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生的大起大落
入秋,天漸涼,地面上早已覆上一層金黃的落葉,萬象無不走進一派蕭瑟。微雨新停,更是為這蕭瑟平添了一絲凄清。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啊,勝春朝……”
可同圓錢莊的書房裏卻有人吟出這樣的詩句。
循着這清澈而略帶慵懶的聲音,便看到了那精致的梨木圈椅上閑坐着的主人。此人生得端的是眉目清秀、美如冠玉,好看的緊呢。
手裏的折扇被她滴溜溜的來回翻轉,她一會兒望望房內輕奢的陳設,一會兒又瞅瞅檐上滴答滴答落下的雨珠,口中還在不住的啧啧喟嘆,“人生如夢哦,真是……”
這兩句是魏止這半月來感慨最多的。此時的她依然還停留在失而複得、如夢初醒的恍惚之中,喜不自禁。
對于所失為何,所得為何,魏止可真有太多想說的了。
“人生如夢”這四個字,魏止在半年前也含淚感傷過,不過當時和現在的心境可是天差地別了。
魏止,花州首富魏天羚的獨生子,至少曾經是的。
但其實她卻是個如假包換的女嬌娥!
至于為什麽以男子身份示人,這就得問她的老母親了。魏家幾代單傳,魏夫人又體弱,本就難以受孕,好不容易懷上了魏止,自然希望是兒子,只可惜……但機敏如魏夫人,早做好二手打算,不論這孩子是男是女,都必須是個公子!這一點,魏夫人是自私的,為了不讓丈夫納妾,所以她必須生個兒子出來。緣此,魏止就由小姐變成了少爺。
魏家家大業大,手底下不僅有良田百頃,經營的同圓錢莊更是花州首屈一指的大錢莊,首富的名號自然是擔得起的。
魏止十八歲以前過的那叫一個恣意快哉,含着金湯匙出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又因為是父母老來得子頗得寵愛,基本就是她怎麽高興怎麽來。
可是有句話怎麽說來着?人不可能一輩子順風順水。
是了。在魏止剛滿十八歲的那天,他們家就被迫宣告破産了。緣何?只怨她爹魏天羚晚年嗜賭,又受人蠱惑,一夜之間就賠光了萬貫家財,一家子都淪落為贏家田裏面的農工。
家財散盡,沒出一月,魏天羚就郁郁而終了。又沒過一個月,魏夫人也随之而去,留了魏止一個人孤苦伶仃在這世上。
埋葬母親的那天,魏止第一次嘆出“人生如夢”,眼淚止不住的嘩嘩往下掉。
從沒吃過苦頭的白面少爺在地主的田頭吃盡了苦頭,繁重的農活常常累得她半夜偷偷抹眼淚。可就這樣艱苦卓絕的日子,她也熬了将近半年。
每當魏止在田頭累得像頭牛一樣的時候,她都會想到在她八九歲的時候給她算命的算命先生,她清楚的記得他說她一生都會順順利利大富大貴。可眼下……魏止咬牙切齒的想,如果再叫她遇到那家夥,她一定會賞他一頓胖揍,而不是笑嘻嘻的賞他一錠紋銀。
半年不到,這樣水深火熱的生活把魏止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了。
所以當仍在炎炎伏天拿命幹活的魏止遇到說要帶她出去發大財的少時同窗——金茍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當時魏止真心感謝金茍替她向東家贖身,還要帶她出去謀大發展,還請她喝了頓好酒,她打心眼裏覺得這是個仗義的好兄弟。
魏止當天就收拾好東西告別了她的小随從肖年,上了金茍的車。
在從褚縣去花州城的路上,金茍還誇她:“魏兄你生得如此風流倜傥一表人才,我看就是那城北徐公也未能及你十分!将來必定能有一番大作為!”
當時,魏止還頗為慚愧了一把,可事後想想,金茍這厮是話裏藏話了。
卻原來金茍是看中了魏止這副姣好的樣貌,将她拐騙到了青樓裏來做……做小倌了!
猶記得,當時在拂春樓下,魏止一見這花裏胡哨的門面便知這是那煙花柳巷之地,她還頗為正氣凜然的奉勸金茍:“金兄,不可不可,即便這是個來錢快的門路,咱也不能做那販賣人口的缺德事兒,走吧走吧……”
直到金茍拿了自己的賣身契換走老鸨的五十兩銀子,魏止才恍然大悟自己這哪裏是來販賣別人的,分明是被別人販賣來的!
魏止當場悔青了腸子,早知道這樣,她就不該輕信金茍那厮的花言巧語,想着打什麽翻身仗,就不該喝了那酒,讓金茍趁機取了她的手印去……早知道,就老老實實的在田裏薅草了……
“金茍,你個王八羔子……你沒有良心……你拐賣良民……你把老子帶來你得把老子帶走啊……啊啊啊……”
魏止當天是喊破了喉嚨,也無濟于事了,金茍幾乎是拿了銀子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魏止可恨死這王八蛋了,咬牙切齒的在心裏咒罵上千百遍,把他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金茍,金狗,魏止無數次這樣想。
不甘心的魏止數次想要逃跑,但可惜這拂春樓的戒備堪比那皇宮大院,叫她插翅也難逃。最後一次逃跑不但失敗了,還挨了頓揍,俊俏的小臉上吃了一記大虧。
來拂春樓的第一天,想逃跑。
來拂春樓的第二天,想逃跑。
來拂春樓的第三天,接客……
魏止心想死了死了,她又不是男子,如何接客?來這拂春樓尋小倌的不都是些姑娘?自己本就是姑娘,這如何是好……再說特殊情況,來這尋小倌的若是男子,那可不就是斷袖?那自己是姑娘,又如何斷袖……左右都不是人了!
想不到當天就碰上了來尋男子的……男子。
魏止在房內聽到老鸨與那公子的對話。
老鸨:“呦,易舒公子又來光臨我這寒舍了。這回還要丁香姑娘不?”
易舒公子:“不要了不要了。”
老鸨:“那我給你換個姑娘!”
易舒公子:“哎,別!今兒不要姑娘了,本公子今兒要小相公!”
魏止在裏面倒吸一口涼氣,敢情這位公子男女通殺啊!
不同于魏止的噤若寒蟬,旁邊的幾位“相公”卻興奮不已,議論着這位易公子是多麽多麽俊俏,出手多麽多麽闊綽。相比于易公子的男女通殺,魏止倒更震驚于旁邊幾位幾乎要獻身出去的相公們。
魏止在心驚膽戰的同時,竟對這位好似是常客的易舒公子有了些好奇,他們都言其品貌不凡,只是不知真人如何,但聞這聲卻是陰柔陰柔的,想來不是什麽七尺之軀吧?
呵,有時候老天就是喜歡捉弄人,一屋子的相公們唯恐不能成為這位易舒公子的榻上賓,卻皆未能得,而魏止唯恐避之不及,卻一着被點了,你說氣不氣人?
氣人,真氣人!
魏止狠狠的攥拳,狠狠的想。
那易公子用折扇勾起她的臉,對她輕聲調戲:“擡起頭來,讓本公子瞧瞧。”
當魏止擡眸,眼前這張白淨的好似不染一絲纖塵的俏臉一下就映入了她的眼中,甚至在她的心裏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明眸皓齒,雌雄莫辨,神态間還帶點稚氣的俏皮……天殺的,魏止居然看呆了。
玉面、白衣、自成風流……這便是魏止對易舒最初的印象了。
那玉面公子清脆一笑,收了扇子,似乎頗為稱心如意指着魏止道:“你叫什麽名字?”
“魏……魏止,魏子卿。”魏止在對方的灼灼注視下,不覺間竟期期艾艾起來。
“魏止……子卿……”易舒一邊敲着折扇,一邊喃喃的重複魏止的名字,若有所思。
接着,便聽見她輕盈的輕笑,說:“就你了,随我來吧。”
魏止當是時便如遭雷劈,無語凝噎了。
為了自保,魏止在房內進行了好一番的抵死掙紮。
“公子,實話不瞞你說,在下……那方面有疾!”魏止用眼神指指下面,壓低了嗓子說。
“哦?老鸨居然招了身患隐疾的小倌?缺心眼兒吧!”易公子直言不諱,十分直率。
“唉,怪我,怪我……”魏止還故作抱歉的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豈料那易公子的眼神由上而下,專停在那關鍵位置,頗為輕浮的說:“給本公子瞧瞧!”說着,就動手去撩魏止的袍子。
“易公子你可饒了我吧!”魏止大驚失色,趕忙就跑,被姓易的在房裏追了一圈又一圈。
末了,魏止累得哼哧哼哧,再跑不動,情急間拔了發間的木簪,便對着自己的脖子,威脅道:“你別過來,你要是過來我可就死給你看了!”
易舒果真停住了,費解的盯着寧死不彎的魏止。
唉的一聲擺擺折扇,索性坐上了軟床,嘆息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見對方似乎是真消停了,魏止才堪堪敢放下簪子。
便見那人側卧在床上,那姿勢端的是風情萬種!咳,好像用這個詞形容一個男子不太合适,不過魏止當時确實是沒有精力再去想一個更妥帖的詞了,再不過,用風一定是特別的緣分情萬種來形容易舒這樣的男子好像也沒有很不合适吧?
“來。”風情萬種的公子向魏止招招手,這是勾引,“聊會兒天。”
魏止不敢,直搖頭。
“我不碰你!”俏公子便急了臉,登的坐起來,“本公子可是花了銀子的,你不伺候也就罷了,連聊天也不給,實在不像話,本公子要退貨!還要向你的上級嚴肅反應你的态度惡劣!”
“好好!”魏止就認慫了,“果真只是聊天?”
“果真。”易舒嚴正保證說。
确實,易舒沒說假話。那一晚,倆人聊了一整夜。
是的,一位正兒八經的*客到了青樓點了小倌,一晚上什麽也沒幹,就單純的聊了一整夜的天。
雖然這事聽起來好像這位公子腦子有點毛病,但也正是這次徹夜的促膝長談再一次的改變了魏止的命運。
作者有話要說:
業餘碼文,文筆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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