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绾發绾發

可他不敢告訴程松兒,他也是她最讨厭的那種男人。

他陰狠善妒,滿腹怨氣,就像一條從潮濕陰溝裏爬出來的毒蛇,腐爛的濕冷貼着他的骨頭生長。

不敢想象,這樣卑賤醜陋不堪入目的他,如果被程松兒發現,她該用何種冷漠又厭惡的看待他。

她或許會皺起好看的眉,露出嫌惡的表情,擡起她高貴的足踩在他的臉上,像碾死一只惡心的蟲子一樣碾碎他的心......

不......或許她連碰他一下都會覺得惡心,嫌棄他髒污了她的衣裳。

她會頭也不回的離去,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的世界裏。

程青枝絕望的想着,精神近乎崩潰。

“哥,你怎麽了?”程松兒看他的臉色突然發白,緊張道:“是不是傷口裂開了?”

程青枝搖搖頭,可心口巨大撕裂的絞動讓他嘴唇哆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害怕他一張口,就會忍不住顫抖的哀求她的垂憐。

“我就說讓你不要亂動,你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坐下的,傷口肯定是裂開了。”程松兒強硬的摁在床上,攤開被子将他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這下可別動了,好好休息,等第二天傷口結痂應該就好了。”

程青枝顫巍巍的點頭,眼裏淚花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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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劉地主就派人來送彩禮了。

一長排穿着喜慶大紅衣的彩禮隊伍吹吹打打的提着大包小包的在程家村轉了一圈,然後停在了林玉秀的家門口。

冬季不用農作,不少人都閑賦在家,劉地主這樣的大場面吸引了程家村裏不少人都圍過來看熱鬧。

林玉秀的母親和兩個姐姐也從縣城裏趕了回來。

一家人看着快要堆成山的彩禮臉都快要笑爛了,估計是沒見過這麽鋪張的場面,簡單計算這些彩禮都有三四十兩。

三四十兩是什麽概念?

程家村的女人娶夫彩禮不過幾錢而已。

林家母女三人在城裏做幫工辛辛苦苦一年,不吃不喝,也才只能掙十兩銀子。

別的不說,把林玉秀嫁出去,林家兩個女兒娶夫郎簡直輕輕松松。

“徐叔、林嬸兒,你們夫妻倆好福氣呀!”

“就是就是!玉秀那孩子打小就俊美,我早就知道他是個有福氣的人。”

“恭喜恭喜!”

圍觀的程家村村民們心裏羨慕的不得了,尤其是家裏有兒子的,拉着兒子的手指着林玉秀說:“瞧見了沒有,多學學你玉秀哥哥,要嫁就要嫁個有錢人,将來彩禮都夠你姐姐妹妹娶夫了,可別當個賠錢貨,聽到了沒!”

“可不是嘛,聽說林家大女兒的親事也已經定下來。就等着玉秀的彩禮一到,分一部分給姐姐出彩禮錢。”

“瞧瞧,這才是好兒子。”

此刻的林玉秀站在院子裏,看着村民們豔羨的眼神,心裏神氣極了。

他得意的绾了绾鬓邊的碎發,眼神不經意間瞥見了正好從屋子裏走出來的程松兒,臉上的笑容頓時淡了幾分。

他看到程松兒的目光随意的掃了一眼堆滿了院子的彩禮,只在為首的聘雁上停留了須臾,然後平靜的拿起鏟子給院子除雪。

整個過程,平靜的連一個眼神都未曾施舍給他。

正當他心中不是滋味時,程青枝端着一碗熱乎乎的湯從廚房裏出來拿給她喝。

臉上一直沒有什麽表情的程松兒接過他的那碗湯,笑了起來。

這樣溫柔的笑意,她從未沒有對他顯露過。

林玉秀心中惱火,收到不菲彩禮的喜悅瞬間被沖淡。

要不是送彩禮的管家和媒人都在,他的臉幾乎立馬就要垮下來。

最後還是林母将管家和媒人請進了屋,林玉秀雖然看着程松兒和程青枝兩個人親親我我你侬我侬覺得礙眼至極,也不好發作,只能跟着他們進了屋。

“松兒,你瞧那對大雁,像不像你之前抓的那對?”程青枝無意間看到了林玉秀彩禮上綁着的那對大雁問道。

程松兒點點頭:“應該是。”

她看到那對大雁的第一眼就覺得十分眼熟,但這對大雁當初不是已經被劉地主送給即将進門的女婿了嗎?聽說原女婿家境也是不錯的。

劉地主家裏對女兒的婚事瞞得很緊,誰也不知道,原本已經有一門親事的地主女兒,為什麽要重新談婚。

但看到這對大雁,程松兒心裏頓時就有數了。

應該是人家知道了地主女兒命不久矣,不想自己的兒子嫁過去守鳏,所以将彩禮連同這對聘雁已經退了回來。

而有了退婚的前車之鑒,劉地主将女兒的病情瞞得越來越緊,只想快點找個人結婚沖喜。

所以他們看上了林家,林玉秀長得漂亮,林家家境也普通并且沒什麽人脈好糊弄,更重要的事林玉秀一切向錢看,把程松兒的好心提醒當做驢肝肺。

他們現在還沉浸在即将‘嫁入豪門’的喜悅當中,絲毫沒有理智可言,也不想想地主家為什麽這麽着急娶夫。

若是沒有收下彩禮還好說,一旦收下,将來還有反悔的可能嗎?

程松兒有些惋惜,林玉秀以後的日子,她幾乎一眼就能望見頭。

可惜他身為局中人,卻半點不清醒。

因為彩禮的事情,林家顯然特別高興,在管家和媒人走後,林家母女三人便開始大方的花費起了林玉秀的彩禮。

農村的彩禮并不像她小時候看的古裝電視劇那樣誇張,一箱一箱的金銀珠寶往女方家裏擡。

除了基本的聘雁和銀兩外,一頭羊,一頭豬,幾十斤好酒,大米,以及地主家請工匠打造的銀首飾。

大約是林家感覺自己家一瞬間闊綽了,暴富了,亦或是被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誇贊吹噓聲弄得飄飄然了。

當天中午林家就把彩禮裏的一頭豬宰了,宴請全村。

其他村民看見林家這麽大方,誇贊的話就更加不要錢似的往外吐......是程松兒看了都要啧啧稱奇的程度。

程松兒低頭,繼續準備弄熏香腸臘肉的架子。

因為绾發的發髻丢了,程松兒只能随便拿一根繩子綁着,但繩子系不緊,稍微活動一下頭發就松了,垂落在她的胸前,遮擋着她的視線,極為不方便。

“松兒。”程青枝在她背後喊她。

“怎麽了?”

程青枝的手背在身後,寒風一吹,露出荼白色的一角。

他臉色微紅,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我看你的簪子丢了,就趁夜給你做了一條發帶,可以暫時代替。”

背後的手緩緩伸到她面前,一條約半指款的荼白色發帶安靜的躺在他的手掌心,發帶尾部還繡着一簇雅致的荼蘼花,寒風一吹,發帶飄動,荼蘼花仿佛也活了一般迎風搖曳。

“你、這是你熬夜做的?”程松兒有些又驚又喜。

“嗯......不知道你喜歡什麽花,就随便繡了一朵...你喜歡嗎?”程青枝點點頭,看到她驚喜的眼神,嘴角愉悅的勾起。

“我可太喜歡了。”程松兒笑着說:“不過熬夜對身體不好,你本來就有傷,下次不要再這麽勞累了。”

“一些手工活兒而已,不累的...你喜歡就好。”程青枝面色微紅,像一只小狗為今天又讨得主人高興而沾沾自喜。

程松兒接過發帶,雙手繞道腦後準備用發帶将頭發紮起來,但是沒有松緊帶的發帶怎麽紮都松掉。

程青枝輕笑:“松兒,發帶不是這樣用的。”

“那應該怎麽用?”程松兒問。

程青枝對她說道:“你坐下,我給你系。”

程松兒幹脆坐在屋前的門檻上,程青枝則搬了個凳子坐在她身後。

他解開被她胡亂纏繞的發帶,瀑布一般的青絲瞬間垂落。

他眼眸微動,将十指插入她的發間,柔順的觸感瞬間如水母柔軟的觸絲溫柔的包裹着他的指尖。

程青枝滿足的輕嘆一聲,忍着指尖的流連,将她的長發分成三大股,編成一條松松的辮子,黑亮柔順的辮子裏荼白色的發帶精致的穿插而過,在發尾系了一個結,又用一條細繩緊緊的匝了幾圈,發帶頓時就牢固起來,尾端的荼蘼花在她的發梢盛開,任憑她如何動也不會松開。

“好了。”程青枝忍着眼底的驚豔,低聲說道。

“哥,真的不會松了,你是怎麽系的?”程松兒站起來,跳了幾下,發帶穩如泰山。

她一動,身後的辮子就跟着一起晃動,荼蘼花在她的發間搖搖欲墜,美得像池水中精致的錦鯉魚尾。

“你自己反手绾發自然弄不好,得需要別人幫你才行。”他說。

“那我不是以後每天早上都需要你幫我绾發了?”她回頭來問他。

程青枝一愣,想到以後的每一天早上他都會為松兒編發,一股奇異又愉悅的滿足感從心頭湧起。

他笑道:“怎麽,你嫌棄我給你绾發嗎?”

程松兒搖搖頭:“那倒不是,就是覺得太麻煩你了。”

程青枝笑意更濃,濃的有些妩媚:“為松兒绾發,怎麽會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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