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和你糾纏不清,算麽?……

舒平回來的時候,對剛剛發生的事一無所覺,還有些奇怪:

“這麽快天就黑了?是要下雨吧?”

又說:“哎,修和,屋裏這麽暗,你怎麽不開燈?”

……

二十分鐘後,三人坐在餐桌上,橙黃的頂燈灑了下來。

外面的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隐隐能聽到狂風大作。屋裏沒開別的燈,這一方明亮的天地就顯得格外溫馨。

除了包子之外,舒平在蘇櫻回來之前,也已經準備上了別的飯菜。

都是些很簡單的,生滾牛肉粥,涼拌海蜇皮,清炒油菜。

還有剛剛熱好的包子。

非常具有廖家風格的一桌菜。

除了蘇櫻最愛吃的包子,其他都清淡得要命。

蘇櫻看着就開始在心裏叫苦。

桌邊老老實實坐了三分鐘,她“騰”一下站起身。

她還記得自己之前搬過來的時候,出于真實性的考量,還專門拿了半瓶老幹媽。

就是當時随手放到桌上了,現在也不知道被廖修和收到了哪裏。

但她又不想問廖修和,只好有點漫無目的地在廚房的鬥櫃裏翻翻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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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平扭頭看她,到底是看着蘇櫻長大的,沒過多久她就猜透她要幹嘛。

微笑道:“不是肚子疼?別吃太刺激的。”

蘇櫻:“……”

她自己都忘了剛剛還撒了這個謊。

“沒事沒事,”她笑着打哈哈,“這會兒已經好了!”

廖修和問:“不舒服?”

蘇櫻背對着他,聽見他的聲音,一時表情有些凝滞。

不想搭理,又礙于面子,兩種情緒摻在一起,最後的回答就幹巴巴的:“沒有。”

舒平撐着下巴,看着蘇櫻的背影,又轉過頭,看了眼廖修和。

笑眯眯地對廖修和做口型:“吵架啦?”

廖修和沒應,垂眼喝粥。

蘇櫻找了半晌,愣是沒找着。思來想去,在自己胃的幸福和與廖修和*繼續冷戰中。

果斷地選擇了胃。

還安慰自己:不過是為了在舒平面前維持表面和諧罷了。

但即便如此。

她對着整齊的櫃子,背挺得直直的,問得也生硬:“你把……老幹媽放哪了?”

等了半晌。

等來廖修和悠悠一句:“胃不舒服就別吃了。”

蘇櫻:“……”

廖修和,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了。

蘇櫻黑着臉憤憤吃了兩個包子,熬過一頓寡淡的晚餐。

舒平在一旁抿嘴,偷着樂。

飯後蘇櫻收拾碗筷,廖修和要幫忙,被她一眼瞪了回去。

舒平拍了拍兒子的後背,溫和笑道:“還不趕緊過去。”

廖修和站了兩秒,轉身向卧室走去。

這廂,蘇櫻把碗筷放到洗碗機裏,望着極簡設計、因而沒有任何文字标識的按鍵。

陷入了迷茫。

其實她根本不太會用。

她不會做飯,畢業後自己住,有餘裕的時候雇阿姨,沒那麽多錢的時候就叫外賣。

反正從來輪不到她洗碗。

也輪不到她來操作洗碗機。

蘇櫻瞪了洗碗機的操作區幾秒。

深吸一口氣,白皙的手指搭上去,摸過每一個按鈕。

正準備不管不顧,随便按一個鍵下去。

比她大得多的、男人的、骨節分明的手探了過來。

有點突然,吓得蘇櫻往後一跳。

卻因為動作太大,反而蹭到對方的掌心。

溫熱的。

有些粗糙的質感。

蘇櫻跳了半尺遠,連甩了好幾下手,又擡頭瞪廖修和:“你做什麽?”

廖修和面容寡淡,盯着她看了幾秒,轉身把手裏的透明小箱子放到了流理臺上,又按下洗碗機的洗碗鍵。

隐約的震動聲中,他轉過身,走向蘇櫻。

蘇櫻警惕地後退了半步,身子微微後仰,如同遇到威脅而警戒的小狐貍,嘴上還在試探敵情:“你幹嘛?”

廖修和并不搭理她,只步步逼近,蘇櫻随着他的動作後退,直到腳後跟碰到牆面。

很快,整個後背也貼了上去。

“你……不要亂來啊,”瓷磚的涼意透過衣服滲到皮膚上,蘇櫻威脅道,“你媽媽還在外面呢,我告訴你我可是會……”

“對不起。”

蘇櫻突然怔住了。

事實上,蘇櫻鮮少聽到廖修和道歉。

雖然在過去他們還算熟悉的時候,他就經常惹她生氣,總是讓她不滿。

其實都是一些很小的事,但蘇櫻在廖修和面前就格外的大小姐脾氣,一噘嘴一抱胸,那表情就是活脫脫的“來哄我”。

那時候廖修和也不會道歉。

但總是默默地、在她桌上擺着她新近愛吃的零食,或是幫她整理又厚又多的文科筆記。

蘇櫻的脾氣就也堅持不了太久,過幾天就自動洩氣,得意洋洋地享受着廖修和的好。

那時候她覺得這就是愛了。

沉默而不善表達的。

隐秘又熱烈的。

蘇櫻仰頭,看着廖修和。

他垂着眸,表情很淡,睫毛濃長,遮蓋着眼中的情緒。

應該也沒什麽情緒才對。

話說出口的時候,才突然發現嗓音微啞。

胃裏*泛起一股酸澀。

“……你說這個幹什麽啊?”她問,“你哪裏對不起我了?”

男人幾度啓唇,最終卻只說出來一句:“我……”

蘇櫻突然覺得無趣。

“算了,”她垂下頭,看着廖修和淺灰色條紋拖鞋,身子一轉,繞過對方,“你不懂。”

她走到洗碗機旁邊,視線一瞥,看到流理臺上擺着的透明藥盒。

幾種常見的胃藥被挑了出來,放在最上方。

腳步微頓。

蘇櫻心想,你看。

就是這樣,就是這種人。

她轉過身,嘴唇繃得很緊,看着男人,表情淡漠。

“告訴你一件事兒,免得你再勞神費力,”蘇櫻說,“我沒有不舒服,我是裝的。”

從廚房出來之後。

蘇櫻心想着舒平什麽時候走。

想着自己送她回去,然後再回她的北清家園。

一秒也不想和廖修和多待。

正打算問問舒平。

卻聽見舒平一聲驚呼:“好大的雨!”

她站在陽臺的窗前,此時正踮起腳探出身去關窗戶。

蘇櫻也連忙過去幫忙。

雨是真的大,黃豆大小的雨點噼裏啪啦地砸在窗戶上,聽着兇猛而有力。

她跑到窗邊時,漆黑如墨的天邊正好響起一道驚雷,聲如裂天,連大地都随着震顫。

惹得她不由得縮了縮身子。

但還是咬着牙關上所有的窗。

身體探出去的時候,被砸了一頭一臉的雨水,只那麽幾秒,上半身就快要濕透。

舒平那邊也半斤八兩。

蘇櫻轉頭一看,舒平的額發一绺一绺地粘在蒼白的臉頰上,也顧不上自己了,連忙随手抓了一條晾在衣架上,尚且幹燥的毛巾,為她擦了擦臉和脖子。

又說:“趕快去洗個澡,別着涼了。”

舒平身體不太好,蘇櫻還小的時候,也總去醫院,還專門去過鄉下療養。

很怕感冒,感冒了總不見好,時間長了還要住院。

舒平接過毛巾,說:“你也趕快洗洗。”

轉身去了客房的浴室。

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久了,蘇櫻也覺得有點涼。

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便也沒多想,拿了件睡衣便鑽進了浴室,把碩大的浴缸裏放滿了水。

又往裏扔了一顆泡沫浴球。

絢爛的粉藍色泡沫在浴缸裏炸開,在水上浮出一層如畫般的色彩。浴室裏熱氣騰騰,隐隐透着香氣。

泡進熱水裏。

全身的毛孔都舒張開,整個人都很放松。

蘇櫻蜷着膝蓋,下巴壓上去,半張臉埋在水裏。

鼻子吸氣,嘴巴呼氣。

吹着浮到自己面前的泡泡。

然後就,突然想起來。

自己當時搬東西過來的時候,因為從來沒想過在這洗澡,因而也從來沒拿過浴球。

而廖修和也不像是會用這種少女浴球的男人。

……那剛剛自己扔到水裏的是什麽?

蘇櫻猛地一拍水面,水花四濺。

好哇,原來廖修和是這種男人!

表面上不讓她跟別的男人糾纏不清,甚至以離婚威脅。

實際上早就給別的小姑娘準備這種東西!

頓時泡澡也不香了,蘇櫻唰一下*從水裏站起來,淋浴頭簡單地沖了下澡,洗了個頭。

幹發帽包裹着頭發,在額前繞過一圈,扣到腦後。

又裹上雪白的浴袍。

越想越氣,拎着浴球的包裝盒,踩上拖鞋,開門蹬蹬蹬就去找廖修和。

在書房。

廖修和正坐在書桌前,背對着門,低頭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窗簾拉着,只開了一盞臺燈,橙黃的燈光灑在他的發絲上。

握着筆的手在牆上映出狹長的影子。

聽到門口的聲音,廖修和放下筆,轉過頭。

在看到蘇櫻的一瞬間。

動作微微地停頓了一下。

然後,他手指撐着書桌的邊沿起身。

平靜地向蘇櫻走來。

“怎麽?”他問。

嗓音有些不易察覺的啞。

蘇櫻一無所覺,倚着門框,冷笑着,亮出手裏的“罪證”。

“這是什麽?”她問。

廖修和偏過視線,看了那浴球幾秒。

目光又重新回到蘇櫻身上。

語氣是少有的遲疑:“浴球……?”

呵,裝得還挺無辜。

蘇櫻從鼻腔裏輕哼一聲,興師問罪:“這是浴球?這僅僅是浴球嗎?廖同學,高中政治老師一定教過你,看事物不能只看表面。”

她揚起下巴,神情倨傲:“你還有臉說我?嗯?你是給哪個妹妹買的這東西啊?”

沒等廖修和回答,蘇櫻就十分記仇地原話奉還。

“但是吧,畢竟你也是結婚的人了。”

“和別的女人糾纏不清這種事,希望不會再發生。”

她輕嗤一聲,道:

“建議重新審視一下我們的婚姻關系。”

廖修和半晌沒說話。

他注視着蘇櫻。

她剛剛洗完澡,也不知道是氣得還是被霧氣蒸的,臉頰上帶着淺紅。

沒完全包住的栗色頭發貼在白皙的臉頰上。

舉起浴球的動作很大,浴袍的領口微微有些開。

豎着秀眉,表情生動。氣勢洶洶,等着他的回答。

誘人而不自知的美。

廖修和擡眸,與蘇櫻直視,語氣淡淡:

“和你糾纏不清。”

“算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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