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報仇雪恨

霍酒詞愣愣地瞧着裴知逸, 滿臉風塵仆仆,英氣的劍眉稍長過眼,眸子黑白分明,而裏頭只有她一人。霎時, 她腦中閃過一句同樣的話。

“小醫仙, 我來帶你走。”

同樣是這個聲音,不過, 那個聲音要更青澀一些。

“嗯。”霍酒詞輕輕應了一聲。每次她需要時, 他總能及時出現。這一刻,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滿心喜悅。

其實她的心早便傾向他了。

“你是不是受傷了, 要不要緊?”她自然地将手搭在他肩頭,擔憂地問, 言語中關切之意明顯。

“小傷,抱你沒問題。”見霍酒詞關心他, 裴知逸心裏被侯府惹起的殺氣轟然退散, 嘴角一彎,笑得燦爛非常。

霍酒詞面上一紅,羞赧地垂下眼眸。她本想問他傷哪兒了,剛張開口,迅速反應過來, 急忙将嘴邊的話壓了下去。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實在不适合。

兩人親昵地對視談話, 如同四周無人一般, 一時間, 衆人的眼神全變了。

紀忱握緊拳頭, 面色鐵青得可怕。他想沖上去分開兩人, 想打裴知逸一頓,然而理智告訴他,裴知逸是太子,他得罪不起。

前廳裏的人如何看,裴知逸毫不在乎,甚至是無視了他們,他抱着霍酒詞轉身便要離開。

“攔住他!”王約素大喊,事關侯府名聲,也關系着紀忱的名聲,不管這個男人是誰,她都不能讓他走出侯府。

“是。”攔霍酒詞,家丁們會遲疑,攔裴知逸這個給自家公子戴綠帽子的人,他們還是敢的,紛紛拿着棍子沖上去。

“住手!”

這時,紀從回站起身,厲聲斥退家丁。

在王約素看來,面前兩人就是狗男女,讓他們侯府蒙了大羞。她人在氣頭上,正想發洩發洩,不料紀從回駁了她的話,面色一黑再黑,“你這是什麽意思,人家都給你兒子戴綠帽了,你還攔着?你是不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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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紀從回沉下聲,不安地望着裴知逸。他做夢都沒想到,那個男人會是裴知逸。

紀從回難得硬氣,王約素還真被他震住了,半晌沒說話。

家丁們被喝住,沒上前,只将裴知逸包圍起來。

裴知逸往前走一步,他們便跟着挪一步。他目視前方,冷聲道:“我今日就要帶她走,誰敢攔我。”

“無恥小兒,簡直太猖狂了!”終于,羅氏忍不住了,起身道:“你是什麽JSG東西,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擅自闖進侯府不說,還妄圖帶走侯府的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王法?”裴知逸回過身,視線淩厲,如刀鋒一般。“我就是王法。”說罷,他挪動視線看向紀從回,語帶命令道:“紀從回,你來告訴這些人,孤的身份。”

霍酒詞靜靜盯着裴知逸,現在的他一點兒也不像自己認識的裴知逸,他認真起來時,與平日大相徑庭,有皇家的高高在上之感,氣勢十足。若非被他抱着,若非他們倆有牽扯,她也會被震住。

裴知逸這話一出,王約素立馬明白過來他的身份,面色“騰”地一下由黑轉白,按在茶桌上的手不由顫了一顫。

頓時,廳上鴉雀無聲,下人們将頭埋得更低了。羨鴦默默移回羅氏身畔,心慌意亂,全然沒了方才的欣喜。

“撲通”,紀從回跪下身,他一跪,廳上的人都跟着跪下。“老臣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其他人跟着說,“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缥碧瑟瑟發抖,顫得連話都說不出了。

紀忱也跪下了身,卻沒說話,眉心皺得緊巴巴的。

裴知逸沒出聲,他們便得一直跪着,漸漸地,周遭空氣凝結。

畫眉緊張地看着缥碧,用眼神示意她快逃。

接收到畫眉的眼神後,缥碧左右偷瞄,哆嗦個不停,早知她便不去拉霍酒詞了。她一點點往後門挪去,正打算趁着沒人注意的時候溜走,誰想還沒靠近石階便被人抓住了肩頭。

“哎呦!”

缥碧被楚兼一把甩在地上,楚兼是個習武的男人,且在他的腦子裏并沒有“憐香惜玉”四字,所以他用的勁兒很大。

這一摔,缥碧只覺自己渾身都疼。她意識反應也快,忍痛爬起身,對着霍酒詞連連磕頭,求饒道:“少夫人饒命,少夫人饒命啊……”

裴知逸掃了掃缥碧,眸中閃過一抹陰鸷的殺意,而當他偏頭對上霍酒詞時,眸中殺意霎時一變,全然被溫柔取代,“小醫仙,是不是她推的你?”

“嗯。”霍酒詞點頭。

“那你想如何處置她?”裴知逸問,“我聽你的。”

霍酒詞垂落視線,望着缥碧此刻惶恐的面容,她倒沒覺得自己多解氣,除了方才甩她那一下,缥碧只能說嘴碎,最惡毒的還是羨鴦。

見霍酒詞不說話,裴知逸便道:“你若是想不出,我替你想一個。她用哪只手推的你?讓楚兼打斷它。”

他說得語調輕松,沒聽着字的大概會以為他在說俏皮話。

“好。”霍酒詞應聲。她想不出來,他做決定也好。

“楚兼,打斷她的手。”裴知逸淡淡吩咐,想了想,他又問霍酒詞,“還有誰欺負過你?你盡管說。”

“啊!”只聽一聲慘叫。楚兼出手果決,一下便打斷了缥碧的手,缥碧痛得面上血色盡失,當即暈了過去。

“缥碧!”畫眉紅了眼,卻沒敢上前。

王約素是郡主,與其他人不同,相對來說沒那麽怕裴知逸,“太子又如何,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今日若是強行帶走我兒媳,我非要鬧到皇上那兒!”

“夫人!”紀忱吓了一跳,使勁拉着王約素的衣袖,暗示她閉嘴。

“犯法?”仿佛聽了什麽好笑的事,裴知逸挑起長眉,淩厲的視線直逼王約素,“那青陽郡主倒是說說孤犯了什麽法?哪一卷,哪一條?”

“犯……”王約素答不上來。公然帶走別人的兒媳确實說不上犯法,該說人品不端。“身為太子,私闖……”

怕王約素惹事,紀忱開口了,不卑不亢道:“太子殿下,微臣與內子還未合離,按照大胤律例依舊是夫妻,殿下這般帶走她于理不合,說出去怕是會叫皇室蒙羞。”

裴知逸嗤笑,盯着紀從回道:“綏安侯,三年前你曾與當朝丞相一道修訂過大胤律例,既是你修訂,不說倒背如流,大致應該記得。孤問你,律例第四卷 第二十五列,寫的什麽,念。”

紀從回深吸一口氣,太子讓念,他還能不念麽,“成親後,夫妻雙方皆有主動合離的機會,女子犯七出之罪,可休之,若是男子,男子……”

後頭的話,他沒說下去,面上冷汗直冒,直将鬓發都打濕了。

嗯?霍酒詞見紀從回如此模樣,心生疑惑,這一列寫了什麽?她自小念書不假,倒還真沒讀過大胤的律例。

紀從回不說,裴知逸也不逼,反倒将目光放在了紀忱身上,“紀忱,你可讀過律例?”

紀忱飽讀詩書,如何會不曉得下一句是什麽,咬牙道:“讀過。”

“後頭一句,念!”這一字,裴知逸驀然加重語氣。

雖是一字,卻如泰山壓來一般。紀忱被這氣勢壓得說不出話來,且那句話,是個男人都不會念,念出來便是跟揚起臉給人打耳光無異。

“你不會念?那好,孤替你念。”裴知逸掀開唇瓣,朗聲道:“若是男子瘋了或是一年不舉,女子亦可上府衙提出合離,其餘合離理由,斟酌人情即可。這條是三年前新加的律例,于去年年初在帝都試行,奈何并無一名女子主動去府衙訴求合離。”

他說後,在場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紀忱,紀忱面色鐵青。

霍酒詞眨了眨眼,原來他們大胤還有這樣的律例。那她豈不是能主動休了紀忱,為何要等他給休書。

吃了不念律例的虧。她惱火地鼓起了臉。

一句不夠,裴知逸繼續道:“聽侯府裏的下人說,你幾乎不在她房裏過夜,過夜也是睡地上,那不就是無能。今日孤做主,準你們合離。你可有異議?”

“……”紀忱胸口不住起伏着,臉色憋得通紅。

“不說話便是同意了。”語畢,裴知逸低頭,頰邊綻放一個淺淺的笑渦,“小醫仙,你自由了。”

好半晌,霍酒詞才點了頭。她靠向他,柔柔地窩在裴知逸的懷裏。這是第一次,她感受到了被人保護的滋味。

真好。叫她安心,也叫她貪心。

“她要走也可以,但她還欠我們侯府六萬兩銀子!必須還清才能走!”王約素冷不丁出聲,再次将廳上的氣氛拉得劍拔弩張。

“區區六……”

“讓我說。”霍酒詞擡起腦袋,再從懷中拿出一張字據,好心為王約素展開,“我寫的那張字據,你的好兒子前兩日已經給我了,至于這張,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你同我借了三萬兩,若是半年內不還,你便得還九萬兩。”

霍酒詞居高臨下瞧着王約素,一改往日的順從的模樣。

前些日子,王約素借的錢大半給了夏維茗,剩下兩萬作日常開支,近來紀忱賣畫掙了不少錢,她便将那兩萬連同男人送來的一萬都給了夏維茗,所以侯府裏根本沒多少銀子,拿五千都勉強。

聽得紀忱将字據還給霍酒詞時,王約素頓覺肝火上湧,再一看那借據,她眼前一黑,整個人往旁倒去,好在紀從回及時扶住了她,“夫人,這是怎麽回事?”

王約素撫着心口,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了。

時間一久,霍酒詞總覺得不好意思,畢竟大庭廣衆之下,而且這會兒她的力氣恢複了些,小聲道:“快放我下來。”他這麽抱着她,她說話都沒氣勢了。

何況他身上還有傷,抱太久怕是不成。

“不放,你這麽輕,我抱一整天都行。”裴知逸湊近她,眸光閃閃,仿佛落了一片星辰。

這話別人說來或許是調戲,配上裴知逸的臉,卻會叫人以為他說的是真心話。霍酒詞暗自回憶,似乎,兒時有人說她重。

“不用管我,你說你的。”

他都這般說了,霍酒詞也不堅持,“侯爺,夫人,紀公子,看清楚了,你們是不是該還我三萬兩先。”說到一半,她假裝想起了什麽事,扭頭轉向地上跪着的羨鴦,“羨鴦,你的賣身契在我手上。”

什麽?羨鴦大驚失色,猛地擡頭。她不明白,自己的賣身契怎麽會在霍酒詞手上,不是在王約素手中麽?

她方才怕,現在更怕。賣身契在誰手中,誰便能随意處置她。

“還是先放我下來吧。”念及為夕鷺報仇的事,霍酒詞按住裴知逸的肩頭,急道:“我得去驚春院将夕鷺推過來。”

“讓楚兼去。”裴知逸收緊手,态度明确,“楚兼,去驚春院将夕鷺帶出來。”

“是。”話音方落,楚兼的人影也跟着消失。

紀忱望着兩人親昵的模樣,心情愈發複雜。有恨,恨霍酒詞騙了自己;有愧,是對自己以往抛下她的愧疚;有氣,氣霍酒詞背叛自己;還有一絲嫉,而這個嫉,他不曉得是出于喜歡,還是其他。

一眨眼,楚兼推着夕鷺進入前廳。

前廳裏頭的人都跪着,唯獨裴知逸抱着霍酒詞站着。對上這樣壯觀的場面,夕鷺整個人都懵了,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在JSG做夢。

夕鷺一來,羨鴦便曉得霍酒詞會如何對付她,忙道:“夕鷺姑娘,我從沒害過你,都是缥碧亂說話,引你去謀害眉娘子腹中的孩子……”

“……”夕鷺緊緊捏着輪椅的把手。沒人提起,她可以假裝自己不在乎,可一旦有人提起了,她還是覺着痛苦,但她确實不曾後悔。

“你以為我不知道麽,什麽老祖宗說,畫眉生了孩子便會頂替我的位置,這話明明是你放給缥碧的,還故意讓夕鷺聽到缥碧與其他人的談話,引她去害畫眉。”霍酒詞看了一圈廳上的幾人,越說越恨,“還有你們,事情都沒弄清楚便執意打斷夕鷺的腿。”

正好,跟那晚有牽扯的人都在。始作俑者羨鴦,惡徒羅氏,還算個人的紀從回,冷眼旁觀的王約素,失了孩子的畫眉,以及下令打斷夕鷺雙腿的紀忱。

這些人,她都記得。

看霍酒詞這架勢,羅氏果斷将羨鴦攔在身後,“不管怎麽說,夕鷺也謀害了畫眉腹中的孩子,打斷雙腿是她應得的!再說,夕鷺只是個奴婢,忱兒處置奴婢有什麽錯!”

霍酒詞冷笑道:“羨鴦也是個奴婢,都是奴婢,誰比誰高貴。如今她的賣身契在我手中,我才是她的主子。今日我便要打斷她的雙腿!”

最後一句,她說得擲地有聲。羨鴦怕得背後漢濕一片。

難得見霍酒詞露出這副霸道的模樣,裴知逸看得眼睛都不眨。

“你!”羅氏慌極,畢竟羨鴦是她從小帶到大的孩子,她是真心待她好,哪兒會眼睜睜看着她被人打斷雙腿。

“姐姐……”夕鷺雙眼通紅。若說自己不在意雙腿,那是騙人,她是在意的。打斷羨鴦的腿不會叫她變成正常人,但她心裏會舒坦許多。

羨鴦慌得六神無主,哭着去抱羅氏的手,聲嘶力竭道:“老祖宗,救救羨鴦,羨鴦不想被打斷雙腿,救救羨鴦……”

“是你。”霍酒詞一說,畫眉才知道,原來夕鷺害她是因羨鴦引導。不知為何,她對羨鴦沒有那麽恨,興許羨鴦幫過她的緣故。“姐姐,羨鴦她縱然有錯,可她已經知錯了,你又何必……”

“閉嘴!”霍酒詞脫口,冷眼瞪向畫眉,“你有什麽資格為羨鴦說話?被打斷雙腿的人又不是你。你要真是大度之人,是聖人,那晚為何要讓夕鷺給你肚子裏的孩子陪葬!畫眉,我多次救你,幫你解圍,倘若不是我救你,你肚子裏的孩子早沒了,你怎麽不念着我的好放過夕鷺?真是個妙人,說虛僞都擡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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