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情窦初開

月亮圓而冷寂的挂在天上,?清淩淩的光鋪滿了河面,七月的夜風帶着熾熱拂過發頂,也将河中水汽大股大股的送到岸上,?岸邊的花草和人都被籠在了若有若無的涼意中。

潮濕,?粘膩,?似是有一只只手将岸邊的人柔柔地擁住。

楚辭和鐘離煊站在碼頭邊,?看着面前空蕩蕩的河面,一群鴿子咕咕叫着從頭頂盤旋飛過。

“楚辭,?我們的船呢?”鐘離煊遠眺一陣,?茫然地回頭道。

楚辭看着盤旋在頭頂的鴿子,打個呼哨,擡手,?一只鴿子就俯沖下來落在楚辭手臂上,歪着腦袋看楚辭。

楚辭将鴿子腿上的竹管取下,?抽出紙條遞給鐘離煊:“看看。”

鐘離煊打開紙條,看完上面龍飛鳳舞的一行字,雪白面皮漲紅,咬牙切齒道:“耶律肅!”

耶律肅居然駕着他們的船逃走了,?還帶走了他們的全部家當,?虧他以為這幾個月和平相處耶律肅沒了使壞的心思,敢情小王子在這兒等着坑他們呢!

鐘離煊頓覺得人心難測,他蹲在地上,把石頭丢到水裏,?看着濺起的一星水花喃喃道:“他怎麽能這樣!虧我把他當朋友,?他眼睛不便的時候我們給他熬藥敷藥,他這根本就是恩将仇報。”

楚辭摸摸一臉委屈的鐘離煊烏黑如鴉羽的發頂:“可不是,恩将仇報就是耶律肅的天賦技能,?以後再遇上他小心提防就是,那人可以共患難,卻決不能同富貴。”

楚辭其實猜到耶律肅會來這麽一手,接近京城的路上,眼前這群鴿子就不時地從他們身邊飛過,楚辭知道耶律肅在京城有個善于馴鳥的部下,而那個部下日後會是耶律肅和佟俞白的紅娘,那人馴養的珍貴禽鳥也成了兩人的信使,一路上耶律肅晚上溜出來摸了好幾回鴿子,顯然是和部下聯絡成功了。

耶律肅想借助皇甫平的勢力回到東胡,這對于楚辭來說正好,借着耶律肅的掩護,他也方便探查一些事情,于是他放縱耶律肅行事,還主動給耶律肅準備好了前往京城的一切。

等到了京城,自然會有驚喜等着他。

鐘離煊可不知道楚辭和耶律肅滿腦子的算計,他只覺天都要塌了。

“我們的大黃!我們的羊羔,還有你種的青菜和我們山上摘的柿子,板栗,核桃……”鐘離煊越想越急,不由眼圈一紅。

他和楚辭這些日子吃了那麽多苦,為了躲避那些惡人跑到人生地不熟的京城,鐘離煊一心想靠賣了船積累些本金開個店鋪,賣掉那些個野果來賺到一筆錢好在京城安身立命,但現在船沒了,全部家當也沒了!

楚辭用命換來的一切,就這麽都成了泡影。

鐘離煊想到之前楚辭對周志川父子講到的他之前遇到的一切,他是怎麽打死第一只老虎的,就算楚辭三言兩語講得簡單,但鐘離煊完全能想象到他如何以命相搏才成功,此時只覺心活似被一只手狠狠地攥緊揉捏了幾百下,眼淚忍不住就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楚辭起初沒注意到鐘離煊哭了,直到水面搖曳,月光一顫拂過少年的臉頰,照出雪白臉頰上一道亮晶晶的水漬。

楚辭一頓,上前托起鐘離煊的臉頰,鐘離煊紅着眼睛狼狽扭臉,擡手想抹掉臉上的淚水,然楚辭用拇指擦掉了他下巴上的水漬,輕聲道:“讓我看看……怪我沒告訴你這些事情,我知道耶律肅的打算,還故意縱容他,是我錯了。”

楚辭獨斷專行慣了,下意識把鐘離煊當做需要照看的孩子,當做他的部下,此時看到少年跌碎到河裏的眼淚,他猛然發覺自己做錯了。

他不該瞞着鐘離煊。

楚辭懊惱不已。

鐘離煊羞窘地擡起頭來。

四目相對。

月光撒入藍灰色的眸子,一瞬間,那雙狹長銳利的眸子就化成了深海,鐘離煊無端的就想起這些日子在海上航行時,他在暴風雨前看到的海面,隐約可見有一尾随浪濤颠簸的魚。

他自己倒映在眼前暗藍的深海裏,遍也化成了那尾魚。

一尾随着海浪颠簸的魚,被海浪拍碎還是會被溫柔的納入海水中,沒人知道。

鐘離煊怔忪,楚辭用指腹擦掉了他眼睑下的水漬,指腹劃過臉上那一道細如發絲的鮮紅印痕,動作溫柔細致,帶着男人的愧疚:“我以後不把你當做孩子了,不論做什麽決定都會和你好好商量的。是我考慮的不周到,鐘離,原諒我。”

驟然間就有一道閃電蹿上心尖。

少年抿緊的嘴唇抖了抖,張張嘴,他低而快的吐了一口氣,就像是一聲嘆息,又像是一聲驚吓後的喘息。

鐘離煊只覺渾身的力氣也随着那吐息從身體裏流盡,擡起的手一下子失去了力氣,連身體也瞬間軟下來,他慌忙地用兩手撐在身側,才沒有仰面倒在河水裏。

“小心。”楚辭看鐘離煊往後一仰,眼疾手快的将人撈回來,後怕的按在懷裏,“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不……不是,我怎麽會怪你!不會!”說得急了,懷裏的少年小動物般急促地嗚咽一聲,長睫低垂,大片的緋色從耳際蔓延到臉頰,他低着頭,雙手用力地摳住住棧橋上的木板,摳緊,仿佛要把自己也嵌在棧橋的木頭中般,因為用力過猛,渾身都輕輕地戰栗起來。

察覺鐘離煊在微微發抖,楚辭眼中閃過疑惑,他本想詢問鐘離煊為什麽會哭,生氣還是憤怒,他完全捉摸不透。上一世鐘離煊也只在他面前哭過一回,就是訴說他身世的那一回,重生一回鐘離煊顯然是不一樣了,然而究竟是哪裏不一樣,楚辭又說不明白。

大約是變得嬌氣了吧。

這也算是個好現象,鐘離煊會撒嬌,終究這一世籠罩在他身上的陰影算是褪去了些。

楚辭解下披風裹住鐘離煊,擡手拍了拍鐘離煊的後背,想起先前的事情,好奇道:“你和周晏河去賣藥的時候,他問了你什麽,你似乎吓了一跳?”

問了什麽?

鐘離煊想起,周晏河問他楚辭是不是他的契兄,貼心地建議晚上專門給他們騰出一張床讓他們休息親熱,至于怎麽個親熱法……

懷裏發抖的身軀一僵,而後就差點從楚辭懷裏彈跳出去,楚辭恍惚間感覺自己抱着一只即将越過龍門的魚,那魚還啪啪啪地甩着尾巴,狠狠地拍在楚辭身上。

楚辭:這是,又怎麽了?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為防鐘離煊激動之下蹦跶到河裏,只能一手撐在背後,另一手把人攬着順勢倒在了自己身上,這才避免鐘離煊從棧橋上掉下。

慣性使然,鐘離煊被帶着直接跨坐到了楚辭的腰上,他的臉被按着貼在了楚辭的胸膛上,熱度隔着薄薄一層衣衫浸過來,鐘離煊一呆,神色惶恐地擡頭。

結果又撞在了正低頭看他的楚辭下巴上。

“嘶——小心!”冷不防被這一撞,楚辭沒有松手,反倒把鐘離煊緊緊地撈住,他倒抽了一口冷氣,只覺下唇發麻,舔了舔嘴唇,得,一股血腥味。

他多災多難的嘴這是被第二次撞到出血了。

一滴血随着鐘離煊的睫毛一顫,抖落在了臉頰上,和臉上的印痕合二為一。

“楚,楚辭……”

鐘離煊僵直着身體看着仰躺在地上的楚辭,楚辭擰眉擡手将唇瓣上的血珠抹去,這一幕似曾相識,不過當事人從耶律肅和楚辭變成了自己和楚辭。

鐘離煊心如擂鼓,他看着月色下男人染着血色的嘴唇,這一刻月色朦胧又神秘,鐘離煊覺得眼睛下那道痕跡火燒火燎的疼,疼到了心裏,也疼到了眼睛裏,那一刻,他仿佛着魔般低下頭。

“我幫你擦擦……”

柔軟的手指按在楚辭唇瓣上,一下又一下,力度輕柔的像是羽毛拂過,鐘離煊低下頭,唇瓣抖動,并不明顯的喉結滾動一下,兩張面孔逐漸接近。

就在呼吸可聞的時候,楚辭兩手掐住了鐘離煊的腰,像是舉小孩一樣直接把鐘離煊從自己腰上挪了下去放到旁邊,他抽着冷氣坐起來,擰眉不解道:“你們為什麽都和我的嘴過不去?我難道是問了什麽不得了的問題?”

他也是不明白了,鐘離煊上一世分開前斯斯文文的,重逢後就變得高冷陰郁,這一世他将人一直帶在身邊,結果這小子直接從一個悍勇的小豹子變成了炸毛貓。

他也沒問什麽見不得人的問題啊。

“難不成……”

楚辭狐疑地看向鐘離煊。

“什……什麽……”魔怔後被驟然打斷的少年一張臉漲得通紅,像是做了錯事被抓個正着的小孩,局促又羞窘,垂着眼睛根本不敢看楚辭,臉頰上那道細長的印記豔紅得簡直有些妖嬈。

他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怎麽突然想那麽做,活像是那一點血腥味誘起了他魂魄裏的原始沖動,趁着月色他就想對楚辭這樣那樣。

鐘離煊羞窘地不敢和楚辭對視。

楚辭倒是想起回來時看到那家客棧去往藥堂的路上有個暗巷,隐約可見衣着暴露的女子拉着男子進了一道門,他恍然大悟:“是了,你這是少年心事,情窦初開,我懂!”

鐘離煊猛地擡起頭,眼神極其震驚,一雙清而亮的眼睛愣愣地看着楚辭,瞪大,瞪圓。他模樣生的太好,剛哭完眼睛濕潤綿軟,活似含着一汪春水,投影着楚辭的眼眸,蕩漾搖曳出一片碎影。

楚辭……

楚辭。

少年心事,情窦初開。

短短八個字在鐘離煊心上炸開一道驚雷,他就那麽看着楚辭,看着楚辭英俊的面容,看着楚辭寬闊的肩膀,只覺喉頭幹澀,渾身也燎起一把大火似的燥起來。

楚辭見鐘離煊連頰通紅,覺得自己點中了鐘離煊的心事,一時倍感欣慰,一臉孩子長大了的慈祥表情看向鐘離煊,拍了拍鐘離煊的肩膀:“若是有什麽問題,也可以來問我,我是過來人,有經驗,你即使好奇也不要貿然嘗試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悄悄問一句,大家有營養液嗎?我,想要!(大聲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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