乎我會不會彈琴,反而開口道:“你介意陪琴女一會兒嗎?我哭累了。”

哭累了你別哭啊,美女你前後性格差別如此之大,我挺不住啊!

我仔細看了看她,發現她現在的神色表情很平靜和傍晚的她有些許不同,便猶豫着走過去兩步。

有琴女笑了,她對我說,“我想唱歌,你願意聽一聽嗎?”

我覺得這姑娘八成是有多重人格,現在哭的是一個,傍晚的又是一個。而鬼知道惹急她會不會有第三個,于是便遲疑着點了點頭。

有琴女開始唱歌,她唱的是我從來沒聽過的小調,只覺得這調子凄涼的緊。大約只有這時候我才能把她和傍晚那個聯系起來,因為她們都喜歡這個凄涼調調。

隐隐約約我似乎聽出她唱是越女歌,雖然其他我記得不太清,但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着實太有名,有名的我想不知道都不行。

大約她在思慕情郎,情郎是莊主麽?我仔細看了看她的表情又覺得不像。

于是我越發搞不懂現在女子的想法了。

歌唱完了,有琴女沖我微微一笑,擡步就走。那把琴……又被她留在了原地。

我隐約記得聽夫人提過,對一個琴師來說,琴是很重要的。我叫了她好幾聲她恍若未聞,我又四下看看,果然沒有其他人,只能認命的抱起她的琴,快步追上她,将琴還予她。

有琴女看着琴的表情有些恍惚,緩緩那張傾城絕色的臉上蕩開一抹絕色的笑。她接過我手中的琴,笑聲清脆:“小丫頭,喜歡我的琴嗎?”

一聽這語氣,我擡頭看了看天……嗯,果然黃昏了。這簡直比鬧鐘還準。

作者有話要說:果然只要副本開打我就不那麽卡文了!哦也十三複活,上吧!

第三十一回

她手中的琴的确是難得一見的珍品,我将琴交還到了她手裏,道:“我只覺得這琴真夠重的。”

有琴女一愣,随即輕笑出聲。她抱着琴向前走了兩步,見我并未跟上,停下步伐笑道:“小丫頭,今天你不和你的主人一起聽我彈琴了嗎?”

我覺着以她的年紀喚我“小丫頭”實在有些不妥,就面容而言,眼前有傾城之貌的女子不過雙十,莫約和我同歲。可這“小丫頭”她喊起來是這麽自然,給人一種她是我長輩的理所當然之感。

世間奇人何其多,誰也不能保證這個貌若雙十少女的琴師是不是真的不能做我長輩,鬼知道她是什麽來歷,右邊的設定一貫都是只能更坑爹不能最肯定,搞不好這位還是葉孤城他嬸嬸呢!

思及此,我也沒說其他的,只是有禮道:“姑娘請行,阿北還有些其他事。”

有琴女聞言笑道:“不聽了?不聽也好。剛才琴女唱歌給你聽了?”

我一聽她這麽稱呼之前的自己,估計這人自己也是知道自己性格有些不穩定的,于是也爽快的點頭道:“是的!”

有琴女笑了,修長的指尖撥過琴弦:“那你覺得,是她的歌好聽,還是我的琴好聽?”

我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來了,有琴女雖然在笑,可她的表情根本就是實打實的再說“你敢答錯試試”,于是我立刻斬釘截鐵道:“姑娘的琴藝無雙!”

有琴女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來,我看的莫名其妙,不知道她是喜呢還是悲。末了,有琴女抱着琴對我緩緩道:“我在院子等你回來。”

我愣住了,沒弄懂她是什麽意思,只能回去和阿碧道別,帶着白雪回去。有琴女果然遵守了諾言,琴擺放在石桌上,卻一絲微動,白雪見她如此堂而皇之的坐在院內,實在生氣。而有琴女卻是看了她一眼,轉而笑道:“小丫頭,我等你很久了。”

我忽然就覺得不寒而栗。

約莫是自我來到這個世界起,越漂亮的女人往往變态的便越厲害。無豔是這樣,上官飛燕是這樣,如今眼前這位疑似患有精神分裂的美人似乎也是這樣。

白雪不太理解我的擔憂,見我越發想離她遠遠的模樣,有些恨鐵不成鋼。有琴姑娘繼續彈她的琴,我走到莊主身側,為他換上新煎好的茶。一曲閉,有琴姑娘卻未向之前一周般徑直離去,反而幽幽的撥動琴弦在屋外朗聲開口道:

“西門莊主,有琴氏為您彈了這麽久的曲子,您可願出來一見?”

我看向莊主,他閉着的眼睑微動,卻依然沒有絲毫出去的意思。

屋外的有琴女見是如此,忍不住咯咯笑了。她道:“莊主真不願出來見一見清音嗎?”

我聽着這屋外的聲音,它卻似乎從四面八方同時襲來,震的腦袋都有些發暈。

我剛想抱着頭蹲下,卻見莊主擡手直接拔劍,昂然的劍氣瞬間劈散了屋門,直直将院中青石地板刻出了一道深深的印跡,才停在有琴女的腳前。

而也真是因為這一劍,原本鬧的人腦子疼的感覺卻消失了。

“小,小姐……”白雪有些害怕,我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安撫着她,眼睛卻在不停找着可以躲藏的地方。只可惜屋內大多都是奢華裝飾,想要躲藏還真不太容易。

我看着被莊主震碎的門,一瞬間似乎能見到藍夫人扭曲的臉孔——這屋子的修理費,恐怕不便宜吧?

捂着胸口默默垂淚,我囑咐白雪呆在這牆角藏好千萬別出來,白雪哆嗦着點頭,扯了扯我的袖子道:“那小姐呢?”

“敢在西門吹雪做客的白雲城動手,一舉得罪的便是當世最強的兩名劍客——敢這麽做的人,不是瘋子,就是對自己的實力或是背後勢力極端自信。”

我拍拍白雪的額頭:“放心,我就去看看,絕對不會有事。”

告誡了白雪千萬不要出門,我從破碎的門後偷偷往外探去。有琴女近是在奏琴而舞!這舞的當然不是她,而是這院內原本一切無害的花草!

一首相思曲,纏綿哀婉絲絲入扣,一指挑下,挑中不僅是琴弦,還有被內力催動化為利器的樹葉!

好高深而又匪夷所思的內力!

我隐隐覺得不對,若是想用這種東西贏過莊主手中劍實在太天真,可她的表情卻又像是勝券在握。這首相思曲在角音之上陡然變調,一曲哀怨驟然成肅殺之兵!

尖銳的近乎突破耳膜的聲線令我疼得當場就捂住耳朵蹲□,而握劍的莊主卻步伐一亂,竟是拄劍半跪在地,面色慘白如雪!唯有一雙依舊黑亮的眼睛死死盯着有琴女,半晌才似贊嘆似嘲諷道:“果然好琴。”

有琴女笑得明豔,嘴角卻留下鮮血。她毫不在意的抹去血漬,随意道:“莊主聽了我這麽久的琴總該付些代價吧?”

門外似有兵戈之聲,莊主皺了皺眉,冷冷道:“你勾結了南海劍派的叛徒。”

有琴女淺笑:“怎麽會是勾結?我只是告訴他們白雲城主不在城內,西門莊主身負重傷,想要複仇的人,現在可是個好機會。”

“但他們會死。”

有琴女笑得越發明亮:“對,他們當然會死。白雲城既可統率南海諸劍派這麽多年,又豈是他們這些貪心不足蛇吞象的家夥能夠染指的?”

“我只需要他們給我造成騷亂,讓我能做自己的事就好了。”

有琴女伸出手,似乎想碰碰莊主:“小公子,你好奇我想做什麽嗎?”

箭矢破空之聲令她不得不收回手指,面色一緊。待她想要對我動手時,我已将手中的十九連弩齊射,又将霹靂彈直直的仍向她,卻不防被一只樸實無華的銀針擊碎在半空。有琴女面色冷淡,揮了揮袖子冷笑道:“雕蟲小技,也敢在班門弄斧?”

在她擊碎霹靂彈的同時,另一枚銀針紮入了我臉側的門柱,我看着那根毫無特色,卻有着四字梵文小篆的銀針心髒就咯噔了一下。

那根針,正是前些時間,殺了石秀雪的那根魔教毒針。

作者有話要說:_(:3」∠)_……留個爪呗,親愛的們

第三十二回

見我面色有異,有琴女笑道:“小丫頭可是想起什麽了?”

我覺得現在不是拉仇恨的好時機,于是一口回絕道:“不,像這麽高端的暗器我怎麽可能見過呢!”

“絕對從來沒見過!”

“是嗎?”有琴女不緊不慢的向我看來,“可是琴女就是用這根針殺了峨眉的四秀之一呢。我還以為姑娘會牢牢記住這根針的樣子呢。”

我咯噔一下,不知道該怎麽回話。有琴女的笑意漸隐,慢悠悠道:“琴女太沒用了,練了那麽久,到頭來不過是殺了一個人,就吓成那樣!”

我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提醒她話說的有點問題,不管怎麽看琴女似乎也是她,她罵來罵去罵的也還是自己。

大約BOSS都是話唠,當年的極樂樓主喜歡說一堆廢話,眼前的女人也喜歡說廢話。

她笑着看向莊主,挑逗道:“西門莊主果然是不愧是那人的孩子,也難怪近年來那一位會這般關注您了。”

莊主面無表情,冷冷地掃她一眼。有琴女見到那雙黑色的眸子竟是忍不住抖了抖,卻依然克制住心頭不安強自笑道:“這雙眼睛想必源自令堂吧……真是,懷念啊。”

說着,她将頭轉向了我,笑盈盈道:“小丫頭,看你伺候了西門莊主這麽多年的份上,我不殺你,你自行了斷吧。”

我默了,轉而深深的凝視她:“……您敢告訴我這兩個選項有什麽區別嗎?”

她咯咯笑出了聲:“當然有!我可不是琴女,不會什麽幹勁利索的殺人法,我喜歡的,可是讓人五髒俱損經脈其斷。當嫣紅色的血從你的耳朵,眼睛,鼻子,嘴巴……從這些地方流出來的時候,多美啊!”

她上前幾步,在我瑟縮的步調下摸了摸我的臉,笑容明豔語調溫柔如初見:“小丫頭,要聽我彈琴嗎?”

“……我還是自行了斷吧。”

她滿意的眯起眼角,拍了拍我的臉頰:“好孩子。”

“……死的樣子很難看,我不想讓任何人看見,姑娘你能不能別看我。”我漠然的開始胡扯,“姑娘你也是女孩,你懂的吧?”

“我不懂。”她毫無猶豫的絞殺了我希望,“不過這點恩賜還能給你……自己解決吧。”

她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大約覺得我實在是不成氣候,就算是空門大開也能用一根手指捏死我,才幹脆的同意轉身。側過身去,警惕起從她說出“要我死”氣息就極端駭人冰凝的莊主。

……其實很早之前,我就和紫姨說過探查江湖秘文後的第一條總結:大部分的高手,都是死在自己的自負上的。

在她轉身的瞬間,我就拔出了安頓好白雪後就偷偷拔出藏在袖口的匕首。

是當初陸小鳳送我防身的那把匕首。削鐵如泥,還粹上了唐天友情贈送的唐門牌麻藥。

我覺得我這一生下刀都沒這麽快準狠過,估計連紫姨的廚刀都比不上。

在我一刀刺入的時候,她的指尖便下意識的射出了長針。我看着被順手拿來,原本放在牆邊上阿碧的送的傘柄上一排的暗器,不禁為自己的高瞻遠矚感慨了一下。

刀刺進了她的腰腹,她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沒想到一個像我這般怕死的家夥居然有這種舉動。當下就一指播下琴弦,我只覺的大腦轟的一聲,胸腔想要爆炸,一口血就噴在了莊主的衣角上。可我根本什麽都來不及關注,只能拄着這把傘,踉踉跄跄的向莊主跑去。

屋外的喊殺聲漸漸小了下去,屋內白雪應該還藏的好好的。所以剩下來的就該是逃走!

拉着莊主我就往外跑,跑了兩步才想起來自己會輕功,于是駕着莊主接着飛跑。白雲城不安全,只要在這座島上,就一定會被有琴女發現。而莊主才是她的目标,所以她應該不會浪費時間來找白雪,她要做的第一件事該是隐藏自己的蹤跡把白雲城的叛亂和莊主的受傷這兩件和自己撇清。即便葉孤城不在,一整個白雲城也是不好相與的,更何況,葉孤城快回來了。

想清楚了之後我發現果然我自己這條路才是最危險的。不知道匕首的麻藥能阻礙她的行動多久,我只能盡力向前跑。我那點內力早在奔出主城的時候就消耗的幹幹淨淨,這下拖着似乎是受了重傷的莊主一下卻不知往哪個方向去了。

“我來告訴你吧,這時候你該找條船,趕緊離開這座島。”

又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聲音,我想捂住耳朵,卻見莊主的表情隐忍,一時便習慣性的去遮住他的耳朵——結果我太天真了,這種一看就是內力發動的邪惡武功若真能靠兩只手搞定,我也許就能稱霸武林了。

大約是我本生就沒什麽內力,除了覺得腦子疼得很,倒也還好,反是莊主的嘴角溢出了血跡。

有琴女抱着琴出現在我們的正前方,她腰間的血染得一襲紅衣更豔,慘白的臉色顯示強行運功自己也好過到哪裏——不過即便她不好過,要對付我也實在是太容易。

我開始檢讨自己最初那一刀為什麽不捅心窩。

不遠處有海浪拍打的聲音。我往後推了推,果然約十丈處後有塊缺口。我估摸着根據武林定律那塊缺口下八成就是慣用來就主角命的海。當我視線掃過去的時候,果然有琴女陰測測的笑道:“小丫頭,你想拉着你們家莊主一起死在海裏嗎?”

“……不拉着你會放過我嗎?”

“當然不會。”有琴女答得痛快,她眯起眼,銀色的針在她指尖發寒,“不過你拉着,我還可以要了你們莊主的命!”

我大驚:“你你你你,你難道不是愛慕我們莊主求而不得生恨嗎!怎麽連莊主也動手!”

“喪心病狂,這太喪心病狂了!”

有琴女轉過手中銀針,似笑非笑的接着我的話道:“因為你纏着他啊,得不到就要毀掉啊。”

我盯着她,苦大仇深:“姑娘,我剛才開玩笑的。你這樣如果是喜歡的話,天下情緣都要變仇殺了。”

她看起來已經懶得再和我扯皮,揚起一排針就向我直射而來。莊主見狀便強行拔劍,将一排銀針全部斬于半空。有琴女看見莊主的舉動,終于變了臉色,沉聲道:

“小公子,那一位可沒說不能帶你的屍體回去,你再插手,別怪我不客氣!”

莊主仿佛沒有聽見,只是看了我一眼,淡淡道:“阿北,站到我身後。”

莊主的一席白衣早就染上了各種顏色,有我的血,有被我拖着踉跄前行是沾染的塵土。沾染在一起,顯得狼狽異常。可他還是執起劍,緩緩站直在我的身前,臨風而立。

我看莊主要硬拼,趕緊道:“莊主,其實我們可以跳海——”

話未說完,有琴女已經冷笑兩聲:“殉情嗎?我看沒這個必要吧。”

說罷她看向莊主:“小公子,你身後這丫頭中了我的焚琴卻什麽事都沒有。你該清楚是為什麽吧?既是如此——”

“閉嘴。”

莊主執劍冷冷道,我聽着卻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開口:“……你的意思是我中毒了?”

我細細的給自己把了脈,确認沒有絲毫異常:“你确定?”

有琴女眼眸微轉,突然發難!不知她似乎如何出手,一片的銀針交織出明晃晃的一片,令人目不暇接,從四面八方而來。頓時我便明白為何當初她會笑我“班門弄斧”。暗器用到她這個境界,想來唐門也難以企及。

……不過若是如此,我大約也知道她是誰了。

“阿北,後退!”

莊主忽然道,我下意識的就往後跑去。大約人廢真的是命。莊主的這一聲提醒換做是花滿樓或是陸小鳳——我堅信随便他們哪一個都能躲過這夾在這銀色幻影中直刺而來的暗器。而我的話,只能眼陣陣看着它追上我,随後撲哧一聲直接穿透了我的肩胛骨,包含內力的沖擊令我整個人向後仰去,一腳落空。

“噗——”

有琴女的這一招逼的她吐出的血都快染紅這片地。在視線下落的時刻,我有些不理解她為何如此執着要殺了我。原本之前擊傷莊主時,她也被莊主傷的不清,無視我直接帶走莊主是最好的選擇,她真要強行擄走,我大約當場也是沒有什麽辦法的。

可她如今耗費如此心力想要殺我,到底是為什麽?

海的氣味瞬間包裹了一切,我仿佛聽見了成片的“哈利路亞”和陸小鳳給我上香的絕望情景頗為絕望的看着越來越遠的崖邊,頓時後悔為什麽沒有扯着莊主一起跳。莊主是要活到贏葉孤城的存在,和他一起跳根據武俠定律百分百不會死……可輪到自己——

右邊我恨你,我不會游泳啊嘤嘤嘤!

作者有話要說:開始了……詛咒一般的日更掉收掉訂閱_(: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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