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撒嬌
沈沅嘉彎了彎唇,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喝醉了的她膽子格外大,她伸手拉住陸筵的手,用食指在他掌心劃了幾下,嘟嘟囔囔地說道:“殿下,你說我糾正了你的錯誤,你可不可以給我一些獎勵”
陸筵指尖微蜷,心尖也似乎被她的小手撓了,癢癢的。
他啞聲道:“你要什麽獎勵?”
沈沅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轉了轉,指着桌上的茶葉罐子,道:“那個暖玉罐子,行嗎?”
她見陸筵面無表情,既不吭聲也不點頭,有些急了,兩只手抓住陸筵的衣袖,蹲在地上,微微仰着頭,眼巴巴的看着他,“殿下,好不好”
小奶貓似的,眼睛又圓又亮。
陸筵眸底濃霧翻湧,他伸出如玉的手,鬼使神差地輕輕落在她精致的眉眼,掌心下長睫輕掃,卻掀起了他心底的驚濤駭浪。
他目光游移,顫了顫,落在了沈沅嘉嬌豔欲滴的唇瓣上……
也不知是玉梅釀還是這花瓣兒般的紅唇滋味更加清甜
這疑惑一起,心中就如同貓抓一樣,讓他心底的念頭驅使他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兩人呼吸交纏,鼻間滿是玉梅釀香甜的氣息,距離近到能夠清晰地看清楚她眼中倒映的那個小小的自己。
陌生至極。
陸筵悚然一驚,驀地直起身,身子繃得緊緊的,渾身上下蓄着一股怒意。
他垂着眼皮,神色漠然地望着沈沅嘉。
沈沅嘉兀自眨了眨眼,有些困惑陸筵為何忽然就生氣了。不過她喝了酒的腦子昏昏沉沉,全然沒有平日裏的理智和聰慧,她如今只知道眼前的人拒絕了自己,還對自己生了怒氣。
沈沅嘉唇角動了動,眼淚唰的落下,滴落在陸筵的手背,溫熱的水珠讓他如同被熱油燙了一下,猛地一縮手。
“你哭什麽!”陸筵心中煩躁,惡聲惡氣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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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沒吻她,如何哭了
自己這頭沒有得逞,已經是不滿至極,心底的念頭蠢蠢欲動,他已經花了此生最大的意念壓制住了,如今沈沅嘉這一落淚,反倒讓自己心生愧意。
合着他還做錯了呗?
陸筵心中恨恨地想着,平日裏的端莊優雅原來都是裝的!她就是個小哭包!
沈沅嘉見這人語氣惡劣,淚珠像是珍珠串兒似的往下落,他不想送她東西就不送嘛,自己又不是貪婪的人,非要死乞白賴地拿到手。他還兇她,把她惹哭了,不道歉也就罷了,态度還那麽兇惡。
陸筵一瞬間只覺得心肝都在顫,他閉了閉眼,帶了幾分認命的無力感。
啧。
陸筵伸手,動作看似粗魯,力道卻格外輕柔地替她拭去臉上的淚痕。饒是如此,沈沅嘉柔嫩的臉頰也變得通紅一片。
陸筵難得有些呆愣,他看了一眼被他手上繭子磨紅的臉,摸了摸鼻子,“別哭了,嗯”
陸筵的嗓音是極有質感的,如今尾音上揚,帶了一絲輕哄,更是如同陳年老酒,醉人心神。
沈沅嘉耳朵酥酥麻麻,她覺得自己腦子更暈了,她動了動還帶着水氣兒的眼珠,月牙兒般的眸子沁出一絲新悅的笑,似乎陸筵的安撫是一件極難得的事情。
幾息之後,她忽然往桌上栽倒。
陸筵下意識用手墊在桌上,拖住了沈沅嘉的腦袋,卻見沈沅嘉閉着雙眼,呼吸綿長清淺。
“陸一。”
自從沈沅嘉飲了酒,變得與平時截然不同時,他便有眼色地退至了湖心亭外,順便将亭內那些閑雜人等一起趕了出去。如今聽到陸筵的聲音,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看了一眼兩人的姿勢,心中震驚不已,面上卻是不露分毫。
“你去準備一輛馬車,車廂內的毯子鋪厚一些。”陸筵淡淡道。
陸一領命,迅速地退了出去。
——
沈沅嘉再次醒來的時候,屋外星月閃爍,已然是黑夜。
她茫然地睜開眼,入目是青色的床幔,自己已然躺在了自己熟悉的房間內。
她微微撐起身子,還未有多餘的動作,就覺得自己頭痛欲裂。
“嘶——”
她輕吸了口氣,又躺了回去。
外間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随即是素鳶輕手輕腳地掀開床帳,“姑娘,您醒了”
素鳶取了火折子,将屋內的蠟燭點燃,霎時,溫暖的燭光灑滿了整個屋子。
沈沅嘉難受的揉了揉額頭,聲音也沙啞得不成樣子,還剛開口,嗓子就一陣幹咳。
素鳶連忙倒了一杯清水遞給她,沈沅嘉捧了茶盞,小口小口地啜飲完。
“素鳶,我怎麽躺在自己的床上”沈沅嘉嗓子好了些,輕聲問道。
她明明記得自己在湖心亭,陪陸筵說了幾句話,怎麽睜眼就回到了迎新院。
素鳶道:“您喝醉了,靜宜公主派人送您回來的。”
沈沅嘉皺了皺眉,喝醉靜宜公主
這都什麽呀?
她抿了抿唇,仔細回想,卻一絲印象都沒有。本就不太舒服的腦子,如今越發混沌,她摁了摁眉心,難受地嘤咛了一聲,頹然地躺回了床上。
倏然,她指尖不小心觸碰到一抹暖意,她疑惑地摸索了幾下,從被窩裏取出來一個暖玉罐子。
“素,素鳶,這是什麽東西”沈沅嘉抖着嗓音,如同捧了一塊燙手山芋,想要扔開,又害怕砸壞了玉罐。
“奴婢也不知道啊,您回來的時候,懷中緊緊地抱着它。奴婢本想要接下來放好,可您抓着不放,奴婢沒有法子,就讓您捧着睡覺了。”素鳶說道。
沈沅嘉臉色微變,倒吸了一口冷氣,難道自己因為對暖玉愛不釋手,偷偷拿回來了!
她也顧不得腦袋疼了,慌慌張張地坐直了身子,在袖中掏了掏,直到觸碰到一塊細膩的玉佩,她才頹然地倒了下去。
完了,玉佩都沒還回去,如今又多了個暖玉罐。
這要她如何開口
要不自己幹脆自裁了,也好過被陸筵的狠辣手段折磨……
此刻同福院內,鄧氏正坐在梳妝臺前,在丫鬟們的伺候下卸了釵環。
丫鬟正小心翼翼地用木梳将她的頭發理順,不料手中沒控制好力道,生生拽下來幾根頭發。
鄧氏吃痛,重重地拍了一下梳妝臺,怒道:“你們這些不省心的東西!我平日裏好吃好喝地養着你們,你們就連些小事都做不好嗎?盡會給我添堵!”她喘了口氣,煩躁地揮了揮手,道:“桂嬷嬷,把她給我發賣了,我這裏不需要笨手笨腳的奴才。”
丫鬟害怕地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嘴裏喊着“夫人恕罪”,可鄧氏充耳不聞,反倒越發生氣,桂嬷嬷不敢耽擱,堵了丫鬟的嘴将她拖了出去。
再進來時,卻見鄧氏面容含怒,胸脯氣得不斷起伏。
桂嬷嬷知道,惹夫人生氣的,可不是那個丫鬟,而是二姑娘。
本來夫人好心好意地替沈沅嘉挑選了幾個家世尚可的公子,費盡心思地将他們聚在一起見一面,讓二姑娘成婚前好好與未來夫君培養感情。
可幾人出去了一趟,也不知發生了什麽,淮陰伯府的嫡公子杜勳回來後卻是被人摘了舌頭,被人如同貨物般扔在了府門外。随即又不過幾個時辰,朝廷裏又派了官兵将淮陰伯府給抄了家。
那些人當中,還有一個人被砍了手,剩下的人雖然手腳俱全,但是卻是像遭受了什麽吓人的事情,臉色蒼白,精神也恍恍惚惚,問他們話,也都是瑟瑟發抖,一個字也不說。
那些夫人們都生氣得上門與鄧氏讨要說法,鄧氏也不清楚事情經過。她身份又比她們高貴,哪裏容得下她們對她指指點點,當即讓人将她們轟了出去。
可那些夫人們也不是省油的燈,在盛京裏大肆散播謠言,聲稱鄧氏的女兒命裏克夫克親,娶了榮陽侯府的姑娘,勢必會家族衰落,財路斷絕。
鄧氏聽了,當即氣得砸了一套瓷器,發了好大一通火,沈沅嘉敗壞自己的名聲自己不欲管,可如今連累了沈清璇,她就無法放任不管。她本想去找沈沅嘉問罪,卻在迎新院外被一個面容冷毅的侍女攔住了。
她本以為是榮陽侯府裏普通的下人,想要讓她退開,卻不料那侍女神色冷淡,直接拔刀逼退了她。
沈沅嘉的貼身丫鬟告訴她,這侍女是靜宜公主的人。
鄧氏又驚又怒,她不知道沈沅嘉何時與靜宜公主的關系這般親近,如今公主讓人守在沈沅嘉院子外,顯然是對她極為重視。
可自己如今想要找沈沅嘉問罪,這侍女像是一尊門神般擋在門外,自己寸步難入。
她悻悻地回了院子,心中郁氣難消,越想越氣,胸中積攢了一團火,燒的她腦袋疼,晚膳都沒有用。
剛剛夫人那番話,不過是指桑罵槐罷了。
桂嬷嬷盡管心底不贊成鄧氏在二姑娘剛退婚就急急忙忙地替她找夫家的做法,但她到底是鄧氏的人,心裏也憐惜鄧氏的身體,如今見鄧氏發怒,只得寬慰道:“為了一個丫鬟,夫人何故生這樣大的氣您喝口茶,消消氣,免得氣壞了身子。”
鄧氏煩躁地将桂嬷嬷揮開,道:“喝不下,端走!”
桂嬷嬷無奈,只得将茶拿給一旁的丫鬟,溫聲道:“夫人,天色已晚了,奴才伺候您安寝吧?”
她今日下午已經開解了許久,可鄧氏仍舊怒火高漲,她知道,若不讓她将火氣洩到二姑娘身上,怕是難消氣。
她也無奈,不想勸解了。
翌日,恰逢十五,是去同福院請安的日子,沈沅嘉剛梳洗好,就聽丫鬟前來通傳,說是今日不用去請安了。
原是昨日鄧氏深夜發起了高熱,昏昏噩噩,神志不清,如今就連起身都難,請安也就免了。
沈沅嘉愣了下,到底是養了自己幾年的母親,即便她對她已然失望透頂,但也不至于冷血至此,她溫聲問道:“可是嚴重請了大夫嗎?”
丫鬟躬身道:“已經去請了太醫,太醫說夫人郁結于心,導致肝火過旺,舊疾複發,這才高熱不退,等煎了藥,送服了下去,好好調理,身子也會漸漸恢複。”
沈沅嘉皺眉,郁結于心她一直知道鄧氏因為沈清璇丢失,思慮過重,可如今沈清璇也好好的待在她身旁,如何又舊疾複發了呢?
她并沒有把緣由想到自己身上,她按照鄧氏的想法,乖乖地與杜勳他們見了面,也一直進退有度,沒有故意落鄧氏的面子。
除了與杜勳鬧了些不愉快,可她認為自己并沒有錯,不過是陳述事實罷了,也不是什麽大事。杜勳一個男子,不至于抓着這點子事不放,否則也太過心胸狹隘了。
“夫人因何牽動了舊疾”沈沅嘉問道。
丫鬟這次卻是支支吾吾,不說話,只不過眼神時不時落在她身上,暗示的意味十分明顯。
沈沅嘉眉心一動,半晌,秀眉微蹙,清滟的小臉上滿是無辜,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何處惹了她
想了大半天,她仔細地回想了自己這些天的所作所為,實在是找不出錯處了,索性也不想了。本來想去探病,可她懷疑自己若是去了,到時候更是刺激鄧氏,也就打消了念頭。
沈沅嘉昨日飲了酒,今日便想着出門走走散散酒意,剛踏出屋子,就看到院子外杵了個英姿飒爽的侍女。
沈沅嘉微怔,這侍女看着眼生,身上那股氣勢也不像是普通的丫鬟,反倒是尖銳鋒利,如一把寒光凜凜的寶劍。
侍女聽到了身後的動靜,擡眼審視了她幾眼,眼底劃過一抹驚豔,忽然有些理解自己主子讓她來守着沈沅嘉的做法了。
“屬下陸七見過姑娘!”自稱陸七的侍女雙手握拳,持刀單膝跪地。
沈沅嘉心中惶惶,這名字……有些熟悉。
她想起陸筵身旁形影不離的侍衛陸一,這簡單明了的取名方式倒像是陸筵一貫的風格。
沈沅嘉走到陸七跟前,走近了才發現,陸七身量高挑,比她還要高出大半個腦袋。
她看着陸七結實的手臂,默默對比了一下自己纖細柔弱的身子,生出一絲豔羨,她其實身體不好,時常生病,格外渴望有一個健康的身體。
沈沅嘉踮起腳,聲音低了下去,“你是太子殿下的人嗎?”
陸七詫異,沒料到沈沅嘉反應這麽快,就認出了她的身份。
陸七點了點頭。
沈沅嘉輕呼了一口氣,露出一抹淺笑,“我知道你為何在這了,你等着,我進去把東西取出來,姐姐稍等一會兒。”
沈沅嘉腳步輕快,好在陸筵沒有怪罪自己,還留了人在這裏等她将東西歸還。
如今那燙手山芋被扔開,沈沅嘉的臉色熠熠,容貌越發嬌豔。
陸七滿頭霧水,這沈姑娘神神秘秘地,難道是什麽密信
陸筵怕旁人起疑,也怕朝中的政敵對沈沅嘉不利,便假借靜宜公主的名頭,派了她來保護沈沅嘉。
她第一次見陸筵對一個女子上心,心中差不多猜測出來,這沈姑娘對太子殿下而言,怕是獨特的存在,說不定會是未來的女主人。
她心中也很是慎重,唯恐自己辦事不利,讓沈沅嘉受到傷害。
如今沈沅嘉神秘地樣子,難道要給太子殿下送什麽訴衷情的書信?
太子殿下用旁人的名頭保護沈姑娘,想必是不想讓他們之間的關系被人發現,自己可不能讓信被人發現了。
沈沅嘉懷中捧着一只精致昂貴的暖玉瓶走出來,小心翼翼地遞給陸七,鄭重道:“勞煩姐姐替我将這暖玉瓶還給太子殿下,就說我昨日飲了酒,神志不夠清明,犯了大錯,還望他大人不計小人過,寬恕了我。”
陸七茫然地看了一眼懷中的東西,怎麽和她想的,有點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