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同床取暖

夕鷺滾着輪椅靠近霍酒詞, 小聲道:“姐姐你別擔心,太子殿下定會平安無事的。”

霍酒詞勉強扯開嘴角,一瞧外頭的天色,低聲道:“時候不早, 我先推你回房休息。”

“不用不用。”說着, 夕鷺滾着輪椅往後退去,“姐姐擔心太子殿下還是留下吧, 外頭有宮女, 她們會幫我洗漱。”

“嗯。”霍酒詞點頭,再次看向榻上的裴知逸。她使勁回憶着, 可能想到的大多都是調動陽氣的方子,還有一點姑姑施針的畫面。

屋內氣氛壓抑而沉悶, 夕鷺自認幫不上忙,慢慢退了出去。

楚兼側頭看了霍酒詞一眼, 眼神微動。

“咔吱”, “咔吱”,“咔吱”,昏迷中,裴知逸牙關打顫,突然咬起了舌頭。

霍酒詞眼尖, 一見裴知逸咬舌急忙沖了上去,這一次,楚兼倒是沒阻止, 反而任由她動作。

“別咬舌頭!”霍酒詞下意識将自己的手指放進裴知逸口中, 此時的裴知逸六識全無, 張嘴就是一口。

“嘶!”痛疼順着神經傳入大腦, 霍酒詞疼得淚眼朦胧, 差點掉淚,乍然,她腦中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似乎,許久以前自己也被他咬過。

縱然霍酒詞沒什麽惡意,甚至是關心更多,但楚兼的警惕性卻沒放松,她一進入一丈內,他的手立馬按上劍柄,五指捏得緊緊的。

倘若霍酒詞有一絲一毫的不軌,楚兼的劍便會割斷她的脖子。

霍酒詞的餘光注意到了楚兼的動作,她半點兒也不怕,反倒覺得楚兼做得對。一名合格的侍衛就該如此。眼下,裴知逸虛弱至極,誰都能傷害他。

裴知逸下嘴沒輕沒重,霍酒詞疼得熱淚滾滾,她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将淚意又逼了回去。與他的安危比起來,這點疼,她忍得住。

楚兼一眨不眨地盯着霍酒詞,內心觸動。之前,他聽了霍酒詞與衛焚朝的談話,暗自将她從自己人的名單裏頭踢了出去,這會兒又默默把她加了回來。

此刻,寝殿房門緊閉,裏頭一個宮女太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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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燈滅了倆,光線昏暗。不知過了多久,裴知逸終于松口,人也穩定了,霍酒詞小心翼翼地從他口中将手指拿出。她看向自己的手指,隐隐有血跡滲出,牙印可深。

楚兼依舊保持着拔劍的姿勢,開口道:“藥箱在書架上。”

聞言,霍酒詞握着手指看了眼楚兼,“謝謝。”她自個兒拿了藥箱,上藥纏布條,一氣呵成。

楚兼不聲不響地看着,周遭氣氛安靜。此前,裴知逸寒症發作都是他一人守着,當然,一年也守不了幾次,如今有人在旁,他委實不習慣。

蓋上藥箱盒子後,霍酒詞問:“楚兼,太子殿下得寒症多久了?怎的還沒好?”在她為數不多的印象中,裴知逸的寒症便沒好過。但若是沒好,他不是應該吃藥麽?為何從沒見過他吃過藥。

楚兼簡單利落道:“十四年,不知道。”

“不知道?”霍酒詞聽得滿頭霧水。跟楚兼說話,她還真得動點腦子,“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你不确定他好沒好?”

“嗯。”楚兼應聲。

霍酒詞挑出腦子的零星記憶,拼拼湊湊,再加自己的猜測,算是理清了點裴知逸為何會去道觀的事。“既然他的寒症沒好,為何要下山?”她不明白,裴雍瞧着正值壯年,應該暫時不用考慮繼位的事。

“為你。”楚兼直直望着霍酒詞,兩個字說得格外有力。

被這答案震住,霍酒詞吃了一驚,再次看向裴知逸,他面上的寒氣沒消散,也沒加重。,還算穩定。

他急着下山是為自己麽。真是個傻子。

“冷,冷,咯……”倏地,裴知逸抖得更為厲害,面上也開始結霜,嘴裏不停地念着,“冷……”

“我去拿被子。”想不出治療寒症的法子,霍酒詞也只能去衣櫃裏拿被褥,用最簡單的方式。她惶急慌忙地打開衣櫃,特地挑了一床厚厚的大棉被,一轉身,整個人都愣住了。

只見楚兼背對着她,直截了當地解開了腰帶。

她尴尬地低下頭,不自然道:“你這是要給他取暖?”記得姑姑說過,人與人之間最好的取暖方式便是脫掉衣衫抱在一處。

雖說楚兼是男人,可一想到他要脫掉衣裳抱裴知逸,她整個人都不舒服了,跟全身穴道被堵住了一樣,血液不暢。

楚兼果斷道:“嗯,你出去。”語畢,他脫下外裳放在床榻邊的凳子上。

眼看楚兼就要的掀被子了,霍酒詞脫口道:“住手!”然而話一喊完,她自己也呆了,腦中想了許多,又什麽都沒想。

楚兼放下被子,轉頭問道:“理由?”

“你,我,嗯,這……”霍酒詞咬着唇瓣為難,後一句話,她還真說不出來。楚兼這麽做是為了救裴知逸,她喊住他,自己便該有相應的法子。

事實上,她沒有。

夕霍酒詞後頭的話說不出,楚兼轉過身,繼續掀被子。

“啪!”霍酒詞扔開被子,一個箭步沖了過去,一把按下被子,紅着臉道:“你,你出去吧,我有法子。”

楚兼二話不說,穿上衣裳就走,動作毫不拖泥帶水,幹脆利落,甚至連後悔的機會都沒給霍酒詞。

“嘭!”房門被人關上,跟着,屋內的琉璃燈又滅了一盞,殿內愈發地黑。

萬萬沒想到,楚兼會走得這麽快,霍酒詞手足無措地站在床榻前,她現在有點後悔了,讓自己手快。

他們倆都是男人,有何不好,她在意什麽。

楚兼一走,她得自己上陣。雖說她心裏有他,他們倆也早就坦誠相見過,可……

“冷……嘶……嘶……”裴知逸直打哆嗦,這次倒是沒咬舌頭。

霍酒詞略一思索,還是決定先拿被子蓋在裴知逸身上,觀察觀察。她費力地抖開被子裹住裴知逸,俯身按住棉被邊緣。

“冷……”裴知逸還是喊冷,聲音急促。

霍酒詞慌極了,心頭一團亂麻,沒個方向。瞬間,她做了決定,将屋內所有的燈盞都吹滅。

燈一滅,偌大的寝殿瞬間陷入黑暗,愈發安靜。她轉向裴知逸,不由自主地抓了一下衣襟。

“我都這麽救你了,你快些好。”

霍酒詞吐出一口混亂的氣息,矮身坐上床緣,她脫下衣衫,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剛進被窩,登時有大片冷意襲來,她不禁打了個哆嗦,牙關也跟着顫了顫。“跟冰一樣冷。”她感嘆道,伸手去抱裴知逸“嘶!”她倒吸一口冷氣,頓覺自己抱了一大冰塊。

縱然裴知逸昏迷了,但她依舊覺得羞,沒怎麽敢看他的臉。

“混蛋。”她低聲罵他,帶着小女兒家撒嬌的姿态,俏臉通紅。

不多時,裴知逸的聲音低了下去,沒再喊冷,只是身子還是冷冰冰的。

興許是貼着一塊冰的緣故,霍酒詞的腦子異常清醒,便連方才記憶模糊的畫面也清晰了不少。

那是個冬天,小屋子裏點了兩盆碳火,而少年裴知逸就躺在床榻上,渾身發抖,面上也是結了一層霜,比今日還嚴重。

沒一會兒,姑姑進了屋。

然而她也只能想到這裏的畫面,後頭便沒了。

她怏怏地垂下眼皮,忽地發現一件事,裴知逸身上沒剛剛那般冷了,他的體溫在回暖。她稍稍擡起眼,偷偷瞄了他一眼。

“大傻子,遲一些下山又怎麽了,我又不會跑。”

“對不起,我實在想不起姑姑治你的法子。”

“我真沒用。”

“對不起,我忘了那些事。”

“你看看自己這副樣子,我怎麽嫁給你。天天抱着一塊冰,我是個弱女子,吃不消。”

“我沒了爹娘,身邊只有夕鷺一個。說心裏話,我真的很想要一個家,可我也真的很怕失去,所以,你要早點好起來,要長命百歲。”

“若是我真嫁給你,你卻悶聲不響地離開,我一定會瘋的。”

霍酒詞斷斷續續地說着,想到什麽說什麽,字字發自肺腑。好在裴知逸沒醒,叫她有機會說出自己的心裏話。

臨近子時,夜色如墨,裴知逸不再發抖,體溫趨于正常,呼吸也逐漸平穩起來。

等到說累的時候,霍酒詞閉眼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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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守着一大堆人,以楚兼和夕鷺為首。

夕鷺什麽都不曉得,只曉得擔心,反觀楚兼,一臉平靜,半點慌張都瞧不出。

楚兼是個習武之人,內力深厚,耳力也比普通人強,裏頭的話,他是聽了個全。直到裏頭沒聲了,他轉身對着夕鷺道:“回去休息。”

夕鷺搖頭,堅決道:“不,我還不困,萬一姐姐有事……”昨日鬧劇一過,她也算是對楚兼有點了解。人是沒什麽,就是說話一根筋,叫人不舒服。

“她睡下了。”楚兼打斷她,末了,他又補充一句,“和殿下。”

“……”夕鷺目瞪口呆,腦中一通亂想,面上紅透,好奇道:“太子殿下不是病了麽,為何能跟姐姐睡下?”

楚兼背靠大門,抱劍站立,像尊門神一樣。“是睡覺。”

“啊?”夕鷺聽不懂,又覺自己再問也聽不懂,于是滾着輪椅去了隔壁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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