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六
距離那個不可思議的午後,已經過去了好幾天。
但泷川每天回家的時候,還是會無意識地朝着沙發的位置張望,要不是那天廚房裏多出來的垃圾向他證明,一切都并非夢境,青年肯定會開始懷疑自己的精神狀況。
清醒着卻和根本不存在的人類交談,認為對方才是自己真正的同類,這不是腦袋出了問題,還能是什麽呢?
往冰箱裏擺放采購回來的新食材的泷川,看着手上新買的芝士片跟可樂陷入了沉默,芝士也就算了,起碼有某個怪人點餐,但可樂……
每次青年去超市采購的時候,總是會無意識地帶上幾罐可樂,好像每個冰箱都應該放上幾瓶那樣擺在家裏,但實際上泷川自己大部分時候喝的都是咖啡和茶。
他對甜膩的東西沒有興趣,偶爾熱的時候才會喝上一罐解解暑氣。
于是冰箱裏的可樂便越積越多,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每當有人上門做客,泷川就第一時間選擇用碳酸飲料來招待,好把麻煩的庫存都清掉。最後,冰箱的庫存确實肉眼可見地減少了,但也給熟識的人們造成了他似乎很愛喝可樂的錯誤印象,這個詭異的結果讓青年簡直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明明遺忘得如此徹底,可過去的一切似乎總像個不願被擺脫的幽靈那樣,頑固地纏繞在背後,時不時露出些許端倪,讓泷川能夠窺見一鱗半爪,卻又不足以得知完整的真實,這種好像知道了什麽,又等于根本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讓只喜歡做有把握之事的青年感到十分煩躁。
在家裏收拾了一番,又小小補了個眠,把一袋留得過久的垃圾丢進公寓樓下的回收箱,青年像平時那樣走去打工的超市,路過商店街的時候夜市正熱鬧,到處是正在閑逛的人群,一些小店裏的電視播放着新聞,過勞猝死的工薪族,風俗業的廣告過于擾民導致居民投訴,□□五花八門的産業投資,從奶茶店到健身俱樂部,最後一張是年老的□□分子和年輕人一起扛神轎,證明他們的健身俱樂部确實很有效的宣傳照。
“最近的新聞真是越來越離譜了。”同樣看到了電視內容的路人這麽議論着。
“對啊,還以為自己看的是網上胡編亂造的推送。”
“只有過勞死感覺離我們很近的樣子。”
“是啊,每天早上倒向床鋪的時候都覺得自己馬上離死不遠了。”
“早上?”
“淩晨四點不是早上嗎?”
“我說你,考慮換個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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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那兩人慢慢走開的泷川覺得自己受到了驚吓,思考了一番對方每天大概的睡眠時間之後,青年暗自決定以後絕不去會社工作。
實在不行還能去開靈能事務所,專職刑事援助。
到達便利店的時間和平時沒什麽兩樣,換班的同事很開心地帶着賣剩下的打折便當回去了,因為正好沒什麽客人,泷川幹脆就做了下整理的工作,順便在辦公室兼倉庫裏把目錄調整一番,修正一些由于活動而更改了價格的商品。
店員要在辦公室呆上一段時間的時候,按照規定,要把店內監視器的畫面轉到電腦上,這樣,萬一出現了缺東西的情況,也還有個追查的方向,不然店員就只能自己賠償。
在一邊修改電腦,一邊瞄幾眼監視錄像的情況下做完了工作的泷川,即将關上電腦之前,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遲鈍。
既然那家夥來過店裏,甚至還走到櫃臺面前,當然就會被攝像頭拍到。
青年的手指毫不猶豫地把監控錄像調整到了他和奇怪的男子相遇的那個夜晚,在大概記得的時間附近來回撥弄。
畫面裏始終沒有出現顯眼的黑衣白發男子,讓泷川忍不住皺起眉頭,他幹脆不再調整進度條,從上班開始快進,一直盯着屏幕上便利店裏的動靜。
然後,青年看到了凝視着窗外,目不轉睛的自己,以及随着緩慢轉動的腦袋,憑空打開的便利店玻璃門。
監視器中的他的面前,空無一物。
但櫃臺上突然就多了一盒東西,被青年用一種尴尬的表情拿起來丢進堆滿顧客放棄購買物品的整理箱,根本沒有人的便利店裏,玻璃自動門又打開了一次。
仿佛有個根本看不見的幽靈走進了店裏,和當時的泷川悟交談幾句,又離開了便利店。
放在鼠标上的手指變得僵硬,被按下暫停的畫面就停頓在玻璃門打開的那一刻,青年不知道自己應該關掉它,還是退回去再看一邊。
仿佛只要那麽做了,裏面缺乏人影的部分就會重新出現一樣。
直到有客人在外面吵鬧,叫着店員趕緊出來結賬,青年才猛然驚醒,匆匆丢開手裏的鼠标,像逃跑一樣離開了辦公室。
好不容易撐到淩晨換班,前來接替的同事看着泷川有些晦暗的臉色,忍不住關切地詢問,“怎麽了?看上去很累的樣子,遇到了糟糕的客人嗎?”
“那倒沒有,只是肚子不太舒服,可能是昨晚吃的便當不新鮮的緣故。”青年若無其事地回答。
“這樣啊,今天就別再拿打折的了,從冷庫裏拿幾個新到的吧。”
“不用,我買了食材,打算回去直接煮點新鮮的……你要嗎,可以做些容易入口的東西帶過來。” “真的嗎?太好了!不用太麻煩,哪怕只是飯團和三明治都行啦,我可受夠便當的味道了。有廚房的房子可真好啊。”
“那就說好了,明晚帶過來,到時候大家一起吃吧。”和感情還算融洽的同事聊完天,泷川拿着對方請的可樂和自己選的咖啡踏上了歸途,要說還有什麽和平時不一樣的地方,那大概就是口袋裏一支小小的數據U盤。
他把那天晚上的錄像全部拷貝了一份,放進了随身攜帶的數據盤,這是第三機關分發給情報工作人員的必備品之一,其他還有一只能夠完全塞進耳朵的藍牙耳機和一臺只能進行內線聯絡的手機,從硬件上拒絕任何非同類品的無線接入。因為是非正式成員,泷川的手機只有簡單的電話功能,其他隊員的手機據說可以充當臨時的駭客工具,能在短時間內輕易入侵普通的手機并拷貝裏面的內容,用來獲取不肯配合的對象手頭的信息的時候非常方便。
知道這件事的當天,泷川就把自己手機裏的內容全部翻閱了一遍,确保自己沒把任何有問題的東西記錄下來,然後把那本密密麻麻的筆記本丢給小鹫,讓它把東西吞進肚子裏。
對靈異人士而言,應該帶來危險的幽靈反而比人類可靠,真是件可笑的事情。
青年也不知道他拿着錄像的備份能做什麽,後來他又進辦公室看了一遍,确定錄像裏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黑衣白發的,名為五條悟的男子。
半夜偶遇的奇怪的男人仿佛是只存在于他腦海裏的一個幻影。
泷川悟雙手插兜,緩慢地行走在路燈黯淡的街道上,霓虹燈和屋頂的招牌都盡數關閉了的淩晨,耳邊能夠聽到的只有手腕上塑料袋搖晃時産生的沙沙聲,以及極遠處幾乎與天幕相交的巨牆上徹夜不停的施工聲。都市的夜色裏沒有星光和月光,映入眼簾的盡是重重疊疊的樓房黑影,頂端用來表明高處障礙物的一盞盞鮮紅警示燈像是某種巨獸的眼睛那樣冷漠地俯視着地面。沒有盡頭的水泥森林的影子籠罩着青年的前路,狹窄的馬路雖然确實通往租屋,卻看不到太多光亮,許多細小的蟲子在最後一盞路燈的昏黃燈光下方飛舞,撞擊好幾次燈罩之後便被高溫的玻璃燙掉了翅膀,如同燒完灰燼一樣掉向地面。
這座都市和看似美好溫柔的四國一樣,都并不是他的歸處。
泷川能夠确定的,僅僅只有這個。
最近幾天裏,唯一能稱得上好消息的,大概是那位看不見的床伴好像暫時不在家中,偶爾也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但時間總是很短,通常不會超過一周。
青年的要求并不高,能過上一周不會被奇怪的動靜吵醒,還可以盡情賴床的日子,他已經十分感激了,當然,要是對方能夠放棄纏着自己,泷川會高興得更加真心實意一點。
第二天是輪休,本打算在家裏休息順便來個大掃除的泷川聽到了懷裏另一只專用電話的響鈴,他無奈地脫下防塵的帽子和圍裙,接起電話應了一聲,把藍牙耳機塞進耳朵裏後只帶着鑰匙出了門。
果然,不遠處已經能看到影子的黑色廂式車迅速地靠近,吱呀一聲在公寓樓下方停住,從駕駛室裏冒出眼熟的制服手臂,揮手讓青年趕緊上車。
利索地鑽進車廂,裏面的氛圍意外很輕松,小隊隊員們三三兩兩地窩在椅子裏,不像是正打算出任務的樣子。
“不是任務嗎?”唯一沒有制服的泷川有些茫然地問道。
“還沒确定是契約者犯下的案子,提交申請的警局只是有些懷疑,統計死亡人數的時候,發現最近同類型的死亡事件數量不太正常,才拜托相關單位幫忙檢查一下,看過報告之後,隊長感覺和門內物質相關的可能性更大。”既是司機也是聯絡員的野崎這樣說道,“所以嚴格的說今天要工作的只有你。”
“原來如此,只是看看情況啊。”因為門就在東京的緣故,雖然用高達500米厚度将近100多米的圍牆将不可侵犯領域包圍了起來,但偶爾還是會有門內物質流出到外界,最終造成種種稀奇古怪的事件,這些麻煩案子和契約者的犯罪一起,都屬于第三機關的管轄範圍。
野崎是個有着深褐色皮膚和高壯身材的典型昭和男兒,軍人的氣質非常明顯,據說出身自衛隊,性格有些粗野,又喜歡聊天說話,是個還算好相處的隊員。
泷川來到他經常呆的位置,熟練地坐下并綁上安全帶,車裏只有他一個人那麽做,倒不是青年特別講究,而是野崎開車的方式經常讓他懷疑對方可能是負責開飛機的……
剛剛坐穩,高速行駛帶來的壓力便重重地把青年壓在椅背上,壓根動彈不得的泷川無奈地靠在座椅裏,沖着對面和他一樣被壓在椅子上的黑發少年揮揮手。
“下午好,睦月。”
樣貌清秀,體态纖細到難以分辨性別的少年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并沒有半點回答的意思。
“已經告訴你好幾次了吧,泷川,打招呼這種事情并沒有作為日常程序輸入他的腦袋啦。”在高速行駛的車內,好像根本沒事一樣将雙腳架在前排的椅背上,只穿着戰術背心悠閑地翻閱色情雜志的男人有着一頭明顯屬于混血兒的亞麻色頭發,作為狙擊手的亞當有着一雙還算不錯的藍色眼睛,以前亞當總向青年顯擺,說他這樣的電眼才是女孩子們的最愛。
“只是習慣而已。”已經見識過可能是世上絕無僅有的一雙蒼色眼瞳的泷川,現在只覺得其他的藍眼都不過是拙劣模仿的玻璃珠,為了不讓眼睛裏的嫌棄太過明顯,青年露出一個謙和的微笑,把乖巧禮貌的後輩姿态演得相當逼真。
實際上隊裏有眼睛和耳朵的都能察覺到兩人關系微妙。
自從發現亞當是因為身高比自己矮了一頭才各種擺出前輩的架勢,想要找回身為大人的威嚴的真相之後,泷川對狙擊手的态度便成了如今這幅表面上看似謙遜,其實經常暗中拆臺的樣子。
遲鈍的亞當對此一無所覺,自以為面前的年輕人還算尊敬他。
鑒于這家夥是隊內公認的笨蛋,大家默契地隐瞞了這個真相,誰也沒去提醒亞當他好幾次倒黴全是因為泷川的緣故,反正青年的報複也很有分寸,最多是讓狙擊手被正在追求的女性發現劈腿,或者寫完報告還沒保存前不小心一腳自己踢斷了電源線,以及喝咖啡的時候想倒糖卻撒進了鹽……等等,諸如此類無傷正事的小事故。
至于亞當本人是不是也這樣認為,大夥并不在乎。
“野崎,開得快是無所謂,但稍微給我控制一下震動,這又不是自衛隊的野地吉普!”正在保養槍械的彩音很不滿地用腳踹了一把前面的座椅。
作為隊伍裏唯一的一位契約者,個子嬌小的女性性格相當火爆,一點也看不出像是沒感情的樣子,但并不會毫無理由的發脾氣,大部分時候竟然都是個很好講道理的人。
能力是身體強化的少女身高只有一米六,甚至比年僅十四歲的睦月都矮上一點,但卻是毋庸置疑的全隊最高戰力,發動能力的時候最低限度也是單手各提一把機槍掃射的她堪稱不折不扣的怪物,甚至能直接将不太厚實的防盜門從牆上踹飛。
除開經常作死想約她的亞當之外,全隊的男性都完全不考慮去惹她。
“彩音是在擔心睦月和悟嗎?放心吧,他們兩個好歹也是男人,這點困難稍微克服一下就過去了。”隊長太刀川是個帶着眼鏡,留起長發,說話慢條斯理又溫和,看上去比起特警更像個小說家的男子,但看過隊內對戰練習的泷川确定不管是亞當還是野崎,都不是太刀川的對手。
彩音是規格外,不能算在普通人範圍。
再加上一名非正式的半個特種情報人員泷川悟,第三機關名下附屬的第五特別行動小隊全員六人便全部到齊了。
海拔在隊內最低的契約者少女用俯視的眼神掃過前座被壓在椅背上動彈不得的可憐同伴,“未成年的小鬼不算男人。”
太刀川輕聲笑起來,“你也才十八……”
子彈上膛的聲音清脆地從少女手裏傳來。
年齡畢竟是每個女性都很讨厭被提及的死穴,年輕的時候希望自己成熟,年長的時候希望自己稚嫩,總之女孩子們對自己的年紀總是不太滿意的。
隊長面不改色地推了推眼鏡,開始對泷川講解起任務。
“這次會接到探查的通知,主要是因為最近警局做統計的時候,突然發現本月起碼出現了十名以上死因為突然猝死的死者……”
“一個月裏猝死十個嗎?雖然确實是多了點……但這可是東京啊,這個數量也不算很誇張吧?”泷川如此回答。
“算上醫院裏的病人,這個數量确實尋常,甚至還少了。但如果他們全部都是先前沒有染上任何疾病,也沒有任何家族遺傳病史,幾天前身體還相當健康的人呢?以及其中沒有女性,一律是男人。”太刀川将任務報告發到泷川的手機上。
那就确實很可疑了。
青年掏出手機,一張張翻看死者的照片。
“死者的身份檔案和人際關系已經全數都在我的電腦裏,目前能夠确認的只有他們彼此之間并不認識,除開年紀相仿,身體健康但突然猝死之外,毫無任何共同點。”
“所以需要我去死亡現場确認一下嗎?”
“差不多吧,他們幾乎都是在家裏猝死的,有些是租房,因為出了死亡事故的原因,雖然最初只當作自然死亡,警察沒有封屋,現在也還沒有租出去,多少算保留了現場吧。”這話太刀川說得也很勉強,畢竟死者遺物肯定全部都清理掉了,真有什麽線索,還得去時間最近的一個死亡現場。
越過大半個東京,他們總算來到了并非租屋,而是成功買下了獨棟公寓的死者的房子,因為已經通知過家屬,管理員早早為小隊打開了公寓的大門。
這種情報探查,正常來說只需要泷川一人出動就夠了,但DOLL睦月不知為何很喜歡跟着他行動,于是兩人一起下了車,而言隊長太刀川多少具備一點刑偵人員的素養,畢竟也不能總把所有的情報工作都交給屬于外行的靈異青年,彩音又不想留在車裏和亞當相處,所以最後就變成了四個人一起上樓,狙擊手和野崎在樓下留守的結局。
“我說你們,不要每次都變成這樣……”泷川一臉無語地說道。
“是不可抗力。”隊長太刀川微笑着解釋,“而且萬一有危險的話,也順便能保護泷川你呀?”青年在小隊正式成員眼裏畢竟屬于戰鬥力只有5的無害情報人員。
泷川很想說認真起來野崎和亞當可能未必是他的對手,但作為新人,太過出頭也不合适,因此他只好老實地閉上了嘴巴。
受害人的房間果然已經被收拾過了,家屬等在門口,麻木的臉上沒有多少表情,只是沉默地帶他們進了屋子,然後指出對方當時死亡的位置。
和彩音把整間屋子轉了一遍,沒找到任何特別之處的太刀川回到房間裏的時候,看到的卻是泷川十分困惑的面孔。
“果然,你這邊也沒有嗎?”
“怎麽說呢……”青年有些遲疑地說道,“死者沒留下什麽怨恨,他走的很突然,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活人了……”泷川有些無語地看着還躺在床上,捏着一只打火機在那嘿嘿笑的透明身影,“他平時有吸煙的愛好嗎?”
旁邊的家屬突然就哭了出來。
“沒有的。”她抽噎着說道,“那孩子很笨拙,因為學不會才一直不抽煙的人,大概只有他了吧?平日裏也總是毛毛躁躁粗心大意,在公司呆了五年也沒能升職……就算那樣也還是過得很開心,說公司裏的前輩人都不錯,時常會帶他去玩,身體健康和從不想太多是那孩子僅有的優點了……”
這位母親無助地捂住面孔,跪地恸哭起來。
“為什麽,為什麽突然就走了呢……”
讓她在這裏哭得太傷心可是個大問題,泷川已經看到女性周邊不斷溢出的悲傷氣息開始往透明身影的方向飄去,青年當機立斷地拉着太刀川一起溫聲勸慰家屬,好歹令她勉強止住了眼淚,然後又在隊員們表示不必繼續陪同的要求下,先去客廳裏坐着休息了。
看着隊長略帶疲憊的表情,泷川也不再多說什麽廢話,“死者當時身上有什麽遺物嗎?”
“在睡夢裏猝死的人,渾身上下當然是除開睡衣什麽都沒有。”太刀川苦笑着說道,“至于房間裏的東西,為了預防萬一,警局先讓家屬收拾出來了,我已經看過,都是些沒什麽問題的零碎。”
“那可未必。”
青年這麽說着,然後随行的三人便眼睜睜看着他從裝載遺物的整理箱角落撿出只不起眼的一次性打火機。
“只是個打火……”
想到方才家屬剛剛說過,被害人并不抽煙的事,不管是太刀川還是彩音的眼神都亮了起來,“幹得好!泷川!”他們立即接過那只打火機,開始聯絡警局的鑒定課,作為專業人員,小隊進入屋子之前早就全部戴上了手套和腳套,以保證不會影響任何殘留的痕跡。
就算有靈異方面的奇妙援助,能在這位被害者家中搜尋到的線索也到此為止了,沒有更多收獲的四人很快回到作為移動基地的廂式車上,開始試圖從那只打火機上打開更多的突破口。
無論是制造廠家還是分布區域,似乎都沒什麽用處,作為優秀的廉價商品,這款打火機的批次足夠多,售賣範圍也很廣闊,毫無參考價值。
只有還在翻看成人雜志的亞達瞄了一眼後,問他們等下是不是要去查夜店。
“……夜店?”
“嗯,這款在夜店裏還挺常見的,不過,既不印店名也不印地址,肯定不是什麽正規的店吧?難道是□□開的?裏面成分還挺複雜的,雖然女孩子們的水準會比普通的店高一大截,但為了不惹上麻煩,我通常不去那種店……你們幹嘛這麽看着我?”
每個看着亞當的人臉上都寫着嫌棄兩字,除了始終面無表情的睦月,他只是在本能地學習大家的動作。
“一想到只有睦月不會變成這種糟糕的大人,我心情就感到了些許安慰。”抱着唯一能被她塞進懷裏的黑發少年,彩音嘆着氣說道,“男人這種東西真是……”
“喂喂,彩音,在你看來連我也算嗎?”太刀川一臉不敢置信。
“為什麽要帶上我啊。”根本是無辜躺槍的泷川很無奈,身為一個貧窮的未成年,他連出門買菜的空都要從打工時間裏擠好嗎?就更別說完全沒有戀人的部分了。
“沒有交往對象的話,去逛逛夜店也沒什麽啊。”在這件事上,亞當唯一的盟友,時常跟他搭伴去夜游的野崎難得替他說了句話,“隊裏辦聯誼的時候小彩你還不是有去……嗚噗!!”
明明人其實不壞,但野崎不如亞當受歡迎的地方就在于,他總是不知道面對女人的時候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然後被激怒了的女性就會毫不留情地丢開他或者揍他。
另外三位男性不約而同地別開了臉,忽略身後被跳起來的彩音胖揍的倒黴聯絡員。
“我這就去查一下被害人死亡前的具體行動路線,還有這只打火機的來源店鋪。”太刀川打開電腦開始忙活,同時也不忘記吩咐一下同伴們該幹的正事,“彩音,差不多就行了,讓野崎聯絡警署,通查一下其他被害人是不是也都在死亡前去逛過夜店或者風俗店,把他們接觸過的女人信息都一并送過來……亞當,準備一下。”
“哈?我準備什麽?”
“等我們找出可疑店鋪的名單,你就進去打探消息,最好把那些有嫌疑的女人都接觸一遍,到時候野崎跟你一起去。”太刀川看了一眼旁邊老實等待吩咐的青年,搖搖頭,“泷川就算了。”
讓未成年去夜店裏打探消息這種事情也離譜了點。
“哎呀,隊長,只是去順便見識一下也沒什麽的,阿悟也肯定沒有交往的對象吧?以後要是碰到類似的工作,慌張起來可怎麽辦?”亞當一把摟過青年,笑嘻嘻地對太刀川說道,“前輩們帶着沒經驗的小鬼去開葷可是常見戲碼,更不容易被懷疑嘛,而且這小子又張了張一看就很會騙女人的臉。”
“我只是暫時沒空關心這方面而已,雖然和已經有十四任前女友的亞當前輩确實不能比。”
“喂喂你這小子!別說得我好像經常被分手啊!”
“但那是事實吧?”
“好啦,亞當,別為難泷川,潔身自好又不是什麽壞事……”還想說什麽太刀川突然閉上了嘴巴,三人中的每一個都感受到了背後刺來的,鬼一樣可怕的視線。
“亞當——”彩音磨着牙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剛才說要幹嘛來着?”
他們迅速把二號祭品塞給了開始起爆的霸王龍。
“彩音,不要打臉!他們待會兒還得去夜店打探消息!!”剛剛才把無辜隊員丢出去當祭品的太刀川,極為冷酷地對車廂後方的少女喊道,聽完這話,彩音似乎打得更用力了一點。
“……沒問題嗎?”每次看他們鬧起來,泷川都忍不住懷疑這支隊伍到底能不能好好辦事。
“安心安心,雖然都是問題兒童,但我們小隊的執行能力可是在第三機關聞名的,不然也沒法讓一之濑女士放心把你交過來啊。”一臉溫文爾雅的男人微笑着說道。
只要忽略他背後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大概還算是有說服力吧。
能管住暴龍,笨蛋和傻瓜,還能讓他們好好幹活的果然只有惡魔。
青年由衷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