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番外

半月後,一封狀告常州知府孟義元的文書由總憲大人呈交給聖上,在朝堂激起一陣波濤洶湧。文書由謝佑靈草拟,直接諜報給方晉松,再呈交給聖上,公之于朝堂,聖上命方晉松帶領三司擇日前往常州府調查此案。

期間,宜興縣卻迎來了與以往不同的生機勃勃的場景。

範西楮被抓,範府暫時被查封,只是一天的光景,百姓們才後知後覺,範大人掌控縣衙的時帶過去了,這個新的縣令大人将大有所為。

味香居最近新入了一款果酒,賣得很好,那是方寧一點點替孫大娘推廣的結果。慶嫂子的廚藝越發出神入化,使得味香居的生意越來越好,她和劉姐商量着準備再擴充店面。

在方寧的鼓勵下,阿青也沒有放棄女紅,雖然嫁了人,但主母和相公都支持她,她每天會做些手藝,起初都是送給些閨閣婦人,慢慢把名聲打響了之後,自有前來問詢的人,希望她幫忙做些嫁娶之物,可以支付報酬。

謝佑靈和方寧還是保持着低調的關系,但是祖母和謝姐姐早就發現了端倪,雖然面上沒有說破什麽,但兩人早開始謀劃成親,把對方當做是親家了。

是日休沐,方寧和謝佑靈受祖母的拜托,上街買糕點,兩人索性閑逛了一會。看着街道上琳琅滿目的小商品,方寧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說道:“不如這樣,你我互相給對方買禮物,回去後偷偷送給彼此,怎麽樣?”

“好。”對于她的提議,謝佑靈從不會拒絕。

大街上人雜,謝佑靈低頭看了眼她垂落的小手,心頭癢癢的,都是她那句“我們還在一個縣衙當差,不能洩露我們倆好上……”,才導致逛個街都不能牽手。

不過,他又想起那日的場景,心裏頭猶如春光現,骀蕩起來。

“好上?”謝佑靈連忙抓住她的話頭,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手指在她的手掌心反複摩挲,眼神深邃而柔情問道:“怎麽個好法?”

“你……”方寧羞得無地自容,手腕推拒着他的胸口。

他又問:“怎麽個好法,你倒是說說清楚呢。”握着她掌心的手改換成,捏着她的手腕。

害羞之餘,方寧佯裝惱怒,蹙眉,小拳頭捶他胸口,哼哼道:“你反倒問我了?你是裝不知道嗎?你不知道的話,那我也不知道。”

生氣了?謝佑靈抓着她的手腕晃動幾下,那柔軟無骨的手腕任由他動來動去,白嫩的手就像是随風飄揚的花朵兒,沒半點情願。

“那我來說說?嗯?”謝佑靈一只手托着她的腰肢,将她往懷中帶了過來,輕輕一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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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寧還被他抓着手腕,她只好将手貼在他的胸前,後腰被他摟着的地方傳來暖意,霎時,一股滾燙的熱意直往臉上沖,再往全身流淌。

“你,你說呀。”那人卻是沉默了,害羞的方寧垂着頭,能感受到他火熱熱的目光,似乎一直緊盯着自己。

謝佑靈從喉間溢出一聲“嗯”,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往自己的後腰搭去,繼而伸手勾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擡起頭來。

方寧下意識、死死地扣住他腰間的衣料,眸光在他臉上來回流轉,閃爍着又不敢看,總是将視線往上往下或是其他地方轉去,像是給自己一個喘息的空間,再去看他。

到底怎麽個好法?謝佑靈接下來的舉動給了答案。

他的指腹在她下颚摩挲了幾個回合,乘其不備,眸光左右流轉之時,飛快地一擡,低頭,在她的唇邊落下一吻,然後睫毛一揚,複看她的神情,再慢慢蜻蜓點水般,一下下加深了這個吻。

吻剛落下的時候,方寧還沒反應,猛地抓緊雙手,眸光愣住,臉上的嬌俏和羞澀是一覽無遺,但并沒有抗拒和厭惡,在他慢慢深入之後,她閉上眼睛,整個人像是處在雨後深山之中,只需要享受便可。

她的雙手,從他的後腰一點點往上移,雙臂繞在他的胳膊下,緊緊地抱住。

兩個人,同時加深了吻。

在街上的此時,謝佑靈回想起那個吻仍是心中蕩漾,再看她帶着笑意的側臉,飽滿的小唇……真想現在馬上一把抱着她回家去。

“你在想什麽?”注意到他的目光,方寧偏頭,笑顏看他。

謝佑靈喉嚨一緊,面上維持着鎮定,唇角一勾道:“在想給你買什麽禮物好。”話剛說完,她一把拉着他的胳膊,踮起腳尖,伸手就捂住了他的嘴。

“你現在別說,回去再告訴我。”

謝佑靈的眸色變得更深,望着她,嘴唇輕輕往外一撅,朝她掌心親了一口。方寧感受到那股濕熱和溫軟,小臉一下子紅了起來,連忙撤回了手。

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她低着頭,羞紅了臉,只道:“你,登徒子。”

“那也是只對你一人的。”

“你不喜歡?”

人後的樣子,帶着可愛帶着無賴,總是小孩子氣的,不與往日裏正經模樣相同,卻只能是最親近的人才知曉的,而你就是那個人,全世界獨一份的,這種感覺真美好。

買完糕點回去之後,兩人交換了禮物。

“你先給我看看。”方寧伸出小手來,謝佑靈順勢就把自己的手搭了過來,然後拉着她坐到荼蘼架下。

他從懷中拿出一只珠花金釵送給了方寧,方寧接過一看,笑得花枝爛顫,“你送的這也太……俗了,你看這兩朵花,好醜。”

“那你要不要?”謝佑靈還是寵溺地笑着。

“要!”方寧笑着點點頭,珍愛地将珠釵收入懷中。

謝佑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我的禮物呢?”

“在這裏呢。”方寧拍了拍她的小挎包,讓他閉上眼睛,然後拿出一個長得奇形怪狀的東西,遞到他面前,“睜開眼睛吧。”

謝佑靈睜眼一看,她手裏拿着的是個陶制品,但是形狀……說不出來像什麽,有些尖嘴猴腮,體型又有些肥頭大耳。

“這是?”他接過那物品好好看了一眼,有些疑惑。

“猴子呀。”方寧十分寶貝地說道:“這是我上次陪祖母去寺廟玩,正巧碰上匠人在做這個,跟着學的,如何?可愛嗎?”

謝佑靈斟酌着問道,“你不覺得他醜嗎?”

方寧眉毛一皺,插着腰道:“你不覺得他醜所以可愛嗎?”

這是什麽道理?但謝佑靈深知不能和姑娘家講道理,所以點頭認可道,“可愛,非常可愛,和寧寧你一樣可愛。”

“那就對了……诶不對,你別拿他和我比較呀。”

“知道啦。”

範西楮被押解前往常州府,他是孟義元案件的重要證人,不可有半點閃失,所以此次随行人員衆多。謝佑靈和方寧策馬在前,呂逸風緊随其後,看顧着牢車,其他人墊後。

在出了宜興地界後,行了短暫無事的路程,到了一處山谷前,這裏也是謝佑靈他們覺得最容易出事故的地方。

進山谷之後,兩側靜得詭異,越往裏走這中間有一段最窄的路,忽然,兩側山腰閃現銀光,方寧和謝佑靈第一時間察覺,立刻向身後吼道:“保護好人!”

頃刻間,山腰兩側射下無數的箭矢。

呂逸風立時擋在囚車前,揮動長劍抵禦箭矢,身後卻傳來範西楮的聲音,“一定是孟義元,他不會讓我活着到常州府。”

“放心,你死不了。”呂逸風低聲說着,因為知道援兵很快就到。

可在這時,山腰處卻多出了一個不該出現的人,是範夢茹!所有人定睛看去,範夢茹被綁在在竹編而成的藤球裏,另一端系着繩索,眼看着就要被人推下來。

呂逸風的眸光一縮,臨走前分明交代了她,讓她好好待在縣衙,別跑出來的,不應該會美人抓來的。

“我,爹!我就想送送你,我不知道會這樣。”範夢茹哭得雙眼紅腫,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前腳剛離開縣衙,後腳就被人抓走了。

經此變故,範夢茹早已不再是之前那個範大小姐,可命運總是愛開玩笑。她在善卷學堂上了一個月的課,接觸到那位積極善良的寡婦還有學富五車的夫子,知道什麽是家國什麽是理想,懂得人與人的交往,什麽是“識人天性,因而濟之”。

可轉眼間爹爹就出了事,家産全部被查封,她也被謝佑靈接回縣衙,因為爹爹的身份獨特,在案件了解之前,她無比待在縣衙。

這段時間,呂逸風對她有了新的了解。

“爹……”

“夢茹……”

父女倆遙遙相望,範夢茹知道孟義元的意思,要麽是他死,要麽就是他女兒死,就看他如何抉擇了。

呂逸風看着山體,正思考如何把範夢茹救下,卻忽然聽到範西楮的大笑聲,“他不會放過我的,他不會放過我的,我就算活着到了常州,也無法活着見到三司會審!”

“我,我不去常州了,我不去了,所有的罪行都是我一個人的,都是我一個人的!”

“呂先生,謝大人,你們別白費心機了,一切都是我做的,與其他人無關!”

範西楮邊說着,邊将額頭往囚車的欄杆上幢,咚咚咚,一下接着一下,直到額頭見了血,他還在撞,一邊撞一邊朝山腰的人說:“放了我女兒,我認罪,都是我做的!放了我女兒!”

“爹……你別這樣,爹,我沒事的,我不會有事。”範夢茹哭得撕心裂肺。

腦中卻忽然想起夫子說的一起故事,那是一個女子不畏強權以死抗争的愛國故事,當時她聽完之後覺得熱血沸騰,不知為何這一刻,她又感受到了那樣熱血沸騰的感覺。

一股熱血澎湃而來,她忽然不哭了,反而是笑了,她朝爹爹大喊道:“爹,女兒活到現在都是生活在您的愛護之下,我沒什麽能力,但是現在,也想要能為你做些什麽。”

眼角含淚,眼眶處兩行熱淚落下,慢慢滴到含笑的唇邊。

她兩手攀附在帶刺的竹藤上,整個人往後撞去,借用自身的力量往山下跌落。抓着繩索的人沒想到她會尋死,當下再去用力抓繩子已然是來不及了。藤球帶着範夢茹忽上忽下,細密的刺落在她全身上下,整個人飛快地往下落。

“茹茹!”範西楮兩手抓着欄杆,腦袋往欄杆的空隙裏湊,死死地盯着藤球看去。

“茹茹,你這是為何呢,為何呢?爹的命……茹茹……”

此時,謝佑靈忽然飛身而起,借力往山腰而去,單手抽出腰間的軟劍,劍尖點在山上,整個人像是游龍一般飛旋而上。山上有人拉弓對準了謝佑靈,可他處在低處,難以落入到射程範圍,專門找可以躲避的地方。藤球正在他的頭頂往下落,他單腳踩在山腰上,猛地将身體橫向下落,另一只腳互相踩踏,整個人騰空飛起,落到藤球上。

軟劍一勾,将藤球拉住,他則落到一旁,看了範夢茹一眼問道:“你沒事吧?”

“無,礙。”範夢茹的颠倒的身體被扶正,有氣無力地回答,滿身都是傷口。

謝佑靈穩穩地帶着藤球下落,但也把自己的後背暴露給了山上的人。那人遠遠地拉弓,箭矢對準了他的後背,咻的一聲射出。但謝佑靈早已察覺,耳邊聽着風,頭也不回,抽出軟劍朝後一揮,劍尖彎曲,将那箭矢甩落,又重新勾住藤球往下。

呂逸風上來接住了範夢茹的藤球,長劍劈開将人救出,她虛弱地倒在呂逸風的懷中,笑着道:“終于,如願以償了。”

一句,終于如願以償了,便昏死過去。

“放心,她沒事。”呂逸風緊緊将她抱在懷中,探了探鼻息,看向範西楮說着,範西楮這才安心地點了點頭。

援兵從另一側包抄過來,山上的弓箭手也全部被抓獲,這是一批死士,被抓之後當場毒發身亡。一行人帶着範西楮繼續往常州府而去。

孟義元的案子審了三個月,終于快有定論。

最後一次三司會審前,當天夜裏,方寧的兩位哥哥也來了,剛一見面,兩位哥哥就拉着謝佑靈喝了一晚上的酒,還把方寧給打發了,然後方寧驚奇地發現大哥身邊怎麽多了一個女扮男裝的小跟班,對他唯命是從,像是有什麽把柄被握在手裏,這個人甚至有些眼熟。

三司會審前,方寧和謝佑靈一起走路過去。

“昨天,我大哥二哥他們沒有為難你吧?”方寧握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問着。

一個是六扇門常年負責刑訊的人,一個是滿嘴學道能說得你喘不過氣來的人,謝佑靈沒被剝掉一層皮就不錯了。

“沒有。”謝佑靈側頭給了她一抹放心的笑容,又道:“只是如今我仍是罪臣的兒子,你二哥不準我占你便宜。”

“那你,也沒有……”方寧說不下去了。

沒有多占便宜?到底還是占了一點的。

“你兩位大哥,恐怕對我有些意見。”謝佑靈誠實地說着。

方寧點頭道:“誰讓你是狀元爺呢?他們一個榜眼一個探花,都被你壓了一頭,能輕易喜歡得了你嗎?”

“看來,我想娶到你,不是那麽容易咯。”

方寧怔住,羞紅了臉,半晌才說:“那你可要加油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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