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此間靜默,衆人忘了出聲。
半晌過去,範西楮哼笑一聲,指着方寧道:“你是總憲大人的千金?說出去誰信呢?”他質疑方寧的身份,黃松更是肆無忌憚地忒了一聲,堂上衆人無疑是不相信的。
“若你真的是方大人的千金,是替方大公子辦案的,那為何什麽憑證都沒有呢?六扇門辦案,總得有個牌子不是?”黃松問道。
方寧蹙眉,她自然是答不上來,轉眸去看謝佑靈。
何季在一旁聽着是幹着急,他心以為方寧就是吹牛逼的,沒想到這謝大人也跟着吹噓起來,可也要範大人信呢,範大人一看就是有備而來。倒是何宇陽,不顯得着急,仿佛還真就信了謝大人的話。
謝佑靈也不急,給了方寧一個安心的眼神,為什麽會這麽說?他自然是有把握的。
“不急。”謝佑靈卻道:“說回櫃坊的案子。這案子清晨剛發現,雖然有飛天小白狐的飛镖,可她有那麽蠢嗎?留下這樣致命的證據,而且她犯案由來已久,只奪財不殺人。”
黃松搶話道:“她怎麽就不能殺人呢?以前不殺,不代表如今不能殺。她奪財被人發現,為了逃命殺人,這完全說得過去。”
謝佑靈掃了他一眼,耐着性子道:“那死者一點功夫都不懂,以飛天小白狐的武功,她能逃不了?如此武斷,你……”
“是何心思?”
黃松絲毫不怵他,嗆聲道:“謝大人這般偏幫方寧,又是何心思?”
“本官适才說過了,方寧是六扇門的人,辦的是京中重案,她身份特殊,更不可能是飛天小白狐,與本案毫無關聯。難道,你耳朵是用來擰鼻涕的嗎?”
“你……”黃松瞪目。
範西楮拉了他一下,笑嘻嘻朝着謝佑靈道:“謝大人,你雖然這麽說,可也拿不出證據來,叫我們如何信服呢?”
“不需要證據,我便是我,何需向你證明?”方寧抱胸,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兩方相持不下,正在這時,堂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随着來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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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敢審我的妹妹?”
為首的男子一身蒼青色的飛魚服,是标志性的六扇門衣裝,腰間佩戴着長劍,腳步如流星,冷峻高挑,身後跟着一甘士兵。他一到,堂上氣氛頓時變得凜然。
“大哥!”方寧開心地蹦了過去,礙于衆人沒有直接撲到大哥的懷裏。
“你呀你。”方夏霂寵溺地朝她笑,手指輕輕點了一下她額頭,一副要秋後算賬的模樣,再去看衆人,又恢複成冷峻的模樣,朝着堂上衆人一一掃去。
“是誰說我的妹妹,是飛天小白狐?”
這轉變來得太快,範西楮和黃松直接懵了,而何季等人更是不敢置信地看着方寧和方夏霂。她還真的沒說假話?她真是總憲大人的千金啊?
“是你?”
“還是你?”
眸光冷冷的射向黃松和範西楮,方夏霂到底是浸淫官場刑案多年的人,這施壓的眼神像是在審問犯人一般,看得人直冒冷汗。
“怎麽?都不會喘氣了?一個出聲的都沒有?”
還是範西楮先反應過來,頓了一下,連忙趨庭上前道:“原來是方大人,這是一場誤會,既然方姑娘是您的妹妹,那自然不是飛天小白狐。”
“正是,正是。”黃松也跟着出聲道:“是我沒查清楚,原是一場誤會,大家都是為了查案,還請方大人和方姑娘莫要見怪。”
哼,方夏霂朝他們看了幾眼,沒出聲,不知道是見怪了還是沒有,直接帶着妹妹離開了。
入了秋,方寧找鳳翔成衣店重新定制了新的制服,依舊是謝佑靈荷包大出血。
呂逸風問了一句:“謝大人,你的老底是不是都被抽幹了?”
謝佑靈看着他道:“女兒家的心思,總要滿足的,而且大家穿上統一的制服,更加有辦案的動力,甚好,甚好。”
是嗎?呂逸風的嘴角微微一抽,你這前後态度變化也太大了,以前你還喊她是小祖宗呢。
怎麽地?小祖宗的話,不得不聽就是咯。
“可她那位大哥,看着就不是好應付的。”呂逸風替他想了想,方寧有兩個哥哥,以後謝大人怎麽面對兩位大舅哥,恐怕有他受的呢。
謝佑靈一笑,這世間就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說起方夏霂此行是為了追蹤飛天小白狐的,而櫃坊的案件又和小白狐有關,這案子就由六扇門接受,方寧和呂逸風從旁協助。不出半個月世間,方夏霂就查出了案件的真相,不過是一場仇殺,和小白狐沒有絲毫幹系。
又因為六扇門的插手,謝佑靈和方夏霂喝過一次酒,達成一致,後續由衙門接手,統一清算櫃坊裏的財物。有登記的人都按照登記的前來領取,待櫃坊核算完再行開張。那麽沒人領取的,就會直接充公了。
這裏面有範西楮存放的財物,可他用的是化名,這麽大規模的清查,他不敢找人出面領取,只好看着謝佑靈一箱一箱運回縣衙。
氣得不行,索性稱病請了三天假。
是日,方夏霂準備離開宜興縣,繼續追蹤飛天小白狐,正和方寧等人告別,方寧問起他二哥,還說讓他給二哥帶話。
“我回京估計也遇不上他。”方夏霂道:“他被調去了翰林院,協理詹事府,本來是去給太子當老師,沒想到遇上個刁蠻的小郡主。”
“那小郡主前不久因為不滿意王爺給她安排的婚事,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聖上命你二哥去找人了。”
方寧哭笑不得,想到她那個溫和有禮的二哥,講話總是彬彬有禮,遇上個刁蠻不講理的小郡主,恐怕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哪。
“行了,別送了。”方夏霂牽着馬,出了城門,停在郊外,該說的都和方寧說了,轉頭看了謝佑靈一眼,像是有話要說,把缰繩給了方寧,往一旁走去。
謝佑靈跟了過去。
聰明人的談話是點到為止的,方夏霂看了他幾眼道:“我聽父親說起過你,也知道你的……過往,我知道你想做些什麽,不過,別惹禍上身,傷害到我妹妹。”
謝佑靈笑着颔首:“這一點放心,她,”說着,他朝那人看了一眼,只見她無聊地踢着地上的石塊,又是一笑道:“我會護她周全。”
方夏霂點了點頭,對于這個越過他一頭的狀元郎,雖心有傲氣,到底是信服的,只不過,以他和妹妹現如今這半明不暗的關系,還不到讓他發難的時候。
方夏霂輕嗯了一聲,便不再和他多說,走去牽了馬,和妹妹又說了些話,告辭離開。
就在半刻鐘前,一身粉衣的莫小瑜拎了包袱,偷偷準備離開,卻被花大娘發現了。花大娘像是早已習慣了她不辭而別,瞅了她一眼,到底沒能放心。
她遞過去一封信道:“你且去我爹那裏躲幾天,就在這山頭上。”
“山寨呀?”飛天小白狐遲疑了一下,又道:“我還是算了吧,別到時候因為方夏霂,把你爹和二姐的老巢給攪了。”
“攪了就攪了,正好讓朝廷招安。”花大娘不由分說把信塞進了她懷裏。
莫小瑜摸着胸口道:“你這番話要是被你爹聽見了,指不定能把他給氣死了。算了,你別操心我,我這麽聰明,不會被抓的。”
“行了,你快走吧。”
至于莫小瑜到底會不會去山寨躲難,花大娘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她和方夏霂一個追一個逃,已經是老生常談的事情了。
花大娘曾經問她:“你到底是怎麽招惹他了?偷了他什麽東西?”
莫小瑜沒敢回答——她不過是輕薄了他一下,有必要這麽天涯海角地追殺嗎?
方寧送完大哥,就随謝佑靈往城內走了,兩人牽着馬,慢慢踱步在晨曦的光中。
“我大哥和你說了什麽?”方寧随意地和他聊了一句。
謝佑靈沒吭聲,過了半晌才說:“他說,你一個姑娘家在外,諸多不便又有危險,讓我照顧好你。”
哦,方寧繼續走着,這話乍一聽沒什麽問題,但細想一下,她和謝佑靈不過是一般關系,憑什麽讓他照顧她,以什麽身份照顧?
這個念頭一旦在心裏滋長,她就開始胡思亂想了。
還沒等她想個明白,手心忽然傳來一陣溫度,是謝佑靈牽起了她的手,将她往自己的身後帶去。她驚慌失措中,見他擡袖不知道為何往空氣揮了揮。
“怎,怎麽了?”
“哦,有只蜻蜓剛才飛走了。”謝佑靈答得,似乎很淡然。
可是這個天氣有蜻蜓嗎?方寧微微垂眸,視線落在地面,手指微微發顫,卻被他輕輕牽着,誰也沒有松開。
“其實,我只是怕蟋蟀,不怕蜻蜓的,其他飛蟲類的,也不害怕。”
謝佑靈靜默一會,淡淡說了個“好”,剛要松手,卻感受到方寧微微用了勁,似是并不想松開。這讓他更有了勇氣,握緊了她的手。
那是他第一次牽姑娘的手,雖然依舊是高挺鎮定,可心裏頭早就緊張得不行,只敢往旁邊偷偷瞥她幾眼。
方寧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