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顧衍之以為要想辦法把夏臨澤找來是件麻煩事,但還不等他和青狐想出個合适的辦法,一天後,睿王爺就自己找上門來了。

下人通報時顧衍之聽得一愣,青狐向他使了個眼色,自己則起身藏到了柱子後,借着屏風的遮擋小心地向外望去。

夏臨澤身上披着一件狐裘大氅,白色的絨毛好幾撮都粘到了一塊兒,看來是從京城外回來的。

青狐微一眯眼,就聽顧衍之道,“睿王爺,您今天——”

“沒什麽別的事。”夏臨澤一個旋身在主位上坐下,把玩着手中精致的白色祥雲骨瓷杯,“來看看你而已……衍之,我聽說你是淵親封的侍君,連封號都是他親自起的,是不是?”

顧衍之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承蒙陛下厚愛,臣——”

“厚愛?”夏臨澤意味不明地重複着這兩個字,目光愈發陰鸷。

顧衍之像是沒聽出他話裏的不對勁,臉上的笑容變得柔和,“是的,陛下他……對我很好。”說到這,幾抹紅暈染上白玉般精致的面龐,像是不太希望別人獲悉太多二人的私事一樣,顧衍之帶着羞赧的神色止住了話頭。頓了頓,他的聲音變得失落和憂愁,“可現在陛下卻不知所蹤,衍之實在是擔心,睿王爺,不知道您可有陛下的消息?”

青狐默默地在心裏點了個贊,瞧這純情羞怯的樣子,裝得多像,一看就是有經驗的。

這時候夏臨澤突然站了起來,顧衍之吓了一跳,擡起頭一臉茫然地看着他。

嘴唇緊抿,嘴角下彎,眉毛擰起,鼻孔微張——青狐知道,夏臨澤在憤怒。

“他不會回來了。”夏臨澤說。

眯眼,上唇提升,面無表情。

嫉妒。

“你說什麽?”顧衍之瞪大眼,“陛下——”

“他不會回來了。”夏臨澤冷冷地道,猛地挨近顧衍之,右手捏住他的下巴。顧衍之痛呼一聲,瑩潤清透的眼眸蒙上一層水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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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樣,不如你跟了我,如何?”夏臨澤輕佻地問道,左手攬住顧衍之纖細瘦弱的腰身,幾乎整個人都壓在他身上。

“不,王爺,我、我……”顧衍之心下一驚,面上依然做出推拒羞窘的模樣,“你別……我、唔……”感覺到夏臨澤的手已經繞過腰間按向他身後,顧衍之再也顧不上其他,動作迅速地按上男人手臂上的幾個穴位,用力推開他站起身,踉跄地後退了幾步。

“王爺還請自重!”顧衍之又羞又怒,“臣對陛下的感情日月可鑒,這輩子都不會再愛上其他人,不論出于何種原因,都請王爺莫要再提這些了!”

夏臨澤一時不察,竟被顧衍之輕易的幾下捏的手臂發麻,半天還緩不過勁來。想不到一個小小侍君,竟也有這樣的功夫。

“只要你答應,除了後位,我什麽都可以給你。”

“王爺!”顧衍之拔高了聲調,胸膛由于憤怒而急劇起伏着,“衍之只是陛下一人的侍君,永遠都會如此!”

夏臨澤不再說話,顧衍之面露怒色,也不再多客套,很快便讓奴才送客了。

待到确定夏臨澤已經走遠,青狐才從藏身的地方走出來。

“他很奇怪。”顧衍之說,沒好氣地整理着剛才弄亂了的衣服,“你怎麽看?”

“我覺得他不是因為喜歡你才那麽說的。”青狐聳肩。

“廢話!”顧衍之怒道,“喜歡我?他想殺了我還差不多!”從頭到尾,夏臨澤看他的眼神就沒有過善意。

“是呀,他不喜歡你為什麽還要那麽說?”青狐反問。

“我怎麽知——”顧衍之突然想到了什麽,難以置信地瞪大眼,“他該不會喜歡——陛下?”

“不是沒可能。”青狐點頭,“我有安排人随時盯着他,一會兒運氣好,說不定能直接跟着他找到麒麟在哪兒。”

成功的可能性姑且不論,因為夏臨澤确實是異常暴躁的一路往回趕,等回到府邸時,夏臨淵已經準備上床眯眼休息了。

今天又趁着夏臨澤不在吹了一天的風和雪,晚上時夏臨淵終于成功地發起了燒,渾身難受,一會兒冷一會兒熱,頭也疼得要命。再加上該死的不知是什麽狗屁藥,他半點力氣都用不上,情況比之前還要糟糕。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失,夏臨淵整個人都焦躁起來。他知道在面對大夏這樣一個大國,且沒有出兵理由的情況下,再加上冬天這樣的惡劣的氣候和環境,天啓不會貿然打上門來,卻還是忍不住想夏臨澤一夥到底和天啓做了什麽交易。是割地還是割城?天啓的實力不容小觑,如果外面也插上一手,裏應外合,真不知道丞相溫卿他們扛不扛得住。

這次生病是他唯一可以接觸外界的機會,希望鐘情和丞相能抓住時機……

“嘶——”夏臨淵按住抽痛的太陽穴,說是輿論力量,但在皇帝失蹤數日的情況下,就算溫卿再怎麽說天意言明皇帝沒死,夏臨淵才是天意承認的正統帝王,那又有什麽用?

房門被大力推開,發砰的一聲撞在牆上,夏臨淵悚然一驚,擡眼望去,卻是夏臨澤走了進來。

看得出來他很想對夏臨淵溫柔地微笑,但在面部肌肉僵硬的情況下,那個笑容怎麽看怎麽猙獰。

“淵,你的侍君對你還真是有夠一心一意。”夏臨澤森冷地道,夏臨淵猛然瞪大眼,憤怒道,“你去見衍之了?夏臨澤,我記得我讓你別碰他!”

夏臨澤被激起了火氣,大步跨上前揪起他的衣領就把夏臨淵大力推到牆上,“你就那麽護着他!”他狠狠地咬着牙,手剛一摸上夏臨淵的臉卻發現了他異于常人的熱度,便再也顧不上生氣,慌忙扶住夏臨淵漸漸軟下去的身體,“淵?怎麽了,還好嗎?”

夏臨淵索性昏闕似的倒在他懷裏,夏臨澤手忙腳亂地将他抱到床上,回頭向隐于暗處的暗衛大喊:“喬雲,快去請郎中!”

外面應了聲是。不多會兒,一個白胡子老頭被暗衛扛在肩膀上跑了進來,彼時夏臨淵已經換上了一套将他裹得嚴嚴實實的長袍,他覺得渾身發冷,但卻仍止不住的流汗。夏臨澤很着急,見郎中到了後更是一把将他扯到床前,惡狠狠地進行了一番威脅警告。

這世上最蠢的事莫過于在治病時威脅醫生,但那老郎中似乎不這麽想,他冷汗連連地搭上夏臨淵的脈搏,然後囧囧有神地發現這不過只是一場普通的風寒,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利索地開了藥方,沒了價值的郎中立馬被提溜着扔了出去。摸了摸後腦勺,把掉了一半的胡子粘回去,白胡子老頭背起藥箱拐進了一條小巷子裏。

但實際上,夏臨淵只想生病,卻不想吃藥。也不知道那老郎中怎麽有那麽大本事,還是該說他敬業奉獻,那碗中藥一下肚,沒過多久夏臨淵就感覺好了很多,但糟糕的是困意就像潮水一般湧來。估計睡上一覺後,隔天他就又能四處蹦跶了。

可如果在這種情況下睡着,那絕對是閑死得不夠快。

但在藥效之下,即使夏臨淵再怎麽克制,還是擋不住病後的倦意,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

夏臨澤把人抱在懷裏,一下下地摸着他的長發。

如果這樣的幸福很快就會失去,但最起碼,在現在,在這一刻,他還可以抱着愛人躺在床上安靜休息。

看着夏臨淵漸漸變得不再冷硬的容顏,夏臨澤不由得回想起過去在皇宮裏的日子。他們自小就要好,從小到大,夏臨淵要的東西,只要他夏臨澤有,就沒什麽不可以給。包括官爵,包括性命。

這次……

正想的出神,房間門突然被大力推開,感受到懷裏的人一顫,夏臨澤連忙又拉高了被子,盡量放輕動作地下床。

“怎麽回事?”夏臨澤皺眉輕問,喬雲跟着他也有十年了,若無大事,絕不會這樣輕率魯莽。

喬雲為難地看了眼內室,夏臨澤立刻會意,“去外面說。”

待到房門輕輕合上,夏臨淵才睜開眼,松了口氣。

感謝喬雲,如果不是那聲響,估計他會一覺睡到天亮的。但他還來不及進行任何動作,夏臨澤又很快返回來,攜帶着冰冷的涼氣躺回床上。

夏臨淵閉眼裝睡,睿王爺這次卻一反常态地不再緊緊黏着他,而是抱上夏臨淵的腰,像是要窩進他懷裏一樣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将頭抵在對方的胸膛上。

很反常。

夏臨淵心中疑惑,卻又沒法詢問,硬是在閉着眼睛的情況下保持着清醒直至天亮。

上朝的時間很快就到,天邊泛起朦胧的月白色。夏臨澤似乎一夜未睡,不待奴才進來就自己起身穿衣,夏臨淵睜開眼沉默地看向他,夏臨澤從銅鏡裏瞥見了,又轉身坐回床上。

“感覺怎麽樣?”

夏臨淵移開眼,冷淡地道,“皇兄,你既然坐上了那個位置,就要對它負責。我并非執着于它,只要你能夠管好這個國家,這個皇帝由你來做,也并無不可。”而事實卻是,夏臨澤此時只是一個傀儡皇帝。他可以不在意這個國家的未來,但夏淵帝不行。

“淵。”夏臨澤嘆了口氣,“那你應該也知道,我也不是執着于皇位,我只想要你。”

這是個敏感的問題,夏臨淵沉默下來。

夏臨澤也不勉強,或者說,他從不勉強夏臨淵做任何事——除了留在他身邊。

“放心……很快,一切都會好的。”夏臨澤在他的唇角印上一吻。夏淵帝手下的那群得力幹将并沒有看起來的那麽無能,朝廷和江湖兩股勢力首次聯合——他知道江湖如此配合八成是因為鐘情的緣故,哪怕他再不願意,這樣的日子也該結束了。

更何況,夏臨淵也是這樣企盼着的。

夏臨澤離開後,夏臨淵和往常一樣待在房間裏,他看出了今天的夏臨澤有些不正常,或者說,從喬雲報來消息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不正常了。

但是……夏臨淵個人覺得,這反常或許不是壞事。現在的情況已經夠糟了,再壞上一點又能如何?

穿好衣服跳下床,夏臨淵動了動手臂和腿,有些驚訝地發現他居然恢複了不少力氣,或許昨晚那老郎中不是半點用處也沒的,他的藥對景翳下的軟骨散有緩解作用,但應該是只喝了一次藥的原因,仍不能完全恢複。

他不敢鍛煉太長時間,因為不過是幾十個俯卧撐就讓他再次難受起來,有種頭疼胸悶,喘不上氣的感覺。他猜測着是不是因為中藥和軟骨散相沖的緣故,雖然好的快,但也有後遺症。所以大概半個時辰後,夏臨淵就又坐回窗邊的位置。

正當他低頭無聊地晃動着茶杯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打鬥聲,夏臨淵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一下子跳離窗戶,背靠着牆壁屏息站立。

門外幾乎聽不見腳步聲的靠近,卻仍捕捉到幾絲衣服被封吹動的聲音,看來都是些內功深厚的人。夏臨淵暗暗握拳,盡量将身體調節到最佳狀态。

有人推門而入,與此同時,也有兩三個人身着黑衣從窗戶躍入,衣擺上繡着暗金色祥雲。在看到他們的那一剎那,夏臨淵才真正放下了心底的石頭。

是皇宮的暗衛,和以鐘情為首的一夥江湖人士。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很久沒更了窩錯了嘤嘤嘤QAQ……

等我這周末端午放假再多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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