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信裏寫了什麽?”

方寧問着,将腦袋湊了過來,下颚正好耷在謝佑靈的手臂上,視線落往信紙。謝佑靈一怔,不敢動,握着信紙的指尖微微用力,見她為了方便閱讀,索性拿過信紙看了起來,他的視線則落到自己的手臂上,慢慢收回。

看完內容,方寧蹙着眉,坐到那羅漢榻上,擡眸,表示疑惑。

“我們這兩天剛在查眉姨娘的金蘭姐妹,這就有人送消息上門了?”

謝佑靈對上她的眸子,一笑道:“總算是給了我們頭緒。”

信裏說,黃老爺的四姨娘就是眉姨娘的那位金蘭姐妹,她當初嫁進黃府是為了替眉姨娘報仇,伺機而動,結果被黃老爺發現了她的身份和目的,所以才逃走的。

“你覺得這封信是誰寫的?內容可信嗎?”

“不清楚。”謝佑靈搖着頭,又道:“但寫信之人有一個目的,就是讓我們懷疑這位四姨娘,讓我們有理由相信,四位公子的死或許和她有關。”

方寧挑眉道:“是她和黃松回來報仇了?”

謝佑靈看了她一眼,淺笑道,“目前看來是,這樣一來嫌疑又被轉移到兩個未曾出現的人身上。”說着,他忽然伸手朝她肩上的青絲輕輕一繞。

方寧眸子瞪得大大得,凝了一下,見他從自己的發絲上繞出一根線頭,心裏忽地松了一口氣——她在誤以為什麽?

“更大的可能是有人故意引導我們。”聽他這麽說,方寧認同地點了點頭,轉身,手指繞着先頭他碰過的青絲纏了幾道。

兇手到底是誰?會是黃松和四姨娘嗎?

“其實,那二姑娘也有可疑,或者說她和她的陸郎。”方寧蹙眉又道:“那日我們撞見那兩人私會,你聽見她說的了,最大的阻撓不在了。”

“最大的阻撓,就是她爹,可她那陸書生家境貧寒,沒有錢資助如何科考,各方面都需要打點。她上頭還有位親大哥,你讓徐翔查過,黃鑫可是當衆毆打過陸書生的。”

謝佑靈卻是持保留的意見,“再如何也不用殺了黃府四位公子,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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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只是合理猜測。”方寧想了想,“我還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如果這封信是兇手傳遞的,那麽目的很明顯,就是把槍頭轉到黃松和四姨娘身上,但是,我們很清楚。”話音一頓,她又道,“昨日我們在紅樓聽的那故事,你覺得可信嗎?”

謝佑靈與她對視一眼,思量片刻,“如果兇手不是黃松和四姨娘,就是……”

方寧看着他,唇角微抿,點了點頭。

第二日清晨,徐翔率領官差來了黃府,大夫人見其面色嚴肅,煞有其事,立刻給馮媽媽使了眼色,讓她通知下去,喊了府中衆人齊聚在大堂。

“徐大人清晨造訪,怎麽不提前通知一聲,我也好早做準備。”大夫人端着淺淺的笑意。

徐翔微颔首道:“大夫人見諒,是謝大人臨時通知我過來,他說……”

“已經查出真兇!”

大夫人面上微凝,複又豁然地微笑起來,問道:“果真?那我心裏也安定了,那謝大人他人呢?”

“謝大人去辦點事,很快過來。”徐翔抱拳道,“還請大夫人,和各位夫人,稍候片刻。”

大夫人笑着點頭,面色淡然;一旁抱着扶手而坐的二姨娘神态依舊不妥,委頓地看了徐翔一眼,低聲道,“可是抓到那個狼心狗肺的奸生子了?”

徐翔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一旁的婢女連忙去安撫二姨娘的情緒,另外幾位姨娘也好聲地勸解,她才稍微平靜下來。

一炷香時間後,謝佑靈和方寧來到黃府。

“謝大人,呂先生。”徐翔過去迎他們來到大堂,大夫人也站立起來,除了二姨娘還癱倒在扶手椅上,其他兩位姨娘也站了起來。

“謝大人,聽徐大人說,你查出了真兇?”大夫人面色略顯焦急,是真心想抓出兇手。

謝佑靈看了她一眼,沒有做聲。方寧往前走幾步,圍着走了一圈,雖然覺得真相是殘酷而可悲的,但事實就是事實,無法争辯。

沉默,愈是激發了衆人的好奇。

“兇手,”方寧轉過身來,朝衆人臉上一一看去,最終看向了大夫人,她慢慢道,“就是你,大夫人。”

大夫人?!怎麽可能?堂上的人面面相觑,驚駭無比,覺得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二姨娘猛地瞪眼,指着方寧就大罵道:“你們是抓不到那個奸生子是不是?!胡亂抓一個人就準備草草了事?你們要抓人,也抓靠譜的!”接着是一番謾罵,方寧自動略過。

“大人,”二姑娘上前幾步,說道,“我娘親為人善良,平日裏待人親厚,對黃府上下更是仁厚,不會是她,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大夫人靜默幾許,擡頭看向方寧和謝佑靈道:“大人何出此言?”

“這樣吧,我和大家說一個故事。”方寧揮手,讓徐翔多準備兩把椅子,端點茶歇點心上來,微微一下道:“故事有點長,大家慢慢聽。”

她輕咳了幾下,學着茶館酒樓裏說書人那般腔調,緩緩開口道:“這故事得從紅樓開始說起,想那家財萬貫的黃老爺時常流連紅樓,那時有一對頭牌,阿眉和如夢……”

當年,阿眉和如夢是紅樓的頭牌,阿眉生得豔麗如花,如夢則是雅淡如菊,只是如夢身子不好,接客也少,最重要是她當時被一位官爺看重,老鸨自然沒有讓她經常抛頭露面,她也過得安穩。後來,那位包養她的官爺調任,老鸨眼看這棵搖錢樹不見了,對待如夢再也不複往昔。

好在是如夢這些年攢了不少錢,再挨過半月就能替自己贖身了。她的好姐妹阿眉,這些年恩客不斷,特別是黃老爺出手大方,也攢了不少錢,甚至她還和一位書生私定終身,只要離開紅樓,就嫁給書生。

兩人都等着這半月結束,贖了身,恢複自由,滿心期待。

可她們滿心期待的同時,老鸨心裏不痛快了,雖然當初簽訂了賣身契,她們有了錢就能贖身,但只要她們人在樓裏,就能替她賺錢,多少是舍不得放人走的。

巧的是,那日黃老爺來樓裏找阿眉,正好是如夢被老鸨引出來的日子,只一眼,直接被她雅淡的氣質吸引,當下魂都沒了,那半個月,吵着囔着要見如夢。當然,其他客人也是這樣,老鸨就故意吊着這些客人,價格是越擡越高。

如夢心裏哀傷,阿眉安慰她,“當初那官爺在,你好歹是過了一段好日子,他也是真心對你,你該知足。像我們這樣的人,注定命途多舛。”

“如夢,熬過這半個月,我們就自由了。”

最後還是黃老爺出價最高,如願以償地抱着如夢進了房,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如夢一直伺候着黃老爺,起初很痛苦,慢慢地,心态也就放平了,每天數着花瓣過日子。

終于,攢夠了錢的最後一晚,如夢的心裏踏實了,但她當天黃昏就生了病,高燒不退。

就那樣昏昏沉沉的情況,老鸨還讓如夢去伺候黃老爺,可如夢躺在床上,根本沒力氣起床。黃老爺進了她的房間,看到床榻上楚楚可憐的冰美人,心裏越發癢,當即要就脫了衣服上去。

忽然,樓裏不知是誰喊了“走水了,走水了……”外頭引發一片慌亂,阿眉敲開房門,半拉半推把黃老爺帶出去,說是等火熄滅了,再讓姑娘來伺候。

黃老爺心裏不痛快,他的火苗剛起就被熄滅了,實在是掃興。

原來是後院起了小火,不是大問題,等黃老爺再次回屋,床上的美人還在,只是燭火被熄滅了,借着月光看去,半遮半掩的模樣更讓人心癢癢。他帶着适才的火氣,發洩般上了床,将人雙手綁住,帶着刻意的暴力。

夜裏黃老板滿意地離開了,床榻上的姑娘還衣不蔽體,雙手被縛,許久過後,才被伺候的人發現,那人“呀!”了一聲。

“眉姑娘,怎麽是你?”

阿眉朝她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幸好是她,若是如夢,她恐怕早就沒命了。

燒了一夜的如夢,在阿眉的床上醒來,知道昨夜的事情之後,萬分後悔,但是阿眉寬慰她,今天就是她們恢複自由的日子了,別怕,一切風雨都過去了,往後她們會過得幸福快樂。

兩人如願贖身,阿眉搬去書生家裏住,她留了暫且無處落腳的如夢,三個人開始了新的生活。

就在阿眉和書生開開心心成婚後,期待着新生活的她,卻覺得不舒服,時常嘔吐,去看了大夫,大夫卻說她懷了身孕,像是一道驚雷劈在她頭上。

“如夢,那夜,那天過後,我忘了,忘了喝避子湯。”阿眉抓着她的手,哭得痛苦不已。

如夢也很自責,那次她看到阿眉渾身是傷,當天早上就感染了風寒,所以才會忘記喝避子湯,這都是她的罪過。

阿眉還寬慰她,“黃老爺兇的時候是這樣,我,習慣了,你別難過。”

“我真想替你受這罪過。”如夢反而哭得更兇。

兩人索性哭了好半晌,哭了停了,發洩完,如夢盯着她的肚子看,嫌棄道:“這是那個人的種,不能留。”

阿眉卻帶着憐愛摸着小腹道:“不,孩子是無辜的。”

“可是,若是你郎君知道了,他會怎麽想?你們以後該怎麽辦?阿眉,你聽我的好不好?這孩子不能留,你郎君不會知道這孩子的存在,一切都沒發生過。”

“那夜,被黃老板強迫的人,是我。”

“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但最終,阿眉還是選擇了誠實相告,她和郎君說了那晚,還有自己懷孕的事情。書生怔怔地看着她,當下不知該如何,說需要時間來考慮,而考慮的結果便是兩人和離。

阿眉理解,黯然離開,離開之際,她還拜托如夢可以替她照顧書生,幫助他,陪伴他。

如夢答應了,而阿眉重新回了紅樓,因為懷孕不能接客,只好在後廚幫工,直到她生下黃松,那個所謂的奸生子。

故事說到這裏,方寧口也幹了,喝了一口茶,續問道:“那麽,如夢去哪裏了呢?”

衆人也好奇,如夢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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