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事發
越前朝被抓進醫院的那刻,她覺得仿佛整個世界與她根本不是同一個次元的,自己顯得格格不入。
那個時候她在醫務人員和警務人員的壓制下不停地掙紮,歇斯底裏地喊叫着“不是我”,盡管頭發淩亂,甚至是身上的青學校服也被撕裂的幾處。
可是,在場所有人都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眼神裏盡是冷漠和厭惡地看着她是如何難看的被壓進警車。就連當初那個不需任何理由就收養她、把她認作女兒的男人越前南次郎,也同所有人一樣,嘴唇緊抿,一言不發地站在一側。
越前朝當時對他投以無數求救的眼神,最後,他竟然閉上眼,轉身推着他的親兒子越前龍馬進了家門。
可笑,真是可笑。沒有血緣之親談何信任?
越前朝愣愣地坐在病床上,目光呆滞甚至是沒有了焦點。除了想起她自己是如何被強迫着進了醫院,還憶起了初進越前家的畫面。
那是南次郎在山中發現的昏迷的她,沒有任何理由的把她帶回家,什麽也沒問的就收她作了女兒。因為撿到她的時候,朝日初升不久,于是就給她取名為朝,越前朝。
在越前家的那些日子,是越前朝最快樂的時光。
像在寺廟後面的網球場,南次郎總是朝越前龍馬拍着屁股說着少年你還差得遠之類的話,亦或者像後院的那個大鐘,每次越前倫子接近的時候,南次郎的表情都會變得僵僵的……
漸漸越前朝在這個家裏找回了很多以前從來沒有過,或者是很久遠的溫情。她也很想快點融入自己,甚至,跑去把自己那一頭瀑布般的黑長發染成和龍馬一樣的墨綠。
她越前朝能有這些,都是因為那個願意收養她的男人。
直到被抓進醫院以前,她一直都相信着這個男人會一如既往的愛護她,在她寂寞的時候照顧她,在她無助的時候鼓舞她。可最後那個推着龍馬離開的背影,深深的刺痛了她。三年以來,她對他如父親般的崇拜、尊敬和仰慕,在那一瞬支離破碎。
還有青學事發的時候,小坂田朋香的那番話。
是你吧,越前朝是你殺掉森口學姐的吧!
小坂田朋香顫抖的手指着越前朝,噙滿淚水的臉龐滿是恐懼。
鞋櫃裏森口那顆血肉模糊的頭顱,突兀的眼球仿佛要索命一般回視着望向她的人。
不是我……不是我……
越前朝渾身戰栗着,瘋了一般搖着腦袋,攏在耳後柔順的發絲也滑了下來,順着力道甩在臉上。
這個時候,她看起來真的像一個受了驚吓的瘋子。
“不是我!!”撕裂般的驚吼。
森口是被分屍的,頭顱被放在小坂田朋香的鞋櫃裏,身體的其他部分也在警方到來之後的不久找到。
“我知道你以前進過精神病院……”小坂田朋香哽咽着,“可是這也太殘忍了,森口……森口學姐的……你這個殺人兇手!”
小坂田朋香憑什麽這麽說,那是森口頭顱下凝固的血液裏,結了一根墨綠的長發……
殺人兇手……
殺人兇手……
這句話一直在越前朝腦海裏回蕩循環。
“啊!!!”
越前朝忽然失控地大喊起來,然後開始瘋狂地拉扯還插在左手靜脈的輸液管。
力道過大的緣故,吊瓶架被拉倒,重重砸在了床頭的矮櫃上,矮櫃上插着鮮花的花瓶順勢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病房大門被用力推開,與牆相撞的悶響驚得越前朝不斷地往後退。
手掌撐到床頭矮櫃,花瓶的碎片刺進掌心,瞬間,猩紅的液體毫不吝啬的溢出,和雪白的陶瓷碎片形成鮮明對比,就像綻開在雪地裏的曼珠沙華一樣妖冶。
“快,快準備鎮定劑!”
“病人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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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前家的會客廳,此刻南次郎和搜查一課的目暮十三面對面坐着。【目暮警官你就出來打個醬油吧=,=】
桌上的茶水冒着騰騰蒸汽,和南次郎口裏突出的煙霧混在一起,缭繞,然後慢慢褪散不見。
“咳咳。”目暮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小坂田所說的,令千金曾經是精神病院的患者,關于這件事,越前先生能否為我們作詳細說明?”
南次郎吸了一大口煙,緩緩吐出。
“如果主治醫生能證明令千金精神上有問題,我們可以向法院起訴從輕處理。”見南次郎沒有回答,目暮補充道。
“小朝是三年前我在山裏發現的孩子,那個時候她昏迷不醒呢,身上似乎穿的的确是病號服。”
越前南次郎第一次見到越前朝,是在曾經和龍馬訓練網球的那座深山。
那個時候越前朝昏倒在地,瘦弱的身軀把那件大得誇張的髒兮兮的藍白條紋病號服襯得更加突兀。她面色慘白如紙,如若不是起伏的前胸,很難想象這仍舊是一個生命的存在。光裸的雙腳泥血混合,衣服破裂的幾處也若隐若現着裏面的傷口。明顯的刮痕,腳上的也一樣。
說到那座山,似乎山上真的有一家精神病院,說是建在深山老林裏可以讓病人修身養性,有助于恢複。
不過那家精神病院在三年前遭遇了一場大火,現在應該已經不存在了吧。那場大火,是在南次郎把越前朝帶回家的一個星期後發生的。
“不去醫院看看她麽?”這是送走目暮後,越前龍馬說的。
至于越前龍馬對越前朝,那是沒有排斥的,三年下來,甚至還真的有一點姐弟的感情。就好比當年越前南次郎帶回龍雅,讓他忽然之間接受一個哥哥一樣的感覺。
越前龍馬從來覺得自家父親的決定都是明智的,雖然平時一直都是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不良大叔模樣,但他知道,自家父親或許是所有人裏面看得最清楚的那一個。
不過,南次郎這次的做法,龍馬有些不明白,甚至是氣憤。僅僅是一根頭發,憑什麽就說明了越前朝是兇手?
一直很想問南次郎為什麽不辯解,他知道不過問了也白問,自家父親不肯說的事情,那便會是永遠的秘密。
“她現在最不想見的人應該是我吧。”南次郎難得嚴肅的語氣。
燃盡的煙頭往煙灰缸裏壓下,南次郎站起,坐到了門口的木地板上,望着天空,一句話也不說了。
越前南次郎不是不知道越前朝對自己的信任和依賴,他會任憑警方把她送進醫院也是有原因的,而不是因為他冷血無情。
南次郎不否認亦或是不說不知道精神病院的事情,也在一定程度上暗示了越前朝真的是精神病患者。
然,照着這樣的發展,也許定案的時候就會是:越前朝精神失常下殺人。
再或許,越前朝可能會被關在醫院精神科一輩子……
在南次郎看來,醫院對越前朝來說是個安全的地方。
龍馬趕到醫院的時候,正是越前朝被注射了鎮定劑之後。
病房裏的越前朝就像死掉一樣,靠在床頭,也不動,甚至連眼睛都不眨。
“朝姐。”
龍馬是這麽喊的,不過床上的人仿佛聽不見一般,依舊一動不動,如同木偶一樣,眼神空洞得吓人。
龍馬第一次這麽喊越前朝,他自己也記不得是什麽時候了。他知道越前朝就真的像自己的姐姐一樣,會在自己渴得快脫水的時候遞過一罐葡萄味的panta。雖然只是不經意的小事,但久而久之,他也漸漸習慣了這種接近。
“難道你也認為森口是我殺的?”
越前朝忽然開口,緩慢地說着,聲音嘶啞到已經聽不清她話語中幾個字的發音。
龍馬搖了搖頭說沒有,說他相信她。
越前朝抿了抿幹裂的唇,垂下眼簾。
“森口那個混蛋怎麽就真的死了呢?”
這句話越前朝斷斷續續說了很久,因為曾經撕心裂肺喊過導致喉嚨現在還是如火灼一般疼痛。
事發之前,青學很流行一個整蠱游戲。
那就是用蠟膠之類的東西做一個仿真人頭模型,上色之後就如同真的死人頭顱一樣,尤其是大片的鮮紅色更有了視覺沖擊。
把它放在想整的人的鞋櫃裏面,這就是游戲的全部。
這個游戲雖然有些重口,但仍舊有很多學生熱衷。校方沒有進行管制,那是因為校長和副校長也中了招,當場被吓暈,直到現在還在醫院裏躺着。
其實以森口為模型的頭顱真的存在,而且制作過程森口有親自參與。最後它被放在越前朝的鞋櫃裏。越前朝當時當然被吓壞,然後小坂田朋香和森口本人大笑着跑出來說沒想到小朝你也會中招。
再之後,便是真的森口的頭顱被放在了小坂田朋香的鞋櫃裏,任誰都能辨別出那不是模型,因為濃重刺鼻的血腥味實在令人惡心。
不僅僅是因為那一根頭發,甚至是動機,越前朝都是有的。
“朝姐,能幫忙的地方我一定會盡力去做的。”琥珀色的眼眸裏寫滿了堅定,“我還會再來的。”
越前朝很想擡手揉一揉越前龍馬的腦袋,可惜全身無力,只是朝他微笑,張口做了謝謝的口型。
越前朝當然明白這個案子的蹊跷,就和五年前那場血案一樣,所有的罪證都指向自己,明明自己什麽都沒有做。甚至……自己住過精神病院的過往都被挖了出來,那可是五年前的成年舊事啊,她小坂田朋香一個毫不相幹的外人又是從何得知?
作者有話要說:新文~~~撒花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