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番外·(8)
接用來做竈臺。感覺着身後不緊不慢的腳步,我憋紅了整張臉,半晌才道:“公款嗎?”
莊主似乎微微笑了:“不妨礙你目标的十萬兩。”
我瞬間就驚了,不是因為莊主表示他願意用自己私房錢來帶我旅游的感動,而是聽見他清楚念出“十萬兩”的驚恐!糟,糟了!計劃被發現了,會不會被滅口?要不,要不還是趕緊表一下忠心吧!
就在我恨不得立刻痛哭流涕表示“莊主你誤會了萬梅山莊多美啊為它做事多榮幸啊我才不想走”時,唐骨和唐晏已經趕了上來,唐骨依舊是那副臉,唐晏卻看着我懷中的劍,這麽久,嘴邊笑容的弧度似乎都沒變一下。
談話中,唐骨擡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唐家堡,此刻內堡大門俱開,守衛的唐家子弟們各個看起來都冰冷無情。我深深吸了口氣,跟着莊主邁進了這號稱最神秘莫測的家族領地,注視着眼前豁然洞開的高樓巍巍,忽然又不怕了。
唐骨在陰狠又如何,唐晏再奸猾又如何,唐門暗器再怎樣毒辣又如何。
有個信念似乎在我來到這個世界起就渣土生根。
只要有西門吹雪在,我就不會死。
當然,夫人她是個bug,不在考慮列表內。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應該昨天更的,但是昨天我這裏的網打不開JJ,又來姨媽又發燒……(卧槽昨天絕對不是我生日!)
把更新發給基友請她更新,然後就去睡了,結果後來基友發現QQ沒收到。我已經在床上躺屍了,只能今早一早爬起來發……各種坑爹
第三十八回
宴是好宴,瓊釀珍馐,銀器玉杯。
主宴者是唐傲,這位唐門的宗族年過五十,頭發已有些許花白。即便是他作為宴請人,也看得出來他只是走個過場,唐門現在理事的不是他。或許這名老人已經和自己亮出了獠牙的兒子們之間發生過了什麽。在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作為唐門宗主的毒辣孤傲,只有疲憊和淡漠。唐晏坐在他的右手,唐骨為左,唐天則随便找了個下手坐着并不答話。
只是一場宴席,似乎都能窺見唐門內部權利争鬥的一角。
莊主不飲酒,因而他的面前是一壺茶。我不敢飲酒,因而我的面前也是一壺茶。宴席本該是熱鬧的,可從宴的人,卻沒有一個人有要開口的意思。陪坐的唐傲之弟試圖緩和氣氛,卻在莊主冰冷的面容和唐傲看不出波動的神情下尴尬放棄。
這是我吃到的第一頓,打着“友愛合作社會和諧”之名的宴席,開的卻和“吃完這頓我們就互相仇殺”一樣的神一般的飯菜。
食不知味的吃完飯,唐晏在唐骨的示意下,要帶我們先去暫住的地方。這時卻有人走進,在唐天耳邊嘀咕了幾句,唐天略有些詫異,随後目光轉向了我,沖着傳信了搖了搖頭。傳信人有些為難的又說了些什麽,唐天這才不得不走對我點了點頭,開口道:“北姑娘,老祖宗想見你。”
唐門只有一個老祖宗,那就是唐傲的爹,唐天的奶奶。
我一愣,實在不明白為什麽近乎是締造了這一代唐門的老祖宗要見我。見我露出困惑的面容,唐天皺了皺眉,轉頭對他身側的傳令人道:“你去回老祖宗,這件事我負責。
傳信人見唐天這麽說臉上的神色更焦急,手指并用的表示這件事沒什麽回旋餘地,就算是最受寵愛的唐天也不能阻攔。
可唐天很固執,他搖頭就是搖頭,沒有半點可以商量的餘地。
倒是唐骨見狀冷笑着開口:“老祖宗又不會吃了這位姑娘,三弟莫不是連老祖宗都不信任?真虧老祖宗那麽疼你。”
唐天漠然回視了自己兄長一眼,顯然不為所動。一直沒有說話的唐傲手指敲了敲桌面,忽然轉頭沖我點了點頭開口:“北姑娘。”他頓了頓,似乎在忌憚着我身邊的莊主,半晌才整理了措辭開口緩緩道:“你可願去見我母親?”
“既然唐門與西門莊主事前以有了約定,姑娘在唐門的安全,是可以得到絕對保證。”
我點了頭,沒有擡頭去看莊主打算的任何意思。因為我打定主意,一定要去見見這位老祖宗。只有見到了她,我才能知道為什麽唐天不希望我去,以及……莊主從未和我提及的約定到底是什麽。
唐門的老祖宗住在唐門花園的最核心。
跟着唐天一路向前,我隐隐看見一座小樓坐落在竹林之間,竹林郁郁蔥蔥反倒襯得這座小樓顯得有些陰森詭谲了。
“除了三弟,老祖宗不喜人打擾。既然姑娘願意,便讓三弟領路吧。”
唐骨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令人直覺背脊發寒。他那雙眼睛盯着我,明眼人都看得出那裏面絕對沒有善意,而他看向唐天的眼神裏,更是連溫度都沒有了。
這才是唐門,這才是我認識的唐門。
唐天一直沉默的在前引路,而當快要接近那座小樓時,随行的其餘唐家子弟齊齊告退,表示再往前去就是禁地,唐門只有一個唐天,他們不想就這麽交代了。
是啊,唐門就只有這麽一個唐天。
想着想着,我又忍不住好奇。他到底是怎麽養的啊?這唐家的老祖宗到底要怎麽養才能養出唐天這樣的存在啊?
我想得入迷,卻不防唐天在前方緩下了腳步,有些遲疑開口道:“……奶奶的性格有些奇特,你,說話還是小心些,別惹她不高興。”
我下意識道:“那不說話是不是最保險?”
唐天忍不住笑了:“不說話奶奶會讓你真的說不出話的!”
似乎在金鵬王朝事件後,我和唐天已經很久沒這麽正常的對過話了。我看着他的笑容愣了一愣,唐天也顯然有些發怔,半晌這名還未及冠的少年別過了頭,悶聲道:“總,總之,如果真出了什麽特別的情況,你就叫我的名字。”
他頓了頓道:“我就在門外。”
這回輪到我忍不住笑了,我瞅了他一眼,思忖半晌,從随身不離的皮革小袋中掏出個紮的嚴嚴實實的紙包,笑眯眯的遞給唐天道:“合芳齋的四川口味,在山西的時候答應過,有空來蜀中就給你嘗嘗。”
唐天看着我手中的紙袋,忍不住眉眼舒張,也開口道:“是啊,我還記得姑娘你說看在我們是朋友,這盒糕點給我七五折。”
——看在我們是朋友。
這話題一下就陷入了沉默,半晌,我才輕聲道:“……糕點,送給你。”
之所以會帶着,也是下意識而已。畢竟隔了條人命在裏面,即便再烏龍任誰也沒法視若無睹。
唐天看着那糕點好久,半晌才伸出了手,從我手心接過,露出抹笑,道:“姑娘,你很少會這麽大方。當初陸大俠可是被你宰的厲害。”
“陸小鳳不在乎嘛,對他而言,會壓榨他的阿北才是他認識的阿北。而且我的确也很摳門!”我眯起眼笑了笑,可笑容還是忍不住淡下來,“……這毛病恐怕很難改了。”
“姑娘那樣也很好。”唐天忽然開口,笑容明亮,近乎迷惑人心,“真的。”
我終于反應過來,唐天這時對我的稱呼全都是“姑娘”,叫了我一路,我無比習慣的“姑娘”,而不是客氣又疏離的“北姑娘”。
我有些高興,又有些害怕。紫姨說,情感這東西就和蛛絲一樣,太容易折斷,但同樣的,也很容易修補。只要你願意花上足夠的耐心和時間。
我忐忑不安的看着唐天——這是我的朋友,這是我弄丢的朋友。
唐天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笑容一如我曾今見過的美好。他打開紙包,取出那枚小小的糕點,一口咬下,含糊不清道:“這是什麽?”
我激動的差點說不出話,在唐天的臉色一下變得詭異起來時,才終于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語言:“辣椒糕!用最頂尖的紅辣椒做的!是不是很有蜀中風格!”
唐天的表情變了三遍,在扶着棵數咳了半晌後這才在我擔心的目光下,擡起頭,虛弱的沖我笑笑,肯定道:“嗯,很有蜀中風格。”
看着那雙認真的眼睛,我差點哭出來。
我以為自己足夠堅強,丢掉一個朋友而已,沒什麽了不起。可當你重新把他找回來之後,你才會明白,所謂的沒什麽只不過是自我欺騙罷了。怎麽會是沒什麽了不起呢?那可是朋友啊。
我沒明白為什麽唐天的态度忽然緩和,明明當初走的那麽幹脆,現在為什麽又這麽容易的原諒了我?唐天在送我進老祖宗的小樓前告訴我,唐門內部現在争鬥很厲害。他必須和我保持距離,唐晏就算了,保不齊唐骨會對我做出什麽。唐骨一貫是未達目的不擇手段,即便我身後有萬梅山莊,
也不知道這家夥是不是就真的會有所忌憚。
“可以的話,即便有這個約定,姑娘你還是不要單獨和我兩個哥哥有所接觸。”
唐天如此道,可當我詢問他到底是什麽約定時,他卻選擇了沉默。
沒關系,我知道他不想告訴我,總會有個人會告訴我。
走進那間屋子,看着重重竹簾後倚在貴妃榻上的老婦人,我知道,她一定會告訴我。
這只是直覺,可我相信我沒錯。
當木門在身後關閉,倚在簾後的老人嘶啞着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
她說:“你快死了。”
我極為淡定的找了個椅子坐下,沖竹簾點了點頭:“嗯。”
老人繼續道:“你中了毒。”
“嗯。”
“是連神醫張簡齋後人張蓉蓉都束手無策的毒,即便是能解唐門毒的你自己也束手無措的毒。”
“嗯。”
“張蓉蓉解不了,你解不了,西門吹雪當然也解不了。”
“嗯。”
“所以唐門其實也解不了。”
“嗯。”
“可老大還是和西門吹雪達成了協議,唐門雖然解不了,但至少可以保證第一次發作時壓抑住它,而後将第二次要命的發作延遲到七年後。”
“嗯。”
“當年的西門夫人就是靠老身的毒,多活了七個年頭。老身還記得,當年的西門老莊主給唐門的代價……是整整一百萬兩黃金。”
“……”我“嗯”不出來了,我開始覺得有點心髒疼。
竹簾後的老人似乎并未在意我沒接口,依然不緊不慢的開口:“你知道西門吹雪給了什麽嗎?”
“……”
“他給了我們一劍。”蒼老的婦人在竹簾後沙啞的笑出了聲,“西門吹雪的一劍,他應允我唐門,去替我們殺一個人。”
“誰?”
見我終于忍不住開口問第一個問題,竹簾後的老人嘴角似乎上揚,她緩緩道:“武當木道人。”
“你開什麽玩笑,九月他還要和葉孤城決戰,你們居然讓他現在去殺木道人,木道人的劍術——”
“除了西門吹雪葉孤城,這天下約莫也沒人的劍術能和他較之一二了吧?”蒼老的聲音帶着悠閑,“他自己願意,小姑娘你急什麽?”
“我!”我咬牙,“我怎麽不知道唐門和武當有仇?”
“小姑娘,別以為有西門夫人訓練出來的那群小鬼就天下無敵了。”簾後的老人的聲音忽然極含魄力,“就算是她,也還是要忌憚老身兩分的。”
我握緊了桌邊一腳,朝着簾子冷冷道:“……那您叫我來,就為為了要告訴我,夫人當年不是病死其實是死于中毒,而我現在中了夫人一樣的毒?”
簾後的老人咳嗽了幾聲:“你說呢?”
我沉默,半晌開口道:“你又不想殺木道人了,所以把一切告訴我,希望我去攪了這場局對吧?如果是莊主自己提出交易作廢,那麽理在唐門,你們提出其他的要求也理所當然。”
“不,我依舊很想宰了他。”竹簾後傳來濃烈殺氣,半晌唐門的老祖宗才恢複平靜繼續道:“只是他們不懂,老大以為殺了木道人會讨我歡心,為他繼位有助,卻想不到木道人,呵,根本是他動不起的!”
“老身不能讓唐門陷入任何有可能的危機,木道人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死。”
“你就這麽确定我能改變莊主的想法?”
簾後的聲音顯得很暧昧:“既然他能因你來我唐門,為什麽又不能改變他的想法。我雖然老得厲害,不至于連個孫子的朋友都幫不了。”
“老身不要木道人的命,不要一百萬兩黃金,只要你留在唐家堡,老身一定就能讓你多活過這七年,更想方法去找下着毒的人讨來解藥!”
“……這看起來你吃了大虧。”我冷笑,“我并不覺得自己值一百萬兩黃金。”
“你值。”老祖宗道,“只要你在唐家堡,西門吹雪就是站在老身這一邊。只要西門吹雪站在老身這一邊,我的唐天就有足夠資本成為下一任宗主!”
六兒的情報其實并非完全正确。
唐天不是被放棄繼承才送來讨老祖宗歡心的。而是唐門的老祖宗根本從始至終就只想要唐天成為唐門的主人。唐骨是聰明的,他從一開始就看出來這一點。而唐門的大權一直都握在老祖宗的手裏,得到唐傲支持不過只能是個幌子,他最大的敵人是唐天。
而唐晏恐怕也不是如六兒說的毫無欲望。他只是看的通透,他知道,與其□這兩派的争鬥中,不如做個觀鬥的漁翁。不争亦是争,不搶亦是搶。
竹簾後傳來老人細碎的咳嗽聲,她慢悠悠的問:“如何?”
我彈了彈裙子上的灰,緩緩站起身,眉眼彎彎笑道:“不好意思,”
“談判破裂。”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_(:3」∠)_,你們猜今晚有幾更?
第三十九回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可說完後我也并沒有後悔。我當然怕死,我怎麽可能不怕死。可是中了這毒又死不了,不是說了有兩次發作嗎?莊主已經和葉孤城約定決鬥,哪怕我運氣糟糕的在他們決鬥前發作了一次,只要決鬥後右邊來了,回到自己的世界,有什麽救不回來?
只要不是生物病毒,回去了一切都好說。
……所以,幹嘛把莊主卷進這麽麻煩的事情裏來?
想了想,我還是開口對着這位手握重權的老祖宗道:“您一心想要唐天上位……可曾問過他的意願?也許他對這個位置根本就沒沒興趣呢?”
老祖宗沉默片刻,沙啞卻悠遠的聲音第一次顯得有些無奈:“可他姓唐。”
他姓唐,就注定只能贏,因為輸了就是萬丈深淵。
走出門外,唐天緊張的神色在我出來後有所舒緩,他往裏面張望片刻,開口道:“怎麽樣,奶奶說了什麽?”
我笑道:“她告訴了我你原諒我的原因。”
唐天臉色有些微變,我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只是個可能而已,又不是真的明天就死了。你這樣的轉變反倒讓人真以為我沒救了。”
一個快要死的人,你又要和她計較什麽呢?
我其他沒弄明白,至少唐天态度的轉變倒是明白了。
“……總有辦法的。”
“嗯,當然。”我笑着道,“不過,不會我活下來了,你就又要和我劃清界限吧?”
唐天忍不住笑了:“當然不會。”
“想太多總是很麻煩。”唐天看看自己手心,“至少,我的确想和你做朋友,而我們也是朋友。”
人的一生會遇到那麽多的坎,可難道因為出現除了阻礙就要停下嗎?唐天真的不像是唐門的人,他離開的這段時間,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原諒我。可要是換做我,大約是很難做到的。
就是因為如此,才會更加感激。
“唐天。”
“嗯?”
“如果,我說如果。”我鼓起勇氣開口道,“如果你以後遇上了麻煩,你直接來找我。畢竟,你原諒我後,該換我欠你一條命了。”
說着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想想時間又補充道:“如果我不在,你就去找個叫做霧染秋的家夥好了,我想她也會幫你的。”
“霧染秋?姑娘你的朋友嗎?”
“啊,”我點頭,笑容燦爛,“相信我,在這個世界,她絕對是無所不能的。”
離開唐門老祖宗的境地後,唐天有意識的又和我保持了距離,我想到老祖宗所說關于唐骨和他之間的争奪,不由得感慨,唐天如果不姓唐,人生搞不好會輕松很多。
找唐門的弟子讓他們帶我去找了莊主,敲了敲門,在聽見莊主的應聲後,我笑容滿面的推開了門。屋內莊主在榻前看書,不知看的是什麽。
清涼的竹席鋪在塌下,看起來是個躲涼的好地方。
我眨眨眼,站到他身邊,笑着問:“莊主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莊主頓了頓,緩緩道:“再等等。”
我忍不住半坐在竹席上,趴在他膝頭,就像小時候還沒有被夫人教得連和莊主同桌吃飯都不敢前一樣,可恥的披着蘿莉皮撒嬌賣萌。嗯?不對,按照年紀來說我現在也早過了蘿莉,都成年了。
不過這不妨礙我心安理得的趴。似乎從白雲城回來後,夫人當年耳提面命拿着根鞭子教導的規矩就慢慢都一去不複返了,不知道是因為這界限打破太容易建立太艱難,還是因為離別的時間越來越近,我再也沒有什麽顧忌一樣。
“莊主,我們明天就走好不好?”
莊主順手拍了拍我腦袋的手停在了半空,半晌才開口道:“阿北,別任性。”
我擡起頭,往竹席上盤腿一坐,靠着他,看着他,無奈的嘆了口氣:“莊主,你九月要決鬥。”
莊主将視線重新放回了書上,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我一臉嚴肅,“對手是葉孤城!”
莊主終于将視線從書上移開,靜靜的看向我,我一時有些臉紅,卻依然撐着義正言辭道。
“您應該回莊沐浴齋戒,認真備戰了!”
莊主慢悠悠道:“在這裏一樣可以沐浴齋戒。”
我被堵住了,有些惱羞成怒:“那那那,莊主你不想念紫姨嗎?不想王伯嗎?不想茶茶嗎?不想陽春白雪嗎?就算您不想我也想啊!我們出來都好幾個月了!”
“……忍着,再等等。”
“等我第一次毒發嗎?”
面對陡然僵硬的氣氛,我攤開手:“雖然到現在我都明白自己是怎麽中毒的,可也還不至于連自己中毒都不知道。莊主,我們是一起學的醫術,總的來說,我學的比你還要精,你能看出我中毒,我自己不至于察覺不出來吧?”
雖然就身體而言我真的沒發現。
深深的嘆了口氣,我感到莊主伸手,撫了撫我的額頭,聲音是一貫的透着冷傲卻有着細微的溫暖。他說:“別怕,沒有任何問題。”
我沉默,随後縮到了另一邊,抱膝将下巴擱住:“我沒怕,不過是中毒而已,又死不了。”
“……所以別任性阿北。”莊主放下了書冊,“再等等。”
“……其實我真的不會有事,就算不等。”我開口,“真的,等你,你決鬥完,我真的就沒事了。”
“我沒騙人……”
“我知道。”莊主淡聲道,“從小你騙人的時候,都喜歡盯着別人的眼睛,就好像這樣就能證明你說的都是真的。”頓了頓,莊主的聲音含有一絲笑意:“所以小七從來都被你騙的團團轉。”
我用力咳了兩聲,有些尴尬。莊主在說完這句話後,不容我反駁的開口道:“但這次,無論你說的是真是假,我的決定都不會變。”
“總不能你真的去殺木道人吧!就算莊主你贏了木道人,那你在與葉孤城的決鬥一定會輸!你們的決鬥之間不應該夾雜一個別人!”我有些氣急敗壞,“再說唐門這個地方,根本亂的很!唐骨說你殺了木道人他救我,可老祖宗說你殺了木道人她才不救人!”
“除非我留下你幫唐天奪位她才救!”
“唐門不是個好地方,有天坑它也真不是個好地方,我,我——”
我說不出來了,就好像某種器官忽然失靈一般,我想要說話,可舌頭就仿佛是一塊石頭,僵硬的一動也不能動,我動了動手指,可就是這個細微的動作,一瞬間就帶來了仿佛有蟲蟻撕咬的疼痛。
最初是麻麻的感覺,緊接着就仿佛是置身蟲群的窒息與令人絕望的痛苦!
到這兒再察覺不出來是怎麽回事我就是個傻子!
現下真的不用等了,因為它已經來了。
我扯住莊主的袖子,牙齒打顫的一字一頓:“回萬梅山莊,我們回家。這是個虧本買賣,虧得很,我不能讓你做,絕對不能。”
西門吹雪是劍神,他将會擊敗葉孤城,将會暢游天下,将是永遠的傳說。怎麽能被一個唐門利用,被困在這裏卷進一場毫無意義的權利争奪?
更何況,這場争鬥的其中一個主人公,根本就不想碰這燙手山芋。
這絕對不行。
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如此反對,就算疼成這樣也不想去想這可怕的設想。只是覺得,就算真的要死掉,就算回不去了,我也不想讓他為威脅,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西門吹雪就該是萬梅山莊的莊主,可以對着大名鼎鼎的陸小鳳說出“我不求人所以別人也別想求我”的未來劍神。
我覺得我都快将他的袖子撕扯下來一塊,頓時覺得自己真是勇士。疼成這樣都能面不改色叫的天地皆知,這麽多年練下來,忍功果然是第一流的。突然就想到了右邊,那個家夥想來這種疼要是放在她身上,早就哭的翻來覆去,恨不得幹幹脆脆死掉了吧?
視線被滿頭的汗珠蒙住,我只感覺到自己被緊緊扣進了一個懷抱,耳邊是聽了那麽多年的聲音。冷傲淡漠,孤寂的像是冬季裏最亮的一顆星,冷得又像是天山上最高的一捧雪。
可他的懷抱是溫熱的,聲音也是沉穩的。
“別怕阿北,什麽事也不會發生。”
……所以,我真的從來就沒有怕過啊。
疼痛忽然就想遠離了身體,我感覺自己的意識在漆黑無垠的空間裏不停飄浮,飄了好久好久,才看見一抹亮光,緩緩的飄下去。
那不是什麽燈光,而是大片雪地的反光。
雪地上紅襖子的小姑娘颠颠兒的跟着抱劍的男孩,一路走的跌跌撞撞。大約着實是被跟煩了,男孩停下了腳步,精致的眉毛微蹙,冷冷道:“為什麽跟着我。”
紅襖子的姑娘笑得天真又爛漫,卻帶着絲讨好的意味,她看着男孩脆生生道:“因為夫人說要跟着你,跟着你才有飯吃,你如果趕走我,阿北就要餓死街頭啦。”
男孩的眉毛依舊皺着,似乎在思考“阿北餓死”和自己的聯系,小姑娘見狀趕緊上前,拍這胸脯道:“其實我可有用了真的,比如我可以幫你拿劍啊,做飯啊,洗衣服啊……”
男孩實誠又很不給面子道:“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東西,而且你說的那些紫姨都已經安排了人。”
小姑娘見狀急了,直接劈手搶過了男孩因為在雪地裏長久握劍而冰涼的手,用自己躲在袖子裏捂得暖洋洋的手心去暖,見到男孩詫異的表情,還略有些得意:“你看,說了我不會吃白飯的吧?”
我覺得有些好笑,這麽小的孩子為了生存下去也真算是無所不用了。後來想着想着猛的一拍頭,那個無所不用的小鬼不就是我麽?
後來視線一轉,小姑娘依然跟在男孩身後,就像是看着別人的成長史一樣,看着那兩個人從豆丁越長越大,越長越高。男孩長成了一代劍客,女孩成了一等一的奸商。
如果再去看,幾乎都不能将這個做什麽事都離男孩一尺遠,守禮的少女和當初那個小姑娘聯系到一起。其實男孩沒有變,從頭到尾他依然站在那裏,只不過女孩在走,向着離他越來越遠的地方走去。
想想真糟糕。
這個夢真糟糕,我也好糟糕。
一切都糟透了。
“……莊主稍安,三弟在老祖宗面前跪了三天總會有個結果。老祖宗不願意,即便莊主真去找了木道人又有何用?光憑長兄一人,救不了北姑娘。”
“恕我多嘴,西門莊主,其實這救……不如不救。”
“就算救了也不過七年而已。這根本不是毒,玉羅剎的蠱你見識過,連同出一源的你娘都素手無策,你也該知道,就算現在救了,七年後也是一樣的結局。”
“看在你是她的兒子,我又收過他一百萬兩的金子這才好心提醒!七年後神識散盡瘋癫致死還不如現在讓她死!真是他們的好兒子,選擇都是一樣的。你娘自願,她願意嗎?”
“七年的時間我可以做很多。”
“等決鬥之後,我自會去找玉羅剎。”
“如果你決鬥死了,姑娘怎麽辦?”
“我不會輸,你問她,答案也是一樣。”
“我西門吹雪一生未曾欠過別人什麽,唐天,我欠你一次。”
“你不欠我,我說過我欠她一條命,如今只是還了而已。她是我朋友。”
疼痛還在持續,窸窸窣窣,如影随行。随着感官一點一點恢複,痛覺也一點一點的清晰起來。好在先前窒息的感覺已經沒有,而這點疼痛,也在知覺全部恢複後而漸漸消退。除了不能動,一切似乎看起來都在好轉。
我知道,那是第一次毒發過去了。
武俠世界的毒啊蠱啊真不科學,哪有這麽神奇的東西啊,簡直都要和右邊看的網球王子裏的網球一樣不科學到極限了好麽。
能清楚的聽見馬車前行的轱辘聲,還有莊主淡淡的一句:“阿北,到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_(:3」∠)_,本卷終
第四十回
耳邊有很多聲音,有白雪喜極而泣的哭聲,有茶茶擔心卻又憤怒的斥責,王伯無奈的嘆息,還有紫姨溫婉的擔憂。
我聽見陽春用濕巾擦拭着我的面頰,強壓着眼淚,對莊主彙報我們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她一直是個堅強的姑娘,我知道。
“現在莊主和葉城主的決鬥已經傳得沸沸揚揚,陸大俠在解決了繡花大盜後也正在趕往京城的途中。莊主,現在要去嗎?”
“最快的馬,從莊裏到京城要多久。”
“兩到三天。”
“九月十日提醒我出發。”
我不知道自己大概還有多久不能動,這種能聽有感覺卻不能動不能看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好在大約是跟着去了趟白雲城,白雪對我到不像最初那麽怕了,每天都在我耳邊絮絮叨叨好多東西。我本來還擔心我現在這樣,莊裏誰打理,沒想到藍卉綠茵姐姐聽說我出事,都千裏迢迢的趕回了莊。
聽着綠茵姐姐在我床邊哭,一瞬間我真有我其實已經死了,她們都在哭靈的無奈感。
不能動,也就沒法感覺到時間的流逝,漸漸的手指開始恢複,當白雪每天固定的來喂我進食時,面對我突然睜開的眼睛吓了一跳,更是口不擇言的抖索道:“詐、詐屍?”
說完後白雪也感覺到了不對,當下搖頭,再擡起頭的時候已經包上了眼淚,抱着我哇哇的哭:“小姐,小姐你終于醒啦!”
我還能只能動動眼睛不能說話,只好用眼神示意她我真的還沒有死,不用哭的比之前以為我死了還要慘烈。
第二天,手指開始能動。第三天,開始能夠勉強的坐起來。
一切似乎都在變好。
只有在九月九日的晚上,莊主吩咐茶茶做好出行的準備。我表示自己也很想去,卻被莊主一口回絕。我看了看自己,不得不承認,現在的自己的确是個累贅。
莊主決鬥完,霧染秋就要出現了。
看着茶茶開始忙前忙後,我卻莫名的開始焦躁。
霧染秋要出現了啊,那個一切一切的罪魁禍首就要出現了啊……
莊主離開的第二天,孫秀青來訪。
我不明白這位差點成為,也許将來真的就會成為我們少夫人的峨眉女俠怎麽會突然來到萬梅山莊,可她手中握着的書信卻是莊主親手所書。
“掌門蘇師兄說我們欠着你情,所以這個忙一定要幫。”孫秀青笑了笑,“我來負責西門莊主不在期間你的安全。”
茶茶似乎對孫秀青很不滿,直接道:“孫姑娘真是好大的自信,能保護住我們小姐。”
孫秀青溫婉笑笑,目光卻淩厲:“三英四秀并非徒有虛名。的确,也許我們加起來也敵不過西門莊主,可如果我在,對北姑娘是重保障。”
孫秀青是女子,她可以和我同寝同住,真正做到沒有空隙的保護。她說着将自己的背着的包袱拿了下來:“更何況,我還帶了這個。”
“什麽?”
孫秀青打開包袱,裏面是一排制作精良的暗器防具:“岳青讓我帶來的第二重保險。”
她說着已經将東西交到了白雪她們手上,交待着這些防具要怎麽裝卸安排:“你惹上了什麽人?這些機關殺傷力都很厲害,看西門莊主的樣子,對方的來頭似乎很大。”
我不知道怎麽說,只好含糊的帶過去,順帶感謝了對方的無私之舉。
九月十日的晚上,我開始失眠。
孫秀青在我身旁夜半醒來,見我還是睜大着眼睛睡不着,嘆了口氣,對我溫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