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無聲

空氣稀薄, 夜涼如水,城市的夜晚是靜谧的、安靜的,周圍只有一盞忽閃忽閃的路燈, 天上有一個月亮。

顧溪視線往上掃,視野并不開闊,上方被他的身軀覆蓋住, 鼻尖觸及他胸前的那塊襯衫,姿勢讓她很不舒服。

她被迫仰着脖子和他隔開一段距離, 腰部後面脊柱的位置很疼。

“可以嗎?”他低聲誘導着,“可以就點頭。”

顧溪搖了搖頭。

謝西逾放在女孩下巴上的手指慢慢上移, 停在她的臉蛋上的指尖,掐了幾下。

小姑娘臉上沒什麽肉, 頰邊的嬰兒肥早消退了, 但是臉掐上去還挺軟的,像棉花糖, 帶着獨屬于她的味道, 讓他幾度失控。

男人聲音漫不經心的, 帶着又痞又壞的味道。他嘆了口氣, 舔舔唇,一時間唇瓣特別幹渴,又癢得很。

“你啊, 就折磨死我吧。”

顧溪瞪大雙眼。

男人早傾身吻了下來, 他的動作兇猛,不給她一點兒反應的時間。

狹小的空間內,快要産生觸碰的那剎, 顧溪偏過頭。她偏過臉時, 謝西逾的吻落在她的臉頰和耳邊的軟肉上。

“等一下。”顧溪脫口而出, “給我時間想想。”

“謝西逾!”

謝西逾突然按下剎車鍵,他的嘴唇停在她耳邊,直起身,只是看着她,黑眸沉沉,卻并未發一言。

“為什麽。”他忽然笑起來,說出他心底已久的猜測,指尖捏住她的下巴,擡高,“你不喜歡高中時候的我,對嗎?高中時候的混蛋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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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沒有不喜歡。”

她的聲音在車廂內久久回蕩,兩個人皆是一驚。

“那現在呢,為什麽拒絕我?”謝西逾咬了咬後槽牙,“溪溪,你說一句我不喜歡你,我以後絕對不會再招惹你。”

“你的錢包,先還給你。”

她将錢包塞進他掌心,謝西逾只是輕嗤了聲,将錢包随手往車窗前一丢,然後俯身湊近了些,“不重要。”

顧溪推了他肩膀一下,嘗試着喚醒他的理智,“你能不能別這樣。”

他語氣有點壞,故意在試探她,“你和別的男人男人聊的這麽開心,就沒想過別這樣嗎?”

顧溪:“……”

強詞奪理。

小姑娘真的有些惱了:“我在生病,你這麽對待一個病人,良心不會不安嗎。”

她的語氣很着急,口吻裏全是焦急的聲音,這樣說着,鼻尖正對着他的鎖骨,呼吸無意中均勻的灑在他的肌膚上。

顧溪将座位往後轉了一下,他的手臂撐在座位兩端,跟着下移,領口露出下凹的鎖骨,散發着禁欲又成熟的氣息。

令她沒想到的是,謝西逾頭低了一點兒,語氣又低又緩,“對不起,是我不好,還頭暈嗎?”

他居然會認錯。

正恍神之間,她的鼻尖無意間擦過他的鎖骨。顧溪下意識後撤,兩個人都是一愣,男人“嘶”了一聲,眸色更深,身上一團火氣又被她挑了起來。

顧溪想找點什麽話題引過去,她突然想起他的錢包裏的照片,指了指正方形的皮夾,“錢包裏那張照片是什麽意思?為什麽你會有我的初中照片?”

他神色未松動半分,舔了下唇,“我們初中是一所學校的,顧溪,你知道嗎?”

顧溪的臉紅了一下,“知道。”接着,她克制住自己發抖的嗓音,“你從什麽時候知道的。”

“高考前後那幾天吧。”

“哦。”顧溪裝作若無其事地問,“所以,你留着我初中的照片,是什麽意思。”

初中,他們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沒有任何交集。

高中,也是這樣,只不過天之驕子從雲端跌落泥濘,收獲衆人的嘲笑,辱罵,排擠。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長大後他居然變了性子,對她窮追不舍。

“是。”他突然笑道,指尖捏住她的下巴,俯身湊近,“想你啊。”

車開到了京華大學門口,十二點鐘校門緊緊關閉着,門衛要看顧溪的學生證,不讓車進校。

顧溪發燒急得很,那會去醫院的時候只帶了身份證,沒有帶學生證,只能等到明天一大早學校開門在回宿舍。

無奈之下,謝西逾只好掉頭。

“去我宿舍住一晚?”他指尖懶散的搭在方向盤上,“不是京北國安大學的宿舍,是射擊隊職工親屬宿舍。”

顧溪被折騰一頓,突然很困,“你還住大學宿舍嗎?”

他的聲音很輕,“早不住了,不太習慣。”

顧溪想問問他這幾年大學生活是怎麽度過的,謝西逾側了側腦袋,看向她,“我這幾年,輾轉各大訓練基地,很少有時間回學校住校。”

“訓練辛苦嗎。”

“有點。”他突然笑道,“沒錢的時候住出租屋,成績下滑不給配教練,這些事情我都經歷過……辛苦啊,這麽辛苦你還讨厭啊。”

對上他戲谑的眸,顧溪低下頭,小聲解釋道,“我沒有讨厭你,高中不論什麽樣,那也是你啊,那是你人生中的一部分。”

她又怎麽會讨厭他呢,她比一切流言蜚語更早認識他。

謝西逾炙熱的視線在她的臉蛋上掃蕩着,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你真這麽想?”

“嗯。”

他忍不住笑了聲,“那你删掉我的聯系方式,怎麽解釋?”

顧溪:“……”

他怎麽還記得這件事。

他指尖的力度加重了幾分,以一種快要捏碎了的力道。

顧溪抓住他的手背,“疼。”

他放下手指,幫她擠上安全帶,“疼也忍着。”

大概顧忌着顧溪還是個病人,謝西逾也沒太過分。他啓動汽車發動機,側了側身,手背貼在她額頭上,試了試溫度,不怎麽燙。

“先睡會兒,到宿舍樓下我叫你。”

在車上顧溪睡的不怎麽好,她燒退了大半,今晚她打算回宿舍,從醫院到宿舍有十五分鐘的時間,顧溪一路上暈乎乎的。

迷迷糊糊間,她感覺整個人騰空一輕,謝西逾将她抱了起來,抱下了車。

“我以前呢,不是什麽好人,現在也不是。”

“以前人人都說謝西逾那個小子不學無術,将來一定是個落魄街頭混吃等死的家夥,顧溪,我不希望你的心中我是這樣的。”

這次她在心底無聲的問“為什麽”,謝西逾像是能感知到她的疑惑似的,攬在她腰間的力度沒松,輕聲在她耳邊低語。

“因為不想被你瞧不起,我想不卑不亢地站在你身邊。”

“因為我這輩子只追你一個。”

高中時他們天差地別,謝西逾不學無術,但是顧溪不是這樣的人,所以,他在努力的朝着她靠近,想讓距離縮短一點。

他扶正她的小臉,盯着她濃密卷翹的睫毛,以及逐漸發燙發紅的後耳根。

男人眉間難得有溫柔的神色,嗓音低沉,一字一句敲打在她的心尖上,似是快要爆炸開來,“這麽多年,老子等你一個電話都快等瘋了。”

顧溪大病初愈後一直和何煦泡在圖書館。

京華大學圖書館的書種類繁多,分門別類擺放着,排放特別整齊。顧溪看了一些新聞傳播的書,還有一些社會學的書籍。

何煦搬着電腦走過來,小聲說,“溪溪,你最近參加的那個科研項目出成績了。”

顧溪登陸學院網站查詢,發現網上她的項目排在首頁的位置,還寫着一個金獎。

第二十屆大學生創新創業比賽,金獎。

何煦佩服道,“你也太厲害了吧,這一個項目院裏導師一次通過,然後就拿了個金獎,要知道這個獎可重要了,好多博士都拿不到呢。”

“我也沒想到。”

“以後請我吃完啊,這可要好好請我吃一頓。”

“好啊。”

顧溪按耐不住激動的心情,心跳跳的飛快。剛起步這個項目的時候,她根本沒想過會獲獎,而且還是金獎。

走出圖書館時她的腳步不自覺帶着點雀躍,項目小組的群裏一片恭喜,她低頭看了看附近的餐廳,打算組織一下接下來的慶祝聚會。

下午,她去醫院做複查,排隊挂號的時候,郝嘉棋剛好下午班,找她聊了會兒天,祝賀她獲獎。

與此同時,手機震動幾下。

08:[圖片.jpg]

08:[恭喜獲獎。]

這幾天射擊隊緊鑼密鼓地在開展全運會體能測試,包括基礎體能和射擊短距離比賽兩類,兩類得分各乘百分之五十,相加後總排名選前三。

謝西逾很忙,顧溪不常見到他。

聽說這次內測,射擊隊裏有好幾個後起之秀,也有新晉的年輕隊員落敗,比分膠着不下。

夏冬前段時間在朋友圈裏發備戰的動态,顧溪有關注到,還點了個贊。

顧溪想了一下,發消息過去:[對了,之前那個隊內比賽比的怎麽樣?]

08:[還行吧,在我預期,有幾個小子心态不好,還要多經過大賽磨練。]

08:[不請我吃個飯?]

醫院裏,大屏幕播報,“36號,一診室,顧溪。”

顧溪連忙拿着病歷站起來,還沒發送那句“好”,就看見對面的骨科診室外,謝西逾正懶散的站着,視線不知看向哪裏。

男人站的很松散,穿隊裏紅白相間的訓練服,拉鏈一直拉到喉結以下,腕邊的袖口折了幾道。僅僅這樣,就已經引來無數人的側目。

他身邊站着李林立和一位醫生,醫生在觀察他手腕上的舊傷。

李林立問,“情況怎麽樣了?”

“每年定期來抽一次積液,三個月複查一次,不要過度用力。”醫生沉默片刻,“最壞的情況下就是這只手廢了,你常年訓練,這麽多年練得太狠了,導致舊傷複發。”

李林立:“最好的情況呢。”

醫生頓了頓:“手腕不能舉重物,脆弱,使不上力。我聽說謝教練的手腕十九歲那年就去美國治療了,為什麽治療後不康複一年,非要堅持訓練呢。”

李林立解釋道,“但是後來證明他當時的決定是對的,運動員的巅峰期很短,錯過了黃金的一年,可能連大滿貫都拿不到。”

“對啊。”醫生有點理解了。

李林立氣不打一出來,“你問他,謝西逾,你自己說為什麽。”

謝西逾“啊”了一聲,沒別的表情,盡管隔了一段距離,顧溪清晰的聽見他笑了一下。

笑聲劃過齒間,“還能為什麽,為了我喜歡的女孩。”

緊接着,他不緊不慢地說,“因為她畢業時送給我一句話——”

後來,我不顧一切愛上的那個女孩。

她祝我金榜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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