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克制

“全然保護的姿勢。”

鐘尋大腦已經一片空白, 他完全無法分辨出楚聽冬到底說了什麽,只是愣愣地稍微張開唇瓣,整個人透着一絲傻氣。

他不是不知道, 他非得搞的這麽絕, 萬一真被鐘仲林撞破,楚聽冬會比他更難堪。

雖然楚聽冬不在乎。

但畢竟是楚聽冬轉學過來, 住在他家裏,難聽點兒說就是寄人籬下, 就算鐘仲林再差勁, 楚聽冬跟他在一起, 也好似理虧。

之前他追楚聽冬的時候, 夢寐以求楚聽冬能上了他, 到時候被鐘仲林知道, 鐘仲林還不得氣急敗壞,氣到肺炸。

鐘仲林還會打他嗎?

還是會換個目标,去揍楚聽冬?

他甚至怨懑地想,鐘仲林就不應該再對他動手, 畢竟是他被人上了, 不是要面子麽, 他又不是那個讓他丢面子的人。

他想着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太壞了, 或許他骨子裏就是有跟鐘仲林一脈相承的劣根性。

所以他對楚聽冬這麽壞。

現在他渾身滾燙, 臉頰跟嘴唇都紅到幾乎要滴血,他睫毛顫得厲害,完全不去敢去注視楚聽冬的眼眸, 泛濫的情緒要将他淹沒了, 楚聽冬還握着他的肩頭, 他肩頭都禁不住收緊。

他都沒想過他會為這個害怕,他覺得楚聽冬在心疼他,這讓他渾身都不得勁。

“冷麽?”他抖得肉眼可見,楚聽冬伸手将他摟在了懷裏,又拿起被子裹緊他,就這樣抱着,下巴抵住他的發頂,撫摸他發抖的肩背。

鐘尋嘴唇翕動,冰涼的手腳又注入一股熱流,他緩過勁,才傻愣愣地望着楚聽冬,臉紅到冒煙兒,突然想起來害臊。

他這輩子可是頭一次被人叫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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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楚聽冬誰還會這樣叫他?而且楚聽冬緊緊抱着他,摩挲他顫抖痙攣的手臂跟小腿,掌心溫熱有力,又不敢捏得太重。

甚至讓他覺得混了兩三分疼愛,就好像真的拿他當不能随意對待的寶貝。

鐘尋像個受驚的小動物似的在他懷裏抖了一會兒,虛脫似的微微張開唇,一呼一吸,攀着他的肩膀,恨不得深深地嵌到一起。

“死了都值了。”鐘尋以為自己是在心裏琢磨,沒想到嘴唇哝哝地念叨了出來。

“你說什麽?”楚聽冬蹙起眉,聽他突然說起不着邊際的胡話,心髒跟着猛地一窒,胸膛裏憋悶難當,就像被打了記悶拳。

鐘尋才渾身一僵,腦袋使勁埋在他胸前裝死,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地開口,跟他說:

“沒什麽……”

楚聽冬這次不許他左顧右盼,眉頭蹙得更深,還想繼續問,偏偏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還響個不停,他只能拿起來看一眼。

結果是他教練打來的視頻。

他想跟教練說一聲,等一下再接,鐘尋卻從被子裏冒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瞪圓了眼睛,催他,“接呀,你怎麽不接?”

楚聽冬還以為他又要躲,誰能想到竟然是鐘尋難得如此善解人意,他知道楚聽冬為數不多就在意這麽幾個人。

除了他,楚聽冬也只會跟教練打個視頻。

連薛赫也沒這種待遇。

“我不走。”鐘尋偷瞥他臉色,去換了身睡衣,內褲沒換,就穿着楚聽冬的,然後又爬上床,往被子裏一滾,将自己裹住。

楚聽冬也不動,他就坐在床邊接視頻,另一只手揉捏着鐘尋的頭發和臉頰。

鐘尋羞窘到滿臉通紅,他好像楚聽冬養的一只小狗,他撒起嬌也跟小狗不遑多讓,主動挪過去将臉蛋湊在楚聽冬掌心裏。

楚聽冬接起來,跟教練說着話,鐘尋一開始還很乖覺地趴在他腿上,趴了一會兒又憋不住,拿被子蒙在頭上,跪起來,蛄蛹着往後挪。

他裹得很緊,柔軟蓬松的一大團,只露出一绺淩亂的卷毛,楚聽冬瞥了他一眼,就毫無察覺地翹起唇角,眼神裏也藏着笑。

“誰啊,小楚?”教練忍不住好奇地問他。

他剛才覺得好像鏡頭邊緣有個什麽東西一蹭一蹭地溜過去了,但是沒太在意,等對上楚聽冬含笑的神情,才又定睛一看。

嚯,好像是個人。

楚聽冬還沒開口,鐘尋已經聽到了,他揪揪衣服,揉了幾下臉,看起來稍微整齊一些,然後就在鏡頭前冒出來。

“教練好,”鐘尋乖乖地叫人,還主動自我介紹,“我是他同桌。”

楚聽冬:“……”

鐘尋既然湊過來,楚聽冬也不趕他走,就讓他待在旁邊。

一開始還是楚聽冬在跟教練說話,不知道怎麽回事,說着說着,手機就到了鐘尋手裏。

鐘尋本來就長了張讨長輩喜歡的漂亮臉蛋,嘴甜起來還膩歪到不行,偏偏長輩就吃一套,沒過十分鐘,教練被他哄得笑到合不攏嘴。

“呃……”楚聽冬索性也不管,就任由他們聊。

這可真不是一般的話痨,明明都不認識,鐘尋硬跟教練聊了半個小時,全程既不冷場,也不尴尬,教練年紀大了這個點就開始困,睡覺前挂斷電話,還很依依不舍。

“小鐘,下次讓哥哥帶你來省隊玩。”教練真心地囑咐。

鐘尋滿口答應。

楚聽冬簡直服了,手機都被聊燙了,跟他都沒這麽多話可說,最長的一次視頻也就聊了不到八分鐘,還說要拍猛男腹肌氣死他。

鐘尋現在情緒好轉許多,又開始趴在床上搖頭晃腦,楚聽冬不動聲色地磨了下後槽牙,想冷笑,還想揍他屁股,最後卻拎起來銜住他軟燙的唇肉,恨恨地親了一口。

“你幹嘛啊……”鐘尋被親得暈乎乎,還挺害羞地問。

他不鬧了,等楚聽冬上了床,他就挑了個舒服的姿勢,蜷在楚聽冬懷裏睡覺。

鐘尋又老實地跟着楚聽冬去上了幾天課,他不在家折騰楚聽冬了,蔫蔫的。

等到傍晚,周六不需要上晚自習,徐春鴻想找楚聽冬問問複習的情況。

鐘尋也不是每晚都跟楚聽冬一起回家,楚聽冬有事,他有時候會等,有時候就趁這個機會溜去街上晃一晃。

他承諾了不搞事,楚聽冬勉強相信他。

“你要先回家麽?”楚聽冬問他。

鐘尋點頭。

楚聽冬其實不太放心,但鐘尋畢竟也不是小孩子,還挺能打的,除非再碰上之前朱秦那樣拉幫結夥刻意找茬,鐘尋都很容易脫身。

他不想管得他太緊,鐘尋大概會覺得難受。

“有事給我打電話。”楚聽冬垂眸撥弄了一下他腦後的小揪,低聲對他說。

鐘尋就先走了,他去跟宋一錦和王龐他們在一中後街吃了頓麻辣燙,晚上天都黑透了才往家走,到家時,樓上的燈是亮着的,他眸光一晃。

鐘仲林已經提前跟親戚朋友都打了招呼,下周日來參加他跟妻子的婚禮。

他準備明天去接吳玉蘭的父母,來家裏小住一周。

今晚跟吳玉蘭去市中心的餐廳吃過飯,又看了電影,還給她買了束花,就好像一瞬間回到了年輕的時候,他們才剛結婚一樣。

“我就記得那年也跟你去過這家電影院。”吳玉蘭是性格很含蓄內斂的人,難得這樣臉上都是收不住的笑意。

鐘仲林也對她笑。

他們開門進去,家裏并沒有人,冷清卻安靜,能這麽安靜也屬實讓人松一口氣。

鐘仲林脫掉外套,又接過吳玉蘭的呢子大衣,一起挂在衣架上。

吳玉蘭想熬點湯等楚聽冬回來當宵夜,才拉開冰箱,就聽到卧室裏突然傳來鐘仲林一聲憤怒至極的暴喝。

她從來都沒聽過鐘仲林發出這種聲音,被吓得手上猛然一抖。

“怎麽了仲林?”吳玉蘭內心差點抑制不住恐懼,但還是丢開手裏的東西,連忙去卧室問。

鐘仲林将他們的結婚照洗出來幾張,裝到相框裏擺在了床頭,現在他指骨暴起粗硬的青筋,險些要将木質的相框捏碎。

鐘尋懶懶地哼着歌上樓,垂下眼睫拿鑰匙開門,他才打開,還沒邁入,就被鐘仲林狠狠掐住脖子拽了過去。

鐘仲林差點掐斷他的脖頸,鐘尋眼前發黑,頓時一陣強烈的窒息,然後不等他喘過氣,就被照着臉兜頭扇了一個極其響亮的耳光。

“你幹的好事?!”鐘仲林噴出粗重的呼吸,将相框摔到他頭上。

他都沒辦法再罵出別的,腦子裏嗡嗡地響,被氣到頭昏腦漲,血液逆流。

鐘尋被砸到額頭,沒出血,但是立刻就腫起了一片,臉頰也紅腫不堪,留下很深的指印,漸漸腫起一指高,他稍微扯一下嘴角都疼得嘶氣。

吳玉蘭完全不知所措,她根本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麽,她慌忙去撿起地上的相框,實在有些心疼,畢竟是新買的。

等拿起來一看,就愣在了原地,嗓子裏發不出任何聲音,眼眶都開始泛紅。

本來是她跟鐘仲林的結婚照,鐘尋卻将鐘仲林單獨剪裁出來,然後整個換成了黑白色調,又裝到相框裏,鐘仲林在結婚照裏笑容明朗,但換成黑白的,頓時怪異起來。

吳玉蘭扶着沙發靠背站起身,又去主卧看,其他照片也都被鐘尋換掉了。

包括挂在床頭的大相框,也是鐘仲林的黑白單人照,在陰沉沉的雪夜,開了燈也很滲人。

鐘仲林憤怒到想罵鐘尋都嘴唇發抖,他揪住鐘尋的衣領,掄起巴掌就抽,鐘尋躲不掉,被扇了幾個耳光。

他感覺到鼻腔溫熱,嘴裏也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讓他很想吐。

楚聽冬離開學校,心頭就突兀地跳,他無法控制地擔憂,路上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然後在樓道裏聽到拳打腳踢的聲音,渾身頓時麻痹酸脹,腳步一沉,心髒像被毫不留情地撕裂開一般疼了一瞬。

鐘仲林又一次擡起手時,楚聽冬将鐘尋摟到了身後,幾乎是奪過去的。

但這次鐘仲林額角青筋暴跳,不再任憑他阻止,伸手仍然要去拉鐘尋,嗓音粗粝,怒不可遏地喊道:“你讓開!”

“你怎麽還護着他?!”吳玉蘭眼淚都奪眶而出,盯着楚聽冬。

她顫抖着手拿起那個相框,眼神失望透頂地望向鐘尋,問他,“你到底想幹什麽?你現在怎麽變成這樣了?這麽……這麽惡毒。”

吳玉蘭咬住嘴唇吐出這句話。

鐘尋本來已經聽不清任何聲音,好像身上有孔竅的地方都在淌血。

但這兩個字還是尖刀利刃一般劃破濃霧刺到他的心上,他疼到眼睫濕透,水霧彌漫地睜開眼睛。

現在楚聽冬才顧得上去看一眼那個照片。

鐘尋只将鐘仲林截了出來,但吳玉蘭的一只手搭在鐘仲林肩上。

他就把鐘仲林改成了黑白的,吳玉蘭那只手仍然白皙溫潤,陽光落在她手背上。

強烈的反差很容易刺痛雙眼,還不如不留,鐘仲林的臉顯得更加陰霾灰暗。

就算是陌生人,也不敢直視這張照片,看得人心裏格外難受。

鐘尋趴在楚聽冬的身上,他竭力眨了幾下眼,盯住那張照片,顏色灰暗,他一寸一寸調的,就好像鐘仲林真的死了一樣……他渾身都疼,胸口悶得像要窒息,眼眶裏濕意泛濫,撇過了頭沒辦法再去看,又抵住楚聽冬的肩膀。

鐘仲林心髒都被氣得抽疼,打不動了,喘着粗氣坐在沙發上,仍然怒意洶洶地緊盯住鐘尋。

他眼眶被憤怒熏紅,盯着鐘尋,眼神又瞥到擋在他身前的楚聽冬,楚聽冬握着鐘尋的手臂,克制地将他半摟在懷裏。

但即便克制,也是個全然保護的姿勢。

作者有話說:

晚安!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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