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架梯子
崽崽主動提出想被親爪爪, 祁雲當然是欣然同意。
白虎眼睛一亮,悄悄往前又蹭了蹭,把自己的兩只爪爪擡起, 上半身也立了起來。他平常都是四肢着地,這還是第一次在祁雲面前人立而起。
小王子看的兩只眼睛瞪圓了。
他的崽崽站起來, 居然比他還高!!!
白虎站得穩穩當當,把爪爪主動往他嘴上送, “要啾咪!一邊要兩個啾咪!不然就不告訴你猞猁在哪裏了!”
祁雲的視線從他的毛毛臉上往下挪, 挪到了他的爪爪上。
他的雙眼不受控制亮了起來。
哇哇哇!超級軟綿綿的小肉墊?還是粉色的!!!
粉嫩嫩的肉球球!!!
要知道,幾只崽崽裏, 只有白虎擁有粉色的小肉墊, 其他崽崽的肉墊都是黑色的, 不帶一丁點粉色。
小王子兩種顏色的肉墊都喜歡, 但物以稀為貴,在所有崽崽的肉墊都是黑色的情況下,白虎的粉爪爪就顯得格外招人喜歡。
祁雲一直很心水白虎這對粉爪爪。
白虎的爪爪并不是純粹的粉色,在粉嫩的色澤中間還有一個小小的黑點, 看上去像是污漬一樣, 兩邊爪爪都有這樣的一個點。
最開始,祁雲給白虎洗澡和洗爪爪的時候, 還以為這是不小心弄上去的墨跡,他擦了好幾下沒能把墨色擦下來, 他便知道這是天生的印記了。
白虎的爪爪近在眼前, 很快便要觸上祁雲的嘴。
小王子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眼看着那爪爪就要被小王子親上,突然有一只爪爪從旁邊穿插進來, 徑直按在了白虎的肉墊上, 異常堅定地把他的爪爪往後推了推。
“喵喵喵。”
伴随着一聲貓叫, 白虎的爪爪被推到了祁雲夠不到的地方。
小王子:“……”
他眼睜睜看着到嘴的粉爪爪飛了,眼睛一點點瞪圓了,寫了滿臉的震驚。
把白虎的爪爪推開,确定祁雲夠不到後,秦戈收回手,往祁雲懷裏縮,他剛才的姿勢很危險,大半個身子懸在了半空,三只爪爪牢牢扒着祁雲,一只爪爪用力去推白虎的肉墊。
小王子順着那只和白虎對比起來、格外白且小的貓腿移動視線,看見了自己懷中優雅舔着另一只爪爪的白貓。
他疑惑又委屈地喚道:“吉祥?”
吉祥擡頭看過來,那雙湛藍的雙眼漂亮得像寶石一樣。他乖巧地眨了眨眼,歪着小腦袋狀似無辜地“喵”了一聲。
小王子受到了來自布偶的顏值暴擊!還有乖巧暴擊!
他快要支撐不住了,血槽要空了QAQ!
激動歸激動,祁雲還沒忘記白虎的粉爪爪,忍着激動的心緒問道:“吉祥,你怎麽把白虎推開了呀?”
被白貓一爪爪戳得重新趴在了地上的白虎疑惑地歪了歪頭,顯然也很不理解。
這只新來的布偶在幹什麽?
為什麽要阻止他和祁老師貼貼!過分!不讓他和祁老師貼貼簡直是太過分了!!!
布偶貓乖巧地“喵嗚”幾聲。
祁雲看向小獅子。
小獅子還沉浸在被親了這麽多口的刺激當中,緩和許久才回過神,用爪爪拍拍臉頰,開始認真當自己的小翻譯。
“他說,白虎剛剛在地上刨土刨了很久,爪爪雖然看着很幹淨,但其實非常髒,上面不知道帶了多少病菌,怎麽可以就這麽随随便便地親上去。”
小王子恍然大悟。
正準備和白貓開戰的白虎也露出了一模一樣的神情,心頭的怒火一下便消了,也不覺得這只布偶有多讨人厭了。
他和祁老師都沒有想到這一點,只有這只布偶想到了,看來他也沒有喬伊斯說得這麽讨厭嘛。
沒有人發現,白貓尾巴根的毛毛悄無聲息地炸了,又悄無聲息地焉巴回去了。
秦戈覺得自己丢人丢大發了。
看見白虎極其不要臉地把爪爪往祁雲嘴上湊,他一個沒忍住,讓內心裏的綠茶小貓咪吉祥上線,伸爪爪把白虎的肉墊給推了出去。
推完了,心滿意足的綠茶貓吉祥躲到一邊去睡大覺,把不好解釋的事實留給他來解釋。
于是,白蓮花秦戈上線了。
……甚至為了不被懷疑,還叫出了“喵嗚”這種丢臉的叫聲。
貓叫就是貓叫,在貓叫後面加一個“嗚”算什麽!一點也不男人!會這麽叫的還是不是貓了!
綠茶吉祥生氣氣地想。
……白蓮上将想把小貓咪叉起來燒烤了。
站着說話不腰疼。
小王子絲毫沒察覺他的用心險惡,低頭在他腦袋上親了一口,又揉了揉他的變成飛機耳的小耳朵。
“是吉祥考慮得周到,我沒有想到這一點。”
被誇獎的白貓挺起了毛茸茸的胸脯,有一種迷之驕傲的感覺。
祁雲轉而把他揣進口袋裏,對白虎道:“崽崽,我們去洗爪爪,洗完爪爪再給你啾咪。”
秦戈:“……”
辛辛苦苦推爪爪,一朝回到解放前。
白虎乖覺地點點頭,一點意見也沒有。
他扭着屁/股、蹦蹦跳跳地跑去水池邊,用獸形态專用的洗手液把爪爪裏裏外外洗得幹幹淨淨,包括指尖也從肉墊裏伸出來洗了一遍。
小獅子看看他歡快的背影,将視線移到了祁雲身上,眼裏不知不覺充斥着一種名為羨慕的情緒。
他總是這樣,站在沒人關注的角落裏,以或羨慕或感慨或傷心的視線盯着別人看,他一直在羨慕別人。
別人可以輕易擁有的東西,他卻始終得不到。
……不過,祁老師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祁老師說了,他想要什麽、喜歡什麽,應該大聲說出來,他不說出來,便沒有人知道他想要什麽,也不會有人聽見他的聲音。
祁雲坐在原地盯着白虎洗爪爪,垂落在身側的手突然被人舔了下。
他下意識低頭,小獅子一雙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祁老師,我也想要……”
他沒說想要什麽,但一直不斷往白虎身上瞥的視線暴露了一切。
他也要被親爪爪!
黑肉墊憑什麽不能擁有親親!祁老師也喜歡他的黑肉墊!
小王子疑惑了兩秒,理解他的意思後欣然點頭,“先去洗爪爪吧。”
小獅子點點頭,一步三回頭地從他身邊走開。
水池邊,兩只加大號的貓貓彎腰去洗爪爪,動作出奇的一致。
祁雲看得甚是滿意。
秦戈卻看得酸泡泡一個接一個咕嘟咕嘟地往外冒,沒能阻止也就算了,還又增添了一只貓貓。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他用能凝為實質的視線盯着兩只扭屁屁的貓貓半晌,收回視線,将爪爪貼在了祁雲的手臂上,人立而起,兩只爪爪搭在了祁雲的肩膀上。
“喵嗚——”
小王子側頭。
一只通體粉嫩嫩的爪爪出現在他面前,雖然沒有白虎那麽大,但是顏色是純天然的粉嫩,沒有夾帶一點黑色,只有爪爪的縫隙間生長了一些雪白的毛毛。
毛絨絨加全粉小肉墊!
小王子的眼睛倏地一下便亮了起來,那雙眼仿佛一下充斥着星星一般。
白貓從爪爪後輕輕把自己的腦袋歪了出來,“喵!”
祁雲看看幾乎湊到自己眼前的超粉嫩小爪爪,又看了看白貓看不出情緒的臉,“吉祥是?”
布偶看着他,用力把自己的爪爪往他這邊送過來,貼上了他的下眼睑,用柔軟至極的小肉墊在他的臉上蹭蹭。
“——喵嗚。”
又一聲喵嗚,和之前差不多的聲調,軟綿綿的,和按在臉上的小肉墊是相同的柔軟。
祁雲遲鈍的腦子在此時終于拐過彎來了。
想清楚前因後果,他彎着眼睛一下便笑了。
他還能看不出來白貓想做什麽嗎?
他的吉祥吃醋了,也要親親爪爪!
小王子捏住他的貓腿,指腹先用力按了按他的肉墊,肉球球的觸感非常軟,像經過長時間炙烤的柔軟沙礫一樣,雖然看着是非常柔軟的,但其實上手去捏,那觸感又帶上了一點別的質感。
小王子形容不出來這是一種怎麽樣的質感,總之,他沉迷在毛絨絨加肉墊的組合當中,好半天都舍不得把指腹從白貓的爪爪上拿下來。
“吉祥也要親親呀?”
白貓嚴肅着一張小臉,沒有半分猶豫地點了點頭。
他當然要。
說起來,他才是祁雲正兒八經收養的貓貓,他為什麽不可以讓祁雲捏捏他的小肉墊,反而要讓別的臭貓捷足先登?
雖然那兩只貓貓跟真正的臭貓比起來沒什麽大不了的,但白貓還是不高興。
非常不高興。
所以他來讨要他的親親了。
思及此,他将另一只沒有被祁雲捏住的爪爪往祁雲面前湊了湊。
“喵喵!”
秦戈等着小王子滿眼冒着小星星地撲上來。
他等了兩秒,卻見一向有便宜必占的祁雲将他的爪爪從嘴上拿了下來,只是在掌心玩弄,并沒有不要臉地湊上來親。
秦戈頓住了。
反應過來之後他不顧形象,出離憤怒。
祁雲難道不喜歡粉爪爪嗎?!
這不可能,星網上曾經有過一項投票,詢問網友是喜歡粉爪爪多一點,還是喜歡黑爪爪多一點。
一共四個選項,第一個選項自然是粉爪爪,第二個選項是黑爪爪,第三個選項則是兩個都喜歡,第四個選項則是沒有貓貓,一種爪爪也不配擁有。
秦戈還記得當時的投票結果。
粉爪爪以領先百分之二十的票數力戰其他三個選項,榮獲勝利。
秦戈自然不會關注這種無關緊要的投票,但是林右關注,還是在工作時間,背着他偷偷拿出終端投的票,好巧不巧讓他看見了。
眼下,他不甘心地把自己的爪爪又往祁雲嘴邊送了送。
“喵?”
渾身雪白的布偶貓歪着頭,看模樣好像是在問他為什麽不親親自己。
祁雲忍着不管不顧、先親一口的想法,捏捏白貓的兩只小肉墊,開口道:“吉祥忘了嗎?你剛剛說的,白虎在地上刨土太多,所以爪爪不幹淨,要洗幹淨才能夠親親的事情。”
秦戈當然記得。
他還清楚地記得,他只說了前半句話,後半句話完全是祁雲的小腦袋瓜自己搗鼓出來的。
可是這跟他有什麽關系?
他一整天都被祁雲抱在膝蓋上,一沒有下地,二沒有接觸髒東西……
不對,他剛剛好像用自己的爪爪把白虎的爪爪推開了。
秦戈:“……”
又一次失策了。
懷中的白貓焉巴巴地趴了下去,連帶收回了自己的兩只爪爪。祁雲忍了又忍,勉強忍住讓自己沒有笑出聲。
他的吉祥真是太可愛啦!
小王子超喜歡吉祥的!
他眼裏洩出點點笑意,啓動休眠中的小機器人,讓機器人帶着他走到水池邊,打開了挨着小獅子的水龍頭。
旋即,他從後面握住了白貓的爪爪,将他的兩只爪爪伸出去,讓水打濕,完全打濕後又擠了一下洗手液,打在他的毛毛、肉墊等處,輕輕搓揉起來。
秦戈完全被他從身後抱住了。
他鼻尖萦繞着祁雲身上的味道,陽光的氣息、不知名的果香、還有和他身上如出一轍的薄荷味道。
種種氣味交織在一起,教秦戈鼻尖發癢,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卻沒料到貓鼻子是非常敏感的東西,他還沒反應過來,便已經打了個小噴嚏。
秦戈下意識用爪爪撲了撲鼻子。
這是他從祁雲身上學到的小動作,祁雲打噴嚏的時候一貫喜歡揉鼻子,他待在祁雲身邊看得久了,不知不覺間将這個動作學了過來。
然而他忘了他現在正在洗爪爪,肉墊上悉數是泡沫,這一揉,白色的泡泡便揉到了他的鼻子上,他的視線也被繁多的白色泡泡給遮住了。
祁雲想要抓住他的爪爪,沒來得及,眼睜睜看着他做完了一整套動作,驚愕之餘又覺得有些好笑。
他盯着突然之間多了一個泡沫鼻子的白貓看了兩秒,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秦戈:“……”
他在心裏默念三遍: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又默念三遍:是吉祥做的。是吉祥做的。是吉祥做的。
念完,秦戈的心情這才微微放松了些,連帶着那股羞恥感也消退不少。
祁雲用帕子沾濕了水,在白貓濕漉漉的鼻子上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擦了又擦,直至将泡沫完全擦幹淨才停下。
他彎着一雙月牙兒似的眼,“吉祥這樣是不是有點笨呀?”
秦戈:“……”
祁雲撫着小貓咪僵硬的身子,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吉祥傻乎乎的,這樣怎麽讓人放得下心呀?”
秦戈:“……”
論起笨,分明是祁雲要笨一點。
哥哥在海底的時候經常罵他小笨蛋,姐姐也常說他傻乎乎的。不過每次哥哥罵他的時候,姐姐就會和哥哥吵架,姐姐說他的時候,哥哥也會和姐姐吵架。
沒辦法,哥哥和姐姐都太護短了。
小王子被夾在中間,也不知道該偏向誰,只好老老實實地抱着尾巴在旁邊當他的小笨蛋。
不過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的貓貓現在看起來也傻乎乎的,和他正好是天生一對!
小王子忍不住笑出聲,哼哧哼哧地給白貓洗了兩遍爪爪。
自覺丢臉的秦戈一句話也不說了,等祁雲松開他的爪爪,便迅速将手收回來,甩了甩還沒有幹透的毛毛,把上面的水珠全部甩幹淨,調整了一下心情,旋即才擡起頭,準備好接受自己的親親了。
幾乎是在他剛擡起頭的瞬間,小王子便俯身,湊到了白虎的爪爪面前,認真看了看他洗得幹幹淨淨的爪爪,又伸手滿意地捏了一下,這才心滿意足地在他爪爪上親了一口。
“啾咪!”
白虎咧開嘴笑了。
秦戈:“……”
他的指甲控制不住從小肉墊裏伸了出來,咬牙看着白虎。
白虎樂颠颠的,祁雲也樂颠颠的,在他爪爪上連捏帶親啾咪了好幾口,如法炮制,在小獅子的爪爪上也親了好幾口。
他這頭親得心滿意足,幸福得快要飛起來了。
他懷裏的秦戈卻氣得差點憋出內傷。
他默默忍耐着,直到坐地起價的白虎和現學現賣的小獅子交代出了猞猁的位置,他才一躍而起,從祁雲的懷中跳了出去。
小王子還沒反應過來,懷裏的白貓便不在了。
他順着那道白色的身影看過去。
白貓踩在了水池邊緣,後爪蹬在池子邊,上半身探出去夠水龍頭。
他的姿勢看起來格外危險,把祁雲吓了一跳,忙伸出手墊在白貓腹部,又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只好別扭地維持着這個姿勢,眼巴巴看向白貓。
“吉祥,你在做什麽呀?”
這是吉祥第二次主動從他懷裏跳下去,第一次的後果太吓人了,小王子到現在還處在驚魂甫定的狀态中,看見他跳下去便條件反射地緊張。
白貓沒有說話,費勁地以這樣的姿勢将水龍頭擰開了。
剔透水流嘩啦啦從水龍頭裏流淌而出,白貓伸爪爪接了一捧水,他沒能接住太久,人手都不能捧着太久的水,更何況是貓爪爪。
他折騰了會兒,不僅沒有接到一捧水,反而還将自己甩幹淨的毛毛重新變得濕漉漉起來。
秦戈啞然。
他盯着自己濕漉漉的爪爪,不死心地再接了一次,涓涓水流從他爪子的縫隙間流出去,卻沒有留下來哪怕一滴水珠。
他沉默了。
……不過,這樣應該也行?
秦戈轉過身,将濕漉漉的爪爪往祁雲的嘴上送。
小王子猝不及防被拍了一嘴濕透的絨毛,愣愣的看着他。
“吉祥?”
白貓沉着臉,沒有給出解釋,把爪爪從他嘴上撤走,伸手夠到水龍頭,又弄濕了自己的爪爪,再度轉回來拍他的嘴。
他把這個動作重複了五六次。
小王子看着他的動作,突然領悟到了什麽。
他的吉祥這是……
在給他擦嘴?
看他的動作應該是想給他洗嘴,為什麽呀?
祁雲有些納悶,看着一臉嚴肅、以這種方式勤勤懇懇給他擦嘴的白貓,他突然就想到了什麽。
他的吉祥吃醋了。
他當着吉祥的面親其他的貓貓,還一親就是兩只,所以吉祥不高興了。
想明白這一點,小王子納悶和疑惑的心情便只剩下想笑了。
他努力憋住,任由濕漉漉的肉墊一次又一次撲在自己的嘴上。
不知擦了多少次,秦戈湊近他的嘴聞了聞,屬于其他貓貓的氣味終于消失不見,有的只是清新的水汽,和他自己的味道。
他冒酸泡泡的心這才覺得舒坦了些。
一擡頭,祁雲彎着一雙眼,笑眯眯地看着他。
秦戈:“……”
他的身形驀地僵硬起來,被嫉妒沖昏頭腦的白貓終于找回了理智。
他剛剛做了什麽?
秦戈僵着身子收回手,把“罪魁禍手”揣在了自己懷中,試圖假裝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
祁雲笑眯眯地把他捧起來。
“吉祥剛才是在吃醋嗎?”
秦戈想說沒有。
但他現在說了,祁雲也聽不懂,不僅聽不懂,還有可能會把他的叫聲誤解為承認。
……祁雲有過這樣雞同鴨講的先例。
秦戈幹脆選擇了沉默。
祁雲把他藏在身子底下的毛爪爪刨出來,抓住他左邊的肉墊啾咪一口,有抓住他右邊的肉墊啾咪一口,最後将他的肉墊湊在了一起,湊上來又親了一口。
啵唧地一下,聲音很響。
“吉祥不要生氣嘛,小獅子它們是我的崽崽,你是我的心肝小寶貝,你們互不相幹呀。”
布偶貓似乎是被親害羞了,趴在他懷裏一動不動,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高高翹起來的小尾巴早就把他暴露得一幹二淨。
對于祁雲說的話,他很高興。
小王子在他臉上和身上啾咪了好多口,把白貓親得主動縮進他懷裏才罷休。
他高高興興地推着白貓從水池邊離開,溜溜達達來到了最繁茂的那顆樹蔭底下。
他擡頭往枝繁葉茂的樹冠上看了一眼。
白虎剛剛告訴他,猞猁這種動物在受到刺激的時候,譬如不高興的時候,會下意識選擇逃避,而他逃避的地方一般會選擇在樹上。
大貓班的院子裏大多是參天古木,其中後院有一棵大樹足有好幾人合抱粗,上頭的枝幹完全可以承擔一只二十公斤的猞猁。
白虎說這棵樹是最顯眼的,也是最不顯眼的,猞猁的秘密基地便藏在繁茂的枝葉間。
小王子找人的時候從這棵樹下路過了好幾次,愣是沒發現一丁點不對勁。
他的目光逡巡在枝葉間,仔細地尋找着,果然在綠葉間發現了一根一閃而過的短粗的小尾巴。
他認得那根尾巴,那是猞猁的尾巴。
他果真在這棵樹上。
得知了他的所在地,祁雲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一邊松了口氣,一邊心裏隐隐覺得有些驕傲。
他的崽崽居然可以爬上這麽高的樹!
他的崽崽超厲害的!
小王子默默在心裏計算着應該怎樣把猞猁叫下來,他苦惱地沉思片刻。懷裏的白貓現在不裝死了,拽拽他的衣服,示意他低下頭來,給他做了幾個示範。
看完他比劃的動作,小王子醍醐灌頂,指使着小機器人離開了。
樹上,猞猁透過葉片與葉片的縫隙,頗為小心地往外看了一眼。
他的動作微楞,眸色驟然陰沉下來,剛才還在樹下擡頭看過來的人這會兒已經不在了。
祁雲離開了他的領地,他原本應該慶幸這人沒發現他,但他的心情卻明明白白地告訴他自己,他不是這樣想的。
他想讓祁雲發現、想讓祁雲看見他。
這不是個好想法,尤其是在無意間聽到了他和雪豹的談話後。
雪豹被叫走沒多久,猞猁便醒了,他想出去走走,恰巧繞到了祁雲的辦公室外面,正糾結要不要進去看看時,良好的聽力讓他聽見了一句模糊的話。
——“塞西爾是私生子。”
這一瞬,猞猁渾身僵硬,頭腦也一陣陣發懵,天旋地轉間,他往後退了一步,門內的聲音隐隐約約傳來。
祁雲正在和雪豹談話,話題和私生子有關。
……他們怎麽會聊起私生子?
是雪豹說了什麽嗎?
猞猁懷揣着一種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心情湊近了些。
他聽見祁雲大聲反駁着什麽,教室辦公室的隔音很好,也因此,他只隐約聽見了幾個單詞。
“私生子”“野種”“讨厭”。
這些話有從祁雲口中說出來的,也有從雪豹口中說出來的。
他很肯定祁雲知道了他的事情。
……所以,這是祁雲對他的看法?
和他那個所謂正統的弟弟一樣的看法,認為他是野種、是雜碎,認為他的母親破壞了別人的家庭,是個不知廉恥的下賤胚子,認為流淌着肮髒血脈的私生子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猞猁渾身發冷,四肢好像被凍結了一般,耳邊傳來一陣接着一陣的嗡鳴,太陽穴開始急促地疼痛起來,比精神力險些進入暴亂的那次還要難受。
他的眼睛前所未有的灼熱、鮮亮,裏頭充滿着怒火和厭惡。
猞猁一直知道自己的出生是個錯誤,但不信命,所以他拼命地往上爬,在校期間成績永遠是第一,不論是實戰成績還是筆試成績。因為這個,他以私生子的身份在格納家站穩了腳跟,和那些所謂的婚生子平起平坐。
格納伯爵的婚生子全是草包廢物,可他們生來便站在了比常人高許多的地方。
只因為他們是婚生子,有一個好父親。
而他卻要拼盡全力才能夠和對方平起平坐。
他明明應該把他們踩在腳底下,卻因為私生子的身份,反過來被欺辱、被謾罵、接受鄙夷、遭到訓斥。
猞猁年少的時候以為他渴求的是父愛。
可在他獲得了機甲學院的模拟考試實戰成績第一,得到格納伯爵的贊賞後,他心裏一點觸動也沒有。從那個時候開始,猞猁便知道自己奢求的從來不是所謂的父愛。
十八歲那年,他翻到了他生母留給他的一封信。
這封信傾訴了舞女對這個未出世的孩子的愛,她希望她的孩子能夠擁有一雙翅膀,飛到她看不見的地方去,飛得越高、越遠越好。
信裏說了她被欺騙,甚至是險些被殺死的全過程。她的字字句句沒有恨意,有的只是悔意。
信的最後還說,讓他不要相信他父親的話,成年之後便離開格納家族。
這是猞猁參軍的第二年,正是在這一年,他找到了他的目标:
複仇。
向口蜜腹劍的格納伯爵複仇、向蛇蠍心腸的伯爵夫人複仇、向充滿着謊言和黑暗的格納家族複仇。
在他只差一步便成功時,有人拆穿了他的計劃,他也因此遭受了一場前所未有的背叛和暗算。
他由此從高處跌落下來,幾乎摔碎了全身的骨頭,從雲端跌落泥濘,成了他人口中的廢人。
後來,他被接進了幼兒園。
這家幼兒園的園長擁有令所有人趨之若鹜的的背景,他在轉行當園長之前曾是一名治療院的院長,也是一名高階治療師。
只是不知為什麽想不開要來當幼兒園的園長。
他喜歡幫助、收容無家可歸的人。帝國幼兒園的分園遍布整個主星,幾乎每一個分園裏都有像大貓班這樣一個特別的班。
他給了這些深陷在泥沼裏的人一線希望。
卻也僅僅只給了他們一線希望。
猞猁在這裏待了一年,他以為他快把過去的事忘了,順帶将那些傷痛也忘了。直到今年九月,他同父異母的弟弟羅裏也進了這家幼兒園,他才發現,那些腌臜事始終存在在他的記憶中。
離他很近。
近到随時可以破壞他看似平靜的生活。
他厭惡甚至是怨恨所有因為私生子身份而怨恨他的人。
可現在,祁雲成了這個人。
他以為祁雲和其他人不一樣,但祁雲的話表明了,他和那些人沒有區別,他也因為私生子的身份而看不起他。
猞猁擡頭看了一眼門。
門板上挂着一個小牌子,上面寫着五個字:“教室辦公室”。字跡鐵畫銀鈎,筆鋒盡顯。
這是雪豹寫的字,牌子是他和其他幾只貓貓一起做的,角落裏那朵醜不拉幾的向日葵還是他親手畫的。
猞猁向後退了一步,頭也不回地跑了。
他想,從現在開始,他和祁雲要劃清界限了。
轉瞬他又嘲諷地想,知道他的身份後,祁雲多半也不會願意靠近他了。
猞猁一整個下午趴在樹上,從上課到下課。他中途還睡了一覺,再次醒來是被祁雲的聲音吵醒了,祁雲一直在找他,晚餐也沒吃。
猞猁不知道他找自己有什麽事。
他猜測,多半不是什麽好事。可看着祁雲面上的焦急,他又控制不住地在心底升起些許期待。
他沒有出聲,看着祁雲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在院子裏轉來轉去。
傍晚的時候,祁雲又一次來到了樹底下,和上一次一樣,他沒多久便離開了,院子裏也沒有再響起叫他名字的聲音了。
猞猁以為他是放棄了。
直到片刻後,一陣機器人的軸承滾動的聲音傳來,他的耳尖微微動彈了一下,下意識低頭看過去。
去而複返的祁雲站在了樹底下,身後跟着白虎和小獅子,一人兩貓身上還扛了……
一架梯子?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子會給塞西爾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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