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郡主為何如此恨嫁
在提親這件事情上,肖年比魏止還要積極,聘禮這一塊她都沒有插什麽手,肖年就有模有樣的準備齊全了。
上一次裴殊送到府上來的幾個強盜傭人,魏止出于幫他們改頭換面的好心,重新給他們編了個名字,從大到小分別叫作:阿福,阿祿,阿壽,小花。本來想給唯一的女性取名阿財的,可念及人家怎麽說也是個小姑娘,還是應該起一個好聽點兒的名字,于是她就給她取名小花。他們也都欣然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不過話說回來,他們不接受又能怎麽樣呢?
說到這四人,魏止就想說,裴殊也的确是一個狠角色。阿壽是位斷袖,想來這一點裴殊也清楚,一定是為了報複,所以她故意把阿壽的男人留在了王府,讓他們倆終日相思不能相見。
每每看到阿壽為情所困的樣子,魏止都忍不住對他投去憐憫的目光,真想對他說,忍一忍吧,待我迎娶郡主,你二人就能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再說回來,福祿壽花不愧是落草為寇過的,幹起活來真是絲毫都不馬虎。幾天內,魏府上下窗明幾淨,一塵不染,深得魏止的贊賞。
明日便是去王府提親的日子,魏止并沒有十足的信心,卻也沒有整日忐忑不安。
落霞染透半邊天的時候,魏止正坐在院裏飲着小茶,吹着口哨,悠哉樂哉。
肖年最後打點完一遍聘禮,就趕來跟魏止彙報。
“莊主,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嗯。”魏止氣定神閑的悠着扇子,看肖年精神抖擻的樣子,不禁想問他,“怎麽本莊主提親,你這般喜上眉梢,不曉得的還以為你是主人公呢。”
“肖年是為莊主感到可喜可賀。”肖年笑臉盈盈道。
“人道娶妻乃小登科,确實是可喜可賀的一件事。”魏止點點頭,“你很希望我娶到郡主嗎?”
“那是當然。”肖年不假思索道。
“為什麽?”魏止搖着扇,饒有興趣的看着肖年。
“因為郡主出身高貴,生得漂亮,關鍵是對莊主特別好。”肖年仿佛很喜歡裴殊。
說到“對莊主特別好”這裏的時候,魏止心裏突然咯噔了下,引發了她對裴殊的“好”的思考。
“想來莊主也十八了,老莊主和夫人在世的時候就希望你能早日成家,你死活不肯,雖然現在他們不在了,你成親也是對他們在九泉之下一個莫大的安慰。”肖年語重心長的繼續說。
魏止聽着不禁長嘆了口氣,倘若父母健在,他們看到自己的兒子迎娶皇親國戚的郡主,一定會笑得合不攏嘴吧。
“害,明天什麽結果還不知道呢。”魏止嘆息道,起身,手背在身後望着絢爛的晚霞。
“肯定馬到成功。”肖年聲音裏充滿堅定。
“你又知道了?”魏止揚眉輕笑。
“就憑郡主對莊主的一片癡心,此事就錯不了。”肖年無所不知的樣子可愛的緊。
“也是啊,本莊主如此才貌雙絕,她一心癡戀于我也屬正常。”魏止自戀的擡手撫撫自己的頭發,露出似笑不笑的嘚瑟樣。
肖年捂嘴偷笑,“人家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看還真是這樣,莊主好事将近,臉上的歡笑都多了許多,玩笑話也多了。”
“本莊主素來就是個知足常樂樂觀豁達的人。”魏止甩甩衣袖,又坐了回去,繼續飲茶。
“我瞧郡主也是個至情至性的灑脫人士,與莊主當真是絕配。”肖年毫不客氣的豎起一只大拇指,眉飛色舞的說漂亮話。
“那你說說,同樣的灑脫,本莊主就能坐擁無數青睐,那堂堂郡主怎麽就那麽無人問津呢?”魏止有點明知故問了。
說這裴殊,長得不錯,出身又如此矜貴,按理說提親之人應該早把王府的大門踏破了,可眼看着她的姐姐、妹妹一個個都出嫁了,她還孤家寡人。唉,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唔……可能是郡主太貪玩,愛鬧騰?”肖年謹慎的發表意見。他想來是這個原因跑不了,延寧郡主變化莫測的脾氣、沾花惹草的性子跟唯恐天下不亂的行事原則,當真不是一般男子能經受的住的。如此想想,他家莊主真非尋常人是也,不禁能經得住郡主的千錘百煉,還能将郡主拿的死死的,這本領在普天之下估計也找不到第二人。
“就這兩樣就不得了了。”魏止唉的一聲,唉出了人生百态之感,“十九了還待字閨中,若她是尋常人家的姑娘,早被指指點點得坐不住了。”
雖然現在裴殊也被指指點點得不少,不過人家早已練就銅皮鐵骨之身,流言蜚語根本不能傷她分毫。這一點,一個字,強。
“若郡主是尋常人家的小姐,也許未必會是現在這個個性呢?”肖年認真的聽,慎重的想,大膽的說。
魏止被肖年這一說,也引起了聯想,說不定真如肖年所說,裴殊若是尋常姑娘,倒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佳人,說不定早就嫁作人婦相夫教子了。
不過,何來如果?
“唉,這輩子別想了,下輩子吧。”魏止扇子在空中一揮,一本正經的說,“我猜這郡主是到了恨嫁的年紀了,又碰巧遇上了英俊潇灑風度翩翩又知情識趣溫柔體貼的本莊主,頓時一見傾心,芳心暗許,不能自拔。為了盡快解決自己的終身大事,不讓自己孤獨終老,可不得死死抓住本莊主不肯松手了!”
“聽莊主的話,像是造福了郡主似的。”肖年打趣道,打心眼裏佩服魏止的臉皮,她也就在他面前神氣神氣,到了郡主面前,上面的這段話怕是一個字兒都不敢吐。
“不不不,我不僅是造福了郡主,還造福了廣大的未婚男同胞啊!”魏止險些普渡衆生舍身取義的偉大精神感動到,“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就舍己為人這一次吧,都不必謝我了。”
肖年就暗暗笑着,也不說話,默默看着魏止聲情并茂的自導自演。
……
提親這日,日頭好得讓人頭暈目眩。魏止坐在馬車裏,手心居然熱出一層薄汗來,叫她一遍遍的擦。
馬車就這麽咣哧咣哧的行在寬敞的大道上,後面跟着浩浩湯湯的聘禮群,紅紅火火好不惹眼,一路上街頭的百姓無不喜聞樂道交頭接耳。
在肖年向車內的魏止說“王府到了”的時候,魏止的心弦猛地緊繃。昨日明明還氣定神閑的,到了今日居然有些子緊張了,魏止自己都驚然。
下了馬車,便看到門口的守衛已經換成兩個面色溫和的小兵。魏止上前打點,其中一人也就十分配合的進門通報去了。
等待中的短短片刻,魏止已然來來回回踱了好幾圈,嘴裏頭時不時的發出“唉”“嗯”“噫”的拟聲詞。肖年見她這般神經緊張,就好心湊到耳邊安撫她的焦躁心情,誰知人家眼一瞪還不承認,肖年也就默不作聲了。
不過多會兒,魏止就被請了進去。
正堂敞亮,奢華大氣,井然有序,纖塵不染。
魏止進入正堂的時候,業親王裴煊昱并沒有直接接見,而是讓她先等等。
魏止卻如坐針氈,折扇開了又合,合了又開,左右四下來回張望,将這正堂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好一通審視。
王府大院果真是不同于普通人的庭院,奢華氣派自不必說,單說這氣韻就非常人可比拟的。
魏止忍不住“嗯”的點頭,原來這就是裴殊從小長到大的地方……
“咳咳——”
王爺駕到。
“小民魏止,見過王爺。”魏止立馬起身,向裴煊昱畢恭畢敬的叩拜。
“起來吧起來吧。”裴煊昱掩嘴輕咳一聲,揮揮水袖對魏止說。
魏止遂起身來,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的偷看這位業親王的尊容,濃眉大眼、蒼髯如戟、慈眉善目,第一眼看上去讓人覺得這是一個平易近人的長輩、忠厚老實的王臣。這給魏止增添了不少的信心。
“你這是……”裴煊昱擡手指着魏止身後的聘禮,暗示的問。
“晚輩不才,今日鬥膽親攜聘禮上門來向延寧郡主提親,望王爺不棄,玉成好事。”魏止又拱手出來,如此平鋪直白的表明來意,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得飛快,雖說王爺看上去和藹可親,可未必就能看得上她這個不起眼的……“女婿”?
“殊兒……”裴煊昱捋着他的大胡子,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眼前這個芝蘭玉樹般的溫潤公子,“你與殊兒可有過善緣?”
裴煊昱常在心中無比哀嘆,他的這個二女兒的刁蠻任性飛揚跋扈是出了名的,別說方圓十裏,就算上整個蘆州城估摸着都沒哪位青年敢登門提親。眼下居然有個如此俊俏的翩翩少年郎勇敢的主動前來提親,他不禁被感動到了。
“王爺英明,晚輩數日前曾與郡主在花州褚縣相識,當是時,晚輩便對郡主一見傾心,下定決心此生非郡主不娶!”魏止就像體內的血液一股腦湧上腦袋,假話說起來毫不臉紅,還很有幾分真心的樣子。
裴煊昱的眼睛随着魏止的慷慨陳詞逐音遞張,魏止大膽猜,王爺這是被自己的勇氣和真心給拿住了。
“那魏公子你家住何方?年方幾何?家裏幾口人?田裏幾畝地?身上幾兩金?”裴煊昱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不是那麽積極。
魏止被裴煊昱這一連串的追問搞得瞠目結舌,想不到堂堂業親王問的問題也跟街上那龅牙女如出一轍。
“晚輩生長于花州褚縣,願為郡主遷戶蘆州,年紀今年正十八,家裏已無長輩,在花州有良田百頃,名下有祖輩創下的錢莊一座……晚輩對郡主的真心天地可鑒!”自報家門之後,魏止生怕裴煊昱嫌棄自己的低微,特地加了最後那一句。
“哦……并無功名嗎?”裴煊昱說話慢慢的,但總是可以一針見血。
“并無……”魏止心寒了,王爺一下就問中了她的短板,看來這事又懸了……
“哦。”裴煊昱簡單扼要的吐了一個冷冷淡淡的哦。難怪這小子敢一腔熱勇上門提親,原來是外地來的,大概是還沒弄清楚殊兒的性格為人吧……
正在魏止七上八下的時候,堂外忽然傳來一陣拉扯聲。
“父王——父王——”
“郡主,您不能進去。”
“你走開!”
“王爺在見要客,您不能進。”
“你再敢攔我,我剁了你!”
“……”
魏止汗顏,能這樣專橫的,除了裴殊怕是沒誰了。再看看堂上正襟危坐的裴煊昱,已然黑了臉。
“父王!”裴殊已經風風火火的提着裙裾跑了起來,路過魏止的時候,對她調皮的眨了個眼,沖到裴煊昱的面前抱住父親的胳膊。
“你這丫頭,跑來做什麽?”裴煊昱嗔怪道。
“我聽說今日有人來向我提親嘛,我想看看。”裴殊搖着裴煊昱的胳膊撒嬌。
“你也知道是來向你提親的,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就不能矜持一點嗎,這麽沒大沒小的橫沖直撞,成何體統?”裴煊昱瞪着裴殊,偶爾擡眼看一下魏止,又降低聲音對裴殊說,“你這個樣子會把人家吓跑的!”
“不會,子卿對我死心塌地,誓要非我不娶,我二人乃情投意合兩心相悅!”裴殊起身,走到魏止身邊,又一把抱住魏止的胳膊,“你說是吧,子卿?”
魏止全身僵住了,看到裴煊昱老臉烏青,她簡直不能做出任何表情了,只得心虛的答一個“嗯”。
“哎呀,裴殊!你你你……”裴煊昱氣急敗壞的拍着桌子,又拿手遮住臉,“你丢不丢人哪,哪能大庭廣衆之下跟男子拉拉扯扯,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反正她早晚都是我的,我為什麽不能拉拉扯扯,我還可以親親抱抱!”說着,裴殊撅起嘴巴就要親過來,被魏止狠心的一掌推回去。
“姑奶奶你消停會兒!”魏止氣的直咬牙。
裴殊心不甘情不願的哦了一句,在魏止耳邊輕聲耳語:“那留着以後……”
“裴殊!”裴煊昱又氣狠狠的拍案而起,這次氣的更厲害了,臉色蒼白捂着胸口,好像上氣不接下氣了,“你将我這老臉,将王府的顏面置于何地?!”
“王爺息怒,王爺息怒,郡主她……她無心的。”魏止吓壞了,生怕把王爺氣過去了,到那時紅事不成白事就,那就慘了。
裴殊跑過去扶住裴煊昱,給他順着氣,“父王,你何必呢?氣壞了身子就不好了。”
“你還好意思說,還不是你……”裴煊昱半躺在椅子上,撫着胸口,有氣無力道。
“那你讓我嫁給魏止就好啦。”裴殊做出歡天喜地的表情。
這下好了,王爺又氣傷了,恨不能打死這個不知禮數的裴殊。
“哪有女孩子當着男方的面自己吵着嚷着,死活要嫁的!”裴煊昱要氣哭了,顫抖着食指對魏止說,“你……你先回去……”
魏止一臉茫然,這就回去了?那婚事呢?王爺也太草率了吧!
就這麽,魏止滿滿當當的來,空空蕩蕩的回了。
回去的路上,魏止忍不住腹诽:“哪有這樣的,我擡着聘禮去提親,婚事沒表示呢,禮倒是收下了!”
“我看,王爺應該是默許了。”肖年說。
魏止毫無底氣的嘆息。
“郡主都那麽主動了,王爺也不能那麽狠心吧?”肖年有理有據道,平日都是聽人說郡主怎樣怎樣,今天他總算是見識到了。
魏止卻說:“要我說,若是王爺想裴殊孤獨終老,待成老姑娘,那他就別點頭。”
肖年讪笑不說話。
“你看看,方才裴殊把她老爹氣成什麽樣兒了!別說是王爺,我都被她氣的亂蹦……肖年,現在我覺得你上次說的那個傳聞第一版才是正版!”魏止倒有點剛正不阿的架勢。要她看來,裴殊這個樣子委實難嫁,估計除了她這個冤大頭,沒人敢娶了吧。所以,王爺還挑什麽呢?
作者有話要說:
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