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四

奇怪的男人一路都安靜地跟在泷川身後,沉默到會讓人覺得有壓力的程度,要不是身後始終傳來噠噠噠的皮鞋敲地聲,外加偶爾回頭的時候會看到對方帶着些許疑惑的臉,青年還以為他不打算繼續跟來了。

幸而直到泷川來到自己的公寓門口,掏出鑰匙打開房門,對方都一直老老實實跟着。

青年租的公寓屬于工薪族中常見的一室一廳,面積上哪怕夫妻共同居住也不算窘迫,單身人士很少會租用這種大小,照理說泷川沒必要在房子上花太多錢,但他就是覺得太狹小的屋子住起來會讓呼吸變得困難,反正現在薪水也挺豐厚,幹脆就挑了間因為離學校和地鐵都很遠而相對便宜的租屋。

進門的時候,男人終于挺有禮貌地開了口,“打攪了。”

“啊……也不算吧。”還以為他會沉默到地老天荒的泷川暗自松了口氣,“你要喝點什麽嗎?”

“有可樂嗎?”

因為對方剛才一路都很沉默,産生了男人可能是個內向家夥的誤解的青年,有些驚訝地撇了一眼面前用自然而然的态度開始點單的怪人。

“有,冰的可以嗎?”看他樣貌打扮,還以為會要咖啡什麽的,結果卻點了可樂。

“可以啊。”

換下鞋子的古怪男人一點不見外,用堪稱落落大方的态度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中央等待起來。撇了一眼對方将脊背徹底陷入柔軟的沙發,修長的雙腿優雅地疊起,要不是看起來有些失禮,搞不好真會直接架上茶幾的豪邁姿态,從廚房拿了可樂出來的泷川開始思考這家夥到底是差點流落街頭被他收留的倒黴路人,還是一位突然起意,半夜散步到他家來參觀平民寒舍的大佬。

随手将冰可樂放到男人面前的茶幾上,泷川不動聲色地用眼角打量了一下對方微微勾起的嘴角,“既然都招待你進我家了,還不知道名字好像有點奇怪。我姓泷川,泷川悟,你呢?”

奇怪的男人在聽到他全名的時候,原本還一副自在模樣的面孔卻露出了一個古怪的表情,鑒于他用繃帶擋住了眼睛,青年實在很難分辨對方真正的心情。

“唔,這可不太妙。”他說。

“……是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嗎?”連名字都不能說的那種?

“倒也不算是不方便,但就算我說了實話,你可能也不信——畢竟,實在是太有趣了,不是嗎?半夜巧遇的陌生人,剛好和自己同名這種事。”

“哈?”普通來說不會管這個叫有趣吧?根本是可疑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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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姓氏還是不一樣啦,我的名字是五條,五條悟,謝謝你今晚願意收留我。”

“……這還真是挺巧的。”泷川有些不自在地說道,“說起來,您大晚上的,一個人在街上走,是有什麽緣故嗎?”

“啊,我在找人。”名為五條的男人毫不避諱地開口,似乎并不介意把自己的私事告訴陌生人的樣子,“是個非常麻煩的家夥,擅自說着對不起,搞砸了,剩下的就交給你了之類的鬼話,給我跑了個不見蹤影。”

“唔,這樣啊。”泷川喝了一口自己的冰咖啡,“雖然很麻煩,但肯定也是對五條先生很重要的人吧?”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您這麽急着找他,連錢包和手機都沒帶在身上就出了門,還一直找到了半夜淩晨……”這怎麽看也不像是普通朋友的樣子。

“雖然聽上去有些讓人不爽,但大概就是那樣。”雪發的奇怪男人聳聳肩,躺在沙發裏開始咕嘟咕嘟地喝可樂,明明看着是個成年人了,喝東西的樣子卻顯出一股微妙地孩子氣,甚至會讓人覺得可愛。

會因為擔憂朋友而找了整個晚上的人,應該也不至于危險到哪裏去,多少放松了點精神的泷川站起身,“希望明天您能順利找到他。”

“……承你吉言吧。”

名為五條的男人語氣古怪地這般回答。

青年稍稍疑惑了一下對方的語氣,不過想到五條可是因為找人而在大街上徘徊到半夜,會對那個一聲不吭跑掉的混蛋朋友有點埋怨也很正常,覺得事不關己的青年很快不再關注此事,準備去廚房弄點能填飽肚子的東西。

工作了一整晚,他也餓了。

不過,摸到塑料袋的時候,泷川想起了今天的屋子裏并不是只有他一個,既然連打公共電話的錢都沒有,肯定也不可能去買便當。

“五條先生,您需要吃點什麽嗎?”

“唉?不會太麻煩嗎?”

“反正我也要弄宵夜,便利店的意大利面便當可以嗎?”

“不是荞麥涼面?”

現在倒也确實是夏天,吃涼面的人更多些,不過泷川聳聳肩,“便當的涼面都放硬了,非常難吃,意大利面起碼還能煮一煮。”

“好吧,那就拜托了,要放很多芝士。”

“抱歉,只有便當裏自帶的芝士,家裏沒有。”青年忍耐着想要吐槽的心情,努力擠出營業用笑容對五條說道。

不要随便在好心收留你的陌生人家裏點餐啊你這個奇怪的高個子家夥!!

“唉……沒有芝士啊。”男人癱在沙發上,繃帶下的漂亮面孔露出相當失望的表情,明明他也沒有任性到說出那就不吃了之類的話,但五條那副‘好吧,實在沒有我就勉強忍耐’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令泷川沒由來地感到了火大。

跟自己邀請到家裏來的客人吵架或者打架,哪一樣聽上去都有些糟糕的樣子。

尤其很可能還打不過。

所以青年只好板着面孔,帶着一袋子便當進了廚房,用烹饪宵夜的過程來平息肚子裏的此起彼伏的抱怨。

好像撿了個相當麻煩的家夥回來。

等到泷川端着兩盤份量很足的肉醬意大利面走出來的時候,始終懶洋洋地賴在沙發上的五條才慢吞吞站起來,挪到了餐桌邊坐下。

“沒有芝士,但我煮肉醬的時候放了些淡奶調味,雖然不能和芝士比,口感還是會更濃郁一點的。”把面條擺到男人面前的時候,青年臭着臉,用一種愛吃不吃的語氣說道。

“嗯,難怪聞着很香,那我就不客氣地開動了?”

壓根沒在乎泷川臭臉的五條捏着叉子,十分歡快地問道。

明明是稱贊的話,為什麽從這個人嘴裏說出來就沒法讓人覺得高興呢?青年覺得應該不是自己的問題。

“唔唔,這個很好吃啊。”

算了,起碼吃東西很滿足的臉還挺下飯的。瞥了眼對面一點不客氣地自顧自吃起來的五條,頓時也感到腹中饑腸辘辘的泷川懶得再管他,同樣專心埋頭進自己的宵夜裏,酸甜的番茄醬混着炒過的洋蔥和碎肉,淡奶中和掉了部分酸味,讓肉醬呈現口感濃郁的甜香,加上灑在面條上的碎芝士,食物的美妙味道一時間徹底占領了青年的嘴巴。

等他心滿意足地填飽肚子,才發現五條好像已經吃完了,正坐在位置上饒有興味地端詳自己,雖然是用被繃帶遮住的眼睛。

現在才想起來詢問對方的視力問題,好像有點奇怪,畢竟五條從他看到起就壓根不像有任何視覺障礙的樣子,不管是走路還是拿東西都很自然,就算一開始把糖果和保險套搞混了。

最後泷川還是選擇不問,畢竟男人只是用繃帶遮擋自己的眼睛,就算他穿上布偶裝走在大半夜的大馬路上,只要沒有給人添麻煩,那也是對方的自由,日本的禮儀就是如此。

“怎麽了嗎?我的臉上沾到番茄醬了?”

“不,沒有,只是覺得,果然年輕人就是能吃啊。”男人這樣說道。

“……這個飯量也不算太誇張吧。”

“确實很普通,但有胃口可好事啊,所以我只是覺得高興而已。”五條笑着說道,雖然聽起來有些怪怪的,但姑且也不算什麽壞話,因此泷川只是微微皺了下眉頭便接受了他的說辭,收拾起餐桌來,整整四盒的意大利面便當,本來還有用來充當午餐的份,結果一頓就被兩人吃得幹幹淨淨。

想着中午可能需要出去買食材,正打算問一下對方會不會留下吃午飯的青年聽到了來自窗臺上的抓撓聲,他很是習慣地在五條的注視下把玻璃窗打開了一條縫。

抓撓窗戶的不速之客用柔軟的身體從縫隙裏鑽進來,靈巧地跳到地上,來到青年腳邊,發出有點黏糊的喵喵聲并開始磨蹭他的褲腳。

泷川笑着把每天晚上都來串門的野貓抓起來放到肩頭。

“……又來我這邊蹭飯嗎?悟你這家夥……”

“喂。”

來自身後的嗓音讓青年意識到自己一不小心忘形了,“呃,這個……”泷川艱難地思考着辯解的理由,畢竟正常人不會給投喂的野貓起自己的名字。

但青年也是後來才發現的。

他确實會在別人念到‘悟’這個名字的時候反射性地被吸引注意力,看上去好像就真的是自己的名字那樣。

由于最近一直在認識各種各樣的人,自我介紹的次數多了之後,泷川才發現比起別人念這個字眼,他好像更喜歡聽到自己念這個名字,哪怕只是把讀音含在嘴巴裏不念出來,都能打從心底感到一股奇怪的愉快。

但在家裏自言自語念自己的名字也未免太奇怪了,而泷川又不想為此擅自更改小鹫的名字,最後就選擇這麽稱呼面前這只經常來蹭飯的自來熟野貓。

同時,青年也明白了,‘悟’這個名字,多半應該不屬于他。

但理解到這一點的時候,‘泷川悟’早就很正式地被登記在了各種檔案裏,大家也幾乎都是用泷川或者悟來稱呼他,突然說要改名顯然會給人添很大的麻煩。

所以青年仍然這麽自稱着,誰能料到會在今晚遇到一個剛好也叫做悟的人,還被他主動邀請到家中來做客。

然而,五條的反應和泷川想象得并不一樣。

男人沒擺出古怪的表情對着他,本來帶着笑意的臉龐變回了剛見面時候的冷漠,他一把扯下了繃帶,布條下方暴露出來的澄澈蒼色瞬間奪走了青年的視線。

“你就算了,貓是怎麽回事?”

直到五條出聲,泷川才意識到對方站到了自己面前,靠得異常接近,完全不是陌生人之間應該保持的禮貌距離。

青年還真沒想過,因為別人的眼瞳太過漂亮而看到出神這種離譜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尤其對方是個比自己還年長,個子更高一些的男性。

“抱歉,我看過頭了……”泷川有些慌張地想要後退,但五條卻反而直接揪住了他的衣領,一把把青年拎到面前,幾乎是鼻尖貼着鼻尖的程度。

“眼睛的話想看多久都行。”樣貌端正到如同月色般奪目的男人一臉不高興地說道,“但給這家夥換個稱呼,我可不允許自己的名字被送給一只奇怪的貓,還有,別什麽都往家裏撿。”後面那句話,是五條伸出修長的指頭,一下下彈着趴在泷川肩頭上不斷沖他哈氣挑釁的野貓的腦袋時候說的。

所以,你擺出這個快跟我打起來的架勢,就是為了不讓一只野貓跟自己同名嗎??

泷川肚子裏的腹诽差點沖出喉嚨。

然後在看到那雙熠熠生輝的,仿佛寶石雕琢成的蒼色眼瞳的時候又老老實實咽了回去,青年還真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個看臉的人。

好吧,面前這張面孔也确實有點超規格……看在臉的份上原諒他好了。

“換個名字倒沒什麽問題。”泷川無甚所謂地說道,反正對方晚上就離開了,到時候怎麽稱呼野貓還不是他的自由,“那五條先生有什麽合适的建議嗎?”

仿佛倒映着另一片晴空的眼瞳終于将焦點從貓轉移到了青年身上,只不過是被那雙眼睛筆直地注視着而已,泷川卻發現自己不知道為什麽緊張了起來,甚至因此無意識地停下了呼吸,小心翼翼到了生怕把面前的存在吓跑一樣。

靠得很近的漂亮面孔慢慢露出一個似乎別有深意的笑容。

“嗯……一時間想不到什麽合适的名字。”

“就叫它傑好了。”

發音和‘悟’很像,但顯然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個字眼,泷川皺起眉頭狐疑地打量了一番松開了抓住他領口的手掌,并稍稍退開了些許距離的五條悟。

男人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兒,用一種很有趣味的眼神在看他,仿佛青年現在無論做出什麽反應都能讓他覺得很有意思。

被當成玩具可不是什麽有趣的體驗。

泷川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開口詢問對方,“我能問問,這是誰的名字嗎?”

“當然是一個擅自跑路的混蛋。”

自己的名字不行,但朋友的名字就可以給野貓了嗎?青年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畢竟那個叫做傑的人他又不認識。

雖然總覺得有點可憐。

算了,反正也不關他的事,和這個叫五條悟的奇怪家夥的相處,最多也就持續到今天晚上而已。泷川這樣說服自己,然後盡量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摸了摸縮在肩頭上試圖躲開五條視線的貓咪,“好吧,那以後它就改名叫……傑了。”

青年總覺得自己把這個名字念得十分別扭,但又不知道變扭在哪,總之就是讓他渾身不自在,倒是五條似乎發現了他的坐立不安,別過頭去小小地噴笑了一聲。

仿佛早就料到了結果。

心頭古怪的感覺越發濃厚的泷川,再度用狐疑的眼神看向五條。

依然沒能找到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吃了個奇怪悶虧的青年悻悻地帶着貓去廚房,喂它吃點特地買回來的無鹽牛肉罐頭,這只貓的口味古怪,不管多貴的貓罐頭都一律拒絕,但人吃的卻都非常喜歡,泷川懷疑它可能是被路人們的投喂慣壞了舌頭。

小動物柔軟的皮毛很好地安慰了泷川滿腹牢騷又沒法傾吐的郁悶心情,等野貓吃飽了,心滿意足地從窗口離開,打算回客廳去的青年才發現五條正反坐在餐桌的椅子上,把雙手和下巴一起擱在椅背上,像個超齡高中生那樣隔着透明的廚房拉門,興趣十足地觀察自己。

剛剛才平靜了一點的泷川忍不住伸手按按自己的眉心。

“馬上都要天亮了,您就不覺得困嗎?五條先生?”

“嗯?還好吧,因為我還挺擅長熬夜的。”

這就是傳說中夜生活很豐富的糟糕大人吧?

“但我可有些困了。”

“所以?”

“床和沙發,您喜歡哪個?”

五條歪着腦袋打量了他一下,然後毫不猶豫地說道,“沙發吧,同床共枕什麽的,對你而言可能還太早了。”

剛剛他是不是聽到了已經能夠算是性騷擾的問題發言???

因為五條種種奇怪的言行,對他的觀感漸漸微妙起來的泷川一聲不吭地進卧室去拿了床被子出來,丢在外面的大沙發上。

“那就這樣,沒別的什麽事情的話,我先休息了,您也早點睡。”

青年并不擔心對方是否會趁着自己睡着的時候在家裏亂來,因為他直接把卧房裏的黑影少女放了出來,讓她負責看守客廳,就算男人再怎麽能打,對上看不見的影子應該也是沒轍的——泷川本來這麽認為。

不管從哪裏看都是個完美的計劃,這也是他敢于把陌生人帶進家門的底氣。

直到五條開了口。

“睡客廳我是無所謂啦,但被奇怪的寵物盯着可睡不着啊……這是你的寵物吧?氣息不太像的樣子……難道是擅自跟着你回來的?”這麽說着的男人,表情漸漸嚴肅起來,“需要我幫你趕走嗎?”

他對着小鹫做出一個奇怪的手勢,雖然不明白五條打算幹什麽,但泷川瞬間就感到了危險,他幾乎是立刻擋在了黑影面前,“別亂來,小鹫沒幹過壞事。”

五條慢慢地收回了手。

“這個詛咒很特別嗎?”

“……詛咒?”

“就是躲在你背後的東西。”雪發的男子這樣說道,“或者稱呼它為咒靈也可以,這只起碼是一級了呢,明明還沒有成功調伏,卻能把它當做式神使喚,真有趣,怎麽做到的?”

泷川慢慢地吸了口氣。

所以,這家夥确實不是什麽契約者。

但搞不好比契約者還要麻煩得多。

名為五條悟的奇怪男子,才是和他一樣,能夠看到不可思議之物的真正同類。

“我還以為,只有我能看到小鹫。”青年這麽說道。

雪發的男子輕輕嗤笑了一聲,“那當然不可能了,不過擁有咒術師天賦的人類确實十分稀少,萬人中能出一個都算高的。”

萬分之一??

“認真的嗎?這個比例??”

“日本全境的咒術師,加起來不會超過兩千。”五條十分認真地說道。

雖然知道自己的天賦大概很稀有,畢竟傳說中很厲害的契約者,泷川都能做到無聲無息的暗算,但真了解了究竟稀有到什麽程度之後,青年反而産生了一種不真實感。

“所謂的詛咒,都是從人類的負面情緒裏誕生的,而祛除會對人類産生危害的詛咒,就是咒術師的使命……我是想這樣跟你說啦,但你養的這只寵物好像有點特別。”莫名進入到講解模式的五條再度打量了一番青年身後的黑影少女,“對活着的東西完全沒有一點惡意的詛咒,連我都是第一次看見呢。”  那也是理所當然,因為小鹫是從一位少女未能保護友人和同伴的痛苦悔恨中誕生的。

只要他不對小鹫強行提出要求的話,這孩子最不會做的就是去傷害什麽。終于理解了黑影少女究竟是何種存在的泷川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影子的頭,讓它乖乖躲回卧室去。

“接下來,你不會打算說,因為我的能力,所以得去加入什麽特別的地方吧?”

“嗯?難道在我之前還有誰這樣說過了嗎?”雖然五條做出了一臉天真好奇地詢問的樣子,但從他完全不反駁的态度來看,泷川覺得自己大概猜中了。

“啊,一個叫大赦的奇怪組織。”青年沒說第三機關,政府方面的東西最好還是保密,但邪教,尤其是夢裏的邪教當然怎麽用都沒問題。

“你在說什麽,這裏不可能有大赦吧。”然而,五條卻這樣說道,“神樹的結界離這兒遠着呢,難道那些腦袋有病的家夥竟然有膽子穿過大橋到這裏來?”

泷川幾乎是驚駭地看着他。

“……你知道大赦。”

“知道哦。”

“還知道神樹。”

“一點點啦。”氣定神閑地反坐在椅子上的雪發男子笑容滿面地看着他,“畢竟我可是高專最強的老師五條悟,什麽都會的那種,很多事情當然也都要知道一點,不然,學生們問起來,我這個老師要是回答不知道,那可太丢人了。”

“怎麽樣?有沒有想要跟我去高專念書啊?”他笑嘻嘻地問道。

泷川咽了口口水。

不得不說,五條随口說出來的東西讓他猶豫了,要是去了就能夠搞清楚關于四國的真相,青年還真的有點意動,但泷川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四國的秘密什麽時候都可以去探究,目前能夠幫助他找回過去記憶的卻只有第三機關。

“我已經跟別人說好了,暫時要在東京呆一陣子。”

“……這樣啊。”雖然被拒絕了,但五條看上去好像也不是很介意的樣子,“那就等你想來的時候再說吧,不過,超齡就沒辦法了,高專可沒有成人部,到時候你只能自學哦?”

這也太不人性化了吧?泷川困惑地問道,“竟然沒有私塾嗎?”

“當然沒有了,因為像我這樣全能的老師就算是高專也只有一個啦。而且大家都很忙,誰這麽有空去開私塾…………嗯,不過要是……泷川君你的拜托的話,也不是不行。”五條摸了摸下巴,“可以特別給你單獨開個小竈哦~~~不過費用有點貴。”

“是嗎?看來我得趁現在努力攢錢了。”青年無奈地說道。

“對,到時候我要天天吃放了很多芝士的意大利面,當然別的也行啦,最好是甜的。”然而對方卻只是這樣說道。

您這位最強老師的教學費用只要這樣就可以了嗎?這不是比三流大學生的補課時薪還便宜嗎??哪裏貴了!!

泷川很想這樣吐槽他。

明明是第一次遇到了真正意義上的同類,但不知為何和青年想象得差別很大,短短的對話之後,感到了各種心累的泷川再沒有更多的精神繼續跟對方聊下去了。

“如果單純只是意大利面的話,下回我就可以請你。但現在我真的得去睡覺了,五條…老師你還是不打算睡嗎?”

雪發的咒術師眨了眨眼。

“嗯,聽你叫我老師,感覺還挺新鮮的。”

“我也可以繼續叫你五條先生。”青年從善如流地說道。

“駁回,換一個。”

“好的,五條先生。”

面前的咒術師危險地眯起眼睛,可惜泷川已經不吃他這套了,甚至笑眯眯地無視了來自五條的威脅。不管是對讨厭的貓只會彈腦袋,還是很在乎學生的感官,或者願意聽他的請求不去對小鹫動手,都能說明名為五條悟的男子其實意外是個相當友善的家夥。

就是性格太成問題了,實在跟為人師表這幾個字差得有點遠。

“睡不着的話,電視機櫃下面還有點打發時間的雜志,冰箱裏的可樂也可以随便拿。我真的得去睡覺了,晚上還要繼續去工作來着。”

“所以?”

“請自便。”留下這麽一句話,泷川非常幹脆地當着五條悟的面關上了卧室的門,躺上軟和的床鋪後迅速進入了夢鄉。

他以為自己會因為在意客廳裏的可疑男子而難以入眠,或者又跟平常一樣被煩人的幽靈床伴吵醒,但今天泷川卻意外地睡得非常好,看不見的床伴今天似乎特別安分,是像小鹫那樣被五條的氣息吓到了嗎?青年不得而知,但他醒來的時候确實是難得的神清氣爽。

等他打着哈欠走出房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五條靠在沙發上,閉着眼睛正在打盹的樣子。

青年盯着明顯是被雪發男子踹到地上的薄被陷入了沉默,不能怪他嚴重懷疑對方到底是不是真的比自己年長,畢竟五條的面容看上去有些稚嫩,而他的言行又真的跟靠譜的成年人搭不上一點關系。

泷川撿起了被子,打算給雪發的咒術師重新蓋上。

但在溫暖的布料被他放下之前,青年就眼睜睜地看着面容安詳的五條像是整個人在緩慢溶解一樣,一點點陷入到沙發裏面,等到泷川伸手去抓的時候,雪發的咒術師已經徹底穿過沙發,落到地上,仿佛整個人都不存在實體那樣,沒入了地面。

就這麽消失得無影無蹤。

除開廚房垃圾桶裏的四份便當包裝和兩個空可樂罐,名為五條悟的男子沒能再留下更多的痕跡,他就像是一個缥缈的夢境般,在太陽升起的時候,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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