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番外·(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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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天起努力集齊七朵小紅花,加油完結哦也!
第三十三回
我睜開的眼的時候,視野裏已經不是白雲城斷崖處的茂茂樹林,而是一間搭得簡單而又随意的茅草屋。我怔怔的盯着上空的木條打成的橫梁會兒,這才感覺到渾身上下都疼的厲害。
有疼痛感就說明我沒死成。我暗自慶幸着還好選了快好地,要是地上不時海而是陸地我恐怕就是摔得連渣渣都不剩了。說起來我摔倒海裏,沒被鯊魚吃掉反而被救也很運氣啊。
我試圖動一動,卻發現右手似乎因為脫臼而不太能活動,放棄這想法的同時又忍不住想到莊主,不知道他怎麽樣了。沒有我這個累贅……大約也沒什麽大問題吧?
我心想着要趕緊給莊主報個信,別讓他擔心才好。可轉念又一想,如果我就這麽消失,默不作聲的讓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是不是意味着也就自由了?
不用還債,不用擔心夫人不知道的遺囑,不用把自己壓迫成那樣……
越往下想去,心裏波動的越發厲害。我該高興,終于找着了個機會,一二三四五六七他們收集情報的路子我再清楚不過,想要躲過他們的耳目很簡單,如此一來這次遇險還真是因禍得福!
我該高興的。
呆呆的躺着睜大雙眼,我覺得自己的情緒有些奇怪。高興的感覺是這樣空落落的嗎?在怎麽變異扭曲,大約也不是我現在這種不安的心緒吧?可是,如果這不是高興,又是什麽?
自我開始不理解白雪和有琴女的想法後,我發覺自己似乎也開始不了解自己了。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有身着素白衣料一頭烏發僅用一根木釵挽住的女子端着藥碗而來,見我直睜着眼看她,忍不住笑了笑,聲音溫柔若水卻又明亮動聽,像是三月雪水融化,汩汩流淌,缱绻溫柔。她端着藥走至我床邊,聞聲道:“你醒啦。”
這女子看起來大約三十的模樣,伸出一雙手碰了碰的額頭,放心的點了點頭道:“燒退了,再修養幾天也就沒什麽大礙了。”
她的手撫摸過我的額頭時可以感覺到她手心的薄繭,這雙手稱不上柔荑,可我卻覺得很美。女子步履飄浮,很顯然毫無武功,而她手心薄繭分布的位置無疑再訴說着她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婦人。
或許她最不普通的地方在于敢随便救起重傷的人。
我就着她遞來的湯匙喝光了藥。藥很苦,但我覺得還能忍。她伸出手幫我擦了擦嘴角的藥漬,溫柔道:“夫君不喜甜食,這裏又是個偏遠的海島,沒有蜜餞之類零嘴,夫人喝口水忍忍吧。”
我道了聲謝,總覺得她的話有哪兒不對勁,可喝完了水後也沒想出哪兒不對勁。她開口道:“大約是您的夫君在墜海之後将你整個保護在懷裏,除了手臂和擦傷外并無大礙,最多一個月,我保證您恢複如初。”
我一口水差點嗆在喉嚨裏,結結巴巴道:“您,您說什麽?”
婦人一怔,緊接着微笑道:“夫人是在擔心自己的夫君嗎?請放心,我對自己醫術還是頗有自信。雖然令夫身上多處受創,但對我來說救回來也并不太難。”
我越聽越不對味,有個猜測忍不住浮上腦海:“您說……除了我外您還救了另外一個人?”
婦人聞言挑了挑眉:“是啊,一名白衣黑發的青年人。我就起他的時候,他正抱着你半在水中斬殺鯊魚群,也不知他是怎麽頂着那般嚴重的內傷還能揮出如此淩厲的劍。”
“你有一個好情人。”婦人微微一笑,“即便是獲救,他也是先将你交到了我的手上。姑娘,這世界上,會把別人命放在自己之前的,真的太少太少。”
婦人改了對我的稱呼,我想她已經從我的表情中得知自己救的并不是一對夫婦。我看着她頗含深意的眼神,有些幹巴巴道:“莊……他,他對自己人一貫很好的。”
“好的把自己的命都排在後面?”
婦人笑了,卻不在談論這個話題:“他內力深厚,雖然受傷比你嚴重,卻比你恢複的快。這會兒他應該和我夫君在海邊論劍結束,該回來了。姑娘你要出去等等他嗎?”
我覺得我臉色有些發紅,婦人便當我是默認了,笑着伸手要攙扶我,道:“我聽他喚你‘阿北’,這是你的名字嗎?”
其實我的名字不是這個。北柯十四只不過是當年和右邊混跡論壇的ID,夫人問話的時候我留個心眼就這麽說了,夫人大約覺得這個我一個孤兒能取出這麽奇怪的名字也是件趣事,就這麽用了下來。
其實這個名字我也沒什麽不習慣,右邊整天“十四十四”的叫我,而我的小名恰巧是“阿北”,叫了這麽多年下來,原本的名字念起來倒覺得有些生硬了。
……或許這就是時間的力量,我都快記不起原來世界的我是個什麽樣了。
婦人見我沉默,笑笑道:“我便喚你阿北了,你可以稱我蓉娘。”
蓉娘将我付出了屋外,我這才有幸看見這間坐落在海島森林中的小小村落。村子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少,一眼掃去家家的門前的門前都挂着漁網,還有曬着成串的魚幹。
雖說南海最着名的是白雲城和臣服其的南海劍派,可這南海群島中更多或許是給海對面不遠處的陸地提供各種鮮美魚類,在此生活了不知多少代的普通漁民們。
蓉娘家的屋子蓋得和其他家有些不同,比他們更大些,可造型也更奇怪些。似乎是注意到我的疑惑,蓉娘笑笑道:“這屋子是我夫君輕手建的。他握慣長劍,握起瓦刀還是有些別扭。”
話雖是這麽說,我卻能感覺到蓉娘的快樂。對比她之前的感情,我覺得我現在感情也是愉悅。
按理說莊主雖然夠義氣救了我但也害我失去了逃跑的機會,我該覺得失落才對,可現在的心情卻是莫名的好,連這怪屋子都覺得可愛得緊。
正當我琢磨着自己的情緒是不是因為之前受傷而發生了某種變異時,将我扶去院子裏的椅子中做好的蓉娘,忽而眼前一亮,聲音輕快道:“他們回來了。”
我下意識的向前看去,只見一名而立之年的布衣男子一手提着把被麻布裹起的長劍,一手提着個魚簍,簍口不時還有些活蹦亂跳的魚甩出魚尾。他的眉毛很濃,眼睛很大。嘴角緊緊抿的樣子像塊石雕,或許他自己就是塊石頭,一塊又硬又冷的花崗岩。即便如此,當這塊石頭看見站在屋前等他的蓉娘時,像堅冰的黑色眼眸也柔化開來。雖然依舊沒什麽表情,卻依然能令人感覺到他的溫柔。
令我吃驚的并不是一個普通的海島裏居然會有一名這般的劍客,令我吃驚的是站在男人旁邊和他一齊像這裏走來的青年。青年穿着素白的布衣,只有腰帶是毫無裝飾的黑布。他和提劍的男人一般面容冰冷,不多言語。可差別卻很大,男人像塊堅不可摧的花崗岩,而他更像把無堅不摧的劍!
可這把劍此刻身後背着他的烏鞘長劍,手裏卻提着大把的柴禾!即便神色再如此淡然自若,一把銳利的劍和一片砍好捆紮完畢的柴禾是那麽不稱!簡直就像把一塊價值連城的寶石拿去墊桌腳一樣不可思議!
可就是這般不可思議的事,白衣黑發的青年做得如此自然。他将重得常人難以想象背負的柴禾堆在了院內的角落,面色平靜的對蓉娘道:“今天的份。”
我以被這場景吓得瞠目結舌,一句話也吐不出來。而蓉娘卻是極為自然的走過去看了看,點頭滿意道:“麻煩公子了。”
莊主颌首,将視線緩緩的轉向了我。那雙黑色的眼睛是一如既往的深邃明亮。可我卻發現,我似乎從來沒有認認真真的看過莊主的眼睛。
莊主走至我身前,擡頭似乎想要摸摸我的頭發,卻又忌諱着什麽松開了手,最終只是淡聲道:“阿北,你感覺如何?”
我将視線轉向了莊主的手上,他的手上有這淺淺的疤痕,顯然不是練劍所傷,更似被碎石擦傷,順着手腕可以看見在衣袖間若隐若現的傷口,似是被猛獸撕咬而至。
在轉頭看向莊主的裝束和前一刻被迫去砍柴的手,我終于忍不住嘤嘤大哭,摸着眼淚道:“莊主,我讓你受苦了!”
想我戰戰兢兢養了莊主這麽多年,除了習劍就沒讓他幹過一件重活,如今見莊主淪落至此,心中不免絕望。就想着要是紫姨王伯知道了這事要怎麽教訓,要是夫人知道自己兒子遭了這種罪,會不會從棺材裏跳出來拍死我。
越想我越心灰意冷,要不是行動還不太利索,早就扯着蓉娘的裙角大哭了。此刻我只能坐在椅子上一邊抹淚,一邊看向笑意盈盈的蓉娘,盡全力彌補這場噩夢:“這這這——”
我“這”不出來了。蓉娘好心和我解釋道:“我們這兒大多靠捕魚為生,日子也就剛圖個溫飽。姑娘你和這位公子的傷耗費了不少材料,這位公子不願把手裏的劍賣給我們,又一定要給你用最好的藥,只能暫先幫點工抵債喽。”
我以着極端驚悚的目光看向莊主,連接着哭都忘了。莊主低頭看着我,快速而又堅定了點了點頭,我頓時覺得人生晦暗,身為職業管家的操守令我立刻對蓉娘道:“我醒了,接下來什麽活我來幹吧!不管是劈柴做飯捕魚曬網我都沒問題!”
“不行。”
蓉娘還沒有開口,莊主卻先一口回絕,“你有傷。”
……有傷也不能讓莊主你做這事啊!你是萬梅山莊的莊主啊!這事要傳回去,王伯和紫姨會把我活活剝皮的!
大約是注意到我驚恐的視線,莊主頓了頓補充道:“……別怕,紫姨她們不會知道。”
我一怔,即便聽到莊主如此的保證心裏還是不太願意。我估計大約是我總覺得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即便莊主保證了也還是不太靠譜什麽的。
蓉娘見狀拍了拍手,做了決定:“你們欠下的藥錢就算這位公子為我砍一年的柴也還不清,姑娘你當然也要幫忙。”注意到莊主是的視線,蓉娘笑笑:“當然,姑娘你身體不好,幫忙我做些簡單的家事就好了。”
我還想說什麽,卻被莊主打斷。他點頭同意:“可以。”
蓉娘笑得更歡了。笑着笑着,她轉頭看向莊主道:“這麽多天一直都公子公子的喚您,每個稱呼也總是麻煩。阿北姑娘的身體雖然沒什麽大問題,可公子你的內傷還是要調理一段時間的,總不能一直叫你公子吧?”
她的話音中加重了我的身體,莊主不知為何聽此眉梢微皺,淡然道:“在下西……”
“西雪!”我打斷了莊主的話,“我們是南海劍派的人,因之前有叛徒襲擊白雲城,我們前去援助,這才受得傷。說起來還多謝兩位救命之恩。”
雖然看不出這兩人有什麽惡意,可既然這件事和魔教扯上了關系,自然就該小心再小心。如今莊主內傷未痊愈,若被有琴女找到蹤跡,免不了惡戰。況且,我并不想把這裏也牽扯進來,只求養好傷快點離開。
莊主頗為詫異的挑眉,在我央求的目光下,默許了我的任性。
“南海劍派……?”一直沉默的男子忽然開口,“你的劍并不像南海劍派。”
“即便是南海劍派諸多劍法,閣下如何确認我們不是?”
男人看了我一眼,嘴角似是溢出抹冷笑,蓉娘卻是對他微笑着搖了搖頭,轉而對我們道:“那麽兩位是師兄妹?”
……那句話是怎麽說來着,一個謊需要更多的謊來圓。
去救白雲城之劫顯然不可能帶個婢女在身上,除了師兄妹也沒有其他解釋了,可我根本不會什麽劍術,怎麽扯也沒法讓人相信吧?我只好将求救的目光看向莊主,莊主見狀果然淡淡開口,道:“她是我未婚妻子。”
……救人帶着老婆去也不科學啊!不對,這更不科學啊!
蓉娘嘴角的笑意燦爛,她點頭道:“嗯,我明白了。兩位感情看起來不錯,不過……之前我似乎聽見阿北姑娘喚西公子莊主?”
“你聽錯了!”
我斬釘截鐵,在心中默念了三遍“一個謊需要更多的謊來圓”後,壯士斷腕道:“我喚的是阿雪!”
說着我轉頭看向莊主,眼裏是一副快哭出來樣子:“對……吧,莊、阿雪。”
這兩個字出口我恨不得當下就找個柱子撞一撞,喚劍神西門吹雪一聲“阿雪”,還有比這更可怕更要命的事情了嗎!?在我越發自我嫌惡起來之前,這個負心的世界告訴我是有的。
莊主垂眸不知看着哪兒,淡淡的發了個音節:“嗯。”
……這負心的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喜歡才會想不讓對方受一點傷,永遠都是那個優雅冰冷的劍神。你以為阿北真的奴性很深才照顧西門嘛?一則是小時候的習慣,二是她老早就喜歡上她家莊主只是不自知而已啦!
_(:3」∠)_,把喜歡的人當做世界上最重要的寶貝,不讓他一點不快樂。﹁_﹁,所以阿北你果然還是弱爆了【咦好奇怪的感覺?
七朵小紅花和完結沒有關系啦!完結至少還有6W多字,玉羅剎沒出場,有琴女沒交待完,染染還沒回來呢!
十三我只是想試試,能不能在完成課業的前提下努力堅持日更而已……
于是接下來就是大家喜聞樂見的感情戲
第三十四回
在幫着蓉娘幹活的時候,我時常琢磨着事情是怎麽到了這一步的。
蓉娘的丈夫是個用劍的高手,說實話,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快的劍——這把劍的速度,恐怕連白雲城主名動天下的“天外飛仙”也比不過。
當然,我沒有見過葉孤城的“天外飛仙”,之所以這麽形容,只是我對蓉娘夫君出劍之快的一種贊嘆罷了。嗯?你問我為什麽不用我們莊主的劍術來形容?……因為就目前來看,我們莊主劍,大約也許是還沒有這個快的。
我一直以為莊主的劍已經夠快,見識了蓉娘夫君握着自己的與其說是劍不如說是鐵片的長劍眼都不眨一下,一道銀光就将一塊魚幹按照蓉娘的要求幹幹脆脆的削成二十四條魚幹……
除了默默豎起拇指我實在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蓉娘喚他“夫君”,而這男人也向來不怎麽多言,是以我到今天也沒法推斷出他到底是個什麽人。只是他的那雙眼在看見莊主時很亮,和莊主一樣亮。
我知道,這是一名劍客遇上高手時自然會擁有的心情。
男人道:“你從何學劍?”
莊主道:“自學成才。”
男人道:“很好。”
蓉娘繪聲繪色的将他們倆的初遇講給我聽,是的,莊主和這男人就說了這三句話,随後男人便提起了他的劍,莊主也提起了他的劍。莊主的劍是殺人的劍,可男人的劍卻是天下第一的快劍。
這或許是莊主自學劍有所成而來第一次落于下風,可我從他眼中看到的不是沮喪而是更強的狂熱!
男人開始陪莊主練劍,蓉娘的解釋是她的夫君等一個能将他的“快”诠釋下去的人已經很久很久了。我以為他們會是師徒關系,蓉娘卻笑了,她說,阿飛和李大哥不一樣,他可做不了好師傅。
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夫君的名字。其實即便她不提我也隐隐猜到了。當今天下,若說有誰能在劍術上高我們莊主一兩分,而又不出江湖。除了數十年前的名震天下的飛劍客,我再也想不到第二位。
不過如果真是飛劍客,如今他也大約也過不惑之年,可如今看起來竟像是三十出頭。也許是脫離江湖紛争,自然心性平靜闊達,不易衰老。
誠如蓉娘所說,飛劍客估摸是不是好師傅,即便如此他的劍依然會有人傳承下去。蓉娘和我說,她的兒子跟着故友出游了,今年也不過十二三歲的天真年紀。海島畢竟太小,容得下他們卻容不下一個注定會像他爹一樣意氣風發的少年。
“嗯,如果長大之後,也能像西公子這般劍術有成就好了。”蓉娘托着下巴笑眯眯道,轉而又像想到了什麽一般搖了搖頭,“不,還是不要,這樣的性格太要命了。”
我倒不覺得莊主的性格有什麽不好,只是他們兩人練劍,尋常人哪怕只是靠近也會被劍氣所傷。第一次莊主練劍我不用随時在旁,反倒覺得有些不自在。
不過很快我就慶幸自己幸好又足夠多的空餘時間。在廚房給蓉娘打下手,親眼看着她煮碗魚湯将糖當鹽撒下,抄盤野菜,又将鹽當做糖後,我就深深疑慮着飛劍客這麽多年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在我醒來之前莊主又到底是過的怎麽樣的日子。
于是我果斷接過了做飯的活,讓蓉娘幫我打打下手。蓉娘看着我墊着炒鍋熟練無比,下菜過油,雕花切菜行雲如水堪比她男人拔劍一般的英姿,整個驚在原地,無比崇拜。
“……阿北姑娘,你真是厲害!”
對于蓉娘的這種崇拜我有些飄飄然,若說在這個世界我有什麽是最驕傲的,一項是我治病的本事,一項就是我的廚藝。不過,當我将視線轉向之前蓉娘出品的飯菜時,便又覺得自己這兩樣工夫實在是算不上什麽。
若能十年如一日用着這般可怕食物的蓉娘與飛劍客,才是真正的神吧。
或許他們的兒子一見故友來訪就跟着出游……搞不好也是受不了娘親的手藝也說不定。
過了很久之後我才知道,蓉娘之所以廚藝糟糕到這個地步,是因為她曾經中過一種很厲害的毒,這種毒雖然沒要了她的命,卻奪走了她的味覺。
“真的很難吃嗎?”在得到我一個迅速而又嚴謹的點頭後,蓉娘笑笑,“夫君他從來不說,我還以為味道不錯呢。”
我有些詫異,到底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對着這樣的菜肴昧着良心說好?
這麽一想,我不由的更加佩服起他。飛劍客,果然能人所不能。
晚上的時候,莊主在用餐的時候眼眸有些訝異,不過很快的就恢複往常的神色,只是飯量比平日裏多了些。我估摸着是先前蓉娘做飯,就算莊主再怎麽無欲無求,估計能咽下的也不多。
沒有未婚妻會在丈夫吃飯時還站着的。我第一次和莊主坐在一起用膳,夫人喜歡守規矩的人,這麽多年來我也一直守着規矩從不越界。可如今坐在莊主身邊,看着他在我身邊神色平靜而淡漠的用着吃食,倒是真的和以前站在他身邊時不一樣。
比如我發現莊主握筷子時總是會将裏面的一根往上提些,喜歡咽下菜後再配一口飯,吃魚時第一筷總喜歡伸向魚頭下方的部分……
這樣的莊主看起來柔和了很多,不太像外面傳言裏冷冰冰的劍神。反倒像一個性子有些淡漠的青年。這時我才恍然,莊主他原本就是個普通人,只不過他太過強大,世人便将他神化了而已。
可他畢竟不是神。
大約是我盯得太過露骨,莊主停了筷子,側首看我,驀然道:“阿北。”
我立刻笑眯眯的揮手,将他的碗端到手上,認真道:“要再添碗飯嗎?我做了很多!”
莊主:“……”
我的傷早就已經養得七七八八,只是莊主沒提說要離開。我也就樂得當做不知道。白日裏莊主同飛劍客外出習劍,我便在屋子裏和蓉娘學織布繡花。
我原本不耐煩學這個,可當我知道在這裏一匹素布能賣到個什麽價格後,立刻哭着求蓉娘叫我織布。至少織布還債比砍柴以及做家務還債靠譜多了。
事實證明,老天爺果然是公平的。她讓蓉娘失去了味覺,卻給了她一雙巧手。我哼哧哼哧學了和她學了好久,除了将她的織布機弄得越發慘不忍睹外,基本連三尺都沒支出來。蓉娘看着我耗費一匹布所需的棉線織出的大約一尺八的素布,沉痛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我還是做廚子還債靠譜些。否則就以我糟蹋的速度,我可能這輩子都要留在島上給她做飯了。
頓時,我捧着這飽含了學淚的二尺白布淚眼朦胧的求蓉娘幫我做了條發帶。因為我估計以我的水平,大約只能将這正規的二尺布毀得更幹脆利索。
莊主的發帶早就不知掉到了什麽地方,一頭黑發只是用木簪彎起。我不太習慣這樣的莊主,覺得他還是束發比較好看。于是還求了隔壁宜嬸的女兒幫忙用白線繡了些暗紋作為裝飾。
這發帶和當年陸小鳳拿來,神針薛夫人床人薛冰姑娘制作的發帶差遠了。我原本都想好了一套說辭,讓莊主将就着用一用。等莊主一拒絕我就要擺出一副憂傷而又羞愧的面容,循循勸導之如“木釵太糙,拔下時總會扯斷莊主您的頭發,這發呆雖然粗糙了點,至少不會傷着發絲”之類。就在我遞出發帶,愧疚表情還未到位時,莊主居然就這麽幹幹脆脆收下了。這頓時讓我滿肚子的草稿無處發洩,頓覺得有些真憂傷。
時間總是過的很快,眨眼間,一個月都快過去了。我從每次喚句“阿雪”都要膽戰心驚個半天,哆哆嗦嗦總是将“雪”與“鞋”念得含糊的時刻,轉變成已經可以受蓉娘所托,面不改色的喚着名字叫他和飛劍客回去吃飯。
……時間,真是最偉大的力量。
最近以來飛劍客和莊主在外練劍的時間總是越拉越長,已經到了讓涵養甚好的蓉娘都不看容忍的地步。每每見日落時分這兩人還不回來,便會指使我去叫人。
我想着畢竟吃人家的喝人家,還打算等莊主想起來拍拍屁股就走也不管還沒還清藥錢的自己,這點事要是都不做實在過意不去。更重要的是若是蓉娘生氣讓飛劍客把我們趕出去了,這可就劃不來了。
今次兩人滞留的時間委實太長了,我一面向着海岸走去,看着那輪即将被吞噬掉的紅日,琢磨着下次他們出門前是不是提個醒。這麽來回叫也挺折騰。
我一邊尋思着一邊在海邊尋找着他們兩位身影,卻隐隐聽見兩柄劍交錯而過的嘶鳴之聲,下意識便扭頭向聲音去看去。不遠處,飛劍客那把鐵劍已經抵上了莊主的心口,而莊主的劍也抵上了飛劍客的咽喉。他們出劍的速度都太快,快到只是眼前一晃,這兩人已是這般同歸于盡之勢。
飛劍客的劍端得很穩,威脅着西門吹雪性命的同時也隔着他的劍,令他的的長劍無法再進一分。同樣,西門吹雪的劍也脅迫着他的劍,另他的劍也無法再進一分。這個昔年一劍傲天下的劍客面上浮現出了一絲笑意,道:“你的劍快了很多,劍意倒也不似傳聞般只有生死。”
西門吹雪沒有說話,半晌才淡淡道:“我還不能死。”
飛劍客道:“你知道,一個劍客的劍上一旦纏上了東西,便再也快不了了。”
西門吹雪道:“我很清楚。”
飛劍客微笑道:“但你更清楚,一個連讓劍背負重擔勇氣都沒有的家夥,更揮不出快劍!”
不将劍道擺置一個無與倫比位置,身負持劍驕傲的家夥當然成不了一代傳奇劍客!可若沒有容納百川的闊達心胸,一個人又怎麽能成為劍客!
這本是極為矛盾的兩件事,可真要攤開而言,卻又是理所當然的依存。
西門吹雪道:“曾經有人道‘人生在世若無牽絆,劍法再快也沒有意義’,我不以為然。”
飛劍客挑眉:“所以?”
西門吹雪擡頭,目光灼灼:“牽絆之所以為牽絆,是你認定它會是阻礙。若你從未将其當做牽絆,又有什麽能攔住你的劍!”
是的,這道理就是這樣簡單。就像一句常說的話——“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只有你将它當成了魔障,他才是業。反之,他同樣能成為助力。
不過是一念之間。
飛劍客道:“你可有想過,總有一天也許你會覺得這個牽絆礙事。”
西門吹雪平靜道:“至少我現在不這麽認為。”
我站在遠處聽不清他們到底在說什麽,只能從只言片語裏猜測他們大概在探讨什麽高深的劍意。當下便想揮着手叫他們。可不想我剛舉起手,眼前忽然一片漆黑。我用力的眨了眨眼,眼前卻還是漆黑一片,不由驚慌,叫起莊主。
“阿北?”
我聽見莊主的聲音,眼睛睜的大,心裏卻不住發憷。我跌跌撞撞兩步,手下意識搭上自己的脈搏,視線瞬間又回了來。脈搏平穩有力,仿佛之前約有五秒的黑暗全然是我的錯覺一般。
莊主見我不回話,忍不住皺了皺眉,伸手想要搭我的脈。我估計是可能是跑得太急,有些低血糖,但因為這樣的小事就被吓得叫出聲有些丢臉,便輕咳一聲說自己看見了根枯枝以為是蛇吓了一跳。
作者有話要說:呼……總算趕上了,哦也,第五朵小紅花~!
親愛的們,不用留言來愛愛我麽_(:3」∠)_
第三十五回
莊主依然蹙眉,他定定看我兩眼,緩緩道:“阿北,這裏只有沙礫。”
吸收了一天的灼灼豔陽,細碎而溫暖的金色細沙。這片海灘,原本就是除了礁石便只有沙的境地。我幹幹笑了兩聲,伸手在眉間搭了個蓬,沖着不遠處不緊不慢給自己的鐵片裹上布料的男人開口,試圖轉移話題:“沈先生,蓉娘換你回去呢。”
飛劍客看了我一眼,嘴角冷傲的弧度似笑非笑。我終有種被這個男人一眼看穿的錯覺,當下便下意識的往莊主身邊縮了縮,莊主頓了頓,向飛劍客開口道:“恐怕還要再麻煩蓉夫人。”
飛劍客持劍踏步而去,空中傳來他的話音:“即便是蓉蓉,這世界上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你以癡迷入劍,真不知是好還是壞。”
一眨眼,飛劍客的身影已在數尺之外,只有的他的聲音似乎還在耳畔回響。我眨了眨眼,弄不大明白飛劍客話裏的意思,只能扯扯莊主的衣袖,好奇道:“莊、阿雪,他什麽意思?”
“……沒什麽。”莊主微低着頭看我道,不知是不是錯覺,我仿佛在他漆黑的眼中看見一絲極淡的笑意,“阿北,我們走吧。”
我應着聲,接過他的劍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後,沙灘上立刻留下一串的腳印。我就着昏沉的夕陽對比着兩個腳印的深淺程度不由的有些懊惱:“為什麽你的腳印會比我的淺?我應該比你輕啊?”
莊主聞言微微停下了步伐,順着我的目光看見沙灘上那挨的極近的腳步,忽而開口問我:“你想要淺些?”
“當然啊。”我搖頭晃腦,“蓉娘和我說女孩子的體重是很重要的,我的腳印比你輕,不是說我比你還重?”一想到這樣可怕的事實,我不由的綠了臉,“莊主,其實這腳印是因為你輕功好吧?不會真的我比你重吧!?”
說着我就想去摸摸自己的臉看是不是又胖了一圈,可莊主卻驀然帶着絲疑惑問道:“……為何又喚回了稱呼?”
我撓撓頭:“……已經看不見飛劍客了,所以還是不要那麽叫比較好。”我老實的攤手,“那麽叫我壓力太大。”
莊主看着我良久,半晌緩緩道:“也好。”
聽着那句“也好”,我面上舒了口氣,可心裏卻糾結成一團。就像是被貓頑皮過的線團,亂糟糟,想要捋順了卻又找不到頭。我這廂正對自己最近起伏較大的心緒煩惱時,那邊莊主又淡聲問道:“你對腳印很執着?”
“……也不——哇啊!”
話未說完,我忽然感到腳尖猛的離地,吓得我第一反應就是抱住身近人的脖子。冰涼的氣息萦繞,風将我的頭發吹得飛起,我一口氣還未提上,眼前的景物便向電影快進般在眼前飛逝而去!
和這輕功比起來,我的輕功真是弱爆了!從最初驚吓,到如今忍不住從心底溢出的興奮感。我看着夕陽子啊眼中快速縮小,忍不住就笑出了聲。
如果莊主的輕功早就到了這個地步的話,為什麽之前我總能跟上從來沒有被甩下過呢?
我沒有去細想,就像我知道像現在這樣似乎也是不對的,可我也不願去想為什麽不對。
忍不住将伸手将莊主抱得更緊了些,我看着沙地上只有一對腳印,感覺就像是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有一個冬夜,下了整整一晚的暴雪,厚厚積雪将門檻都蓋了過去。我抱着莊主的劍在雪地裏蹒跚,他那時候也是這樣,幹脆将我抱了起來,足尖在雪中輕踏,斷了另一人的足跡,卻是兩人。
我有些不大明白莊主為什麽這麽做,因而到了蓉娘的屋子,莊主仍未将我放下,卻是向着蓉娘颌首,徑直将我放在屋內的扶椅上。蓉娘見到莊主這般表情,原本的笑容有些濃重,她鄭重的向莊主颌首。随即右手便搭上了我的脈搏,左手又以着非常奇特的手法抵住我身上多處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