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福喜村的陸衡和顧佳佳, 睡得香甜。此刻，京都的顧家，卻沒人睡得着覺。

早上顧江接到陸衡的電話之後, 就着手安排，找熟人去照顧顧佳佳的事情。

同平離京都太遠，顧江鞭長莫及。人生地不熟的，顧江真的很擔心顧佳佳。

在同平找人，顧江怕人不盡心。所以顧江打算直接在京都花錢雇一個護工, 送同平去照顧顧佳佳。

只是, 照顧顧佳佳的人好找，顧江卻還是不放心顧佳佳，怕顧佳佳在鄉下再遇到什麽危險。

外邊的世界太危險，顧佳佳從小到大都被保護的很好, 顧江不放心顧佳佳一個小孩子出去闖。他現在特別想把顧佳佳接回來。

只是，知青的規章制度在那裏。顧江也沒辦法。這時候, 顧江就很後悔。後悔他真給顧佳佳報名，讓顧佳佳真當了知青。

他要是聰明點, 留一個心眼，哄顧佳佳去鄉下探親, 讓顧佳佳去鄉下溜達一圈, 就可以回家, 現在他不是好辦多了？

唉, 有錢難買早知道。

現在這情況, 顧江後悔也沒有。

顧江的寶貝女兒在受苦, 受難中, 顧江卻只能幹着急, 什麽也做不了。這讓顧江非常火大, 一整天都黑着臉，低氣極壓。

顧江身邊的警衛員，說話都比平時幹脆利落很多，就怕他話說多了，說錯了，讓顧江拿他開刀。

顧江這裏興師動衆的，在同平和京都，分別找人去照顧顧佳佳，動靜鬧的不小。當然瞞不過，和他朝夕相處的于海雲。

得知顧佳佳受傷，需要人照顧的那一刻，于海雲瞬間眼前一亮，覺得她的機會來了。

論照顧顧佳佳，于海雲敢肯定，沒人能比她做的更好。

從于海雲十五歲，馮青和顧江鬧離婚的時候開始，于海雲就在照顧五歲的顧佳佳。如今十三年過去，于海雲敢說，她是這個世界上，除了顧江之外，最了解顧佳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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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江最在乎的人就是顧佳佳，只要于海雲哄好了顧佳佳，有顧佳佳幫她說話，那她和顧江和好的日子，不是指日可待？

越想越高興，于海雲白天掃廁所的時候，都不嫌棄廁所臭了。

晚上，于海雲在顧江回家之前，洗了一個香噴噴的澡，洗去一身的臭味，換了一身知性優雅的白色小裙子，于海雲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收拾好自己，于海雲又做了一桌顧江愛吃的飯菜，然後她就小媳婦一樣，乖巧的坐在飯桌旁邊，望眼欲穿的等顧江回家。

于海雲已經想好了，今天她肯定要好好表現，争取讓顧江早日原諒她。

自從她和顧佳佳鬧開了，顧江已經十幾天沒搭理于海雲了。于海雲很怕，很怕她算計顧佳佳的事，在顧江那裏永遠也過不去。

那樣，她的結局，肯定不會比馮青好。

馮青離了顧江還能活的精彩肆意，于海雲卻不行。于海雲簡直不敢想，顧江要是不要她了，她要怎麽辦。

為了挽回顧江，于海雲必須主動出擊。

于海雲想好了一會兒要說的話，怕顧江不相信她，她又去廚房，做了兩個顧佳佳愛吃的菜。

十幾年的感情基礎在那裏，于海雲覺得，她今天姿态放低一些，顧江肯定會原諒她。畢竟顧佳佳以前是真離不開她。她照顧顧佳佳的那些年，也是真的很盡心。

要不是最近這一年，于海雲身體好了，心思活了。她也不會對顧佳佳動手。

但古人不是說了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于海雲覺得現在顧佳佳肯定非常脆弱，非常需要她，她一定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将功贖罪。

孩子的事，她哄好了顧佳佳，到時候也不是不能商量。

前幾天于海雲還想，取代顧佳佳在顧江心中的地位，成為顧江心裏最重要的人。現在她不敢這樣想了。

現在于海雲徹底認清了，自己有幾斤幾兩，不敢再和顧佳佳争鋒。于海雲現在只想要，繼續陪在顧江身邊，當好她的顧太太。

別的，她只能從長計議。

因為今天要忙的事情比較多，再加上顧江心情不好，工作效率比較低，所以顧江回家的時間，比之前都晚了一些。

踏着月色，顧江一身疲憊的走進家門，就聞到了一股好聞的飯菜的香味。

還沒進屋，顧江在玄關處，就看見了拿着拖鞋，一身素雅，溫婉的笑着，等他回家的于海雲。

看到精心打扮，溫柔體貼的于海雲，顧江準備解衣服扣子的手，又放了下來。

“怎麽還不睡？不是和你說，最近不用等我回來嗎？”

顧江的聲音，疲憊中透着冷淡。客氣生疏的很，一點沒有兩口子之間的熱乎勁兒。

顧江的冷臉，讓于海雲有些怕。

于海雲知道顧江還沒原諒她，所以她更加不敢，在這時候惹顧江不高興。

于海雲忍着心虛，對顧江笑得更好看了一些。她彎腰，把拖鞋放在顧江腳邊，然後站起身，一邊準備幫顧江脫外套，一邊溫柔的和顧江說話。

“佳佳的事情。我聽說了。我特意等你回來，就是想告訴你，你不用找別人，明天我就去同平。有我照顧佳佳，你就放心吧。”

“佳佳那孩子，從她五歲開始，就是我在照顧她。有我在，佳佳肯定會沒事的。”

于海雲知道顧江現在不想看見她，所以她根本沒敢廢話，直接就說了她等顧江回家的最終目的。

涉及顧佳佳的事，顧江總會多幾分耐心。

顧江确實讓于海雲把話說完了，只是于海雲以為十拿九穩的事情，顧江卻搖頭拒絕了。

“不用了。你這三個月，還得在社區掃廁所，佳佳的事，不麻煩你。”

顧江說着，摁住了于海雲準備，解他衣服扣子的手。再次拒絕她道：

“我自己來就行，你去休息吧。”

顧江這麽直白的拒絕，讓于海雲的臉色，瞬間蒼白。她怯生生的看着顧江，強忍着沒讓她眼圈裏的淚水掉下來。

“老顧，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我真的知道錯了。前幾天是我鬼迷心竅，對不起佳佳。但現在我已經想通，再不會傷害佳佳了。”

“老顧，你還不能原諒我嗎？我真沒有想傷害誰的意思。”

于海雲哽咽着低語，顧江卻沒心軟。

顧江躲過于海雲來抓他胳膊的手，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年輕貌美的于海雲，心底又嘆了一口氣。

“你別哭了，我們去客廳說吧。”

于海雲陷害顧佳佳的事情，已經過了快半個月了，這麽長的時間，足夠顧江做好一切安排。

之前顧佳佳在家，顧江不想當着孩子的面，談他的感情問題。上次，他當着顧佳佳的面，和馮青談離婚的事情，讓顧佳佳不安了很久。這次，顧江不會那麽做了。

顧佳佳離開之後，顧江就想找機會和于海雲說清楚。今天于海雲不問，顧江這幾天也會找機會和于海雲談的。

“坐吧。別站着了。”

于海雲聽話的，坐到沙發上。她本想和顧江坐一起，但顧江拒絕，她只能識趣的坐到顧江的對面。

“老顧，你要說什麽？幹什麽這麽嚴肅？”

“老顧，你還沒吃飯吧？要不我們邊吃邊說吧。一會兒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顧江的冷淡和平靜，讓于海雲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氣氛凝重的，讓于海雲想要逃離。

于海雲說着，就想起身，去給顧江盛飯。卻被顧江一句話驚的魂飛魄散，腳底生根，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顧江說：“我們離婚吧。”

于海雲的眼淚，刷的一下，奪眶而出。她淚流滿面的看着顧江，好像沒聽懂，顧江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顧江靜靜的看着于海雲哭，沒去哄她，繼續平靜的對于海雲說：“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我覺得我們其實不合适。趁着你還年輕，我們離婚吧。”

“我老家的房子，當初給了馮青，這裏的房子是國家分的，不算是我的，不能給你。所以，我會再買一套房子給你。”

“房子我在京都和你老家都打聽過了，都有合适的。資料在我房間，一會我拿給你看看，等你決定了買哪個，我去付錢。”

“離婚以後，家裏的積蓄，除了留給佳佳的，你可以全帶走。”

“小雲，謝謝你這麽多年對佳佳，還有我的照顧。咱們離婚的時間，定在你結束懲罰之後，這算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的事情……我們好聚好散吧。”

顧江的話，對于海雲來說，堪比晴天霹靂。她過了好久，才找回她的三魂七魄，聲音顫抖，語氣尖銳的問顧江：

“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要離婚？你對我又不是沒感情？”

于海雲情緒特別激動。要不是還殘存着一絲理智，她肯定要對顧佳佳破口大罵。

于海雲嘴上問顧江是為什麽，但她心裏比誰都清楚，顧江會和她離婚，肯定是因為顧佳佳。

因為于海雲之前算計了顧佳佳，給顧佳佳帶去了危險，所以顧江不要她了，所以顧江要和她離婚。

顧江果然永遠都最愛顧佳佳。

“老顧，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後肯定會和佳佳好好相處的，佳佳都原諒我了，你，老顧，你不能對我這麽絕情。”

“我十幾歲就來了你家，離開你。你讓我怎麽活啊。”

于海雲想要撲過去，抱住顧江。卻因為顧江的冷臉，不敢過去惹他。她只能無助又心慌的，坐在她這邊的沙發上，嘤嘤嘤的掩面哭泣。

一邊哭，于海雲一邊期期艾艾的，說她原來過的有多慘，顧江對她有多重要。她有多離不開顧江。

“老顧，我在顧家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看在我以前盡心盡力照顧佳佳的份上，再給我一個機會吧。”

“我那個娘家，都是惡鬼，根本不把我當人看。”

“我媽從來不護着我，為了讨好我繼父，她根本不管我的死活。當年要不是我主動，在大冬天跳了冰窟窿，弄壞了身子，他們肯定會讓我給繼兄當媳婦，給他生孩子。”

“可老顧，那時候我才十四啊……嗚嗚嗚，老顧，當年要不是馮姐姐可憐我，讓我到你家來當保姆，我肯定活不過那年的冬天。”

“老顧，他們都是魔鬼，我怎麽敢回去啊？”

“嫁給你這些年，他們不知道來找過我多少次，每次都是要錢。我不給，他們就罵我不孝順。詛咒我老了沒人送終。”

“老顧，這樣的娘家人，知道我和你離婚了，怎麽會放過我？”

“老顧，我這麽人沒本事，還蠢笨，除了你，哪還有人會對我好？嗚嗚嗚，老顧，你別抛下我啊。我真的知道錯了。”

“老顧我發誓，以後，我肯定不會再對不起佳佳了。你別和我離婚，在我給一次機會吧。”

“嗚嗚嗚……”

于海雲哭的傷心，顧江聽了心裏也不好受。當初顧江會娶于海雲，一方面是禁不住顧佳佳的哀求，一方面就是于海雲真的很可憐。

當時顧江想着，他不想再要孩子，只想給顧佳佳找個媽，于海雲得顧佳佳喜歡，心地也善良，她除了年紀小，別的都挺合适。

他們在一起之後，顧江一直以為，他們一家人過的挺幸福的。直到前幾天，顧江才發現，他以為幸福生活，并不是于海雲想要的。

“小雲，你別哭了。”

“我們之間最主要的矛盾不在佳佳，而且孩子。以前你不能生，我不想要。所以咱倆挺合适。可是現在不是了。”

“你的身體好了，還想要一個孩子，但我不想。小雲，我這輩子只會有佳佳和安安兩個女兒，我不會再要孩子了。”

“你想要的，我永遠也給不了。所以，趁着你還年輕，我們離婚吧。”

“以後你要是願意，我們兩家可以當親戚走動。你不想回老家，我就在京都給你買房子。工作的話，我也可以幫你找。我相信，你離開我，肯定會過的更好。”

顧江是真的在為于海雲考慮，才會提出離婚。于海雲對顧佳佳做的事情，顧江其實更生他自己的氣。

于海雲會那樣對付顧佳佳，主要還是因為他。是他既沒有給于海雲足夠的安全感，又讓顧佳佳陷入了危險當中。

顧江以為他是一個好爸爸，好丈夫。但其實他做的一直不好。他平時工作非常忙，他的主要心思都放在了部隊，對家庭顧江忽略太多。

可以說，幸虧有于海雲的陪伴，小時候的顧佳佳，才能茁壯成長。

顧江以為後媽照顧繼女，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直到前幾天，顧江才明白，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麽事情，是天經地義的。

他以為的阖家歡樂，其實并不是。于海雲她一直覺得很委屈。

仔細想想，顧江發現，他對于海雲确實沒有顧佳佳上心。很多時候，顧江根本顧不上于海雲。他只想要于海雲聽話，只看到了于海雲把顧佳佳照顧的很好，別的他都太理所當然了。

顧江此時才驚覺，他好像在對不起馮青，和顧安之後，又對不起于海雲和顧佳佳了。

顧江不想虧欠任何人，可是在感情上，他好像永遠都做不好。

既然做不到兩全，那顧江選擇，永遠當顧佳佳的好爸爸。

顧江平靜的話語，讓于海雲非常的不平靜。顧江是一個特別有主見的人，他越平靜，就說明這事，在他這裏越沒有回旋的餘地。

于海雲想說她可以不要孩子，她只想和顧江好好的在一起。可這平時說慣了的話，于海雲此時此刻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三千多個日夜，數也數不清的苦藥，于海雲在嫁給顧江的那一刻，就盼着她能生一個，她和顧江自己的孩子。

于海雲想要孩子，她發瘋的想要一個她和顧江的親骨肉。

為了調養好身體，她吃了那麽多的苦，她怎麽能說放棄就放棄？

可是不放棄又能如何？

顧江已經看透了她。他不會再給她懷孕的機會。顧江讓她去找別人……

這一刻，于海雲只覺得，她這十年的堅持就是一個笑話！

“顧江，你真的要這樣對我？”

“顧江，你是不是有點偉大的過頭了？顧佳佳只是你的養女，你養大她，就不欠她了。你還想為她犧牲一輩子嗎？”

“還是說，是因為馮青？因為顧安？你覺得你對不起她們，所以你就懲罰自己，再不要親生的孩子？”

“顧江，你不覺得，你這想法有點可笑嗎？馮青離開你，可沒當誤找第二春。她小兒子，都能上小學了。”

“顧江，你以為你離婚就對得起我嗎？我為你做了那麽多，你憑什麽說不要，就不要我？”

“顧江，你以為軍婚是那麽好離的嗎？我于海雲既然嫁給你了，就沒想過要和你離婚。這輩子，除非我死！不然，你休想把我趕出顧家的大門！”

被顧江氣的狠了，于海雲也不裝小白兔了。她狠狠的罵了顧江一頓，用手背摸了一把眼淚，氣哼哼的回了房間。

拒絕再和顧江溝通。

于海雲回房間之後，哭的傷心欲絕。顧江在外邊，心裏也不好受。

婚姻關系，是顧江一輩子，也解不開的難題。曾經，他以為他可以和馮青，白頭到老，誰知道最後他們差點反目成仇。

現在顧江以為他和于海雲的關系，應該走到了盡頭，誰知道于海雲卻死也不願意放手。

顧江知道，經過這次的事情，于海雲肯定不敢再對顧佳佳出手，只要他願意，他們一家肯定可以回到，回到以前表面平靜的日子。

可是，顧江不想裝看不見。

以前他假裝沒看見顧安的委屈，和馮青的不滿，差點導致一場悲劇。這次，他不想別人為了他，相互遷就，維持面子情分了。

這婚不管于海雲同不同意，顧江都離定了。

現在不離，只是因為世道不好，于海雲又剛得罪了他。他們這時候離婚，肯定會有人，為了讨好他，找于海雲的麻煩。

于海雲雖然做錯了事，但她的事，是他們家的私事，輪不到外人來插手。

等這件事的風波過了，他和于海雲離婚，也就不會讓于海雲處境太尴尬。

就像于海雲說的，到底是十年的夫妻，顧江對于海雲多少有些舊情在。顧江和于海雲離婚，也不想要報複于海雲，趕盡殺絕。

顧江想要和平分手，各自體面。

只是現在他好像又搞砸了。

顧江單手扶額，揉了揉腫脹的發疼的太陽穴，喝了一杯水之後，叫人安排車，顧江又回了軍部。

該說的話顧江已經都說了，在離婚之前，顧江打算一直住在軍部，再不回家了。

顧江雖然被于海雲鬧得焦頭爛額，卻一點沒耽誤，他給顧佳佳找護工的事情。

因為陸衡要回部隊，所以在京都的護工到同平之前，顧江先讓鄭力幫他在本地，找了一個可靠的人去照顧顧佳佳。

鄭力動作快，很快就找好了人。他第二天打電話，把好消息告訴顧江的時候，顧江非常感激。

“謝謝你老鄭，等下次見面，我請你喝酒。”

“好。那我等着了。”

“首長你放心，佳佳我會替你好好照顧的。那些傷害佳佳的人，我也會讓他們繩之于法的。”

“好，謝謝。”

千言萬語，萬千思緒，顧江最後只能說一句，最樸素的謝謝。

有人可以代替陸衡照顧顧佳佳，顧江心裏狠狠地松了一大口氣。

對陸衡，顧江是感激，又警惕。

顧江感謝陸衡救了顧佳佳，卻也怕陸衡把他的寶貝女兒騙走。

顧佳佳本就喜歡陸衡，這會顧佳佳又正是脆弱的時候，顧江真怕下次再見顧佳佳的時候，她直接成了陸家的媳婦。

不是說陸衡不好，但嫁女兒，顧江現在還是舍不得。

有人能代替陸衡，陪在顧佳佳身邊，那真是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