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走出公寓大樓,外面的明亮的陽光耀眼無比,如同之前許多個普通的夏日。
天野四季手中提着便當,朝着附近的公車站走去,便當是她一大早就起床來做好的,一共是兩個。
昨晚和跡部通完電話,她幾乎是飛奔到了附近的超市裏,用最快的速度買完了食材,回來的路上,她還順便給忍足發了條簡訊,告訴他會帶便當給他,想了想,又在後面加上句:比賽請加油。
忍足沒回她的簡訊,天野多少有些不安,又不知該如何去和他開口。
女生和男生之間真的沒有所謂純正的友誼嗎?天野多少有些不解,躺在床上的時候,她也扪心自問,如果沒有跡部的話,自己會不會接受忍足的告白?
當然她并沒有想到答案。
公車上有很多學生,和她一樣,目的地都是全國大賽的會場,天野跟着大部隊下了車,遠遠就看到好友菊池在陽光下和她招手。
菊池不是一個人來的,她身邊還站着立海的真田和幸村。
“你們……”疑問到嘴邊又被她咽了下去,立海是去年的冠軍,雖然關東大賽輸給了青學,不過依然是大熱門,無論這次比賽誰輸誰贏,他們都會來看比賽。
“便當?”幸村笑眯眯的看着天野手中提着的便當包開口問:“真好,什麽時候也有人給我做便當就好了。”
真田壓低了帽檐,在心底小聲的吐槽,又不是沒人給幸村送過便當,只是每次都被他要麽喂食了丸井和切原,要麽幹脆丢到了學校後面焚燒垃圾的焚化爐裏。
“我怕anti飯給我投毒啊。”幸村拍拍手,擺出一副無辜的模樣。
某種意義上來說,幸村在很多時候是個稍顯冷淡的人,只是大多數人都會被他那副溫柔的外表所蒙騙。
這一點上,和跡部又不同。
跡部是那種讓人一眼看上去就很難接近的類型,但是熟悉之後卻覺得他十分的……
十分的……
到底是什麽呢?天野四季歪頭想了想,覺得無論是溫柔還有其它的詞都無法确切的來形容他,所以她最後以一個‘囧’字做了總結。
比賽的場地外面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很多人,冰帝的後援團早就到場,整個賽場上只聽得此起彼伏的‘冰帝’‘冰帝’的應援聲,相比較之下,本屆大會最大的黑馬青學顯得安靜很多,穿着青白相間運動服的隊員們圍在一起,聽着教練說些比賽的注意事項,站在最前面的一個戴着眼鏡的俊美少年就是青學的部長手冢國光。
“還……蠻帥的嘛。”天野四季踮着腳仔細的觀察了一番,脫口而出。
結果話音剛落,就被人從後面輕扯了一下馬尾,跡部大爺很不爽的說了句:“你剛才說什麽?”
若是平時,天野大概就會反駁回去了,不過看着跟在大爺後面那群網球部的人,她決定今天不和他一般見識。
“跡部sama,幹巴爹!”首先要雙手合十,然後要在臉上露出那種熱切的表情,聲音還一定要帶着顫抖的破音,以示自己此時激動的心情。
太簡單了,過去的兩年,她和好友菊池就是靠着這種演技蒙騙過了幾乎所有後援團的女生。
只是這次她的努力卻換來了跡部大爺嫌棄的眼神:“別在本大爺面前做這種奇怪的事情。”他轉身朝賽場裏走,臨走時丢給她一句話:“本大爺贏給你看。”
說這話的跡部信心滿滿。
其他人跟在跡部後面陸續的經過,看到忍足的時候,天野單手握拳:“忍足,加油。”
忍足的腳步頓了頓,回頭朝天野看去,四目相對,他點了點頭:“我知道。”
忍足是單打三,也是比賽的第一場。
幾個女生對網球并不是非常的了解,但是這并不妨礙她們觀看比賽,因為身邊不停的有人充當場外解說員。
“忍足的氣息在消失,他居然封閉了自己的內心。”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獵人奇術之隐?”
“看啊,跡部好像在暗示忍足了……”
“他說什麽?”
“桃城的傷很重,明白的話,就和他打持久戰。”
“不對,忍足的攻勢似乎太淩厲了,這家夥好像也積極起來了。”
“跡部又說話了,他說,好吧,忍足,反正你早晚也要過這一關。”
……
單打三結束,忍足贏了青學那個叫桃城的家夥,冰帝這邊一片歡呼,天野和菊池也跳起來擊掌,旗開得勝,是個好兆頭。
這個時候,天野卻看到不遠處樹下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菊池發現了她的異樣,也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結果看到那個叫真島美嘉的女生一個人站在樹下。
“那家夥來做什麽?”菊池有些疑惑,小聲的嘟哝了句。
真島是冰帝跡部後援會的會長,但是這次她卻沒和後援團的女生們在一起,而是一個人站在樹下,遠遠的凝視着賽場,她也發現了天野和菊池的目光,看了她們一眼,又很快把目光移開。
不過天野和菊池也沒機會去深究真島的不自然,接下來的雙打是冰帝的向日和日吉的組合,菊池幾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賽場上。
“玲珑,你……去和日吉君告白過嗎?”
之前在輕井澤合宿的時候,天野就聽羽山學姐說,菊池原本打算在試膽大會那天告白,但是後來她卻因為在鬼屋前暈過去,所以一直不知道結果如何。
“沒有。”菊池手抓着場地周圍的鐵網,凝視着賽場上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男生:“我想了想,不想在比賽前打擾到他,所以準備全國大賽之後再說。”
聽好友這麽說,天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好在心裏默默的祝福她。
雙打二失利。
結束激烈的比賽之後,都會做适當的放松訓練做為調整,日吉若他們也不例外,菊池看着他們走出賽場,咬了咬牙:“四季,陪我去找小若吧。”
菊池是去找日吉若,找到他的時候,發現日吉和向日并沒有在做放松訓練,而是坐在自動販賣機旁的長椅上,兩個人都是一臉沮喪。
“向日君,能請你暫時回避一下嗎?”平時行為甚至有些脫線的菊池此時一臉的凝重。
“啊?”向日眨了眨眼,看了看菊池,又轉頭看了看自己的學弟,這才點了點頭:“好。”
向日走到不遠處另一個販賣機旁,看到天野站在那裏,回頭看了看菊池和日吉若,兩個人一站一坐,還在彼此凝視着,但是在這個位置卻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麽。
向日掏出硬幣問天野:“那個……”他想不起來天野的名字,就直接用了‘你’代替:“你要不要喝飲料?”
見天野搖頭,向日就只買了自己的橘子汽水,從販賣機裏掉出來的汽水被太陽曬得溫溫的,打開易拉環,發出砰的聲響,罐子中的飲料随着水汽湧了出來,灑了他一手。
“啊啊,可惡。”向日左手換到右手,又趕緊湊到罐口喝了幾口,才總算擺脫了這個狀況,可是他看着手上沾上的汽水,情緒又低落起來。
果然……還是因為輸了比賽啊。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一連串的發洩,向日卻覺得愈發郁悶。
又輸給了青學的家夥,不知為什麽,他特別想要哭一場,總覺得不甘心,想要再努力和他們打一場,只是……大概沒有下次了。
“怎麽還沒有說完。”向日幾乎是遷怒的看向學弟日吉和菊池的方向。
仿佛回應他的話般,日吉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難看,而菊池則是突然捂住了臉蹲了下去。
“呃?到底怎麽了?”這個時候,向日的好奇心居然被勾了起來。
一直坐在長椅上的日吉站起來,看上去似乎想去安慰菊池,可是他的手伸出去,停在半空,終究沒再動。
他只是對蹲在地上的女生說了句什麽,然後轉身朝着向日和天野的方向走來。
“向日前輩,我們回去賽場吧。”蘑菇頭的少年,暗金色的頭發垂在額前,眼神意味不明。
“啊。”向日回頭看了眼仍在原地的菊池,強忍下了自己的好奇。
“那個人就……”日吉若又走過來對着天野四季躬身:“拜托你了,天野前輩。”
就算不必問,也知道他指的是菊池。
天野四季點了點頭。
“天野,我失敗了。”
坐在長椅上,菊池勉強的扯出笑容來,假裝不在乎的對她說。
“我們家也好,他們家也好,雙方的父母早就心知肚明,心照不宣。”菊池望着遠處的湛藍的天空:“但是,我……”
起初是因為別扭才故意和日吉對着幹,可是後來卻發現,無論什麽時候,自己的心一直都系在他的身上。
“大概是你表白的機會選的不對,你看,他剛輸了比賽,說不定下次就……。”天野只好這麽勸他。
“我沒有表白,我只是安慰了他……”菊池突然笑了笑:“可是那個家夥,剛才卻突然叫了我姐姐。”
眼前總是逼着他叫自己姐姐,那個男生卻一直別扭的不肯就範,可是如今當他乖乖的稱呼自己姐姐的時候,菊池卻發現自己很難過,就好像心裏有什麽東西離自己遠去,永遠也找不回來了。
“将來,還會遇到更好的人。”
聽到天野這麽說,菊池卻反問她:“那麽,四季,如果你和跡部君分手的話,你覺得自己将來還會遇到比他更好的人嗎?”
天野語塞,半天說不出話來,菊池反倒是撲哧笑了起來,臉上眼淚都還沒幹。
“是吧。”她嘆口氣,目光悠遠:“啊,看來我要尋找下一個攻略對象了,對了,你覺得泷這個人怎麽樣?”
“不怎麽樣吧。”
“诶?我們倆還挺聊得來呢。”
“泷的話,好像和什麽女生都蠻聊得來。”
“看來,四季對他的偏見也蠻大的。”
“請稱之為理智的分析。”
菊池深呼吸,長長的嘆一口氣:“總算完了。”她這麽說:“心裏有些難過,不過,好像又終于輕松了下來。”
兩個女生坐在長椅上聊着天,說着很多沒意義的話,只是如果不這樣,沉默反而會讓她們更難受。
直到看到立海的真田和幸村走過來。
“天野,你在這裏啊。”幸村沒有像平時一樣帶着笑容,反倒是有點認真。
他告訴天野說,比賽已經結束了,冰帝輸了。
天野噌的站起身,看着遠處的夕陽,心卻一直往下落,不知不覺,她居然和菊池一起坐了這麽久。
“那個……”她有很多問題想問幸村,張開口卻又說不下去。
“跡部輸了。”幸村回答了她的問題:“冰帝的人正準備回去呢,已經在校車前集合了。”
天野沒有去冰帝的校車,而是自己回了家,帶來的便當也忘在了球場外面沒有帶回來。
在自家公寓的門口,她看到跡部站在那裏,背靠着牆,還是穿着冰帝的那身灰白相間的運動裝,網球袋丢在腳下,雙手抄着褲子口袋,在等她回來。
“你去哪裏了?”真奇怪為什麽他還能用這麽平淡的語氣說話。
人類不管如何掙紮,對于死角都無法做出反應,準确的看透這些死角,使得對方如同被冰凍住一樣無法動彈,這就是跡部的冰之世界,只是可惜,這次被看透死角的人是他自己。
少年一臉平靜,短短的頭發支棱着,在走廊的燈光下格外的顯眼。
“居然中途偷偷的溜走,本大爺很不爽啊。”
“怎麽這副表情?本大爺剃平頭很奇怪嗎?”
“喂,你摸夠了沒有,本大爺又不是狗!”
眼見他愈來愈不滿,天野縮回手:“手感很好啊。”
“輸了?”
“恩。”他點了點頭:“本大爺的夏天結束了。”
不只是他,冰帝所有人的夏天也止于此。
對于像跡部這樣已經三年級的網球部成員,也再沒有下次,或許等到秋天就會這樣默默地退部。
“需要安慰嗎?”天野歪頭看他,眼睛閃閃發亮。
“本大爺才不要……”跡部冷哼一聲,言不由心的回答。
“是嗎,原本還想給跡部君一個擁抱呢。”天野四季故作遺憾的攤手:“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哦。”
“站住!”這是身後傳來的少年的聲音,語調微微擡高,随後是一陣腳步聲傳來,天野被他從背後一把抱住。
“就算抱,也是本大爺抱你。”這是跡部在她耳邊賭氣的聲音。
走廊裏靜悄悄,一點聲音都沒有,跡部的懷抱很溫暖,因為隔得這麽近,能感覺到他的每一次呼吸與心跳,身上還有着剛剛運動完之後的輕微的汗味。
“天野。”他輕嘆了聲,又緊了緊抱着她的手,埋頭在她的發間,聞着她發絲間傳來的好聞的香味低聲說:“本大爺今天……真的是很累了。”
天野的手覆上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剛想開口說些什麽,結果卻聽到旁邊電梯發出‘叮’一聲輕響,随後電梯門打開來,站在裏面的正是自己的母親晴子,還有拖着行李的兄長春光。
他們就這樣,隔着電梯,看着走廊上擁抱着的天野和跡部,驚訝的瞪大了眼。
50時光記(一)
忍足侑士回到家的時候,牆上鐘表的時針已經過了零點。
偌大的公寓裏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只能聽到時針走動時發出的嚓嚓聲。
他沒有開燈,就這樣摸黑走進客廳,将脫下的外套随手丢在沙發上,扯松領帶,身體接觸到舒适的真皮沙發,馬上就産生了恨不得整個人都嵌入到沙發中去的想法。
剛才回來的路上,忍足一邊開車一邊想回到家以後一定要洗個熱水澡,然後睡上三天三夜,但是真正回到自己的公寓之後,卻又發現即使已經疲憊的眼睛都快要睜不開,大腦卻依舊無比的清醒。
腦海中清晰的浮現了晚飯時和好友柳生對話的那一幕。
“你要考慮清楚,這次的機會不是那麽容易得到的。”柳生放下手中的刀叉,認真的看着忍足說道。
手中的銀勺在盤中挑挑揀揀,忍足侑士看似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面前的食物上,但是實際上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他沒回柳生的話,甚至連頭都沒擡,群青色的碎發垂落在額前,低垂的眼在柳生看來簡直疲憊不堪。
忍足自然知道柳生的意思,與美國知名醫院的交流學習,這樣的機會,向來只提供給最優秀的人,只要是有過這樣經驗的醫生,就等于是搭上了通往科室教授之位的特快車,成為醫院頂端人物指日可待。
只是,這個交流學習需要整整一年的時間,而忍足目前自身的情況,很難容許他心無旁骛的去美國。
“忍足你,家裏的事還沒有解決?”
聽到柳生這麽問,忍足只能苦笑。
“完全沒有辦法。”
“果然還是找機會好好談一談吧。”柳生建議。
“我也這麽認為。”忍足侑士嘆了口氣:“可是,她連交談的機會也不肯給我。”
就算說出去大概也沒人會相信,在人前風光、極受女人歡迎的忍足醫生,正在面臨婚姻破滅的危險之中。
每次回想起這一切,就會忍不住頭疼。忍足在黑暗中輕輕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他起身走到客廳的紅木酒櫃邊,修長的手指從自己那些收藏品上滑過,最後停在一瓶紅酒上。
動作微微滞了滞,他将那瓶紅酒小心的取出來,1982年的拉菲,這是他結婚時,跡部送他的禮物,忍足一直打算在結婚十周年的時候開啓它,不過看來,現在大概已經等不到了。
猩紅色的液體流入胃中,他甚至都來不及細細品味,忍足覺得自己正在逐漸的變成一個酒鬼。
喝完杯中酒,他邊扯下領帶邊走進浴室,洗了個暢快的熱水澡,特地将水溫調的比平時高,稍顯滾燙的水絲落到身體上有輕微的灼痛感,卻又淋漓盡致的痛快。
浴室鏡子裏的男人,沒有戴眼鏡,露出眼底顯而易見的黑眼圈,下颚悄然冒出的青色,是尚來不及修理的胡茬。
曾經的冰帝大衆情人?看着鏡子裏的倒影,忍足在心底自嘲,何時自己竟變得如此狼狽與頹廢。
到此為止,如果繼續這麽下去,他大概又會陷入萎靡低落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胡亂的擦拭了一下被熱水燙的通紅的身體,抓過浴衣披上,忍足連拖鞋也沒穿,幾乎是踩着一路的水漬走進了卧室。
那個女人躺在他公寓的床上,烏黑的頭發散落在枕頭上,透過窗外明亮的月光閃爍着讓人難以描述的白色微光,皮膚也呈現的是一種近乎病态般的蒼白,從纖細的指尖到光潔的肩,從小巧可愛的腳踝到修長結實的大腿,從盈盈不足一握的腰部到形狀美好的胸。
忍足的目光一點一點的從她皮膚上劃過,就仿佛帶着觸感,他差點不記得上次兩人擁抱是在什麽時候,一年前又或者十年前。
從心底湧上了難以言喻的思念,讓忍足很想要抱住她。
小心的掀開被子,無聲的躺在床的另一側,忍足輕輕的從背後擁抱住身邊的女人,懷中的她如同記憶中一樣那麽溫暖,以前無論在外面多麽疲倦,只要看到她就會覺得很安心,于是更加忍不住收緊手,深深的聞着她的發香。這種感覺,實在是讓他太懷念了。
懷裏的她縮了縮身體,睜開眼,冰涼的手移到抱着自己腰間的忍足的手上,然後微微一用力,掙脫開他的懷抱。
雙人床邊的臺燈被打開,微弱昏黃的光此時卻顯得十分刺眼,忍足好一會才适應這光亮。
“抱歉,吵醒你了。”胳膊支在枕邊,微微擡高身體,忍足下意識的想去扶眼鏡,卻撲了空,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此時并沒有戴着眼鏡。
“恩。”簡短的回答,如同之前的許多次。她看上去似乎還沒完全清醒,半眯着眼睛懶散的問他:“幾點了?”
“還不到一點。”忍足看着床頭櫃上的鬧鐘。
“今天回來的還算早嘛。”身邊的女人坐起身來,揉着淩亂的頭發眼睛依舊睜不開。
她掀開被子,穿上了拖鞋,站起來朝卧室外面走,邊走邊說:“既然你回來了,今晚我去客房睡。”
她抓起床頭櫃上自己的手機,忍足注意到還有一冊厚厚的《六法全書》。
“今天要和委托人會面,等下還要準備材料。”她這麽說是特地為自己找理由:“不想在這裏打擾你,侑士你好好休息。”
“早餐我還是會用保鮮膜包好,你起來後別忘記吃。”懷裏抱着厚厚的書,她又想到什麽似的回頭:“但是,侑士你差不多也該習慣了,畢竟我能給你做早餐的日子也不會太久。”
在梳妝臺前,她停下了腳步,拿起皮筋熟練的綁起了馬尾,忍足一直在靜靜的聽她說話,這個時候才終于開口。
“四季,我們找機會好好談一談吧。”
聽他這麽說,天野四季回頭看他,微笑了下,找借口拒絕掉。
“還是算了吧,最近律師事務所很忙,再說,我們也沒什麽好說的。”她說:“如果有時間的話,我們不如去把離婚手續辦了吧。”
說完這句話,天野四季走出卧室,房門被無情的關上,整個房間裏只剩下忍足一個人,他躺在床上,借着臺燈的光望向黑乎乎的天花板,心底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果然,這麽多年的感情,終于走到了盡頭……嗎?
他在黑暗中閉上眼,心底湧上的是陣陣苦澀。
啊,果然不甘心,十分的不甘心。
不甘心到,想要讓一切再重來一次。
“忍足?忍足?”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叫自己,但是他卻依然很疲倦,完全不想睜開眼,直到臉上傳來了陣陣冰涼的感覺。
他猛地睜開眼,然後發現自己居然在一輛電車的座位上,窗外夜色如漆,車上擠得滿滿的都是人。
發生了什麽?如果沒記錯的話,剛才他應該還躺在自家的床上,為破裂的婚姻而煩惱,但是眼前卻坐在了夜晚的末班車上,臉上還貼着一罐冰涼的飲料。
“我說忍足,如果你不想來就不要勉強。”
身邊傳來的是他再也熟悉不過的聲音,在他心底激起層層波瀾,忍足慢慢的轉過頭去,看到天野四季正有些驚訝的睜大眼睛看着他。
“四季?”
“啊?”天野坐在他身邊,戴着羊毛格子圍巾,雙排扣外套裏面露出冰帝的冬季制服,她一手握着一罐飲料,等着他的下文,結果忍足卻沒有繼續說下去,他低頭發現自己身上穿着的竟然是國中時候的制服,他以為自己在做夢,于是伸手準備将自己掐醒。
“喂!好痛!”天野四季氣鼓鼓的将忍足的手打開,十分不滿的看着他:“你在想些什麽啊!”
“這是怎麽一回事?”整人節目?不,忍足搖搖頭,他記憶中的那個天野不會這麽無聊的去配合做什麽惡作劇,更何況他們目前還在分居中。
身邊天野四季有些奇怪的看着身邊的忍足,伸手摸他的額頭:“你生病了?”
果然……還是一模一樣冰涼的手,實在是久違的熟悉感覺。
“為什麽我會在這裏?”忍足似在自言自語。
“我們剛剛去看了傑尼斯的跨年晚會。”天野四季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門票還是身為fanclub成員的你抽中的。”
“傑尼斯?跨年?”
“我看你是睡糊塗了。”見他還是這樣一頭霧水,天野四季無奈的搖搖頭,将手中的飲料塞進他的手中:“清醒一下大腦吧。”
忍足低頭看那罐飲料,季節限定的印度奶茶,如果沒記錯的話,這種口味奇怪的奶茶他這輩子只喝過一次。
而且是在多年之前的學生時代。
“四季。”忍足頓了頓,手扶住額,問出了心中疑問:“今天是幾號?”
“平成二十五年一月一日,新年。”
忍足突然輕笑了聲,就在方才,他的腦海瞬間的閃過了無數念頭,并用最快的速度梳理清楚了目前的情況。
平成二十五年,公元2013年,國中三年級的寒假。
這麽說來,他大概是穿越了吧。
忍足望着窗外夜色,有生以來第一次,腦海中一片空白。
忍足侑士,三十五歲,冰帝大學附屬醫院第一外科醫生,在長達十年的婚姻正式宣告破裂之後,穿越回了二十年前的十五歲。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直很想些王子們成年之後的故事,可能少年時優秀的他們,長大以後必然也會有很多的無奈。
本章設定是平行空間的故事,跟正文沒有太大的關系,純屬犒勞忍足黨的番外篇。
裏無論現在還是以後,楠竹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大爺~
51時光記(二)
人還未醒,就聽到外面客廳傳來聲聲巨響,忍足翻了個身,迷迷糊糊中心裏還疑惑,平時四季早晨離開的時候一向很安靜,怎麽今天突然變得這麽匆忙?
難道是因為快要遲到的原因?
不,他記憶中的天野四季絕對不會做出不守約定這種事情,至少結婚十年來,無論是工作還是大小約會,她從來沒有遲到過一次。
反倒是忍足自己經常會因為工作而來不及趕到約定地點。
最初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才開始吵架,後來天野開始習以為常,不再跟忍足約時間,就算每年忍足父母的生日聚會,兩人也是分別抵達。
更別說兩人的單獨約會,忍足甚至都想不起他們最近一次在外面見面是什麽時候。
好像是天野說讨厭人多的地方的那次開始,距離現在差不多已有三年。
其實從那個時候開始,兩人之間已經有了裂痕,只是他們一直選擇了忽視,直到這裂痕逐漸擴大至無法修補。
想到這些,忍足頓時睡意全無。
他從床上坐起來,順手拿起床頭櫃上的眼鏡戴上,其實忍足根本不近視,只是小時候和謙也玩醫生游戲,開玩笑的戴了眼鏡,結果從戴上那副平光眼鏡那一刻開始,就再沒摘下來過,多年來早成了習慣。
最初,是因為戴着眼鏡感覺更帥氣,後來則是習慣了将自己真實情緒悉數隐藏在這副眼鏡後面,這副平光眼鏡是忍足與這世界的媒介,也是和這世界保持距離的工具,很多時候,他總躲在這副眼鏡後面,默默的觀察着周圍的一切,做一個冷靜的旁觀者。
也因為這樣,導致了他最後竟成了自己婚姻的旁觀者。
客廳裏的聲音還在傳來,忍足無奈的站起來朝卧室外面走,他是那種低血壓體質,晨起的時候特別容易煩躁。
這是又一個和天野之間的差距,天野只要醒來就絕不會賴床,她的動作一向麻利,等忍足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她都已經準備好早飯,甚至做好了出門上班的準備。
走進客廳就看到背對着自己的那個身影,正在緊張的而忙碌着,忍足覺得有些奇怪,什麽時候天野居然去燙了卷發,而且喜歡上了那些顏色亮麗的衣服?
“四季?”他下意識的叫出了那個名字,就見一直背對着自己的那個身影轉過身來。
“喲,小侑,你醒了?”
站在流理臺前的女生朝忍足揮舞着手中的料理刀,笑的無比燦爛。
“老姐……你怎麽會在我家?”看清眼前的女生,忍足吃驚的問道。
“啊,今天是小侑你高中第一天,老姐特地來給你做早餐慶祝啊。”忍足惠裏奈,大學二年級學生,料理無能星人,平生以吐槽和欺負弟弟侑士為樂。
忍足頓時覺得陣陣頭痛,差點忘了,就在不久前,他已經從一個成年人穿越回了二十年前的學生時代。
“忍足,你沒事吧,怎麽看上去無精打采的?”
天野四季倚在電車門邊的扶手上,看着眼前情緒持續低迷的忍足,問道。
“沒什麽。”忍足侑士的臉色很難看,其實他感覺自己就快要吐出來了,他甚至都不敢回想早晨自家老姐那頓慘不忍睹的早餐。
電車上的人很多,有幾個上班族在他們身後擠來擠去,天野被他們擠得搖搖晃晃的站不穩,忍足一手扶住上方的扶手,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
“謝謝。”天野将書包抱在胸前,嘆了口氣:“又是一個三年啊。”
她現在身上穿的是冰帝高中部的制服,就算是國三那年想盡辦法去反抗母親晴子的安排,可是最後還是乖乖的按照母親的意思直升了冰帝的高中。
忍足也是一樣,而網球部那群人中,除了去英國留學的跡部,其他的人也是同樣毫無壓力的直升高中。
“小景,和你聯系過嗎?”在擁擠的電車中,忍足俯身,幾乎湊到天野的耳邊。
天野四季搖了搖頭。
“小景是……新年之前走的吧,一次都沒聯系過?”
“恩。”天野似乎很不想提起這個話題。
她在國三的夏天和全冰帝的偶像跡部景吾開始正式交往,不過也只有短短半年的時間,聖誕節之後,跡部就開始準備去英國的留學。
跡部的留學是家裏早就安排好,會在那邊一直念到大學畢業,忍足不知道跡部為什麽會那麽放心的去留學,他臨走的時候就丢給了天野一句,等本大爺回來,卻連個承諾都沒有。
跡部可能不知道遠距離戀愛的辛苦,或者以跡部的性格根本懶得去想,感情是這世界上最容易變質的東西,而天野又是忍足遇到的最現實的女生。
如果天野像那些心思缜密的女生,肯定會每天追着發郵件給跡部維系感情,說着等他大爺回來這樣的話,說不定還會直接追去英國,當然以冰帝學生的家世來說,去英國念書大概就如同去一趟銀座購物。
可是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跡部對自己太自信,也就不會讓忍足有機可趁,忍足到現在還記得,跡部收到自己那張婚宴請帖時的表情。
其實那個時候,忍足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包括和跡部大打一場,可是跡部卻送了忍足一瓶紅酒做為結婚禮物,他什麽也沒說,甚至都沒有出席婚宴。
都說感情是自私的,可是撬了自家好友的牆角,忍足不止一次覺得自己應該下地獄。
或者也是因為這樣,他的婚姻最終還是以失敗收場。
整整一個春假時間,忍足都在思考這個問題,或許這場突如其來的穿越,根本是讓他改變過去的一次好機會,可以讓一切重新來過。
他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放棄天野四季。
謝絕了網球部舊友的午餐邀請,忍足侑士一個人拿着便當走上了天臺,找了避風的角落,四月份的天臺仍有些冷,風很大,櫻花瓣和沙子一起被吹起卷入半空,忍足打開便當,那是自家老姐心血來潮特地跑來公寓給他做的,只是那些看上去黑乎乎的食物讓忍足突然想起了在醫學院念書時看到過的燒焦的屍體,完全敗壞了他的胃口。
将便當丢到了一邊,他背靠着牆坐在天臺冰冷的地上,心裏自嘲的想,如果高中時代的自己像此時一樣頹廢,可能早就變成了不良少年,更不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