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謝謝

“我能罵你一句嗎?”

鐘尋折騰到太晚, 但楚聽冬還是沒給他任何睡懶覺的機會,眼看到了該去學校的時間,就一點也不溫柔地将他拎了起來。

“醒醒。”楚聽冬蹙眉叫他。

鐘尋才坐起來一分鐘, 又倒了回去, 想撐又撐不起身,大腿內側酸軟痙攣, 只能悲憤地撅着屁股趴在床上,額頭抵住床被繼續睡, 眼睫顫顫巍巍怎麽也睜不開。

楚聽冬嘆了口氣, 去拉他手腕, 他又躲, 他喉結滾了下, 把毛衣跟褲子都扔在了鐘尋的屁股上, 鐘尋皺着眉毛伸手撓了撓。

模樣太過好笑,楚聽冬沒忍住扯了下嘴角。

好不容易給他弄到學校,鐘尋又倒頭就睡,等快要上課才迷迷糊糊醒過來。

他揉了揉泛紅的眼睛, 見楚聽冬正在寫東西, 他就湊過去, 下巴颏搭在楚聽冬的手臂上,低下頭, 發現楚聽冬在給他填住宿申請。

“晚上去冰場讓你爺爺奶奶給簽個字。”楚聽冬遞給他。

楚聽冬之前的宿舍還沒退掉, 他本來就沒打算在鐘尋家裏常住,一開始是躲他,後來又變成擔心他在家出事, 才留了好幾個月。

“我去你宿舍啊?”鐘尋瞅了一眼, 問他。

楚聽冬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他還以為鐘尋會願意跟自己住,“不想?”

“也不是,”鐘尋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猶豫說,“你不怕被你媽發現麽?”

宿舍樓不允許家長随意進出,但是誰知道會不會突然發生什麽事,稍微有一點隐患,鐘尋都不放心,他可不想再出一次櫃。

楚聽冬的宿舍也是普通四人間。

不過楚聽冬轉學過來時他們已經開學了,該住宿的都已經申請好,這個宿舍只有楚聽冬一個人,他過去也太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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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他自己做賊心虛。

反正不住一個宿舍,他也可以過去找楚聽冬,面上藏得好一點就行。

“沒事。”楚聽冬說。

鐘尋不等他說完就打斷,拿過他手裏的筆,把宿舍號填成了王龐他們那間,就在楚聽冬的隔壁,“算了,我還是去跟胖子他們擠一擠。”

——

宿舍樓髒亂破舊,鐘尋晚上過去收拾,樓道裏燈光都很黯淡。

“怪不得沒人住,”鐘尋擰起眉頭,伸手戳了下楚聽冬的腰,臊他,“你之前怎麽在學校住了半個月的?就那麽不願意見我啊?我還以為你看到這破地方會扭頭就走呢。”

“方便。”楚聽冬握住他亂動的手,丹鳳眼朝他冷淡地一瞥。

鐘尋不滿意地小聲哼了一下。

現在宿舍裏只有鐘尋一個人,王龐他們都不在,他跟楚聽冬收拾完東西,就去教室裏吃晚飯,然後上晚自習。

“尋哥,你要是早點來住校就好了,”王龐他們倒是很激動,巴不得鐘尋搬過去,“晚上咱們去哪兒浪啊,還去網咖?”

“哪兒都不去。”鐘尋懶恹恹地推開他的腦袋,“離我遠點。”

王龐一頭霧水,鐘尋之前兩次月考,成績穩定在了全班三十五名左右不說,連翹課都幾乎沒再翹過,他們要是突然被家裏逼着準備高考還正常,放在鐘尋身上就太離譜。

他們都以為鐘尋肯定是會辍學出去混的。

“诶,尋哥……”王龐還是忍不住湊過來,被鐘尋冷起臉橫了一記眼刀,才讪讪地老實扭過頭坐回去。

鐘尋簡直心煩,這些沒有眼力勁兒的直男,他倒是想去,他敢嗎?還沒完沒了地問,待會兒楚聽冬又得跟他拉個驢臉。

他不知道自己讓人操心。

只覺得楚聽冬可太讓他煩心了,他搞一個對象,比人家十個加起來都累。

他屁股現在還疼,一陣異物感,大腿內側也蹭得紅腫,他懷疑這傻逼給他弄得破了皮,現在腿都合不攏,他還能跑到哪兒去浪?

楚聽冬不理會鐘尋沖着他哼哼唧唧,時不時挑釁,還故意刺他一句。

他眼眸冷然,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就沉默地做題。

一拳打在棉花上。

鐘尋也沒勁兒了,跟着寫了幾分鐘作業,做到一半開始煩躁,差點撕了卷子,指骨攥得用力,又忍耐地憋了回去。

晚上回宿舍,鐘尋假裝不認識楚聽冬似的,跟王龐他們勾肩搭背離開。

楚聽冬先去了趟鐘尋家,跟吳玉蘭說了一聲他要去宿舍住。

“怎麽突然要去學校啊?”吳玉蘭見他收拾行李,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當着鐘仲林的面,她只是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鐘尋的卧室門,試探地問他,“在家住得不舒服麽?”

就算楚聽冬好幾次護着鐘尋,但鐘尋實在不像個會惦記別人好處的孩子,對自己親生父親都做得那麽惡毒。

她覺得楚聽冬就是白為他費心。

而且雖然鐘尋也不在家睡,但是鐘尋本來就不怎麽在家。

她也沒想過楚聽冬會是陪鐘尋一起走的,楚聽冬對誰都冷淡疏離,怎麽會突然跟一個小流氓關系這麽好。

“下了晚自習比較晚,”楚聽冬垂下眼眸,不太熟練地撒謊,“想留在學校自習室看書,路上耽誤時間。”

鐘仲林面色不虞,倒是也沒有戳穿。

吳玉蘭信以為真。

楚聽冬拿了放在鐘尋家的複習資料,就又回學校,他推開宿舍門時,宿舍裏一片漆黑,等開了燈,他放在下鋪的床被就開始蛄蛹。

然後露出一绺卷毛,還有一條雪白晃眼的小腿,挂在床邊。

楚聽冬低聲地笑了一下,走過去稍微撩開一點被角,鐘尋睡得很沉,臉頰跟嘴唇都被悶得發紅,楚聽冬俯身在他臉上親了親。

宿舍都是上下鋪,睡一個人都不算很寬敞,鐘尋還非要等晚上偷偷溜過來跟他擠,楚聽冬只能伸手将他抱在懷裏。

鐘尋睡相太差,手腳并用地纏着他,腦袋也怼在人家胸膛上,楚聽冬屈起指節在他後腦勺彈了下,鐘尋在睡夢中小聲地悶哼。

“疼死爸爸了,”他皺起眉毛,嘟嘟哝哝地說夢話,“傻逼楚聽冬。”

楚聽冬低下頭,湊近了才能聽個大概,忍笑忍得肚子疼。

不得了,這小傻逼竟然在做春夢。

——

眼看已經到了十二月份,離期末只剩一個多月,鐘尋才把高一的內容過完一遍,框架勉強留了個印象,做題都是連蒙帶猜。

楚聽冬早自習按住他背單詞,或者背課文,晚上也不許他亂跑,必須得推一點數學和理綜的進度,才能放過他。

宿舍樓條件太差,徐春鴻前幾年就跟學校申請過,晚上給高三住校的學生提供自習教室,不建議他們通宵,但是教室通宵都不斷電。

要是在宿舍,鐘尋還能閉上眼裝睡,教室裏就完全不行。

他梗着脖子不願學,楚聽冬能渾身冷淡地陪他坐到天亮。

他憋得簡直要發瘋。

也就去冰場上體育課的時候,能稍微從楚聽冬眼皮子底下溜開一會兒。

楚聽冬還是不上冰,他在休息區做了一套英語真題,擡起頭時鐘尋仍然不見蹤影,他眉頭不禁蹙了一下,起身離開冰場。

然後在冰場旁邊那家臺球廳的門口,一眼就看到了鐘尋。

寧城的冬天格外冷,雪積得很深,鐘尋冷白的指尖被凍得泛紅,夾了一根煙,煙頭已經燒了大半,燃着火光,他又叼到嘴邊吸了一口。

他身旁是穿着職校校服的幾個男生,都留着雞毛撣子似的頭發,湊在一起紮堆抽煙,渾身流裏流氣。

路過的人撞見,都皺起眉繞開他們走。

鐘尋混入其中沒有任何違和感,他勾起嘴角跟那幫人嬉笑,煙熏霧罩地推搡打鬧。

但他背影清瘦,側臉漂亮明豔,撇過眼睛,收斂起嘴角笑意時,莫名有種渾然天成的,冷清又執拗的勁兒。

楚聽冬覺得即便他完全不認識鐘尋,也會一眼就捕捉到他。

鐘尋又抽了半根煙,渾身的血液都開始舒服地重新流淌,就像被禁锢起來豢養了半個月的小獸突然離開籠子。

“尋哥,咱們晚上去吃燒烤啊,”有個黃毛跟他說,“你都好幾個月沒跟我們去喝酒了,怎麽了,你還真的在搞對象啊?”

鐘尋撩了下眼皮,剛想開口,就被人從身後攥住了手腕。

他脊背一凜,冷汗都要冒出來了,扭過頭,就對上楚聽冬那張神情冷淡的臉。

鐘尋還沒反應,他旁邊那群小弟瞥見這個架勢,以為是找鐘尋麻煩的,還一上來就挑釁,先不能忍,急哄哄地就要跟楚聽冬動手。

“松開!”

“你他媽誰啊,動手動腳的?”

“沒看見哥幾個都在呢,眼瞎了?還敢湊過來找茬?”

“操,”鐘尋眼瞅有個人擡腿就朝楚聽冬踹過去,連忙攔住,蹙起眉頭,冷聲喝止,“誰讓你們動他的?話都沒說就動手?”

楚聽冬半垂着眼,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

他校服幹淨,露出來的腕骨冷白清晰,渾身氣質冷淡,抿着唇不怎麽說話就讓覺得很像個好學生,每年都被表彰的那種。

再一看對面幾個小混混兇神惡煞,各個叼着煙撸起袖子,莽到不行……鐘尋下意識地就将楚聽冬朝他身後推了推。

“行了,跟你們沒關系,”鐘尋擋在中間,“我先走了,老子課還沒上完呢。”

說着他拉住楚聽冬的手就走。

楚聽冬也沒反抗,就跟在他身後。

等到了冰場,鐘尋才偷瞥了楚聽冬一眼,楚聽冬眉頭還微微皺着,眼眸望向他,嗓音冷冽,說:“把煙掐了。”

“呃……”鐘尋聽他這個語氣就不爽,任何人這麽跟他說話他應該都很不爽。

但這畢竟是男朋友,生氣了還是得哄一哄的,于是他不情不願地掐了煙。

他就抽了不到兩根,自己覺得嘴裏沒什麽煙味兒,就湊過去半摟着楚聽冬的腰。

“我都掐了還不行,你怎麽還臭着個臉?”鐘尋靠住他肩膀,跟他挨在一起,渾身煙味,又被楚聽冬冷淡地推開。

“你不是答應我嗎?”楚聽冬問他,“說好了不惹事,為什麽又跟那些人混在一起?”

“我就去稍微待一會兒,跟他們抽個煙,”鐘尋簡直不能理解,語氣也冷了下來,“你煩不煩啊,出去說句話的功夫,能惹出什麽事兒?”

楚聽冬不反對他跟宋一錦他們來往,因為宋一錦他們确實算是鐘尋的朋友。

但是像職校那群人,他僅僅是拉了一下鐘尋的手腕,都沒有開口,就能氣勢洶洶地跟他沖起來,完全街痞做派。

楚聽冬根本不放心鐘尋跟他們待在一起。

眼看又得吵起來,鐘尋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走開,沒再跟楚聽冬說這個。

——

下午去學校,鐘尋也不是每次都記仇,像這種小事,他扭頭就忘了,又去黏着楚聽冬。

楚聽冬做卷子,他腦袋一歪枕着楚聽冬的另一條手臂。

他勉強支棱着聽完一節課,打下課鈴時已經困到根本睜不開眼睛,是被鈴聲吓醒的。

不能怪他不想聽,實在是太催眠。

“我去趟廁所。”鐘尋淩亂微卷的頭發還蹭在楚聽冬手背上,他又偏過頭跟楚聽冬說話,嘴唇就柔軟地在他手背上啾了一下。

楚聽冬垂眸看他,鐘尋沖他狡黠地一笑。

下節是化學課,鐘尋去一趟廁所,整個課間都沒回來,上課鈴又響起,還是沒回來,直接去了半個多小時,課上到一半,他才溜進教室。

楚聽冬眼眸一掃,就瞥到他指骨上蹭破的一小片,出了點血,現在已經凝固。

還出去說句話的功夫能出什麽事?就連去上個廁所都讓人不能放心。

鐘尋根本沒當回事,他完全沒發現。

等到下了課,楚聽冬攥住他手腕拉過去,不知道從哪兒摸出個創可貼,裹在他手指上,他才發覺到确實有點疼。

鐘尋赧着臉勾了勾楚聽冬的指尖。

楚聽冬卻沒像平常一樣勾住他,或者握住他的手,揉捏他的指腹,就直接松開。

鐘尋一開始什麽都沒察覺,直到傍晚,他才猛地反應過來,好像整個下午,楚聽冬都沒怎麽跟他說過話,除了非說不可的。

“哥,我要點米線了,你想吃什麽?”鐘尋遞過去手機。

楚聽冬垂下眼,選了一份清湯的,然後對他說:“謝謝。”

鐘尋莫名其妙被這兩個字梗得心裏難受,甚至想罵人,但是等米線到了,楚聽冬還是去給他取了外賣,還給他捎帶了一杯熱可可。

“謝謝!”鐘尋故意氣他,大聲地說。

楚聽冬卻好像沒被他氣到,沒擡眼,還淡淡地應了聲,“嗯。”

“呃……”鐘尋更氣了,他惡狠狠地戳開飲料,叼着吸管低頭使勁嘬。

前排在往後傳卷子,兩張印在一起的,要撕開一人一半。

楚聽冬撕開後,遞給他,讓他收好,他犟着脖子也不理。

楚聽冬就沒再問,直接給他放到了桌上。

鐘尋知道楚聽冬看出他跟人動手了,但他也沒打架,他就跟那個人推搡了幾把,蹭破點兒皮,有什麽大不了的?為什麽要跟他生氣?

“我就稍微地推了那個人一下,”鐘尋本來不想解釋,但是又沒憋住,“手在他拉鏈上蹭破了,根本沒打啊,就這樣你還是心裏不痛快?”

他以為楚聽冬不會理他。

誰能想到楚聽冬并不是個喜歡冷戰的人,他既然主動問,楚聽冬就明确地告訴他原因,于是又應了一聲,“嗯。”

還敢承認?!

鐘尋也說不出到底怎麽憋氣,反正他就是很氣,但這股勁兒又不像是沖着楚聽冬。

他心裏有一閃而過的愧疚,是對鐘仲林他們從來不會出現的。

他自己都沒發現,很犟巴地抿住了嘴唇。

他本來想着,等睡一覺醒來楚聽冬應該就忘了,結果到了第二天,楚聽冬對他還是那副态度,他借給楚聽冬耳機,楚聽冬也嗓音沉靜地對他說一句謝謝。

就好像他們是普通的同桌一樣。

恰好輪到他們這組值日,他跟楚聽冬下樓鏟雪,楚聽冬很快就清理完自己負責的那片,又轉身過去幫他。

鐘尋抱着鏟雪鍬跟在他身後,指骨攥得很用力,白皙透紅,他忍不住憤憤地小聲說:“謝你個頭,你他媽幹我的時候怎麽不跟我說謝?你謝我幹什麽,你還不如先謝謝我的屁股!”

他越說越粗鄙難聽,楚聽冬眉頭蹙得很深,鐘尋反而更起勁。

“就算你非得拿髒話來罵我,”楚聽冬沉聲說,“你能不能先學會尊重一下你自己?”

“我怎麽就不尊重了?”鐘尋臉上莫名其妙地一燙,他不服氣地說,“我說的不都是事實?你沒幹我嗎?沒覺得爽嗎?你晚上摟着我幹什麽?純睡覺啊?”

楚聽冬說:“你要是覺得難受,覺得我在侮辱你,也可以以後都不做。”

“呃……”什麽意思?

鐘尋頓時愣住,什麽以後都不做,這是要跟他分手?

他還什麽都沒琢磨過來,眼圈就已經開始泛紅,冬天到了學校天還漆黑,他躲在樓梯旁邊,不讓楚聽冬看清他的臉色。

鐘尋惶惶地去鏟雪,鏟完了回到教室,手腳還冰涼徹骨。

他指骨凍得通紅,鼻尖也發紅,但臉頰很蒼白,像發燒了一樣懵然地趴在桌子上,楚聽冬去還了鏟雪鍬,經過時伸手碰了碰他的額頭。

鐘尋啪地一下使勁打開他的手,眼圈憋得更紅,憑什麽他要這麽難受,都怪他太心軟,他就應該離開家的時候立刻甩了楚聽冬。

分手就分手,他根本不稀罕!

楚聽冬不知道他腦子擰巴着千回百轉又想了什麽,鐘尋一巴掌拍到他手背,他手背骨頭都被拍得發疼,頓時紅起來。

“呃……”楚聽冬還沒開口,鐘尋先反應過來。

他垂下眼睫盯着楚聽冬的手背,他打了別人,結果他自己紅着眼睛想哭。

“我錯了行不行?”鐘尋心裏唾棄自己犯賤,別人都要跟你分手了,你還想挽留,他小聲地囔,“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

他根本就不是認錯的語氣,又沖又硬,楚聽冬挪開手,望着他說:“你不願意的話,也不需要勉強。”

鐘尋捂着胃在桌上趴了一天,楚聽冬問他是不是覺得難受,他搖頭。

他也不胃疼,就是習慣這個動作,見他真的沒事,楚聽冬就又沒有再主動跟他搭話。

他憋得想罵人,想了一百句罵人的話,但楚聽冬都不理他,他完全沒地方施展。

等到晚上,鐘尋倉惶地想,這下他倆可真的完蛋了。

他回到宿舍,躺在上鋪自己的床上,王龐他們在底下嗷嗷亂叫地打游戲,他拿小猩猩使勁捂住耳朵,眼眸水淋淋地泛紅。

楚聽冬發消息問他晚上還有沒有空聽物理的串講,不想聽的話就算了,不用再過去找他。

鐘尋幹躺了一會兒,翻個身坐起來,他蒼白着一張臉下了床,王龐他們都被吓了一跳,但是又不敢吭聲,靜悄悄地瞅着他。

鐘尋拉開椅子,翻出張物理卷子,他從頭開始做,做到第九個選擇題,是真的不會,完全沒思路。

然後他就拿起卷子又匆忙地離開宿舍。

離楚聽冬給他發消息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現在已經是淩晨一點鐘,他去敲楚聽冬的宿舍門,等了半分鐘,楚聽冬過來開門。

楚聽冬身上還穿着毛衣和校服褲子,臺燈開着,像是還沒睡。

“這個我不會。”鐘尋在他旁邊坐下,垂着眼睫小聲說。

楚聽冬拿起來看了一眼,是一個認真挑出來的錯題,鐘尋在卷子上算的,算了三遍還是錯,但确實是寫過,不是随便抓了道題糊弄他。

“公式代入錯了。”楚聽冬換了張空白的草稿紙,拿起筆低頭給他講,嗓音冷淡清冽,就像平常給他講題一樣。

但是又不太一樣。

鐘尋不懂其中的區別,就是敏感地覺得難受,他偷偷地蹭了下眼尾,指尖被沾濕。

他聽懂了,還是沒走,擡起眼時瞥到楚聽冬桌上剛拆開的快遞。

是一個眼熟的單反鏡頭。

“我操。”鐘尋很小聲地罵了句髒,以為楚聽冬應該沒聽到,他忍不住伸手去拿過那個包裝盒,小心翼翼地生怕磕碰。

他愛不釋手地看了半天,才睫毛顫了下,厚着臉皮問楚聽冬,“你給我買的麽?”

楚聽冬又不拍照,也沒有單反,看起來不像是平白無故買這種東西的樣子,但是他又不怎麽有底氣,問得很小聲。

“嗯。”楚聽冬喉結微動,擡起眼睫,淡淡地問他,“喜歡嗎?”

他以為鐘尋晚上不會來了,才忘記藏好,沒想這麽早給他,而且畢竟是頭一次給……喜歡的人送東西,也覺得有點忐忑。

鐘尋都不敢收,他一直沒舍得買,這個鏡頭要三萬六,比他的單反都貴,賣了他都賠不起。

然後他瞥了一眼楚聽冬挂着的那個醜了吧唧的小黑貓鑰匙扣,楚聽冬竟然沒摘,他趴在桌上,眼圈又一寸寸地開始泛紅,突然就想哭。

楚聽冬晾了他一天,覺得自己不應該心軟,但還是心軟了,他很輕地嘆了口氣,指腹揩了下鐘尋濕漉漉的眼尾。

鐘尋本來就是憋不住掉幾滴眼淚,被他冰涼的指尖一碰,這下哭得稀裏嘩啦,楚聽冬伸手抱住他,他還哭得一哽一哽的。

“你還生氣嗎?”鐘尋趴在他胸口,眼睛濕紅,悶悶地問。

楚聽冬揉了下他的腦袋,在他發頂上不着痕跡地親了下,說:“還行吧。”

還行到底是行不行?

楚聽冬捧着他被眼淚濕透的臉蛋,拿指腹一點一點地擦,不知道他怎麽這麽能哭。

鐘尋的唇瓣也被暈紅,他仰起頭湊過去在楚聽冬的嘴唇上親了一下。

鐘尋緊緊地摟着他的腰,乖乖地問他,“我能不能罵你一句?”

他都琢磨一整天了,不罵有點虧。

但是現在抱成一團,還親了嘴,突然罵人簡直像個神經病。

楚聽冬:“……”你覺得呢?

楚聽冬低頭瞧他,把鐘尋抱到他腿上,跟他面對面坐着,鐘尋挪挪屁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聽到楚聽冬嗓音冷淡地問他,“你想說什麽?”

鐘尋唇瓣微張,瞪了會兒眼睛,突然泫然欲泣,委屈到不行,小聲吼,“我忘了!”

作者有話說:

晚安!每天更新的比較多就比較忙,沒顧上回複評論,但是都有看,比心心!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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