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無聲

顧溪剛說完那句話, 男人扶正她的臉,接着落下一個吻。

“你說的啊。”他俯身,“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吻到滿分為止。

她沒意識到那句“不客氣”裏飽含的深意, 顧溪眨了眨眼,輕輕的回應着。

他的動作過于輕柔,周圍恰好沒有什麽人, 只剩下籃球場上不時傳來的尖叫聲,好像與世隔絕了一樣。

籃球場和他們, 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顧溪在的這個世界,她只要稍不留神就會被他吞沒, 齒間的喘息被他盡數攫取。

吻漸漸落在她的鼻梁和眼角,謝西逾親一下就要喊一次她的名字, “顧溪。”

他顯然不滿于此。

低矮的圍牆将他們與外界隔開, 顧溪聽到了樹梢上鳥鳴,也聽到了劇烈跳動的心跳聲, 不分彼此。

謝西逾低頭咬上她的鎖骨, 笑意從喉間滌蕩出來, “顧溪。”

“顧溪。”他輕喚, “寶貝。”

顧溪被他吻的迷糊,起初還能踮起腳回應着,最後幹脆将主導權完全交給他。

這個時候她才深切的感受到。

名姓是比任何情話更有力的殺/傷武/器。

已不知過了多久, 籃球場上的人都走光了, 球場上稀稀拉拉的留着幾個喝完的礦泉水瓶,不時有高中生回來拿落在籃球場場上的校服和水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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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間,顧溪才反應過來, 她好像要遲到了。

她輕皺了一下眉, 紅着臉将臉瞥向一邊, 慢吞吞的推了推他的胸膛,“你……別親了。”

“我要遲到了啊。”

“你別親這裏……”

“別咬。”

“謝西逾。”

他啞笑幾聲,最後一吻落在她的眉間,他輕笑一聲,低頭,唇貼着她的鎖骨,“我在。”

顧溪深吸幾口氣,沒什麽力氣地揪住他的襯衫,“你別這樣,我要考試了。”

“很重要的考試。”顧溪語氣裏透着幾分惱,可是剛被他親的迷糊,語調帶着點顫,“挂、挂科就要補考了,可是現在已經最後一個學期了,沒辦法補考啊。”

“……”

“你這樣沾光的話,你和我一樣也會不及格。”

三秒後他松開她,鼻尖貼住她的額頭,嗓音輕慢又帶着不同以往的克制和正經。

“話這麽多,看來,還有力氣。”

她嗓音潤了水。

說出的話,氣都是帶絲的。

謝西逾盯住她,唇角勾了一下,強忍着語氣裏的沙啞,“遲早被你折磨死啊。”

考完試,謝西逾在樓下等顧溪。

就見顧溪背着一個書包,遠遠的朝他走來,然後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何煦彎着顧溪的手臂從考場出來,低頭和她咬着耳朵,“我就說這是個狗男人吧!像這樣的渣男,你吊他一陣子他就學乖了。”

“你看,被追到手了就是不一樣,他都不珍惜你了!老師都看出來你狀态不怎麽對,謝西逾他也太過分了吧。”

顧溪不緊不慢的“嗯”了一聲。

她考試前一秒鐘剛好進入教室,老師正在發卷子,監考的老師是教他們公共課的,顧溪低頭,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走進教室。

确實是,很過分。

雖然她複習很完善,題目百分之八十在她的複習範圍內,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有一些主觀題,這麽算起來她考及格沒有問題。

顧溪擡了擡眼。

擡頭時,剛好撞上他戲谑的視線。

謝西逾站在考試樓下等着,穿黑色風衣,耳垂上的那枚耳釘熠熠發亮,不少女生都注意到了他,頻頻向他投來視線,可是他誰也沒看,目光遠遠的鎖住顧溪。

也不知道他站在這裏等了多久。

顧溪低下頭,拽着何煦往前小步快走,和他擦肩而過。

謝西逾舌頂了頂口腔,嗤笑一聲,然後跟在她的後面,尋着背影追了上去。

高中時代顧溪是個難得的好脾氣,在他和她有限的相處時間裏,謝西逾幾乎沒見過顧溪發火。她生悶氣有點類似于自己和自己生氣,謝西逾都怕她把自個兒給憋壞了。

想了想,他好像從來沒有見過她生氣的樣子,但現在看來,還挺不好哄的。

“顧溪。”走到一處售貨機,何煦排隊買水,顧溪站在她旁邊低頭翻手機。

謝西逾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冒了出來,“跟我回去嗎?”

何煦瞪着眼,“回去哪兒啊,回去個der!”

顧溪咬了咬下唇,“不回去。”

“你別跟着我了。”顧溪說,“考完試我還要複習後面幾門課呢,所有課都考完了,我約同學出去玩。”

“明天還有考試嗎?”

“明天上午下午各有一門,下午那一門是最後一門了。”後天一門,大後天還有一門。”

“行。”謝西逾輕笑了一聲,揉了揉她的腦袋,“不打擾你了,好好考試。”

後面幾天考試日,謝西逾果然沒有打擾她,考試最後那天,顧溪的手機收到一條短信。

謝西逾:[圖片]

照片上,男人捧了個金獎杯站在隊伍的C位,胸前挂着三枚金牌,他高大屹立,背脊挺拔,站在年輕的面孔之中,有着少年感和成熟感交雜的禁欲和狂妄。

那天中途下了大雨。

頒獎儀式所在的體育館是露天的。

男人黑發完全被淋濕,的隊服濕漉漉的,隐約透出腰腹的肌肉,塊壘分明,人魚線深埋在腰部一下。

“怎麽辦,何煦。”

何煦一進門就看見顧溪盤着腿,頭發沒吹幹,就這麽坐在床上,抱着手機。

何煦坐過來,“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下一秒,顧溪脫口而出,擺了擺手,“不是,是我……”

“你怎麽了?”

“好像見到他就會腿軟。”

何煦:“……?”

“我第一次發現。”顧溪認真的說,“好像,謝西逾身材也挺不錯的。”

何煦:“……”

靠,如果有罪請制裁她,而不是在這裏被秀了一嘴狗糧。

一瞥眼,顧溪又躺在了床上,抱着枕頭在那兒傻笑而不自知。

她低頭打字:[是全運會那次頒獎典禮嗎?]

謝西逾回複:[是。]

顧溪:[為什麽發給我?]

等了五分鐘,對方回複。

謝西逾:[想你了。]

謝西逾:[想用點方式引起你的注意。]

顧溪臉上一紅,打字問道:[什麽方式。]

過了半秒,對面快速的回答,四個字就足矣讓她心跳加速——

[出賣色相。]

學期末結束的那天,姜顏給她發來短信,問要不要見面,她最近來京城探望表親了。

說起來,顧溪和姜顏這些年好久沒有聯系了。

少有的聯系,停留在那次同學聚會,四個月前。再往前是三年前,顧溪剛上研究生的時候,姜顏發來了一句“恭喜上岸。”

顧溪回了一句“謝謝,是保研”。

姜顏再也沒回複。

相反,林如延和顧溪的聯系還挺多,因為大學都在慶大讀書,有許多公共課和通識課的資料,林如延都直接來找顧溪要,一來二去兩個人越來越熟。

可是高考過後,林如延再沒聯系過姜顏。

很奇怪,明明是一對認識十多年的青梅竹馬,兩家的爸媽好到能每天晚上在小區裏散步,他們卻再也沒聯系過。

有時認識時間的早晚并不能夠決定走多遠,相反,緣分才是妙不可言的存在。

姜顏約顧溪來的是一家B6咖啡館。

聊着聊着,顧溪得知姜顏最近社交媒體分享自己的穿搭,漸漸有了點名氣,成為了粉絲十萬的穿搭博主。

“你和盛風怎麽樣了?”

“分了。”

“真的嗎?”

“真的。”

“家庭、地位、還有身處的階層都不一樣,怎麽可能在一起太久啊。”姜顏輕描淡寫地說,“你知道嗎,我們高考畢業後就在一起了,在一起的前兩個月,我都是高興的。”

“可是漸漸的,我們的消費觀念發生了巨大的差異,他幫我買的包包,幾萬塊,對他來說不過是花點小錢,我卻會産生負擔,我會擔心以後和他分手後怎麽辦。”

姜顏抿了口黑咖啡,“我不該這樣啊,愛情本來就不該是盲目的、沒有把握的。”

顧溪托着腮,認真的聽着,低頭攪動玻璃杯裏的冰淇淋紅茶。紅茶中的冰淇淋有點融化了,泡在清清的茶水裏,碎成泡沫。

姜顏的聲音還在繼續。

“後來的一年裏,我都很不快樂,大學更是如此,我和盛風不在一個學校,我會擔心他今天在食堂有沒有碰到比我更漂亮的你女孩子,會擔心他和朋友們聚餐,飯局上會不會遇見女生。”

“他身邊出現一個女生,對我來說都是一枚定時炸/彈,不知道哪天會引爆。”

“一個富二代,什麽都不缺,走體育的路子,就算并不是體育天才,以後混個體育相關的行業也有家裏的資金支持。”

“盛風現在就在開一家全國連鎖的羽毛球館,和他現女友一起。”

那天,姜顏本不想去北體的。

可是關于盛風的傳聞太多了,他身邊總是不缺朋友,同樣也不缺女人。

盛風上大學後就從新荷搬到京城定居了,他家在京城有兩處房産。

暑假,姜顏忍無可忍瞞着父母,攢錢買了一張前往京城的機票,那是她三個月的生活費。以往她暑假來京城,都是和盛風商量好的,他來新荷找她也會和他商量。

所以姜顏一個人單槍匹馬殺到賓館時,盛風沒有提前收到消息。

她冷冷的站在那裏,臉色陌生到像是能結成冰。

舉起手中的礦泉水,毫不遲疑地澆到床上的男女頭上,還嫌不夠,她拿起桌上冷掉的外賣盒。

盛風抓住她的手腕,将衣服拉好,皺了下眉,“冷靜,顏顏。”

那邊的女生驚慌道,“盛風,這是誰啊?”

盛風遲疑了一下,低頭面露尴尬,“我女朋友。”

“別這麽叫我。”

姜顏打斷他,緩緩地說。

“盛風。”

“分手吧。”

從暗戀到告白,再到在一起,熱戀,時間快的像飛馳而過的地鐵,姜顏感覺是上輩子的事。

“咱們兩不相欠了。”

姜顏哭着說,和高中他和她告白,她哭着說好,一個樣兒。

那時她拖着行李箱,連夜從京城飛到新荷,口袋裏的錢也不夠了,她四處找朋友借了點錢,才買了張機票回家。

姜顏和盛風談戀愛這件事,一直沒有告訴她的父母。

所以姜顏的媽媽看見她時,只以為姜顏是去外地旅游了,回來整個精神狀态都不好,給她請了一段時間的心理疏導。

那天晚上爸爸給她熬了一晚烏雞湯,姜顏邊吃邊哭,當時就拼命掉淚。在這段戀愛中,她對得起自己,對得起盛風,但對不起瞞了這麽久的父母。

“我不知道能和他走多久,但是剛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想和他走很遠。”姜顏說,“後來,我才知道,從開始時就錯了的兩個人,根本不可能走多遠。”

所以其實,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真的是一句很寬慰人心的話語。

因為,不是所有的念念不忘,終有回響。

顧溪回到宿舍,已經很晚了,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高中的事情。

盛風和姜顏的故事讓她一時間有些難過,但是木已成舟,他們兩個人早就不可能破鏡重圓了。高中時姜顏不要命的喜歡着盛風,但盛風顯然沒把她這份心放在心上。

顧溪輕輕嘆了口氣,謝西逾打了個電話來約她夜跑。

七點左右,天已經黑了,他們相約在操場上,廣播裏放着舒緩的音樂。

一見面,顧溪伸手抱住他,謝西逾有些受寵若驚,他低頭,下巴擱在她的發梢,“小顧老師。”

“這是準備接受我出賣色相了?”

顧溪輕輕的搖了搖頭,抱着他的手沒撒開,“我今天,碰到了一個高中同學。”

他揉了揉她的肩膀,“誰啊。”

“姜顏。”

謝西逾輕皺了一下眉,沒有什麽印象,“你們20班的?”

“嗯。”顧溪回答,“是我同桌,從高三開學,我和她就一直是同桌了。”

她突然踮起腳,雙手扶住他的臉,神色無比認真,“問你一件事。”

謝西逾勾唇,“說。”

“你喜歡我嗎?”

他愣了一下,沒想到顧溪會突然問這個。謝西逾盯住她的雙眼,“我說一句話,太庸俗了,可是我還是想說。”

他低了低頭,更深的望進她的眼睛。

“我愛你。”

“比你想象的還要愛你。”

他早就栽了個徹底。

顧溪的心漸漸加速,心中波瀾泛起漣漪,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操場上,人群湧了進來,漸漸的将他們兩個人淹沒。

謝西逾牽住她的手,月色朦胧,兩人并肩在月下散步。

手指的力道收了三分,他側頭過來,喉結動了一下,勾下黑色的口罩。

“明天和我一起去看奶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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