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重新開始
要說謝簡這輩子最後悔的事,一是沒認出來帽子,二就是租了宋飛揚隔壁的房子。
他沒想到那私生飯能那麽瘋,瘋到找到了自己家裏。
起因是他發現自己家裏的東西總有使用的痕跡。謝簡四五天沒着家,挂在陽臺的浴巾卻還是濕潤的。
北方冬天氣候幹燥,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兒。
謝簡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他給浴巾翻了個面又挂在陽臺了,可誰知道他又在洗手間裏發現了幾根長長的頭發。
他就是再心大,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謝簡站在原地喊了聲出來。
沒人,屋子裏只有窗外風吹過的聲音。
他翻遍了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沒找到人的存在,倒是發現衣櫃裏被人翻動過。
謝簡找了小區物業調取監控。
監控顯示那私生飯跟回自己家一樣刷卡開門,進了謝簡的房間。
她再次出來的時候是第二天早上,和謝簡進屋前後也就差了半個小時左右。
她對謝簡的行程了如指掌,以至于從沒和謝簡碰過面。
謝簡指着監控問物業:“只要她想,她随時就可以進我家裏是嗎?”
物業那負責人在大冬天愣是流了一腦門的汗。他連連彎腰道歉,承認他們工作的失職,并保證這樣的事情不會再有第二次。
這時候做再多保證都是廢話,謝簡打發了物業,順便換了家裏所有的東西,包括門鎖。
安全起見,他還在屋裏裝了攝像頭。
謝簡也沒報警,他沒有任何損失,估計抓到了也只能是批評教育或者罰款,根本不痛不癢。
物業倒是從那天起就加強了進出小區的人員管理,可他們都忘記了一個事,那就是那天監控沒有那私生飯從小區離開的身影。
事情的下場自然也有點慘烈,以謝簡受傷進醫院作為事件的結尾。
唯一的好處就是那私生飯這次可以判刑了。
不對,還有個好處。
那帽子現在回到了宋飛揚的手裏。
摘下謝簡帽子的其實不是宋飛揚,是醫務人員。但是他們非常自然地把帽子遞給了宋飛揚,好像這本來就該是宋飛揚的東西。
宋飛揚捏着帽子看着謝簡被推進了手術室,整個人空茫茫地站在走廊裏手足無措。
他的冷靜自持在忙完這些事之後,終于待機休息。只留給他這一大片空白的時間,容他自己去思考。
手術室上面紅色的燈異常刺眼,成了醫院裏唯一亮色的存在。
宋飛揚靠着牆脫力地站着,耳邊是吵鬧不休的家屬聲音。
這樣紛亂吵雜的環境,宋飛揚此刻卻反複回想着謝簡在車上問他的話,每一個都叫他無法回答。
他把帽子扣在了自己的頭上,不敢去想象那個最差的後果。
別說是答應謝簡,換成躺在裏面的人是宋飛揚自己,估計他都會求之不得。
可倆人中間橫着三年,橫着沈意遠橫着一千五百萬。
倆人之間隔着這麽多東西,他們到底能走多久,宋飛揚不知道,躺在裏面的謝簡同樣也不知道。
可謝簡昏過去的一瞬間,宋飛揚後悔了,他應該早點答應謝簡的。
不是為了騙他,是他自己心甘情願。
宋飛揚偏頭去看手術室上的燈,依然是刺目的紅色。
“等你出來,等你出來我就告訴你。”
他站在原地喃喃自語,像在對着教堂禱告一般忠誠。
紅光還在亮着,謝簡沒出來,宋飛揚倒是先等到了謝東升。
這麽大的事根本瞞不住,宋飛揚看着謝東升走近,然後揚手甩了自己一巴掌。
這一巴掌甩的整個走廊都靜了,剛才的嚎啕哭鬧齊齊被按下了暫停鍵,統一把視線挪到了宋飛揚這邊。
謝東升退·役多年,但手勁一點沒變。他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打的宋飛揚耳朵嗡嗡作響。
宋飛揚頭都被打的偏了過去,眼前甚至出現了模糊的重影。等到視線重新聚焦,他把頭擡起來的時候,才覺出滿嘴的血腥味。
醫院反應迅速,已經有人過來警告他們不允許打架鬥毆。
謝東升雖說憤怒,但也知道現在是個什麽場合。他上下打量着宋飛揚,像在打量一件商品。
“謝簡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拿你是問!”
宋飛揚沒說話,他掃了謝東升一眼,又看向他身旁那個年輕貌美的女人,似乎也是個女演員。
那女演員此刻緊緊摟着謝東升,時不時還出聲安慰他。
謝東升打量了一會兒宋飛揚,哼了一聲和那女演員轉身離開了。
一場鬧劇高調開場,低調收尾,連周圍的看客都沒盡興。
似乎是為了滿足那些人窺探他人隐私的欲望似的,沒一會兒,吳子安就急匆匆地趕來了,旁邊還跟着個驚慌失措的沈意遠。
沈意遠和宋飛揚不對付,看見了宋飛揚自然也沒什麽好臉色。他剛從片場趕回來,連劇組的服裝都沒來得及換。宋飛揚見過那衣服,容蔓蔓給他發過,那本來應該是穿在自己身上的。
要說謝東升和女演員的出現,只是引起小範圍騷動的話。沈意遠毫無遮擋的一張臉,簡直要驚動了整座醫院。
在哪都不缺看熱鬧的人,很快就有好事者掏出手機開始拍照錄視頻。吳子安盡力阻攔也只能顧及很小一部分,後來迫于人群的壓力,吳子安只能帶着沈意遠先走一步。
臨走的時候沈意遠還沖着宋飛揚的方向問了一句:“簡哥還沒出來呢?”
宋飛揚沒說話,反複咂摸簡哥這兩個字。
自己的代言給他了,謝簡也變成了他口中的簡哥。宋飛揚把帽子摘下來拿在手裏死死捏着,這似乎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東西了。
可這東西過了那麽多年,如今抓到手裏宋飛揚也覺得不真實。
他折騰了一晚上,筋疲力竭。躺在手術室裏的謝簡此刻成了他目前唯一的精神支柱。
宋飛揚挪到了一個空出來的座位上,抿着嘴一言不發地看向手術室的方向。不知道這樣的動作維持了多久,手術室的燈才由紅轉綠。
他猛地起身,才覺出渾身酸疼,脖子更是連動都不敢動。
病床上的謝簡白着一張臉,正在安靜地睡着,宋飛揚跟着謝簡一路回到了病房裏。
手續早在謝簡做手術的時候就辦完了,這會兒宋飛揚無事可做,緊繃了好久的神經在此刻徹底松弛。困意和疲倦排山倒海般朝他壓來,宋飛揚索性把帽子放在一旁,趴在謝簡的病床邊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極度不舒适,耳邊總有人來來回回走動和說話的聲音。可宋飛揚就是醒不過來,他上一個瞬間覺得自己起來查看了謝簡的傷勢,下一秒發現自己又在病床上趴着。如此反複幾次後,宋飛揚才察覺出來自己被魇住了。後來他恍惚覺得有人把手輕輕放到了自己的後頸處,像撫摸小貓一般來回摩挲着自己的皮膚。
宋飛揚覺得有點癢,他偏了偏頭,這才睜開眼和謝簡對上了視線。
倆人都沒動,謝簡的左手還保持着放在他後頸上的姿勢,看見宋飛揚睜眼後,他像是在打量着什麽。等到把宋飛揚從頭到腳檢索完畢,謝簡有點失望地縮回了手,啞着嗓子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知道什麽?”宋飛揚反問他。
受傷的謝簡難得流露出孩子氣的一面,他轉過頭去不看宋飛揚。
“你沒戴帽子。”
宋飛揚啊了一聲,伸手拿過放在一旁的帽子:“你說它嗎?”
“明知故問。”
宋飛揚笑了一下,把帽子拿在手裏反複摩挲。
今天他見了太多的人,從私生飯開始,謝東升,吳子安,還有沈意遠。
沒有一個人贊成他們倆在一起,謝東升更是巴不得倆人別在一個星球上生活。
可宋飛揚現在腦子裏的東西太多,多到裝不下這些人,只裝得下謝簡上車前反複問他的那句話。
“你還喜歡我嗎?”
宋飛揚的答案肯定且唯一,他捏着帽子輕輕碰了碰謝簡,示意他回頭。
“幹嗎?”
謝簡沒看見帽子,語氣又恢複了慣常的惡劣。可當他扭過頭的時候,發現宋飛揚已經重新把帽子戴在了頭上。謝簡遲疑了一下,
“你……不是騙我的吧?”
驚喜來的太突然,這倒讓謝簡莫名想起了自己昏過去前那個小小的懇求。
他怕宋飛揚是為了安慰自己,才把帽子重新戴回去哄他高興。他整個人在驚喜和懷疑間搖擺不定,一顆心吊在嗓子眼裏不上不下,堵得慌。
宋飛揚的眼睛大且亮,一眨不眨看人的時候,像一只忠誠的小狗。這會兒宋飛揚就用這種眼神瞧着謝簡,就在謝簡馬上扛不住的時候,宋飛揚說話了。
他不善言辭,很多時候行動勝過于語言。所以當他試着剖析自己內心的這種時刻,也來的格外難得。
宋飛揚說。
“謝簡,在你……受傷的這段時間,我見了很多人。”
“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可他們似乎都想讓我離你遠點。”
說到這兒的時候宋飛揚扯了扯嘴角,很淺的笑了一下。可笑的時候牽動了臉上被打到的肌肉,緊接着又是一陣火辣辣的疼。
謝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你別說了,我不想聽了。”
宋飛揚沒理他,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之前也是這麽想的來着,離你遠點兒,躲在一個角落裏看着你一個人發光就可以了。可是,謝簡。”
“那些人不能引起我一絲一毫的後悔,我唯獨後悔的是,我沒在車裏答應你。”
宋飛揚如釋重負般嘆了口氣:“謝簡,這帽子我收下了。咱倆,重新開始。”
謝簡被提到嗓子眼的心在這一刻咚的一聲落了回去,又重新鮮活的在胸腔裏跳動。他撐起身子想抱抱宋飛揚,倆人錯過了這麽久,謝簡終于等來宋飛揚袒露心跡的時刻。
這個時刻太難得。
可現實是謝簡稍微一動,他的傷口就隐隐作痛。
謝簡嘶了一聲,又躺了回去。後來還是宋飛揚湊近替他蓋好了身上的被子。謝簡趁着宋飛揚靠近的時候,偷偷在他的耳邊吹了口氣,然後他就如願以償的看見了宋飛揚紅透了的耳朵尖。
宋飛揚的心之前一直搖擺不定,他腦子裏裝了太多的事兒,這些事讓他格外不确定自己究竟能和謝簡走多久,走多遠。可謝簡醒過來之後,用那雙期盼的眼睛看着自己時,宋飛揚發現,他沒法拒絕謝簡。
他看着謝簡像小孩子一樣欣喜的臉,想的是。
謝簡,我不求長久,只求這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