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躲過一劫的小可憐躲過一劫的小可憐……
程青枝的心像是一下子墜入了冰窟,無邊寒冷的冰水灌入他的身體,他全身被凍成了一塊冰。
那聲音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了,那是他日思夜想的聲音,甚至連夢中也不例外。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程松兒聲音會在這一瞬間出現。
沒有往日的一絲柔情,只有冰冷的,毫無感情的質問。
“我問你,你在做什麽?”她沉聲問道,眉頭狠狠的皺了一下。
他一下子慌了神,手裏的碗應聲落地,滿地碎片。
此刻他滿腦子嗡嗡的聲音,耳朵裏是刺耳的尖鳴。
他沒有回答,就像罪大惡極的犯人被判了死刑,渾身的力氣都被抽離,無力回答她的話。
回答又能回答什麽呢?
這樣狼狽不堪的他,這樣不知廉恥的行為,卑賤的就連勾欄裏最下賤的小倌也做不出來的舉動,被她抓了現行。
她發現了他最肮髒的一面,她發現這樣惡心的他竟然在亵渎她,她會怎樣想他?
她是否回後悔來到他身邊拯救他?
她會離開嗎?
“對不起。”他聲線哽咽顫抖,淚水無法抑制的湧了出來。
巨大的恐懼讓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打着顫,膝蓋好像被一點一點敲碎,牽連着他身體裏的每一寸神經,每一寸血肉骨骼,脫力的跪了下去,跪在破碎的瓷片上,發出沉重又脆弱的聲響。
“你——”程松兒臉色大驚:“你這是做什麽?”
不就是偷吃東西嗎?怎麽弄得這麽大陣仗?把她都吓了一跳。
她連忙把他從地上拉起來,但幾乎被恐懼撕裂的他已經無力站起來,他拉着她的手,嗓音嘶啞的乞求:“松兒,我錯了,對不起,你原諒我好不好?你不要、”
不要走
“好好好,我原諒你。”程松兒拉着他的手,輕輕拍着他瘦削的脊背安撫着:“別哭,別哭,快起來。”
程松兒無比尴尬,又無比莫名其妙的安慰着。
她原諒什麽呢?
原諒他偷吃剩飯?她又不是周扒皮,只是吃個剩飯而已,多大點事啊。
她剛剛是有些生氣,但她生氣的是程青枝太不會對自己的身體負責了,寧可吃她的剩飯,也不給自己弄點好吃的。
這不是自己折磨自己嗎?
等她好不容易将在崩潰邊緣的程青枝安撫好後,她将他扶着坐到小凳上。
剛剛哭過的程青枝眼眶紅紅的,眸光顫顫巍巍,若仔細看,裏面還泛些不安的紅血絲,發絲被淚水打濕粘黏在臉側。
鋒利的瓷片刺破了他的衣擺,紮進了他的膝蓋裏,她将它們一個一個拔出,整個過程,程青枝都溫順的一聲不吭。
她本想查看一下他膝蓋上的傷勢,但想想男德......平時連腳都不讓人看,膝蓋自然就更不會了。
她嘆了一聲,憐惜的将濕發撥到他耳後:“怪不得,你剛剛跟我說不會浪費,原來是因為這個。”
她話一出,程青枝好不容易穩定的情緒,瞬間變得不收控制起來,呼吸瞬間變得沉重而急促,胸膛劇烈的起伏,冷汗涔涔的往外冒。
“別害怕,我不是在責怪你。”她連忙拉住他的手,他的手幾乎沒有一點溫度,就像一塊冰。
她忍不住将手握緊了些,繼續說道:“吃個剩飯而已,不是什麽大事,你別害怕,我不會怪你的。我只是有點生氣,家裏不像以前吃不起飯的時候,如今這麽多糧食,你想吃什麽做就行了,不必吃我的剩飯呀。”
“......你、”程青枝紅腫的眼眸愣愣的看着她,良久發不出聲來。
“而且剩飯的味道也不好啊,都涼了,油也都凝固了,說不定還會吃壞肚子,哪比得上剛出鍋的飯菜。”
剩飯到底有什麽好吃的?她這個現代人反正是不明白。
程松兒試圖把他的壞習慣糾正過來。
‘她好像什麽都沒發覺......’程青枝心裏突然産生了一種大膽的想法。
她只看到了他在吃她的剩飯,并沒有發覺這個舉動之前潛藏着如何瘋狂暗湧的癡妄。
或許她不是沒有發覺,她是不懂。
對,從不涉人間的妖,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哪裏懂得人間那些髒髒龌龊的彎彎繞繞。
他心裏猛地松了一口氣,掐着他心髒的那股令人恐懼的力量也驟然消失,他終于可以暢快的呼吸。
“而且你這樣子,要是被別人看見還以為我虐待你呢。”她又說道。
“我...我知道了。”他低聲道。
“真的?”她低下頭,看着他的眼睛。
光線晦暗籠絡,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她不得不靠他近些。
“.....真的。”程青枝下意識屏住呼吸,心髒因為她的靠近而激動的狂跳着,撞得他胸腔發疼。
“那就好,下次如果再讓我看見的話,我就真的生氣了。”她故意把話說得重了些,看到程青枝鄭重的點頭,她才心滿意足,覺得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對了,膝蓋上的傷嚴重嗎?”她問。
程青枝搖頭,手捂着膝蓋處的血漬:“沒事,不嚴重的。”
他甚至開始彎腰撿起地上的碎片,準備收拾這滿地的狼藉。
“怎麽會沒事,都流血了。”她一把拉住他的手:“別幹活了,走,跟我進屋。”
程青枝被她拉着站了起來,但到底是傷到了膝蓋,走路時的走姿十分不自然。
“不會傷到骨頭了吧?”程松兒看着他走路的樣子有些擔心,但又不好掀開他的衣服直接查看。
她将他帶到房間裏,自己則站在屋外頭說:“你看看傷勢,傷口深不深?有沒有傷到骨頭?”
屋裏慢慢傳來窸窸窣窣的脫衣聲,良久,他說道:“沒事的,只是傷到了一點皮肉。”
“真的?不許騙我。”程松兒聲音微微一壓。
“是真的。”程青枝着急的說,除了他自己那些卑劣下賤的心思,其他的他從來都不敢對她隐瞞:“真的只傷到了一點皮肉。”
皮肉傷也不能不重視,在古代一點小病都能要人命,可惜家裏沒有藥。
“我去徐叔家裏借點藥,你就在家裏等我知道嗎?”
“......好。”窸窸窣窣的聲音繼續傳來,好像是程青枝在穿衣服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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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程松兒第一次主動站在徐叔家門前,她現在屋外頭喊了幾聲,屋內很快有人應答。
她看到屋子裏的窗戶被推開,林玉秀半張臉露了出來,看到是她時,臉上明顯掠過一絲笑意。
很快徐叔走了出來,林玉秀也緊跟在他身後。
“松兒妹子,怎麽了?”徐叔問道。
“我哥他受傷了,家裏又沒有藥,想向你們借點,等我過幾天去城裏買了藥,再還給你。”她說道。
“嗐,什麽還不還的,大家都是鄰居這麽客氣幹什麽。倒是青枝那孩子,他怎麽受傷了?嚴不嚴重啊?”說這話的時候,徐叔的眼神明顯在她身上看了一下。
好像是在懷疑,是不是她打人的老毛病又犯了,又虐待程青枝了。
“他不小心被摔碎的碗紮傷了,倒是不嚴重。”她解釋道。
“不嚴重就好。”徐叔笑着說:“你等着,我這就去給你拿。”
徐叔回了屋,但林玉秀卻沒有跟着徐叔回去,他們就隔着一道矮小的籬笆牆對視。
沒有被發簪挽起的頭發柔順垂落在肩頭,身後是漫天飛雪,比起平時,此刻的程松兒多了一絲柔和溫雅的讀書人氣質。
林玉秀臉頰微紅,爹爹說的果然不錯。
論模樣程松兒确實是十裏八鄉排第一的俊俏,沒人比她更好看了。
“那個、你和今天來的媒人談的怎麽樣了?”程松兒問道。
程松兒平時對林玉秀敬而遠之,但還是不想他跳入火坑,便打開話匣開口問道。
聽到這陣子對自己冷淡不已的程松兒忽然問起了自己的婚事,林玉秀心裏又是驚喜又是得意。
他就知道,即便程松兒突然轉性了,她的心裏還是有他的。
“聊得不錯,對方挺看重我的,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他眼尾輕揚,明麗動人。
“沒什麽,就是問問。”程松兒語氣停頓了一下:“我之前在劉地主家裏做過幫工、”
“嗯,怎麽了?”
“聽說她女兒已經病入膏肓了,娶夫郎只是為了沖喜,你嫁過去很有可能......”
“你胡說八道!”
程松兒話還沒說完,就被林玉秀激烈訓斥的打斷。
“是程青枝讓你這麽說的對不對?他看到我即将嫁給地主的女兒,即将過上好日子,他心裏不平衡,嫉妒我過得比他好,所以故意讓你說這種想再一次毀了我的姻緣是不是!”林玉秀激動的抓着她的手,眼神裏充滿了恨意。
“這跟我哥沒有半點關系,而且我哥從來都沒有嫉妒過你。”程松兒冷冷的說。
“哼——”林玉秀冷笑:“我才不信!”
“不信就算了。”程松兒言盡于此,該做的她已經做了,要是林玉秀繼續往火坑裏跳也跟她沒有任何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