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戲子小戲子
買米剩下來的錢,程松兒拿去買了很多大白菜。
北方冬天大白菜也是幾百斤幾百斤的買,然後就對在屋子外頭,因為溫度低所以一整個冬天也不會壞掉。
程松兒只買了一些,然後把這些白菜都鋪在米袋子上掩人耳目,這樣路上就算是碰見了熟人也可以假裝是去買大白菜蒙混過去。
等這些米面和菜都裝完之後,再往程家村裏趕已經是晚上了,因為古代娛樂設施少,所以村裏人歇息的都比較早,亮燈的人家并不多。這也是程松兒刻意挑的時間,生的村子裏人多口雜。
但是在進村不久後,程松兒看見不遠處打起了一個小棚子,裏面不時的傳出咿咿吖吖的聲音。
那聲音并不讓人覺得面紅耳赤,反而像是有人在可以的練嗓子。
棚子外頭挂着一盞小燈,在寒冷的夜風中搖搖晃晃,一張鵝蛋粉面的俊美臉蛋,他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戲服,模樣也就十七八歲,戲腔如行雲流水韻悠揚,眼波流轉中的旖旎風情更是媚極。
就連給她趕車的車主人都看得癡了,眼神巴巴的望着那小戲子。
“喂,大姐,趕路了。”程松兒戳了她一下,那趕車大姐才堪堪回過神來。
“呵呵。”小戲子靠着棚子掩唇嬌笑,聲音如銀鈴搖晃般清脆,低眉婉轉中帶着男兒家青澀與妩媚。
趕車大姐再次陷了進去。
程松兒無語,幹脆自己趕車,離開了這個地方。
“妹子,你認識這個男的不?他叫啥?多大了?成婚了沒有?”打車大姐呆呆地看着那小戲子,忽然轉頭來問她。
原來是這大姐看上他了。
她笑道:“這我倒不清楚,他應該是這兩天随戲班子搬來的戲子的,估計唱幾天就走了,你要是喜歡人家不如一會兒去問問。”
“成。”打車大姐樂呵呵的,時不時的還把頭伸到後頭往回張望。
終于快到屋前,隔壁林家白天殺豬烹肉應該是累着了所以早早的熄了燈歇息,周圍一片屋子,只有她家的燈還亮着,在深夜的細雪中飄飄蕩蕩。
單薄瘦削的人影斜倚着門框,不時張望着,橘黃的燈光映出了他半張臉,在雪中明豔清麗。
“松兒——”他看到了坐在車上的程松兒,開心的笑了起來,跑上前來撲倒她懷裏。
一瞬間,程松兒仿佛覺得他像一座活過來的望妻石。
程松兒揉了揉他的肩,然後将車上的東西都搬到了地窖裏,猶豫之前就囤了幾百斤的糧食,這下又來了一千多斤,地窖幾乎快放不下了。
“怎麽買這麽多啊?”程青枝在她耳邊小聲的問。
程松兒往四周看了一眼,将他拉進了屋裏,把白天看到的情況都告訴了他。
“饑荒?”程青枝光是聽她描述心就揪了起來。
當年他的生母就是因為饑荒而被餓急眼的流民打死,家裏的糧食都被搶光。
是姥爺拼死将他和爹爹護着,用從老鼠窩裏找到的糧食和觀音土給他們糊口,才讓他和爹爹沒有被餓死,而姥爺卻......
因為生母離世,他又沒有妹妹,家裏的田地和房屋被姑母霸占搶走。
爹爹帶着他輾轉到了程家村,嫁給了程松兒的母親,本以為日子會慢慢好起來,誰知只是另一個地獄罷了。
“那我們該怎麽辦?松兒,我們離開這裏吧?”程青枝無措的拉着她的手。
饑荒是埋在程青枝童年最深處的噩夢,一切苦難的源頭都是從那場饑荒開始的。
“能去哪兒呢?鬧饑荒不是一個縣城的事,那是幾個省連成一片,千萬人遭殃,況且這個時候大雪封路,我們的銀錢又不多,我們能躲到哪裏去?”
更何況在古代,即使是所謂的太平盛世,土匪流寇也從來沒有消停過,此時南方還未開發完成,這個時候去很有可能死在路上。
“可......”程青枝喃喃,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沒關系,我們現在不是已經提前屯好糧食了嗎?只要我們低調,不讓別人知道我們已經囤好糧食,我們就不會有事,別害怕,有我在呢。”程松兒安慰道。
況且說的殘忍一些,饑荒對于家裏沒有多餘的錢糧的窮人來說是一件恐怖的事情,但對于有錢人來說卻是一場機遇。
像隔壁村的劉地主,以地主精明的性格,明知饑荒還舍得那這麽多糧食肉做彩禮,就說明她有恃無恐。
越是饑荒,人餓得快死的時候,為了換取糧食他們任何事情都願意幹,包括賣地。
不知道有多少地主、富農都是以這種方式崛起的。她們趁火打劫,在饑荒年以極低的價格,甚至幾袋子米就可以買下一塊地,大搞土地兼并。
程松兒嘆了一聲,既然她跑不掉,還不如抓住這場機遇。
“我不怕...我聽松兒的。”程青枝抓住她的手,明明手心已經因為害怕而冒出了汗珠,卻還是願意無條件的選擇信任她。
程青枝越是這樣,程松兒心裏就越發憐惜他。
“松兒,你忙了一下午,肯定還沒吃飯吧?”他說道。
他一說,程松兒的肚子應聲響起。
“下午我沒事,就把臘肉香腸都熏制好了,我這就卻給你蒸一段來。”他唇角勾起,笑意溫賢,絲毫看不出剛才的慌張無助。
程松兒點點頭:“好。”
很快,程青枝将一根蒸好并切成小片的香腸端了上來,同時端上來的還有她下午自創的壽喜鍋。
但不同的是,這次鍋底的湯是新的。
“這是、你自己做的?”程松兒驚奇的看着鍋底。
程青枝羞赧點頭:“你是女子,不應該總是出入廚房,所以中午你在做鍋底的時候,我就在心裏記着你放的調料和步驟。這樣以後你再想吃的話就不用自己動手,我就可以做給你吃了。”
嗚——
程松兒心裏柔軟的一塌糊塗,這也太貼心了吧。
“松兒你嘗嘗味道如何?我試了一下,味道和你中午做的差不多,要是你覺得差了些味道,我以後再去改進。”程青枝在一旁說道,并體貼的将筷子放在她手裏。
“不用改,已經很好了。”程松兒随便夾了一塊肉嘗了嘗味道,真的跟她中午做的一模一樣。
天知道她當時做的時候有多敷衍,身邊有什麽材料用用什麽材料,至于步驟,她自己也忘得七七八八了。
如果現在讓她再做一份同樣味道的壽喜鍋都不一定能做出來,沒想到,他竟然一聲不吭的将所有的步驟銘記于心。
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突然就明白了古代的男人為什麽那麽熱衷于老婆孩子熱炕頭。
一回到家就有熱飯吃,連夜給她做發帶、做兔毛領,萬事都順着她,無條件的相信她。像程青枝這樣賢惠的男人誰不喜歡啊。
“你也沒吃飯吧?”程松兒看着他問:“一起吃吧,煮了這麽多我一下子也吃不完。”
“好啊。”程青枝眼眸微彎,坐在她旁邊,夾了一塊老豆腐放進碗裏,斯文小口的吃着。
“以後我回來的晚了,你可以自己先吃,別這樣餓着,胃會餓出毛病的。”她說道。
“可是我想等你呀。”程青枝咬着筷子,水澹澹的眸子望着她:“你不在,我吃不下。”
突如其來的直白發言,讓程松兒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雖然他明白程青枝想要表達的不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但是這話,這語氣,怎麽聽怎麽不對味兒。
她抓了抓頭發,眼神盯着鍋不敢擡頭:“是這樣啊...那...我以後争取早點回來。”
“好。”程青枝開心的笑。
吃過飯後,程青枝擦拭着小桌子,有給她端來了洗漱的熱水,水盆邊上搭着一條幹淨的帕子,是給她擦臉用的。
有時候程松兒都覺得程青枝根本不像她的哥哥,反而像她的貼身仆人,洗衣做飯,她貼身的事情全都包攬了,事無巨細樣樣都為她做到了極致,并且還毫無怨言。
他就像一汪溫水似的,如果有一天程青枝不在了,她或許還會覺得不習慣。
“對了,明天下午村子裏的戲班子就開始唱戲了,松兒你要去聽嗎?”他坐在炕沿邊說道。
“這麽快?我還以為光搭戲臺就要好幾天呢。”她一邊擦臉一邊說。
“村子裏有一個放置很久的舊戲臺,他們不用自己搭,修整一夜就可以唱戲了,剛剛他們戲班的班主還挨家挨戶的跟我們說,讓我們過去捧場呢。”見她擦完臉,程青枝熟練的接過她手裏的擦臉布,端起水盆說道。
一說到戲班,程松兒忽然想起趕車回來的時候遇到的那個唱戲的小戲子。
也不知道那個趕車的大姐有沒有折回去跟那漂亮的小戲子搭讪?那小戲子又是否願意在深夜搭理趕車大姐?
八卦之魂開始燃燒的她,不由得輕笑。
程青枝看着她笑的這麽開心,還以為她對聽戲曲十分感興趣,不由得問道:“松兒你很喜歡聽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