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夢中道士

墨球來勢洶洶,駭人地很。

“別咬我別咬我!”缥碧吓得驚叫亂竄,一不留神踩着了裙擺,直直往前撲去。“啊!”她身子重,這一撲力道十足。

電光火石間,畫眉急急往旁躲去,無意識地推了霍酒詞一把,恰好将她推向缥碧。

“啊!”畫眉推得突然,霍酒詞根本來不及躲閃,一頭栽進池塘。

“小姐!”

“少夫人!”

一切發生得猝不及防,畫眉吓壞了,呆愣愣的,像是被人點了穴道,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嘶,哎呦。”缥碧重重摔在石墩上,懷中的肉松糕撒了一地,香味四溢。

“啧吧啧吧。”身子一轉,墨球低頭吃得起勁。

“救……救我……”

霍酒詞不通水性,沒幾下,她便覺口鼻中灌了池水,呼吸困難。此刻,周遭安靜無比,只有池水沖擊她耳膜的轟鳴聲。

黑暗與恐懼席卷全身時,她只能拼命掙紮。

“你們快救人啊,我們家小姐不會凫水!”夕鷺急哭了,她不會凫水,“羨鴦姐姐,你快喊人救救我們家小姐!”

羨鴦反應迅速,揚聲大喊道:“來人,來人啊!少夫人落水了!”

“怎麽回事?”聽得池塘邊人聲雜亂,紀忱匆匆趕來,定睛一看,霍酒詞落水了,正往下沉去。

“公子快救我家小姐!”聞聲,夕鷺閃電般扭頭,見紀忱現身猶如瞎子見到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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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忱二話不說,縱身跳入池塘,将霍酒詞拖上岸。

好在施救及時,霍酒詞吐出了腹中的積水,“咳咳咳”,她發梢上滴着細密的水珠,面色蒼白,雙眼還未睜開,只曉得喘氣。

“小姐,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嗚嗚嗚……”夕鷺邊哭邊擦霍酒詞的臉,

不少下人聞聲趕來,羨鴦便将墨球交由他們牽着,自己則蹲下身,關切地瞧着霍酒詞。

這一群人都圍着霍酒詞,畫眉愈發感不安,她慢慢走上前,伸手扯了扯紀忱的衣袖。“公子……”

順着那只小手,紀忱往上挪動目光,用詢問的眼神看她。

畫眉眸中隐現淚光,牢牢地盯着紀忱,真切道:“我不是故意的,方才是為了躲墨球,我沒想害她,你信我。”

“你說謊!”夕鷺狠狠瞪着畫眉,“你就是故意的!”

“我信。”紀忱吐出兩字,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很清楚畫眉的為人,絕不會做出害人之事。“眼下情況緊急,我先送她回驚春院,晚些去看你。”說罷,沒等畫眉回答,他抱起霍酒詞快步離去。

“哼!”夕鷺憤懑地哼出一聲,快步跟了上去。

畫眉張着嘴,靜靜望着紀忱離去的背影。

等人都走光了,缥碧才從地上爬起,她暗自懊惱,早知換個方向撲了。“娘子,是奴婢不好,叫她得了公子的憐惜,你怪奴婢吧。”

畫眉垂下臉,緩緩搖頭。

“嘭!”紀忱一腳踹開房門,快速吩咐道:“羨鴦你去請大夫,夕鷺你去廚房熬姜湯,再來兩個婢女給她換衣裳。”

“是。”衆人各自忙活。

紀忱默然站在外間等候,他想,他終歸是欠了她的,能幫便要幫,何況是性命攸關的事。

沒一會兒,羨鴦帶着老大夫來了,老大夫仔細檢查一番,說是落水受了寒,喝點姜湯出點汗便不會有什麽大礙。

“多謝。”紀忱輕聲道歉,示意羨鴦領老大夫下去領錢。

“是。”臨走前,羨鴦停了一瞬,眸光閃爍,很快,她收回目光離開了驚春院。

榻上,霍酒詞還未醒轉,紀忱負手踱步。

他昨晚留宿在未央院,按理今晚該留宿在驚春院,可他已同畫眉許下承諾,自然該與霍酒詞說清楚。

如今,她出了事,他不知怎麽開口了。

心思起起伏伏,煩悶得緊。

“小姐,姜湯來了。”一刻鐘後,夕鷺端着姜湯跑進屋,她本想親自喂霍酒詞喝姜湯,念及紀忱在這兒,腦中立馬來了主意。

落水是壞事,可若能讓紀忱留下照顧他們家小姐,也稍微能算好事。

“請公子盡快将姜湯喂給少夫人,奴婢先去煎藥了。”她将藥碗放在床榻邊緣,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了出去。

“……”紀忱愣住,無奈嘆息一聲,“來人,将這碗姜湯喂給少夫人。”

語畢,他去了未央院。

昏迷之後,霍酒詞做了個夢,一個奇怪又熟悉的夢。

夢中有一條長長的石階,長得一眼看不到底,兩側皆是青山,雲霧缭繞,美如仙境。她牽着姑姑的手從山門踏出,木然地往下走。

似乎,她的腿受了傷,走路不怎麽方便。

此時,她心頭空蕩蕩的,仿佛少了點東西。

一格臺階 ,兩格臺階……她百無聊賴地數着,等走到第二十八格臺階時,“叮叮當當”,姑姑腰間的蠱鈴響了。

接着,少年的聲音滑入她耳中,幹淨而熾熱,帶着迎面的冬風都暖了幾分。

“小醫仙,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霎時,她心頭豁然如春,開了一片燦爛的桃花。

她轉過身,正想逗他一下,忽地,夢境坍塌,轉眼間,眼前的景物全變了,她孤零零地站在黑暗中,什麽都看不到。

“小道士!”

霍酒詞驚醒,只覺腦袋昏脹,眼前的景物也模模糊糊的。“嗯……”她晃晃昏沉的腦袋,許久才看清身側之人。

“……”

她正抓着紀忱的手,紀忱面上已有愠色。

“對不起。”她慌忙放手。

這會兒,天還是蒙蒙亮,屋內光線昏暗。她借拉被子的動作,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紀忱,他穿着一身單衣,長發微亂,想來是從矮榻上過來的。

她記得,落水之後是他救了自己。

方才他是在照顧自己吧?因為畫眉推的她?

“無妨。”紀忱收回手,“嗯。”他咳嗽一聲,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霍酒詞手上,凝視那朵豔麗的桃花,“我們之前可有見過?”

他難得主動跟她說話,霍酒詞有些欣喜,回道:“兩年前,爹爹來帝都商議婚事,我也來了。那時我坐在馬車裏頭,沒下車。”

“不是這次,再之前些。”紀忱搖頭。

“再之前?”霍酒詞疑惑了,“再之前的事,我不記得。”她不解,他為何突然問起這個,“哪裏不對麽?”

“沒有。時候還早,你歇息吧。”蹲得久了,腿麻,紀忱只得撐着床緣起身,“我兒時在道觀待過一年,你方才在夢中喊小道士,我還以為你見過我。不過我想應該沒有。”

霍酒詞讷讷地眨着眼,轉頭望向矮榻。夢中的那個人,是他?

紀忱掀開被子,背對着她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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