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還是搶吧

因着紀忱提了一嘴的關系, 孫牟立馬安排了人來驚春院伺候,一家丁一婢女,人數确實少,可這已是孫牟能抽出的最多人數。前幾日, 王約素為省錢還債, 辭退了侯府裏的大半下人,也包括她院子裏的。

今早, 下人送來早點, 夕鷺着實驚了一把,他們驚春院已經許久沒人來了。有人來自然好, 畢竟她坐輪椅,許多事情都不方便做。她自個兒倒是沒什麽, 就怕霍酒詞累。

簡單洗漱後,霍酒詞與夕鷺坐在桌前一道用早餐。她算着日子, 羨鴦過幾日便會被放出來, 所以她今日得去看看新住處,順道談一談價格,談穩妥了即刻買下。

最好紀忱盡快給她休書,不然她就這麽走了,指不定會被衆人懷疑。

“姐姐, 別光喝粥,吃點肉。”夕鷺佳夾了一筷子五花肉放進霍酒詞碗裏。

“你也吃。”霍酒詞跟着給夕鷺夾了一筷子,收回筷子正準備吃肉時, 頓覺胃裏翻騰, 往旁幹嘔起來, “嘔!”

“姐姐, 你怎麽了?”夕鷺慌了, 急忙滾動輪椅去拍霍酒詞的背,“是不是那個藥吃多了?”

幹嘔好半晌,霍酒詞才擡起臉,撫着心口難受道:“興許是吧。”她拿了桌上的漱口水清了一下才擡頭,心頭隐隐覺得不對勁兒。

“少夫人,你還不舒服麽?”忽地,劉嬷嬷出現在門口,微妙地瞧着霍酒詞。

霍酒詞瞬間扯起笑意,柔聲道:“沒事,我昨晚沒睡好,有些反胃而已。”她暗暗想着,這症狀,再加時間……

難道自己懷孕了?倘若真如此,那這個孩子來得真不是時候。

起先,劉嬷嬷還真以為霍酒詞有了身孕,轉念一想,紀忱不在這兒過夜,霍酒詞也不像是個出格的人,又将這個想法壓了下去,畢恭畢敬道:“少夫人,夫人請您過去前廳一趟。”

“母親請我過去?”霍酒詞心下覺得奇怪,王約素已經許久沒同她說過話了,怎麽今日要見她。再者,她待會兒還要出去。

不管怎麽說,王約素讓她去,她還是得去,至少現在不能被懷疑。

“嗯。”劉嬷嬷點頭,轉身時加了一句,“羨鴦回來了。”

聞言,霍酒詞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腦中閃過許多念頭。羨鴦怎麽提早回來了?前幾日,紀從回與紀忱輪番求裴雍都無果,她還以為裴雍剛正不阿,沒想在羅氏面前軟了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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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說,他還是念着兒時的恩情吧。

這一點,她确實沒想到。

羨鴦一定沒證據證明布匹那事是她所為,她還能跟她掰扯掰扯,然而凡事都有萬一,計劃趕不上變化。

霍酒詞思前想後,決定先将夕鷺送走,萬一自己出事,夕鷺還能全身而退,“劉嬷嬷,池淵在嗎?”

劉嬷嬷奇怪地看了眼霍酒詞,如實道:“不在,與公子出去了。”

池淵不在,霍酒詞只得求助似的看向劉嬷嬷,軟言道:“劉嬷嬷,我能不能先帶夕鷺去個地方,待會兒再去前廳?”

思索片刻,劉嬷嬷緩緩搖頭,面露為難之色,“少夫人,夫人方才瞧着很是生氣,你還是快些去吧,老爺和老祖宗也在。”

前廳。

氣氛凝重,連帶空氣都是凝固的。仆人全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出,倒是羅氏氣呼呼的,時不時拿着拐杖戳幾下地面。王約素則黑着臉,紀從回的臉也不怎麽好看。

相較之下,羨鴦面上的神情要自然地多,甚至隐隐帶着喜悅興奮之情。

畫眉安靜地坐着,既不喜,也不悲,像個看戲的路人。

“父親,母親,出什麽事了?”紀忱匆匆趕回府,見他們一個個都坐在前廳且面色陰沉,他明顯怔了一下。

“哼。”羅氏冷哼一聲,對着紀忱道:“忱兒,你來得正好,坐下,等霍酒詞過來,看羨鴦怎麽揭穿她的小把戲。”

“酒詞的小把戲?”紀忱皺眉,羅氏的話聽得他一臉困惑。

聽得紀忱喊霍酒詞的名字,畫眉的小臉旋即皺了起來,嘴巴委屈地癟了癟。

恰好,紀忱剛問完,劉嬷嬷帶着霍酒詞進入前廳,“老爺,夫人,少夫人來了。”說罷,她退至王約素身側。

“你自己問問這個女人,她都做了什麽!”羅氏氣得眼冒金光,恨不得用眼神殺死霍酒詞。

紀從回看向霍酒詞,滿眼複雜。在他的記憶中,霍酒詞一直是個知書達理溫柔賢惠的女子,也是個好兒媳。倘若布莊被封之事真是她所為。

他也清楚其中緣由。怪也怪不了。只能說,侯府确實有此一劫。

霍酒詞平靜地站在廳中,漠然望着幾人,內心毫無波瀾。她今日沒吃自己調配的藥劑,臉色縱然比前幾日好,卻還是有些許蒼白。

“酒詞,你的身子還沒好麽?”霍酒詞咬着唇瓣沒說話,紀忱便以為她不舒服,上前關切道。

一看紀忱這般殷勤,畫眉更氣了,氣了便想哭,眼眶中水霧彌漫。

霍酒詞偏頭,故意以虛弱的姿态對上紀忱目光,柔柔道:“我是有些頭暈。”

“忱兒。”忽地,王約素開口,“別信她,她在裝模作樣。”

“……”紀忱猶豫地站着,不知該不該送霍酒詞回驚春院休息,手剛擡起,又放了下去。

“老祖宗,老爺,夫人,公子,請容羨鴦說一句。”羨鴦換了身衣裳,面容憔悴,一雙眼睛倒是有神,她死死地盯着霍酒詞,扔下一句驚雷般的話,“羨鴦覺得,少夫人該是懷孕了。”

她記得,壽宴那晚,自己隐約看到一個男子抱着霍酒詞跳出牆頭,可那是一眨眼的事,她不敢下定論,不過今日,她必須先将罪名按到霍酒詞頭上。

至于是不是,另說。

“什麽!”衆人震驚。

侯府裏的人都曉得一件事,紀忱已經許久沒去霍酒詞的房裏留宿了,所以霍酒詞根本不可能懷孕,倘若懷孕,那便只有一個可能。

池淵長大嘴巴,似乎是不敢置信。

紀從回嘆息一聲,什麽話都沒說。

十幾人中,最為震驚的自然是紀忱,他整個人呆若木雞,看了霍酒詞許久才問道:“你真的懷孕了?”

“我沒有。”霍酒詞果斷反駁,短短三字中夾着冷風的脆。她還不确定自己的幹嘔是因着藥劑的緣故,亦或是真的懷孕了。

算起來,宴會那晚距今差不多快有兩月時間了,加之她上月還未來月事,确實是像是有孕的跡象。

可,真有那麽準麽。才一晚。

霍酒詞心頭思緒萬千,面上倒是一臉從容,似乎她就是占理的。心思一轉,她又想,羨鴦為何如何如此肯定。

莫不是那晚看到裴知逸了。

羨鴦這麽一說,王約素的臉立時更黑了,濃雲堆積,帶着氣息都急促了幾分。“酒詞,你敢不敢讓劉嬷嬷驗你?”

霍酒詞不答,眉頭細不可聞地皺了一下,不得不承認,此刻,她是慌的,怕自己擔憂的事成真。

“劉嬷嬷,去驗她!”羅氏發話。

劉嬷嬷低垂腦袋,腳下也沒動,仿佛沒聽着羅氏的話。

“噠噠噠”,一匹白色駿馬快速逼近城門,來人便是剿匪而歸的裴知逸,身穿一襲白底藍衣,上頭血跡斑斑,瞧着像是剛經歷一場大戰。

那晚,他與霍酒詞分別後,第二日便動身去了良山剿匪。

對方占盡良山易守難攻的優勢,他只能智取,帶着下屬潛伏進土匪的寨子,一步步瓦解山寨,直到昨日他才拿下山寨,本想跟下屬與當地百姓慶祝慶祝,沒想楚兼的信鴿來了。

字條上說,紀忱與霍酒詞的感情有了苗頭。

那一刻,他什麽慶祝的心都沒了,連夜騎馬飛奔回帝都城。

初冬,冷風拂面,刮在面上微微刺痛。裴知逸一瞬不瞬地望着前頭的方向,心急如焚,若不是為救下屬被傷了後背,他騎馬的速度還會更快。

眼看要過城門前的鹿砦,裴知逸反應迅速,控缰的手往前一推,再一擡,直接帶着白馬跳過了鹿砦。

“停下!”守城一個小兵揚聲大喊,喊完之後,他眼睜睜看着裴知逸騎馬越過了鹿砦,“你給我停下!”

小兵抽刀追人,結果沒跑出五步便被管事打了一個大耳瓜子,管事惱火地教訓道:“不長眼的東西,你喊誰呢,那是我們大胤的太子殿下!”

“啊?”小兵的帽子被打歪了,忙不疊點頭,“是是是,小人知錯,小人有眼無珠。”

“駕!”

“啪啪!”

裴知逸連抽兩鞭子,越靠近侯府JSG越顧不得自己的傷,同時,他也暗暗下了決心,今日不管小醫仙同不同意,他都要将她帶出侯府。

雖說自己答應過她會等,但楚兼那麽一說,他便後悔自己的決定了,就該硬搶,時間一拖,任何事情都會發生。

“你們瞧你們瞧,是太子殿下!”

“他騎馬的模樣俊得不行,迷死人了。”

“太子殿下才十八歲,妻妾一個都沒有呢。”

“全是我們的機會。”

裴知逸一入主街道,但凡有年輕女子的地方,紛紛朝他扔去身上的荷包,霎時,五顏六色的荷包滿天飛,厚厚一層鋪在地上。

兩側扔出的荷包太多,跟下雨一般,格外影響視野,何況道上人也不少,裴知逸一邊躲一邊控制缰繩,盡量不讓自己撞着人和物,委實不方便。

“再扔荷包者全都進天牢。”

被他一吼,兩側的年輕姑娘全怕了,正要扔荷包的紛紛收回手,沒拿出荷包的也只能忍痛舍了這個機會,眼巴巴看着裴知逸從道上打馬而過,留下一個潇灑的背影。

“夫人,老奴了解少夫人,她絕不是那種人。”劉嬷嬷沒看霍酒詞,而方才驚春院看到的一切事,她也不會說。兩月前,霍酒詞幫她治過腰傷,這個恩情,她永遠記得。

沒料到劉嬷嬷會給霍酒詞求情,還不給自己面子,王約素不快地橫了她一眼,正色道:“劉嬷嬷,按照家法,偷情之人該如何處理,尤其是女眷。”

“這……”劉嬷嬷語塞。

羨鴦主動說道:“先杖責三十,再浸豬籠。”

這局面對自己明顯不利,霍酒詞稍稍變了臉色,懷孕之事還不好說。要真驗了,劉嬷嬷一定能驗出她不是處子之身的事。她轉向紀忱,哀怨地瞧着他,打算借他之手拖延拖延時間,“我沒有。你信不信我?”

紀忱垂下眼眸,默然不語,又猶豫了。

霍酒詞望着紀忱的模樣冷笑,事實證明,不管何時,她都不能指望他。随後,她移動目光看向池淵,用唇形說出兩字。“公主。”

池淵看懂了霍酒詞的唇形,眨眼回應她。霍酒詞是他的恩人,只要她有難,他上刀山下火海也會幫。他悄悄往後走去,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時退出大門,出門一路狂奔,火速趕去皇宮找錦靈公主。

“你讓劉嬷嬷驗吧。”許久,紀忱終于做了決定,他眉心凝結,一臉肅容地看着霍酒詞,眸中情緒更是複雜,懷疑、愧疚、害怕等等交織在一處。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愛慘了霍酒詞。

“呵呵。”霍酒詞譏諷地哼了一聲,嘲弄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紀忱,你從來都不信我。”

面對她直白的話語,紀忱接不上,尴尬地別開臉。這是霍酒詞第二次對他說這樣的話,他聽得心頭一陣煩躁。

如今,他弄不清楚了,自己對霍酒詞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感情。說愛,不像是愛,他覺得自己只愛畫眉一人。可若說不愛,他又覺得自己是在意霍酒詞的,尤其是在羨鴦說她懷孕時,他內心震驚無比,甚至覺得自己被背叛了。

“來人,按住少夫人!”劉嬷嬷久不動作,王約素怒意上臉。她對霍酒詞本就沒什麽真感情,而打霍酒詞借錢的那事起,她直接将她當成了外人。

在她看來,霍酒詞設計布莊被封,下套陷害羨鴦,給紀忱戴綠帽子,這一件件的,不管是哪一件,都叫她怒火滔天。

“是!”缥碧和另一名婢女應聲,一左一右朝霍酒詞靠近。

霍酒詞轉身便要逃,沒想被缥碧拉住了衣袖。缥碧力氣大,用力一甩便将她甩在了地上。

“嘶。”霍酒詞跌在地上,雙手撐地不穩磨破了皮。她還沒吃解藥,身子比平日虛弱得多,手腳都沒什麽力氣,被這一甩,臉色蒼白得可怖。

楚兼雙手抱劍坐在牆頭,方才缥碧拉霍酒詞的那一下,他正打算出手,一聽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即刻打消了出手的念頭。

他覺得,殿下在這樣的場合來個英雄救美,一定能虜獲美人的芳心,若是不成,那一定是殿下自己的問題。

“酒詞!”見狀,紀忱情不自禁地喊出了聲,一把推開缥碧去扶霍酒詞。

畫眉氣上心頭,使勁跺腳。

“忱兒,過來!”王約素喝道,她重重地拍了一下茶桌,震得上頭的茶水都跳了,“這個女人不肯驗身,定是給你戴了綠帽子,你還護着她做什麽,她領你的情麽!”

王約素這麽一說,紀忱伸出一半的手再次僵在了空中,他低頭望着霍酒詞,“你究竟有沒有懷孕,為何不肯讓劉嬷嬷驗?”

霍酒詞瞧也沒瞧他,這會兒,她跟侯府算是撕破臉了,也不大想裝,“你說呢?”

聽得這聲,紀忱面上一變。他不是傻子。

“老祖宗。”羨鴦拉了拉羅氏。

羅氏反應過來,揮手示意兩側的家丁上前來拿人,“我看這身也不用驗了,鐵板釘釘的事。你們還愣着做什麽,上家法!”

幾個家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以前霍酒詞當家時,他們多多少少都受過她的恩惠,不聞不問不幫已是心裏過意不去了,真要處置她,他們自己都覺得自己忘恩負義。

“住手!”倏地,一道男聲出現,仿佛一道清亮的鶴鳴憑空落下。

“籲!”裴知逸拉緊缰繩,利落地跳下白馬,穩穩落在大門口,他疾步進入侯府,即便風塵仆仆,也掩蓋不住風華。

這聲壓迫感十足,衆人不約而同地往來人看去。

“……”紀從回驚詫地張開口,渾身顫個不停。其他人不一定曉得這人是誰,他是一定曉得的。

“這人長得真面善。”羅氏疑惑道,“在哪裏見過。”

是他。羨鴦直勾勾地看着裴知逸,瞬間明白過來,原來壽宴那晚的男人是他。她怎麽會不曉得他是誰,看樣子,今日自己是報不了牢獄之仇了。

霍酒詞扭過頭,一眼看到帶血的衣裳,心頭猛地一緊,暗道,他怎麽受傷了?再看他的臉,同樣蒼白,比起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

衆人噤聲時,紀忱擡眸對上裴知逸。他怎麽都沒想到,那個男人會是裴知逸,當今的太子。他狠狠地握緊手,被背叛的感覺忽然之間放大了無數倍。

誰都不行,太子更不行。

裴知逸同樣一眼看到摔在地上的霍酒詞,他心疼不已,一個箭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她。他低下頭,眼神清澈而溫柔。

“小醫仙,我來帶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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