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常規
那天醫院的消息有吳子安盯着,媒體上沒翻起多大的水花。再加上謝簡後來被轉進了私立醫院,出來進去的人就更少了。
倒是謝東升又來看過謝簡一次,只不過這次只有他自己一個人。
他來的那會兒謝簡正在跟宋飛揚耍賴,這個病號餐難吃,那個不願意吃的,膩膩歪歪在床上癱着,就差來回蹬腿撒嬌了。
宋飛揚被他鬧的頭疼,也不知道怎麽生個病謝簡一身的小孩脾氣。
所以謝東升進來的時候,謝簡形象全無。還好,他進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宋飛揚,沒管謝簡。
宋飛揚明白謝東升的意思,只好站起身說了句你們聊就打算離開。
但這倆父子,一個倔一個犟。
謝東升瞪着宋飛揚,謝簡扯着宋飛揚不讓他走。
場面一時僵持不下。
後來還是宋飛揚說了句我去買水才逃離了謝簡的病房,還特意在樓下多轉了好幾圈。
北京這會兒即将進入十一月份,風大不說還土多。宋飛揚在外面沒走一會兒就覺得整個人身上都是灰,宋飛揚衣着得體的出門,灰頭土臉的走回病房,手裏還不忘拎着好幾瓶水。
病房不隔音,宋飛揚站在走廊裏離得老遠就能聽見這父子倆中氣十足的吵架。而吵架的主要內容,就是自己。
宋飛揚無意偷聽他們的對話,可架不住他們聲音過大,只要不是個聾的,都能聽見。
“我告訴你多少遍讓你離宋飛揚遠點!你就是不聽!現在好了,又因為他受傷了。我看你遲早有一天死他身上!”
“爸,咱倆要不打個賭。你看是我先死在宋飛揚身上,還是你先死在你包的那些小明星身上。”
“你別以為你現在受傷了我就不敢動你!”
“來來來,樓下就是ICU,你要麽現在就給我往死裏打,治起來還方便呢!”
宋飛揚不想再聽下去了,他把水擱在了走廊的凳子上,轉身離開。
可這醫院的鐵凳子表面過于光滑,有瓶水就這麽從袋子裏咕嚕嚕滾出來,滾到了地上,在寂靜的走廊裏猶如平地一聲雷。
病房裏寂靜了一瞬,然後就是謝簡高聲呼喊。
“飛揚,進來。”
去姓喊名,叫起來格外親熱,可能是故意給謝東升看的。
宋飛揚沒轍,又重新拎着袋子進了病房。
雖說謝東升見宋飛揚的第一面就賞了他一個大嘴巴,但這畢竟是謝簡的父親,該有的禮節還是得有。
宋飛揚推門進來,朝謝東升點點頭喊了聲叔叔。
謝東升沒理,沖謝簡說了句你好自為之,就拉開病房門離開了。
他不理有人理,謝簡讓宋飛揚坐到他身邊去,順便從袋子裏随手撈了瓶水擰開喝了一口。
謝簡盯着那水的瓶子倒是想起來了,“這不是找你代言的水嗎?”
這事真不能怪宋飛揚,這品牌幾乎壟斷了飲用水的市場。再加上醫院附近只有這牌子的水,宋飛揚沒得選。
他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糾結,輕輕嗯了一聲就揭過去了。
倒是謝簡像是來了興趣,“除了這個,你後面還有啥工作安排沒有?”
其實有,但是宋飛揚的行程三番兩次的毀在謝簡手裏,他有點猶豫。可謝簡的下一句話直接打消了宋飛揚的顧慮。
“我想去探班。”
宋飛揚在劇組的時候見過很多來探班的人,朋友也好,情侶也罷,幾個人湊在一起吃吃喝喝說說笑笑,劇組時光也就不那麽難捱了。
“有個戲找我呢,下周吧,不過就是個配角。”
謝簡喝了口水:“啧,也不知道說你什麽好,之前給你看的那些劇本你不要,偏偏……”
話題到這就止住了,謝簡拎着半瓶水的手頓在半空,倆人都不約而同的想起了上次劇組的不歡而散。謝簡擰緊了水放到一邊,想解釋卻不知道從哪開口。
兩邊一個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一個是自己失而複得的另一半。關系本就惡劣,謝簡不想再雪上加霜。
後來還是宋飛揚淡淡地說了句:“沒事,一步一個腳印嘛。”
他從小到大,無論是在劇組當龍套還是在家裏被沈潔折磨,進步最快的不是演技,而是察言觀色。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宋飛揚就明白大概什麽意思。這樣可以免于挨罵,還有挨打。
宋飛揚看出了謝簡不想說,就及時止住了話頭,換了話題。
“想吃什麽?我回去給你做。”
謝簡飛速點了幾個菜,末了揮了揮手說:“算了算了,還是點外賣吧,我不想你自己回去。”
他被那私生飯搞的心有餘悸,哪怕她人現在已經在監獄裏,謝簡還是不放心宋飛揚一個人回去。當然了,他倆剛複合,他也舍不得和宋飛揚分開。
謝簡又癱在床上開始耍賴,宋飛揚低着頭無奈地看着謝簡。他上半身赤·裸,腰側還纏着白色的繃帶。繃帶一天需要拆下來兩次上藥,每次換藥的時候,皮肉粘連,苦不堪言。回回謝簡都得出一身冷汗。
偏偏換藥的時候謝簡為了不讓宋飛揚擔心,還在開玩笑。
“還好沒傷到什麽重要部位,不然咱倆剛在一起就叫你守寡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嘶——宋飛揚你是不是公報私仇!”
不是宋飛揚公報私仇,是他已經盡量收着力道,可藥灑到新長出的皮肉上還是免不了疼痛和刺激。謝簡疼的渾身肌肉緊繃,整個人跟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宋飛揚看着謝簡,莫名想起了自己在走廊外聽見的話。謝東升說的沒錯,謝簡确實是因為自己再一次受傷。這也導致宋飛揚現在看見謝簡的傷口,總有點愧疚,這愧疚也就導致了宋飛揚的縱容。
他沒吭聲,撈過手機點好了謝簡說的菜,就坐在旁邊開始研讀起了那個配角的劇本。
這配角也是苗苗塞給他的,制作班底還不錯,就是他的戲份實在是不多。
宋飛揚研讀劇本,謝簡躺在床上沒事幹,自然開始撩閑。
“飛揚。”
宋飛揚看劇本。
“飛揚?”
宋飛揚背臺詞。
“宋飛揚!”
“在呢。”
謝簡就不說話了,嘿嘿一笑接着喊他。
這樣的對話一天內總得發生好幾次。謝簡其實也沒啥事,就是總想喊喊他。他到現在還覺得自己跟做夢一樣,倆人之前鬧的天翻地覆,結果因為自己受傷,宋飛揚就這麽稀裏糊塗地和自己在一起了。
謝簡不願想也想不通這背後的原因。他這人向來直白,想不到太深層次的東西。所以他小半輩子都是走一步看一步這麽過來的,也虧了他運氣好,沒栽過什麽跟頭,也沒吃過什麽虧。
可能是看謝簡太無聊,宋飛揚把手中的劇本往他那邊推了推。
“幫我看看劇本?”
謝簡來了興致,他往病床的另一側讓了讓,還拍拍旁邊的位置示意宋飛揚上來。
宋飛揚沒動。
謝簡又拍了拍:“來呀,你那劇本字太小,我看不清。”
宋飛揚把劇本放在了謝簡手裏,自己還是沒動。
“啧,我幫你幹活,你直接把劇本給我,這像話嗎?快點,別磨蹭。”
多虧了這是私人病房,宋飛揚看謝簡一是病號,二是自己有求于他,才去換了衣服,洗了把臉不情不願地脫鞋上·床靠在了謝簡旁邊。
病床不大,兩個成年男人還是有點擠,但這正合了謝簡的心意。
他右手拿着劇本,左手攬着宋飛揚的腰,顯然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事實證明前段時間謝簡的刻意接近效果非常顯著,現在的宋飛揚完全不排斥謝簡的靠近。
但謝簡拿到劇本後,還是很敬業的。他左手沒松開,摟着宋飛揚翻了翻劇本。
“啊,是個郁郁不得志的文藝青年。說說看你怎麽想的?”
這倆人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在演戲的時候都會格外較勁且認真。
謝簡天生如此,而宋飛揚,是謝簡教的。
“我想了下,他既然一輩子不得志,郁郁而終。那他這個人的性格應該是古怪且孤僻的,我想在外形上做出點改變。”
謝簡沒打斷宋飛揚,聽着他繼續說下去。
宋飛揚擡手往下壓了壓自己的頭發,他頭發沒做造型的時候軟軟地貼在腦袋上,顯得整個人溫順無害。這會兒他伸手一壓,額前的劉海遮住了眼睛。
“頭發蓋住眼睛會不會好一點?”
說完宋飛揚又苦笑着補充了一句:“我真不想說這靈感來自于哪...”
宋飛揚還想繼續說,可送外賣的已經來敲門了。宋飛揚下床去接外賣,他在接外賣之前,謝簡突然說了一句:“別看外賣員。”
雖然不明所以,但宋飛揚還是照着做了,全程低垂着頭接過了外賣,都是謝簡愛吃的菜。
他立起了床前的小桌板,幫謝簡擺好飯菜,等到他忙完重新坐回床上的時候,謝簡出聲問了一句:“外賣員是什麽樣的?”
宋飛揚剛拆開一包筷子,聞言愣住了:“剛才的嗎?我沒看……”
“不說剛才的,說你認為的。”
“呃……男性,穿着統一的制服,可能被太陽曬的有點黑,常年在外跑動的原因應該很瘦吧。”
謝簡給宋飛揚夾了一筷子菜,“剛才的外賣員,是位女性,而且穿着自己的衣服,不是統一的制服。”
宋飛揚明白了謝簡的用意。
“你說的那些都對,很多影視作品裏這種類型的角色都是這樣的,咱們前幾天碰見的精神病,也是這樣的。”
“但是,飛揚,演戲不是墨守成規循規蹈矩,要在不違背劇本的前提下打破常規。”
“讓觀衆記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