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試戲
宋飛揚大早上下樓就看見謝簡龇牙咧嘴的在那舒展筋骨,有點想笑,但他忍住了。
他在內心反複提醒自己是謝簡的助理,像昨晚上那種逾矩的行為別再出現。他回憶了一下吳子安平日裏的樣子,有樣學樣地下了樓站在謝簡面前等他安排。
等待的間隙裏,宋飛揚低頭看見了桌上那一摞摞有點淩亂的劇本,思緒就控制不住地飄回昨天晚上。
自己坐在旁邊,正強打着精神逐一給謝簡分析每個劇本的優劣和制作的困難程度呢,誰知道一扭頭發現謝簡已經靠在沙發上睡過去了。
他盯着謝簡的睡顏,一句簡哥沒過腦子就脫口而出。宋飛揚說完才知道後怕,但還好謝簡沒醒。宋飛揚喊不醒也挪不動他,只能幫他脫了鞋,讓他躺在沙發上,還順手給他拿了條毯子蓋上了。
身為一個助理,宋飛揚自覺已經做好了所有的善後工作,但顯然自己的老板并不那麽滿意。
謝簡一米八七的個子,在沙發上蜷着睡了一宿,醒過來自然哪哪兒都疼,這會兒捂着自己的脖子問了一句。
“你怎麽不喊我?”
宋飛揚沒敢接茬。自己昨晚喊錯了稱呼,正擔心被謝簡發現呢,這下倒省去了解釋的功夫。他小聲說了句抱歉,背下了這口黑鍋。
還好謝簡沒計較太多,而是讓宋飛揚拿起劇本和他一起回公司。
吳子安今天直接去的公司,宋飛揚又沒有駕照,開車這事兒只能謝簡代勞。宋飛揚有點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坐上了副駕駛。
謝簡倒是坦然,往自己嘴裏塞了根煙,沒點。叼着煙就開車和宋飛揚一起朝公司的方向去了。就是等紅燈的間隙,他取下了嘴上的煙,不經意地說了句。
“真新鮮,老板給助理開車。”
宋飛揚耳朵有點燙,但又不知道回什麽。索性扭頭看向窗外的方向,在心裏琢磨着得給自己報個駕校。
倆人一路無話,就這麽沉默着到了謝簡的工作室。
謝簡工作室裏的員工普遍年輕,唧唧喳喳的,有點什麽能唠上好半天。他們剛一進去也是如此,裏面又笑又鬧,沸反盈天的。
還有個人舉着手機沖上來給謝簡看。
“謝總,沈意遠上熱搜了!”
宋飛揚知道沈意遠是謝簡手底下的藝人,看這人的興奮樣子,熱搜上說的應該是好事。果然,他看見旁邊的謝簡也挺驚訝。
“行啊,出息了,頭一回不用花錢就上了熱搜,我瞅瞅。”
謝簡把沒點的煙扔了,接過手機看了兩眼。可誰知道,謝簡看着看着就扭頭看宋飛揚,給宋飛揚看的一臉莫名其妙。
“行了,知道了回去吧。”
謝簡剛才的興奮勁頭很快又下去了,還了手機叫上宋飛揚一起進了他的辦公室。
上次沒來得及,這還是宋飛揚頭一次進謝簡的辦公室。辦公室的裝潢和謝簡這個人一樣,高調不知道收斂。
整體顏色就是黑白灰,很典型的性冷淡風。
但他一個人的辦公室,大概就占了五六十平方。進門也不是傳統的辦公桌椅,而是一整套的家庭影院。只要把窗簾放下來,就跟在電影院差不多。
只不過電影院擁擠的座椅換成了寬敞舒适的沙發,下面還鋪着柔軟的長毛地毯。
謝簡帶着宋飛揚往裏走,打開了另一扇門,這裏才是他辦公的地方。
這回裏面倒是規規矩矩的擺着桌子和椅子。除開桌椅,就是書櫃。整整占了三面牆,上面擺着滿滿當當的東西。宋飛揚大概掃了一眼,從電影碟片到獎杯再到書,什麽都有。
就是個文盲戳在書櫃這拍張照,也得被誇一句有文化。
宋飛揚和謝簡隔着他那張死老大的桌子面對面坐下,連說話都得稍微提高點音量。
謝簡随手把手機扔在了桌上,讓宋飛揚繼續講昨晚沒講完的劇本。
宋飛揚沒帶來所有的劇本,只拿了自己覺得還不錯的一小部分,和謝簡一起挨個過了一遍。
聽宋飛揚講完後,謝簡拎起了其中一個,随手翻了翻,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你喜歡這個?”
謝簡拿在手裏的是一個現代刑偵劇。劇裏面講了兩兄弟因為不同的選擇,哥哥成了□□老大,而弟弟成為了警·察的故事。
故事的最後,哥哥為了弟弟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心甘情願地死在了他懷裏。
昨天宋飛揚看完的時候,就想給謝簡打電話推薦這劇本。但奈何倆人剛吵了一架,宋飛揚又不是能主動開口緩和關系的性子,這劇本也就被他放在了一旁,和其他幾個還不錯的劇本放在了一起。
“嗯,我挺喜歡裏面哥哥這個角色的。無論是放棄上大學的名額,還是選擇成為□□老大,都是為了弟弟做打算。就連最後死在弟弟懷裏,也在為他的弟弟考慮。”
“雖然看着像扶弟魔,但哥哥的一生也足夠精彩。”
謝簡擡頭看了他一眼,宋飛揚說到戲的時候整個人是不一樣的。他手裏比劃,臉上帶笑,連那雙眼睛裏都有了光彩。
這樣的宋飛揚謝簡很久沒見到了,以至于他忘記了回話。
“怎麽了?是這劇本你不滿意嗎?”
宋飛揚看謝簡一直愣神不說話,才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啊,沒有,這劇本已經在選角階段了,既然你覺得好……”
宋飛揚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他萬分期望謝簡說會幫忙聯系,讓自己出演哥哥這個角色。不,主角不奢望,一個配角就好。
可很快,他就聽見謝簡說。
“既然你覺得好,那你陪我演一段,正好導演那邊問我有沒有意向出演,讓我試戲呢。”
先前宋飛揚因為期待,身子前傾,雙手握拳抵在桌子邊上。等這句話說完後,宋飛揚緊握的雙手忽然就松開了,他眨了兩下眼睛,覺得這麽好的劇本不為自己争取一下實在可惜。
“那……你要是參演了,能帶着我去劇組看看嗎?”
這是宋飛揚第一次向謝簡提要求,謝簡答應的也很痛快。
“當然,我去劇組身邊都會帶着助理。”
宋飛揚現在已經适應了倆人的上下級身份,聽到謝簡這麽說也沒覺得難受。雖然仍為自己錯過了這麽好的劇本感到遺憾,但能去現場看看,宋飛揚已經很知足了。
可還沒等宋飛揚這遺憾的情緒生出來太久,謝簡就起身讓宋飛揚跟着他走。
倆人走到這房間的隔壁,宋飛揚進去後才發現這裏是個寬曠的練功房。房裏還擺着腳架和機器,随時随地就可以開機拍攝。
宋飛揚渾身發抖。
離開謝簡的這三年,他再沒好好演過一場戲了。他混劇組也多是跑龍套,有兩三句臺詞已算幸運,多數時候都是混在人堆裏,湊個數。
如今他有臺詞,可以在鏡頭裏露臉。雖然仍是陪襯,但宋飛揚仍舊開心不已。
最重要的是,他太想和謝簡一起演戲了,這件事從認識謝簡開始他一直想到現在,整整三年。
宋飛揚幾乎是手足無措的站在房間中央,看着謝簡擺弄機器,讓那個黑洞洞的鏡頭對準自己。許多人面對鏡頭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緊張。
可宋飛揚不,他感到自由和放松。他在鏡頭下演繹着別人的人生,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會放下那一地雞毛的過往,把自己放到另一個人的軀殼裏,短暫的躲避一會兒。
他珍惜這短暫的時間,因此每次表演的時候也會不遺餘力,讓他們圓滿落幕。
謝簡架好機器回來了。他讓宋飛揚先看看哥哥,也就是那個□□老大的臺詞。劇本一式兩份,謝簡拿走了另一份,坐在他旁邊開始看警·察弟弟的詞。
這練功房有一整面的落地窗。這會兒是上午的九十點鐘,陽光過于熱烈,謝簡怕曝光就拉上了窗簾,開了燈。
倆人就在燈下安靜地坐着,看着手中的劇本,時不時開口·交流兩句想法。
這是倆人難得的和平時刻,宋飛揚沒有膽小慎微,謝簡也沒有出言嘲諷。他們是這劇本中有着血緣關系的親兄弟,他們本就該如此親密。
宋飛揚雖然許久沒演過戲,但演戲這行,天賦太重要了,宋飛揚就是難得一見的天賦型演員。哪怕時間過了再久,一旦把劇本遞到他手裏,他也能分分鐘進入狀态,把自己變成角色本人。
所以他倆沒費多少功夫就熟悉了人物的背景和臺詞,謝簡把吳子安喊了進來,讓他掌機。然後自己回到了宋飛揚身邊,準備就緒。
他們選了最後那場戲的高·潮部分。
哥哥因為顧忌着弟弟的警·察身份,一直不肯和弟弟見面,故意冷落弟弟。如今身份暴露,真相大白,哥哥不忍看弟弟為難,和弟弟在河邊玩了個兒時的小游戲。
弟弟配合着哥哥玩游戲,哥哥看出了他的不忍與掙紮,最後親手結束了自己的性命,倒在了弟弟懷裏。
哥哥弟弟倆人都有難度,哥哥表面上裝着無所謂,其實心裏早已打定主意要認罪伏法。而弟弟因為知道了哥哥的真實身份而震驚不已,但也一直在心裏糾結究竟要不要放哥哥走。
倆人進入了狀态,朝吳子安看了一眼。
吳子安按下了攝像機上錄制的按鈕,開始拍攝了。
地點仿佛瞬間從練功房切到了那條家鄉的小河邊,連空氣裏都泛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