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煙火氣

工作日的緣故，駕校人不算多。

宋飛揚報完名，手裏拎着印有駕校logo的袋子往出走的時候，被人喊住了。

那人的聲音還帶着點遲疑，“宋飛揚？”

宋飛揚轉過身子去看，發現他也拎着和自己同款的駕校袋子，應該也是剛從駕校出來。他在腦海裏思索了好久才把面前這人對上號。

“苗苗？”

發現自己沒認錯人後，這個叫苗苗的男人立刻親昵地摟住了宋飛揚的脖子，嚷嚷着一塊兒去吃飯。

等倆人坐在附近的飯店裏，宋飛揚都還有點沒緩過神來。

主要是北京城那麽大，駕校遍地都是。可偏偏宋飛揚在這個駕校碰見了和自己三年前有過合作關系的苗苗。

苗苗熟練地拆開碗筷的包裝，往碗裏倒了點開水，涮了涮碗。

“咱倆都多久沒見了？你說我也沒個你消息，還以為你退圈了呢。”

苗苗把宋飛揚面前的碗也接了過去，重複剛才的流程。宋飛揚看着苗苗熟練的幹這些事，心說他這替人操心的毛病還是一點沒變。

宋飛揚看着苗苗忙活，問了一句：“你還在幫導演找龍套嗎？”

“哪兒能啊。”

苗苗說完這話，又壓低了音量，湊近了身子小聲和宋飛揚說。

“有個大導演覺得我看人準，讓我專門幫他挑演員呢！除了主角，那些三四線的配角我都能決定！再說了，要不是我看人準，我當初能把你挑出來麽！”

苗苗這話不是自誇，畢竟當初就是他一眼看中了剛從火車上下來的宋飛揚，直接把他拎到了謝簡面前。

宋飛揚笑了笑：“确實是準。”

這會兒飯店的人把菜單遞了上來，苗苗接過去掃了一眼，擡頭問宋飛揚：“我記得你是不是不吃蔥花香菜來着？辣的也不太能吃吧？”

宋飛揚點了點頭，“對。”

苗苗點了菜，又點了兩碗米飯，特意囑咐了不要蔥花香菜和辣椒。等服務員走後，他才繼續問宋飛揚。

“還和謝簡在一塊呢？”

宋飛揚心裏咯噔一下子，這話的含義太多了。這個一塊可以解讀為一起共事，也能解讀為依然是情侶。他倆當年的那點事知道的人不算多，苗苗算一個。

倆人現在這關系，不尴不尬的。當年誰也沒提分手，如今誰也沒提複合。用謝簡的話來說，自己就是他的助理。要說在一起了，也确實沒到情侶那個份兒上，可要說沒在一起，倆人都已經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了。

宋飛揚沒想好怎麽回答，苗苗已經迅速岔開了話題。

“你現在還演戲呢嗎？”

跟有眼力勁兒的人相處就這一點好處，很多話不用自己說，他靠着觀察就能看出來。苗苗就是眼力勁兒一等一的好，不然現在也不會專門幫大導演選角。

宋飛揚喝了口水：“前幾天剛演了個龍套，今天還陪着謝簡試了段戲。”

“呦，可以呀。之前我就感覺你倆演戲有來有回互相能接住，現在還能在一塊演戲，挺好。”

“哎，說到演戲我想起來了，我最近手頭有個電影要開機了，裏面有個男二號我覺得特适合你，你要不來試試？”

宋飛揚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不成，我哪能私下接戲。”

苗苗倒也不氣餒，啧了一聲。

“別這麽快就拒絕啊，你加我微信，回頭我把劇本發你。你要真喜歡，跟謝簡說一聲不就得了。你沒回複我之前，我這空缺暫時給你留着。”

這回倒沒啥拒絕的理由了，宋飛揚點點頭應了下來。

正巧這會兒服務員把菜端了上來，都是普通的家常菜式，但都依照了宋飛揚的喜好。倆人邊吃邊聊，一下午也就這麽過去了。

就是臨走的時候苗苗還不忘提醒他，回去看看劇本，等他的信。

宋飛揚說了聲好，看着他上車後自己才轉身回去。

回到謝簡那個房子的時候，時間還算早。

宋飛揚索性進了廚房，琢磨着把晚飯給謝簡搗鼓出來。

他向來話少，倆人吃飯的時候不用一直說話，這樣宋飛揚就不會顯得過分局促。況且吃人嘴短，他也不用擔心謝簡又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

謝簡這房子哪哪兒都好，就是缺了點什麽。一開始宋飛揚也形容不出來，畢竟他整天待在自己那小屋裏，沒怎麽觀察過外面。

可随着時間的推移，再加上自己活動範圍的擴大，宋飛揚感覺出來了。

這房子，精致豪華，站在居住的角度上看宋飛揚挑不出一絲錯處。

可房子裏，一塵不染，所有的物品都擺在它該在的地方，再沒有一丁點多餘的東西。客廳中間的茶幾上，有電視遙控器有鮮花有昂貴的擺件，可沒有手機，沒有紙抽盒，也沒有那些雞零狗碎的小玩意兒。

現在宋飛揚在的廚房裏也是，各種廚具刀具一應俱全。可它們一塵不染，根本沒有任何使用過的痕跡。

就連油鹽醬醋都是滿滿當當的一瓶，連瓶口的封條都沒撕下來過。

宋飛揚打開了冰箱，裏面的各種新鮮食材擺了一冰箱。他盯着這井井有條的新鮮食材才反應過來，這不對勁到底出在哪裏。

這房子一丁點居住過的痕跡都沒有，它應該就是房屋中介經常會帶着客人去參觀的樣板間，裝修豪華卻沒有煙火氣。

煙火氣是個太抽象的概念，也不是一日兩日能形成的，宋飛揚一頓飯改變不了什麽，但至少讓這房間開了火。

宋飛揚做好了飯，把菜端上了桌，就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謝簡進屋先是一愣，他的房子裏有香水香，有洗衣液香，可出現飯菜香卻還是頭一回。

他偏了偏頭看向宋飛揚，眉毛一挑，顯然宋飛揚做飯這件事也出乎他的意料。

宋飛揚還系着圍裙，手裏拿着個鍋鏟，也沒料到謝簡能回來的那麽早。倆人面面相觑，還是宋飛揚先敗下陣來，說了句廢話。

“回來了。”

謝簡嗯了一聲，放下了手裏的東西就坐在了餐桌前。

“行啊，挺上道。今天簽了合同當天晚上就給我做飯了，多簽幾天是不是我的衣食起居都能照顧到。”

謝簡抄起筷子就要夾菜，宋飛揚張了張嘴沒吱聲。倒是謝簡注意到了宋飛揚的表情，起身洗手去了，還不忘撂下一句。

“啧，就屬你規矩多。”

謝簡起身去了洗手間，宋飛揚盯着他離開的背影倒是想起件之前的事。

從前倆人在劇組，宋飛揚總管着謝簡。他愛幹淨，做什麽都規規矩矩的，飯前洗手飯後漱口。可謝簡回回吃飯跟條狼狗一樣，拎起筷子就往嘴裏扒拉，吃相那叫一個生猛。

宋飛揚總納悶，也沒苦着餓着他，怎麽吃飯能吃成這個德行。

後來宋飛揚劇組混多了也漸漸咂摸出味兒來了。有的窮劇組，窮鄉僻壤是啥也沒有。除了劇組的盒飯，其餘一律啥都吃不着。

趕上你的戲了，沒拍完那盒飯擺在那是一動都不許動的。

宋飛揚有次整整拍了十二個小時的戲，給了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還要接着拍。宋飛揚吃飯的時候自然顧不得那些規矩，也着急了起來，恨不得把自己嘴扒開往裏倒，狼吞虎咽的時候猛地就想起了謝簡從前的吃相。

着急還帶着點狼狽。

從回憶裏出來，宋飛揚發現謝簡已經回來坐回了餐桌旁，連睡衣都換好了。服裝舒适，姿态從容。看宋飛揚擡頭看自己，還把手伸過去給宋飛揚檢查。

“看看，洗了，我還抹了護手霜，講究吧。”

宋飛揚還真低頭端詳了一下，才點點頭說吃飯吧。

謝簡吃飯依舊狼吞虎咽，宋飛揚則是才吃過沒多久沒什麽胃口。一時間屋子裏只有杯盤碰撞和小小的咀嚼聲。後來還是謝簡打破了這四下裏的沉默。

他踢了一腳進屋後就放在地上的袋子，把它踢到了宋飛揚的腳邊。

“試試，看合不合适。”

宋飛揚放下碗筷，蹲下身子翻看謝簡踢過來的那個袋子，發現裏面是套衣服，但看着不像是新買的。他把衣服從袋裏全拿出來後，仔細端詳了一下，發現現在穿這個跟季節也合不上。

現在是八月份，這衣服卻是皮夾克加上牛仔褲，看着像是秋裝。

宋飛揚心裏跟明鏡似的，這應該是劇本中，哥哥穿的衣服。宋飛揚心裏開心，但還是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這什麽衣服？”

謝簡咽下了嘴裏的飯，“從外面撿的，估計九月份能穿。”

謝簡這人不會說話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宋飛揚只當他瞞着自己想給自己一個驚喜，也沒理他。徑直把衣服套到了自己身上。

劇組的衣服一般都是均碼的尺寸，宋飛揚體型偏瘦，這衣服穿在他身上有點晃蕩。再加上衣服厚，他剛穿上就出了一身的汗。

即便是這樣宋飛揚也沒把衣服脫下來，他穿着衣服去穿衣鏡前站定。又和今天試戲時一樣，盤腿坐下了。

宋飛揚瞬間又回到了那條家鄉的小河邊，想到即将和自己的弟弟死別，他的情緒又忍不住往上湧。可這情緒在謝簡也出現在鏡子裏的時候瞬間剎住了車。

“差不多得了，你不嫌熱啊。”

謝簡數落宋飛揚的時候，也不忘端着碗吃飯。也不知道是真餓還是愛吃。

嗯，這話雖然難聽但管用。立馬給宋飛揚那點傷感的情緒毀的一幹二淨，他把衣服脫了，重新塞回了袋子裏，等謝簡吃完開始拾掇起桌子上的碗筷。

畢竟現在自己名義上還是謝簡的助理，這點小事宋飛揚還是要幹的。

謝簡看着宋飛揚在那忙活，到底還是說了一句：“明天跟我去劇組。”

宋飛揚面上不顯，輕輕地嗯了聲，轉身進了廚房。

等廚房門一關，宋飛揚打開了水龍頭，借着水龍頭的嘩嘩流水聲，才敢捂着嘴小聲地尖叫，表達自己的興奮。雖然謝簡還是說一不二，想到什麽做什麽，從不管他人想法的那個謝簡。

但他還是記得自己喜歡這個劇本，把這個劇本給了自己。宋飛揚這滿心的興奮無處散發，想出去跑兩圈，可現在沖出去顯得自己像個二百五。他忍了又忍，想了又想，還是拿出了微信打算把這個喜悅分享給苗苗。

微信上苗苗給他發的劇本他還沒來得及點開，就看見下面緊跟着的一行字。

苗苗：你要是能來的話，明兒下午兩點過來試戲走個過場，你肯定能上。

宋飛揚壓抑着狂喜，雙手在手機上敲擊着：抱歉，我還是不去了。明天謝簡讓我跟他去劇組呢，應該是允許我出演了。

那邊很快就回過來了消息。

苗苗：恭喜呀。

後面還附贈着兩個煙花的表情。

他知道苗苗是真心為自己開心，宋飛揚撂下手機，為了克制自己，索性在水流下洗起了碗筷。其實謝簡這房子裏有洗碗機，但宋飛揚現在不做點什麽，實在是無法抑制自己滿心的狂喜。

就是等到他洗完碗出去的時候，發現謝簡已經回屋睡覺了，自己準備的話自然是沒來得及說出口，就連東西都沒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