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身淡紫色交領長袍,在月色掩映下猶如天際星光,依舊是挺直的身板,在人群之中透着一股溫和的堅韌,方寧覺得謝佑靈像是一道幻影,剛在她腦海出現,就浮現在眼前了。

謝佑靈面上是淡然和煦的笑意,但無人察覺他背後浸濕的衣衫,微微發熱的手心,只有天知道他為了遇見方寧,跑了多少條大街小巷。

“謝大人。”何季看到來人,找了聲招呼。

原來不是幻影,方寧心頭一跳,迎上他的目光,臉頰微微一熱,也跟着喚了一聲“謝大人”。謝佑靈嗯了一聲,目光若有似無地劃過她臉頰。

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聲,不知是哪家公子正在表白,興許是那姑娘答應了,響起了衆人的起哄聲。也只有在這一天,姑娘們才能自由大膽地上街,接受郎君的愛慕,追求幸福,若是能有兩情相悅的,該是何等可貴。

方寧朝謝佑靈看了一眼,很快移開了目光,謝佑靈有所察覺,在她移開目光之後也看了她一眼,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麽。

何季他們上前去湊熱鬧,方寧和謝佑靈也跟了過去。

不遠處的橋頭,只見書生模樣的人正舉着花遞給一位姑娘,不知說了什麽,圍觀百姓們紛紛拍手叫好,那姑娘又羞又窘,卻沒有拒絕的意思,推搡了幾次之後,含蓄地接了那公子的花,然後帶着随行的人扭頭就走。

那公子開心地橋上跳了起來,只要姑娘接受了他的花,這門親事多半是成了。

這時,何季的手下一拍腦袋哎喲一聲,推了他一下,“老大,你給家裏那位買花了嗎?”何季搖了搖頭,聽手下人又說道:“我要是沒買,我那婆娘非得和我吵起來,老大,我去去就回。”

何季讓他快去快回,眼下一行人站在集市,可謝大人來了,多少不太自在。

“啊呀對了,我家婆娘一大早也囑咐我了,我也得去給她買花,不然回去肯定要被罵。謝大人,老大,我去去就回。”何季的另一名手下也跑了。

就剩下何季、何宇陽還有謝佑靈和方寧面面相觑。

何宇陽看了何季一眼道:“我爹早上在你出門的時候,好像叮囑了你一句話,你是不是忘記了?”何季哎呀一聲,一拍腦袋,還真有這事兒。

花大娘從她的名字就能看出來,她是個喜歡花的人,但何武在客棧忙碌,所以一大早就囑咐何季給他買些花回來。要不是何宇陽提醒,他早忘卻腦後了。

“你們去吧。”謝佑靈看着他們,又望了方寧一眼:“我和方姑娘正好有事相商,不阻你們了,今夜安排好人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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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季跟何宇陽應了,離開了,然後方寧和謝佑靈自然地往市集的另一頭走去,那是歸家的方向。

有事相商?謝佑靈根本沒什麽正事要和她說的,只是兩人無聲地走在熱鬧的街上,誰都沒有說話,心裏卻像是火山爆發一般,炸起了噗嗤噗嗤的火光。這一路,沉默地走着,不疾不徐,便行回了家中。

“我送你回去。”謝佑靈跟她拐進了巷子,并沒有着急回家。

他又道:“大姐說她晚上會陪祖母逛逛,也不知道有沒有回去。”這便是給他送她回家尋了一個再好不過的借口。

方寧輕輕地嗯了一聲,視線落在地面的月光,注意腳下的臺階,進了院子。一片黑暗,院子裏無半點燭火,難道是都出去了,還沒回來?

就連倚夏這個丫頭都不知道去了哪裏,叫喚半天沒人回應。

兩人入了中庭,方寧站定在廂房門口,轉身去看他。擡眸的一瞬,與他對視了一眼,不知為何覺得視線灼燒,又迅速移開了目光,可下意識覺得那舉動不妥,連忙擡頭正色看他。

“祖母和謝姐姐興許還沒回來。”

謝佑靈的眸光軟軟淡淡的,嗯了一聲,又靜默半晌,才道:“早些休息。”

“好。”方寧點頭,提拉了一下裙擺,跨上三層的臺階,進了廂房。

謝佑靈目送她進了房間,一邊微微側身,做出準備離開的動作,可等她真的進了屋,他卻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一直到屋子內亮起了燭火。

他往廂房的臺階上輕輕走去,隐約透過窗戶能瞧見屋內人的身影,不知她在想什麽,正坐在桌前托腮發呆,手裏端着的茶杯好半晌也沒喝上一口。

有些感覺一旦在心裏滋生,會長得越來越茂盛和瘋狂,無謂的掙紮和抵抗只會讓這種感覺爆發得更加強烈。

胸口不知是什麽熱了起來,謝佑靈眸光散開幾層柔光,小心地踏上三層的臺階,稍許貓着腰,手讓懷裏伸去,小心翼翼地摸到了什麽東西,再小心翼翼地拿了出來。

是一束粉嫩的花,他在遇上方寧前就買了,為什麽買?他當時想不清楚,但就是買了,買了就要送出去。

花骨兒因為揣在懷裏有些蔫耷了,謝佑靈重新擺弄好,輕手輕腳地放到方寧的門前,然後迅速一個閃身離開了,快如流星。

他躲在遠處,摘下一片樹葉,使用內力輕輕一揮,砸到西廂房的門上,發出了聲響。屋內,方寧還在發呆,聞聲一愣,喚了一聲倚夏,但沒人回應,只好起身開門去看。

門一開,眼前空無一人,低頭卻看到了一束花。

她的眸光一點點亮了起來,彎腰将那束花撿了起來,放在手中端詳了好久,又朝黑夜看去,沒有他的身影。

是他送的嗎?瞧着花的模樣還是揣在懷裏帶來的?他剛才帶在身上一路?

所有的五感和神思都被占據了,方寧只露出疑慮和羞澀的面容,笑意無端端洩出,想着想着,慢悠悠将門關上。

躲在暗處的謝佑靈,在看到方寧害羞的容貌之時,嘴角也勾出一抹笑意。

他離開了,屋內的人繼續坐在桌前發呆。

夜是靜悄悄的,此時的東廂房卻傳來一陣小小的動靜,有人哎喲了一聲,瞧着酸疼的腿腳,低聲問道:“我們可以出去了?”

祖母看了謝書穎一眼,點點頭,她這老胳膊老腿的,蹲在窗子前偷看了這麽久,也是受不住的。

兩人貓着腰出了東廂房,身後還跟着小夢夢、倚夏和最為震驚的呂逸風。

幾人悄悄來到了後院,迫不及待開始讨論剛才所見奇景。

祖母看了謝書穎一眼,“這小謝怎麽送個花還要偷偷摸摸,兩人連話都不會講的喲,急死個人。”

“可不是嘛,都到這份上了,還藏着掖着,不過,瞧着他們卻是有情有義,就好辦了。”

“我們不如替他們制造些機會,比如……”

一旁的呂逸風聽着兩位長輩籌謀這些,心裏暗自發笑,想不到啊,總有人能治得住謝佑靈,更想不到的是,他居然偷偷摸摸送花?

謝大人啊謝大人,你、完、了!

你是陷入愛河了啊!

雖然謝佑靈偷摸給方寧送花的事情被他們知道了,但在祖母和謝書穎的安排下,幾人都未做聲,只當沒發生過這件事情,免得他們覺得不好意思。

呂逸風想着要不要提醒謝大人一聲,但在幾天後,他辦了個蠢事,差點讓自己引火燒身。

事情的起因要說起那個範夢茹,她像是狗皮膏藥一樣粘着呂逸風,自從他搬出府衙住之後,她就一直派人查找他的住處,還經常光明正大地跟蹤他。實在是無可奈何的呂逸風,只好每天過着“她追他逃”的日子。

剛好入秋的那日,天氣涼爽,呂逸風準備查飛天小白狐的案子,也正好逃避範夢茹的追捕,于是拉着方寧出去了。這一幕,正巧被範夢茹遇到,她像是“原配夫人抓奸”一般,火急火燎帶着人跟了過去。

方寧和呂逸風前腳剛到雲客來,範夢茹後腳也到了,指着眼前的兩人就興師問罪。

“等等,你說我勾引你男人?”方寧蹙眉,表情很是不解。

範夢茹叉腰哼道:“你們都被我當場抓到了,還想抵賴嗎?”又指着呂逸風,無情控訴道:“我每回找你,你都推說要查案,結果呢,結果你和她在談情說愛!”

“你說吧,你們到底是什麽關系!”

呂逸風被她鬧得頭疼,當時也是火氣上來了,一摟方寧的肩膀道:“就是你看到的這種關系。”

這事之後,呂逸風和方寧的戀情就在縣衙傳開了,範夢茹氣得不行,整天找方寧的麻煩,聽說她在縣裏賣一種水果酒,故意使壞讓她賣不出去,就是故意和她對着幹。

顯然方寧是替呂逸風擋了災,呂逸風心裏愧疚又無奈。

知道這件事情的謝佑靈,猜出了他們這是在演戲給範夢茹看,只是覺得呂逸風做得不夠嚴謹,頗有些逃避的态度,敲打了他幾下,希望他能處理好這件事情。

呂逸風也沒想到範夢茹會這麽死纏爛打,處處找方寧的麻煩,覺得這件事情必須要好好解決,于是主動約了範夢茹到雲客來見面,還把方寧和謝佑靈喊來了。

就在他們見面的同一時間,櫃坊發生了一樁命案,命案現場有一發專屬于飛天小白狐的飛镖,于是消息便傳了開來,一向劫富濟貧的女俠殺人了?!

此刻,正隐藏在雲客來吃瓜看狗血感情戲的飛天小白狐愣住了:好端端鍋從天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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