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無聲

“我沒有……”顧溪下意識說, 眸中忽閃了下,飄忽不定的感覺,她擡起頭, 突然說話有些磕磕絆絆,“不是……我、我和朋友一起來的……”

她用力呼吸,好久才完整的說出一段話, “就只是新年祝福而已,別的人我也發了。”

顧溪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

幾分鐘後她才反應過來, 謝西逾問她是不是喜歡他,只是在開玩笑。

可是她居然當真了。

而且舉止這麽的慌亂, 讓他看了笑話。

顧溪低下頭,眼眶慢慢變紅, 心裏很不是滋味。

“哦。”他悠閑的說。

天空中一聲又一聲煙花炸開。

顧溪被吓了一大跳, 她下意識往後撤了一步,差點踩到身後陌生人的鞋子。那人破口就是一句, “小姑娘走路不看路啊, 眼睛長頭頂了吧。”

顧溪靠着平衡感穩住身型, 連連抱歉, “不好意思。”

“眼睛不要可以捐了。”那人脾氣很大,罵罵咧咧的,“艹你丫的, 仗着年紀小就亂走路啊, 老子……”

謝西逾突然揪住那人,“道歉。”

那人剛想罵一句,突然看見謝西逾冷戾的臉, 哆嗦道, “對不起, 對不……起啊,小姑娘。”

“沒關系。”

周圍的人群往前海時代中心廣場聚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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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溪這時才看向謝西逾,男生正伸直手臂,保持着一個“想要扶住她防止她摔倒”的狀态,但是她站穩了,他的手臂反倒有些多餘。兩個人四目相對,謝西逾黑眸沉了沉。

顧溪的臉又開始發燙。

大概有點尴尬,他想扶她但是她沒給他這個機會。

謝西逾掬起手掌,輕咳了聲,大掌往她腦袋上一薅,“走吧。”

顧溪有點愣,“啊?”

“走啊。”謝西逾難得有耐心地笑道,“你要我說幾遍?”

他突然看向她。

“顧溪,不要因為我對你說的話而傷心啊,換做別的人都是一樣的,我本來就混的很。”

“所以,對我不要有什麽想法,也不要傷心。”

“以後我去別的地方訓練了,你不一定能見到我,這些事情就忘了吧。”

“也不要給我發什麽祝福,沒有意義。”

靠近顧溪才聞到男生身上的酒味,他喝了一點兒酒,但沒醉清醒的很,從下颌到頸線繃的有點緊,形成一道好看的線。

顧溪仰起臉來看他。

謝西逾渾身的攻擊性收斂着,或許是酒精作祟,他整個人有些懶散的感覺。

他腳尖碾碎地上的半截煙頭,黑漆漆的眼眸緊盯着她,深不見底,“顧溪,你到底喜歡我什麽?”

謝西逾笑了一聲,自問自答,“是啊,你并不喜歡我。”

但他這個身高站在人群裏實在顯眼,顧溪比他矮了一個頭,站在他身邊像小雞仔似的。

顧溪想,怎麽可能不傷心。

“你喝酒了?”顧溪忍不住問,“醉了嗎?”

“喝了一點威士忌。”謝西逾說,今天突然降了溫,氣溫有些反常,夜晚溫差又大,他搖了搖手裏的手套,“手套,要嗎?”

很微弱的。

“要。”

他故意裝作沒聽見,盯着她逐漸變紅的嘴唇,“嗯?”

顧溪又重複了一遍,擡頭看向他的眼睛,“要……的。”

她張了張唇,舉手無措時,身後嬉鬧的小孩從她身邊經過,突然猛推她一下。

“啊!”她往前一撲。

人完完全全栽到他懷裏,距離格外的近,心跳快要跳出胸膛。

這次扶住了。

謝西逾笑得胸腔亂震,突然他湊近了一些,足尖抵住她的鞋,整個人是一個将她圈在懷裏的姿勢。

男生長指攏住下颌,往後傾了一些,然後單手捏住她的指尖往上擡了擡,把手套給她套上。

手套薄薄一層,是他平時騎摩托的黑色機車手套,他的手掌很大,手套戴在她手上松垮,套上後沒那麽冷了。

“不和我一起走?”謝西逾舔了舔唇,懶洋洋地笑了,“那你想和誰走啊。”

然後,他垂眼看她,“走嗎?”

周圍都是不認識的人,顧溪又不認路,她低頭,輕聲“嗯”了一聲。

算是答應了。

謝西逾笑了下,“那說聲‘好’,我聽聽。”

她說“嗯”的時候音節從喉嚨間發出來,嘴巴不用張開,聲音帶着點黏和膩,略微有點疲倦,聽起來沒精打采的又有點可愛。

顧溪揉了揉眼,又說了聲,“好。”

謝西逾無聲的勾了勾唇。

煙花在黑暗的天空裏突然炸開,黑夜裏絢爛的煙火噼裏啪啦。

這一瞬間顧溪居然覺得有點浪漫,頭頂上大片大片的金光綻放,閃亮一片。

像墜落的金雨。

顧溪跟在謝西逾身後,人潮在他們的身邊散開,他們走了一段距離,才看見前面穿着九中校服的一群學生。

謝西逾大大咧咧走過去,顧溪則方面腳步,故意制造他們一前一後回來而不是一起回來的樣子。

不遠處的林如延跳起來招招手,“這兒呢!謝哥快過來。”

黃昆捏着嗓子,“恭迎謝爺駕到——”

“恭迎謝爺駕到!謝爺威武!”

“謝爺出征,人人自危!”

“恭迎謝爺駕到!”

“停停停!”林如延笑道,“你們都是小學生嗎?擱這兒喊什麽口號呢。”

黃昆走右看看,“謝爺,你和顧溪一起來的啊。”

謝西逾勾唇,“嗯。”他懶散的擡眼,“怎麽?你有意見?”

“沒有沒有,我怎麽敢有意見啊。”

那晚來看煙花的男生很多,女生卻只有幾個。

黃昆從店裏到了瓶青島啤酒,蹲在路邊一飲而盡,大概是有點上頭,他湊到謝西逾身邊說,“謝哥,你看顧溪身邊那個男的,小白臉。”

黃昆說,“好像是林如延的發小請那個小白臉來的吧,媽的,這家夥太讨厭了!”

林如延湊過來,“沈為鳴啊,我們學校的前學生會長,他又怎麽你了?”

“他老是纏着顧溪。”黃昆抱怨說。“神他媽學生會長啊,學生會長的特權是和女同學聊天嗎。”

林如延:“還真是。”頓了頓,他說,“學生會長要和所有同學搞好關系啊。”

黃昆:“……”

媽的。

謝西逾的視線不冷不熱的掃過去。

不遠處。

顧溪找到大部隊後很安靜地站在樹下,站的有點累,她找了一處長椅坐下。

姜顏和許茉茶正在和她說話,她身邊還坐着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沈為鳴。

沈為鳴不知道在說些什麽,顧溪扯了扯唇角,然後沖着他笑了一下。

笑容有些刺目,可是很輕很暖。和他在的時候不一樣,太不一樣了。

謝西逾踢了一腳路邊的石子,幾秒過後,嗤笑了一聲。

操。

他想起剛才他們的對話。

“你要去哪裏?”

“慶大,或者出國吧。”

“哦。”顧溪笑了一下,“那……再見了。”

自作自受。

謝西逾笑着,舔了舔唇角。

距離他出國和高考各有一周,謝西逾得知謝逡出獄了。

謝西逾并不打算參加國內的高考,他準備先在射擊隊訓練一年,如果沒有出路第二年再參加國外的考試。

他誰也沒有告訴,班主任俞淼不知道,梁懿不知道,只有他舅舅陳燎知道。

昨晚他睡的有點遲,兩點左右回來,淩晨四點多才睡覺。作為一個合格的特困級差生,熬夜這種陰間作息是不常有的,除非晚上黃昆或者隊裏的隊員約他泡吧打游戲。

但是昨晚在前海廣場,他不知怎麽的将無聊的煙花展給看完了。

林如延和黃昆興奮得像兩個野人。

謝西逾嫌吵。

回家後他去了一趟許老太家,許老太剛從美國化療兩個月回家廖洋,剪了短發,在打掃衛生,翻找的時候翻出了謝西逾初中的學生證。

“你看,這不是你這小子初中的學生證啊。”許老太戴上老花鏡。

學生證照片上的少年受捧獎杯,白校服黑褲,嶄新的運動鞋,淡淡的勾起唇角,笑的卻很刺目。

謝西逾淡淡一嗤。

許老太擦拭照片,感慨道,“你這個照片拍的好啊,阿逾小時候真可愛。”

謝西逾輕蹙下眉,“奶奶。”

許老太瞪了他一眼,“你看看現在這副德行,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謝西逾無所謂地坐在沙發上,雙臂攤開,下一秒他翹起二郎腿,從煙盒裏取出一支香煙。

許老太在書房大聲說,“阿逾,你過來看看,我找不到老花鏡看不清。”

謝西逾放下還沒點燃的香煙,擡腳走進書房。書房裏許老太正拿着一支放大鏡,将五十厘米長的塑封照片攤開。謝西逾看見了——那是他的初中畢業照。

初中畢業照是全年級的,初三所有師生站在足足八層的鐵架子上,每一個人都拍的很小。他清楚地記得他們班是重點班,他站在第二排,第一排是老師和領導。

許老太招呼道,“快快快,你幫我看看這是顧溪那個小姑娘不?我看不清。”

謝西逾的視線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許老太驚訝,“顧溪那姑娘也是京城的?聽說她是轉學生,她以前和你在一個初中,她應該不和你一個班吧。”

顧溪站在第八排的最左邊,很不起眼的位置。她那時身高不太高,體重不太重,站在那裏似乎踮着腳,臉上圓圓的帶着點嬰兒肥。

謝西逾怔住了。

他和她初中同校。

而他從來都不知道。

幾分鐘後,謝西逾垂眼盯着那個角落,然後輕輕勾起唇,“嗯,是她。”

高考前謝西逾從慶西坐航班前往新荷,下飛機後接到陳燎的電話。

“你爸要出獄了。”陳燎開門見山直入主題,“阿逾,你準備一下,去美國前我先帶你去見見他。”

“你對他态度好點。”

謝西逾打了個哈欠,“誰?”

“還有誰啊,你親爹謝逡啊。”陳燎說,“雖然他吧,不是什麽好人,但他對你真的不錯。”

謝西逾躺在床上翻了個身,然後仔細的回想他最後一次見到謝逡時的年紀。

謝逡是謝西逾十六歲那年入獄的。

那時他大概初三,個子也沒有現在這麽高,住在京城城中心的大院。

小時候謝逡和梁懿兩個人都挺忙的,謝逡是大企業高管,加州大學畢業,梁懿是一名小有名氣的鋼琴家,常常随着樂團出國巡演,他們倆的結合在那個年代被稱為郎才女貌。

而梁懿的現任丈夫劉光韬是謝逡的第一位秘書,在謝西逾小學時劉光韬跳槽到另一家企業當後勤部策劃。

然後初中時,梁懿和謝逡離婚,又神奇的和劉光韬在一起了。

那會兒劉光韬是第三者插足,梁懿出軌了,所有人對他們這對指指點點,事情傳的沸沸揚揚,梁懿的父親還專門來謝逡面前道歉。

第一次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謝西逾不相信,他對梁懿或多或少有點濾鏡,認為梁懿一個高高在上、吃穿住行都極為講究的大小姐看不上白手起家的劉光韬。

可是架不住這位大小姐被養的不谙世事,沒受過社會的毒打,對謝逡無趣的性格感到厭倦了,而劉光韬擅長花言巧語,三兩句就把梁懿給騙到手了。

所有人都是這麽以為的。

但在謝逡因為被查處受賄貪污入獄三年後,一夜之間輿論逆轉。

梁懿的生活蒸蒸日上,光鮮亮麗,随着劉光韬事業的發展而漸漸上升,她開始讨厭給她帶來壞名聲的謝逡和謝西逾。甚至,不顧一切的反對謝西逾回慶大訓練。

在她的人生中,謝西逾是污點之一,梁懿只想讓他藏在偏遠小鎮,一輩子也不要出現在大衆的視線裏。她的那些事情也不會敗露。

梁懿越恨他,謝西逾反倒有一種幸災樂禍的快感。

謝逡在別人眼裏不是什麽好人,可是他對謝西逾還不錯,從小到大撫養費一筆沒少,謝西逾射擊的天賦也是謝逡發掘的。

比起厭惡他們父子到了神經質地步的梁懿,謝逡至少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你手腕的事情,我聽說了。”謝逡淡淡道,“你媽和劉光韬的事情我也知道。”

謝逡的性格挺平淡的,謙謙君子的模樣,從監獄出來反倒年輕了好幾歲,他表面不争不搶其實背地城府很深。

謝逡問,“所以,你打算怎麽辦?”

謝西逾:“去美國啊。”

“去美國訓練嗎?”謝逡又問,“還是治療?”

“康複治療。”

射擊隊的訓練日常,遠遠達不到以前的實力水平。他的手腕上的上反反複複的,腕骨裏有積液,一直都在影響着他的發揮。

那時梁懿知道他在慶大射擊隊後,帶着劉光韬來隊裏鬧過。

她不想讓謝西逾訓練,因為謝西逾永遠都是一個潛在的危險。他是一個極為耀眼的人,太耀眼了就脫離她的控制。

就像以前一樣,梁懿管不住謝逡。

同樣,她也管不住謝西逾。

梁懿以前不喜歡謝逡,是因為謝逡太冷淡太高高在上了,她不喜歡她無法掌控的男人。

那會兒正過年,謝西逾和常旌以及隊裏幾個隊員都沒回家,搬了張桌子打牌。

梁懿大哭大鬧教練李林立也不願意放人,謝西逾被吵得不耐煩。

梁懿哭道,“這小子太令我失望了!好好聽我的話去新荷上上學,然後考個大學不好嗎?你訓練跟着隊伍,要是一不小心受傷了那可是終身傷殘啊!我們家現在付不起這麽高昂的開支。”

梁懿:“算我求你了,能不能別去這裏訓練,你安安份份的打工上學,人生不是一樣的過嗎?”

謝西逾:“……”

一哭二鬧後,隊裏對這對夫婦眼熟了。

常旌對謝西逾的家境只是偶爾聽聞,謝西逾和家裏關系并不好,但具體不好到什麽地步,常旌完全沒有概念。

“謝爺,這真是你親媽啊。”

謝西逾嗤笑,“算是。”

“不支持訓練這種事情,隊裏見的太多了,畢竟冠軍只有一個。”常旌說,“像你媽這種還真是奇葩。”

謝西逾照樣來隊裏訓練,他倆說什麽他都不聽,後來劉光韬沒忍住動了手,找來幾個人把謝西逾帶到巷子裏。

男生像是一頭小獸,拳頭捏緊一下又一下的揍在他臉上。

雙方都挂了彩,劉光韬帶的人太多了,個個體型粗壯,謝西逾的手腕骨折了。

“老子沒把你打殘算不錯的了。”他蹲在路邊,往地上啐了一口血,喉嚨間生鏽的鐵味癢得發麻,“滾遠點。”

兩邊都被送去了京城西河區派出所。

陳燎抱肘,“謝西逾,你他媽能不能冷靜點。你再近派出所,我可不能保證把你弄出來了啊。”

他吐了口血在紙巾上,聲音冷得像要掉渣,“不能。”

“你要去哪兒?”

“回新荷。”

“不去訓練了嗎?”

“不去。”

陳燎快要氣瘋了,“你這犢子到底能不能消停點,少爺,我可真受不了你了。”

“梁懿和慶大體育部簽了醫療協議。”謝西逾說,“這份協議上,我因為手腕受損需要去醫院治療,為期兩年。”

兩年,意味着他只能去上學。

謝西逾其實從被發配到新荷後就挺無所謂的,他的人生在十六歲之前有條不紊,十六歲後卻像一場鬧劇。

陳燎搖了搖頭,“随你。”

劉光韬這兩年在新荷公司分部做生意,他和前妻的女兒傅梓玥一直在新荷上學。梁懿只有過節的時候才回來,她平時在國外演出。

他們一家住在新荷郊外的大別墅區裏。

而謝西逾和舅舅陳燎的大外婆許老太,住在紅星小區。

謝西逾的手腕沒好完全,醫藥費是梁懿負責,梁懿卻總以在國外網不通為由,推遲給謝西逾打錢。他的傷一直反反複複的,漸漸成了頑疾。

剛來劉光韬和梁懿家時,傅梓玥對他挺殷勤,謝西逾的态度卻冷冷淡淡的。

後來傅梓玥偷偷交了社會上的男朋友,和她的小男朋友你侬我侬。

某次劉光韬盤問,傅梓玥往謝西逾身邊一站,聲音發抖,“是他,我……男朋友!”

謝西逾冷冷的撩起眼。

他的名聲已經很壞了,在外界他就是個堕落的混蛋、壞種。

于是他勾了勾唇角,在劉光韬的視線中,輕輕攬過傅梓玥的肩膀。

謝西逾喊了一聲,“爸。”

劉光韬快氣吐血了。

“住嘴!”劉光韬氣的發抖,“沒爹沒娘的賤東西!”

劉光韬被氣到犯了心髒病,隔天住進醫院。後來劉光韬報了警,讓警察抓謝西逾,警察過來協商調解。傅梓玥如實說出了真相。

“我沒和他談戀愛,男朋友不是謝西逾!爸你別氣了啊,我是害怕你找人揍我男朋友才這麽說的,沒想到你更生氣了。”

“……”

劉光韬還想說話,謝西逾鉗住他的嘴巴,往他臉上猛地就是一拳。

謝西逾差點被送進看守所。

陳燎站在派出所門口,伸了伸腿,“少爺,你爸都改過自新了你不能好好去美國康複嗎?李教練都催了好幾次了你還不出發,這次又想幹什麽?”

男生輕笑一聲,陳燎在他臉上看見了比以往還要冷淡的神情。

“老子得先讓他們——”謝西逾笑得像閻羅,懶散的說,“下地獄啊。”

高考結束,謝西逾回歸訓練隊。

李林立給他制定了嚴格的訓練計劃和體能訓練,他的手腕上的頑疾其實還沒有好完全,但是謝西逾并不在意。這些天他沉浸下來,手機上交給李林立保管,一心準備接下來的在美國的一場KDA射擊賽。

他們射擊隊裏人才流失嚴重,謝西逾這種曾經在青少年運動會和全運會上打破全國記錄的運動員更是稀缺。

但是隊裏沒什麽人看好他。

李林立勸說他好幾次才将這位祖宗哄回來訓練。

昨晚謝西逾睡的遲,半夜還發了個燒,睡了三小時竟然離奇的好了,一醒來就蹲在牆邊吸煙。

李林立踢他一腳,“抽個屁!以後真成了國家隊的一員,抽你媽的煙!抽不死你!”

謝西逾蹲着沒動,指尖懶散的搭在膝蓋骨上。

李林立走過去,“你奶奶身體好點了沒?”

“沒。”

“你手腕的積液呢。”

“前段時間去醫院抽了一次。”男生淡聲說,“現在不知道了。”

李林立嘆了口氣,“本來一個好好的三好少年,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命運無常,真是造孽啊。”

休息時隊裏的隊員搬了張桌子打牌,打了幾局謝西逾運氣格外好,一連贏了好幾百。

常旌将牌一扔,“不玩了,再玩下去謝哥要把我給抄家了。”

其他隊員笑着問,“常旌哥,你那個高中生小女朋友呢?怎麽不來看你啊。”

“她啊。”常旌笑道,“她快要高考了我就不打擾了,對啊,差點忘記了,謝爺不也是男高中生嗎?”

身邊一群隊員笑起來。

“呦呦呦,謝爺還是高中生呢,看不出來呢。”

“謝哥多大了啊?”

“十九歲吧,他入學比較晚。”

謝西逾懶得理他們語氣裏的嘲諷,丢了一粒薄荷糖在嘴裏咬碎,“是啊。”

“你不去高考?”

“去了。”謝西逾說,“沒什麽意思。”

很敷衍。

常旌見慣不慣他這态度,只是問,“高考對你來說其實無所謂了,我們這些去海外青訓的,哪個不都是以訓練為重啊。謝爺,你不是抽空回新荷了嗎?有沒有遇見你那些同學?你到底有沒有談戀愛?”

謝西逾突然想起那天的煙花,顧溪站在煙花下,明明被巨大的響聲吓得發抖,卻還佯裝做鎮定自若。

他那天喝了點酒,不知為什麽看見別的男生站在顧溪身邊,他的心底莫名升起一股煩躁。

他突然又回憶起百日誓師那天,顧溪認真的在臺上發言,嗓音清晰好聽,以及被他戲弄後微紅的眼眶。

想到這裏他彎了彎唇。

“喲。”常旌打趣,“謝爺怎麽笑了,謝爺這是情窦初開了啊,說說看,到底是哪個小妹妹把你勾得魂都沒了。”

“我同學。”謝西逾輕描淡寫道,“一個我總想對她說‘離我遠點’的小姑娘。”

常旌問:“為什麽。”

謝西逾舔了舔唇,“因為她太乖了啊,我怕哪天我突然不想做人。”

上初中時這少爺就是個無法無天的魔王,只不過那時候好歹和乖這個字勉強沾邊,穿上校服後人模狗樣的也像個好學生。常旌知道這位爺天生就是個暴躁的社會哥,學習比賽樣樣優秀,沒什麽人能治得住他。

雖然他在外界可落不得什麽好名聲,盡管被李林立整回來繼續訓練,隊裏一些後勤啊保障啊這些部門甚至能聽見有關謝西逾的風聞。

大多數都是不好的風聞。

人人都忌憚他、排擠他、猜忌他,卻都過分關注他。

“以後你打算怎麽辦?”

“混着看吧。”

“你這話可別被李教練聽見了,小心他打你。”常旌笑道,“說真的,你和你媽家那邊已經徹底破裂了,和繼妹也就是利益關系,你幫她瞞男朋友,她幫你氣你繼父那個孫子。現在你爸爸出獄了,不好好想想以後怎麽生活?”

“少他媽操老子的心,沒你的事。”謝西逾沉聲道。

常旌突然笑了,挑眉說道,“有時候我會想,謝爺這樣的男人會被什麽女人馴服,但是這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

謝西逾沒說話,他下颌線繃直。

常旌頓了一下,說,“可是你不去追怎麽知道你們沒有可能呢,不是一類人也有相處的機會,如果她喜歡你呢。”

“沒有如果,是我配不上她。”他說,“我呢,要變好一點啊。”

常旌:“……”

瘋了瘋了瘋了!

謝西逾居然能說出這種話來!聽聽看這說的是人話嗎??

在常旌震驚不已的目光中,謝西逾嗤笑一聲,“我怎麽能拉她下地獄啊。”

顧溪值得他人生中最意氣風發的他。

可是那個意氣風發的謝西逾永遠停留在他十六歲的夏天。

這時,手機突然震動幾下,謝西逾放下手裏的打火機,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一個陌生的聲音從手機那端傳來,“請問是謝西逾先生嗎?”

他沒什麽興致,“是。”

“什麽事?”

“我是紅星小區的物業管理,是這樣的,許春平女士今天下午在家暈倒了,我們已經把她送到市醫院急救,請你盡快趕來。”

“你的奶奶情況已經不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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