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十七

打火機上的指紋很雜亂,除開被害人之外,其他的指紋根本無從分辨,也就是說全是沒有案底的普通人,作為一枚來自夜店的廉價商品,會有這種結果也理所當然。

但其他死者的生前報告一出,事情立刻就變得清晰了起來。

幾乎每個突然猝死的人生前都有自己或者和朋友一起去夜店喝酒應酬的記錄,雖然理由各不相同,但他們确實出入過類似的場所,這點已經毋庸置疑了。

“很好,總算有了突破口。”不用像個無頭蒼蠅那樣滿大街亂轉,身為隊長的太刀川十分滿意,“那十來個人去過的夜店好像都不太一樣,也算預料之中,如果真的是契約者犯案,對方不會蠢到持續在一家店裏狩獵,畢竟時常有客人出事的店子可開不下去。”

“我去天文部申請查看最近一個月的星象,是否有無記錄新星持續閃耀超過十次的記錄,亞當和野崎把那些人去過的店都挨個逛一遍,彩音帶着睦月,等他們兩個進去之後用觀測靈潛入,看看有誰眼神不對。”

DOLL的觀測靈只有契約者和DOLL能夠看到,普通人無法察覺——像泷川那樣的靈異青年例外,當知道泷川并非契約者,只是單純能夠看到觀測靈,甚至還可以觸碰到之後,小隊成員就對不再對突然空降的臨時情報員說三道四了。

契約者之間的情報戰還挺麻煩的,作為DOLL的睦月無法主動應對敵人的探查,但具備自我意識的泷川卻可以,一旦發現不正常的觀測靈,青年甚至能阻止對方得到訊息,這樣的他就算戰鬥上是外行,也能算半個及格的情報員。

這些對特別行動小組而言屬于常識的東西,大部分突然覺醒的契約者都是不知道的,因為這些情報本來就嚴禁流入民間,沒登記過的契約者們由于不知情的緣故,總是很容易被DOLL的觀測靈吸引注意力,有好幾個隐藏得十分巧妙的契約者被太刀川用睦月給釣出來過。

“剩下的……泷川,能開車嗎?”既然要進夜店,野崎就肯定會喝酒,雖然他的酒量很好,但能不醉駕總是更穩妥些,沒必要的話還是別把行動隊的特權用在開車酒駕這種離譜的地方。

“之前入隊培訓的時候野崎教過我了,像他那樣開賽車肯定不行,但正常駕駛沒問題。”

雖然是被臨時塞進來的非正式成員,但基礎培訓依然得做,泷川經歷了在五天裏強行學會駕駛廂式車上路,使用槍械和一些高強度的耐力訓練,畢竟五天的時間讓一個外行學會近身格鬥就是笑話,還不如讓他練習跑步,耐力上去之後以後有的是空學格鬥或者別的東西,到時候就算打不過,他也還能逃跑。

“為了大家的臉面,請你務必正常駕駛。”太刀川哈哈笑起來,“萬一出了車禍,我就要被交警罵為什麽讓全車唯二沒有駕照的人去開車了。”

為了安全是沒必要的,因為哪怕這輛車被炸上天,隊員們大概都能好好從車裏逃出來,包括泷川,每次出任務的時候他都會提前把小鹫放在影子裏當底牌,畢竟契約者真的很危險。

另一個沒駕照的人是身為DOLL的睦月,雖然這孩子技能上絕對會開車,甚至車技比青年更靠譜,但和泷川一樣未成年,就算能吊打駕駛學校的教練也依然沒半點用處。

“好,出發吧,保持通訊暢通,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先對內通報再行動。”太刀川拍拍手,車裏的人員便迅速行動起來,彩音脫掉身上顯眼的戰術馬甲,換了件尋常的寬大外套,讓自己看上去像個在外閑逛的不良少女,泷川把地上兩個奄奄一息的男人拖起來,用濕毛巾擦幹淨頭上的灰塵,順便從專用的衣箱裏取出一些喬裝打扮用的衣服,總不能讓他們倆穿着制服和迷彩褲去逛夜店,那真是一秒就要露陷,照顧好兩個沒用的家夥之後,青年還有空閑給旁邊呆坐的睦月換掉身上的制服。

看着大夥都很有數的樣子,太刀川利索地帶着手機和電腦離開了車廂,打車前往天文部,星象記錄全是不聯網的書面檔案,不親自前去而是等工作人員替他翻閱的話,可能會拖延上整整一周,所以還不如自己去找,反正目前還只是情報探查,沒有進入接觸戰,用電腦和手機遙控指揮也足夠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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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着在外套和褲子裏塞上各種不起眼的小武器的彩音看了一眼旁邊熟練地給睦月換衣服的泷川,忍不住開了口,“泷川你很擅長照顧人呢,就男生來說真厲害啊。”

“我嗎?”青年有些茫然地說道,“也不算擅長吧?就是幫睦月換換衣服,帶他去吃點有營養的東西而已,很普通。”畢竟DOLL被灌輸的人格程序裏不會有這些生活上細節,少年雖然能按時喝水吃飯,但只會攝取最基礎的食物,也就是車裏軍用壓縮餅幹和飲用水,填肚子絕對沒問題,味道和營養就別指望了,DOLL們大多身體纖細瘦弱就是這個緣故。

隊員們并不是不關心睦月,但他們也有自己的任務要忙,平時沒事的話一般也想不起來要幫忙照顧DOLL,甚至連唯一的女性彩音也沒能免俗,抛開性別和契約者的部分,她的行動風格更接近野崎,更像個軍人而不是女人。

“啧啧啧,小鬼,前輩的稱贊就好好接受啦,彩音她可是很少會誇獎男人的……嗚噗!”換好衣服,動作自然地想要把手搭上少女肩膀的狙擊手被毫不留情地一記肘擊敲在肚子上。

“不許在車裏吐出來哦,亞當。”對壓根不長記性的笨蛋,野崎瞬間就抛棄了那點塑料同事情。

“順便說一句,我對男性的所有糟糕印象全部都來自你,亞當。”冷酷地留下這句話,同樣換好衣服的彩音散下紮起的頭發,坐到睦月旁邊,溫柔地摸摸少年的頭,“我帶了糖,待會兒在外面吹冷風的時候一起吃吧。”

和她坐在一起就像一對可愛姐弟的睦月,乖巧地把腦袋靠上少女的肩頭,極為緩慢地點了一下頭。

黑色的廂式車很快發動起來,靈巧地彙入大路上的車流,如同一尾黑魚游入河川,向着都市中最繁華的紅燈區游去。

夜店門口自然不可能停車,所以野崎把廂式随意停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後,就将鑰匙丢給泷川,“聯絡也順便拜托你了,有問題我會發短信。”

“知道了。”

需要外出的行動組四人都跳下車,分成兩組各自混入停車場外的人群裏,看着夥伴們的背影消失在街道上,青年熟練地打開了駕駛座旁邊的地圖和GPS定位裝置。聯絡員的工作其實比想象中要枯燥很多,除開聽着耳機裏不時傳來的無情況通報之外,泷川幾乎無事可做。狙擊手和司機在夜店裏打探消息花費的時間比想象的要多,畢竟他們也不能喝上兩杯就跑,總得等睦月的觀測靈通過電路把整個夜店都逛一遍才行,整整一個晚上過去,也才走訪了五間夜店。

回來的時候亞當已經有點喝高了,野崎同樣一身酒氣,惹得彩音抱住DOLL少年躲進廂式車角落,一點不肯靠近已經化為大型不可燃垃圾的兩名隊友,幸好泷川早有準備,把用便攜自熱杯加熱的解酒飲料和浸了冷水的毛巾遞給他們,他甚至還從旁邊的便利店給每個人買了份熱乎乎的宵夜。

“唔唔,果然彩音說得對,阿悟你就是很會照顧人嘛,可惜是個男孩子,你要是女生的話我肯定就娶你當老婆了哈哈哈嗚哇!”一邊啃飯團,一邊喝解酒茶的野崎哈哈笑着拍打青年的肩膀,然後被身後的少女用捏扁的易拉罐一擊爆頭,“彩音,你再這樣絕對嫁不出去……”

後方的女暴龍在聽到禁句之後直接把他拖下了車。

青年揉了揉被拍打得生疼的肩膀,無奈地嘆氣,有時候真懷疑不知道吸取教訓的到底是亞當還是野崎,明明最遲鈍的狙擊手都知道不能在少女面前說那些可能會引來災禍的話的。

“野崎是不能指望了,亞當,那些夜店裏有見到可疑分子嗎?”

狙擊手把解酒茶當酒水悶了一大口,呼出氣來之後擺擺手,“小睦月的觀測靈就差在店裏跳舞了,也沒人往它的方向看,對了,小睦月,下次別再讓觀測靈去掀人家的假發啊,那個男人的頭套掉下來的時候,整個店裏的人都要被笑死了,很幹擾偵查的。”

特別乖巧地坐在後座中央的DOLL少年聽話地點了點頭。

但他要是真聽話就不會幹出那種惡作劇,DOLL照理說應該是完全失去了自主意識的存在,只能依靠身邊人的命令和要求行動,但偶爾也會有相處久了,稍稍恢複一點意識的情況,睦月就是如此。

在電腦裏聽着隊員們彙報的太刀川小聲地嘆氣,泷川幾乎都能看到隊長頭痛扶額的無奈面孔,【你們給我收斂一點!小心下回的情報費用不給報銷。】他兇巴巴地威脅到,太刀川會這樣說是有原因的,因為隊員們進行探查的時候花費都能算進情報費的緣故,大家時常正大光明地用公款去吃吃喝喝,也算是隊裏的一項隐形福利,真要取消的話還挺傷錢包的,所以被隊長罵完之後,在車外裝死的野崎都老老實實爬了回來。

“明天再去其他幾家店看看,但我覺得可能不會有太大的線索……那些陪酒女和看場子的打手未必知道什麽,隊長你那邊呢?”

【未登記星辰閃爍的情況很多,而且亮度也都不是很明顯,一個月內多次閃爍的星星大概有五顆左右,沒法确認一定是契約者幹的。】

“這可有點麻煩啊。”野崎摸了摸下巴,“喂,泷川,如果換成你去的話……”

“除非店裏死過人,否則我派不上用場哦?”青年無所謂地聳聳肩,倒不是他不肯出力,但咒靈們在搜查情報上就是派不上用處,他也很無奈。

“啧,出過這種大事的店子怎麽可能還開得下去……”野崎頭痛地嘆氣,“再看看別的吧。”

“為什麽不想想別的呢?”泷川突然說道。

【“什麽?”】

“我們先假定,犯下案件的真是契約者,畢竟流出物導致的死亡是毫無邏輯的,很可能他們只是摸了一下那個流出物就會在某刻猝死。只有人才會有目的的進行殺戮,那麽,為什麽一定要殺人?這很容易讓他暴露吧,明明先前一直沒做過,難道是代價嗎?”契約者不存在沖動殺人,他們的行動總有其目的所在,既然在尋找兇手的下落上暫時陷入困境,不如換個方式,找出兇手殺人的理由。

“如果是代價的話……就不應該是猝死。”隊裏唯一的契約者彩音這樣說道,“我的代價是強化結束之後會想要弄壞什麽東西,不管是手上的武器還是正在對持的對手,或者擋路的門板,到時候就算身上沒有強化我也還是會去破壞,哪怕因此受傷,但那種死亡顯然是能力造成的,為了付出代價再用一次能力殺人?這等于根本沒付,只會讓契約者變成延期償還者。”

“既然那家夥還沒有變成遍地殺人的瘋子,就說明他或者她肯定還沒失控,這種死亡是有意的。”

或者說,這種死亡是契約者為了達成某種目的而做的。但又有什麽事情,是必須不斷讓完全無關的路人死掉才能達成呢?

太刀川和隊員們一起陷入了沉默和思索,過了一會兒,隊長的聲音在音箱裏響起來。

【我想起來了,那些死者确實都是猝死,但猝死只是一種統稱,其實還是有一些詳細症狀會寫在驗屍報告裏的……死者們幾乎都是身體健康的人,但死亡之後髒器卻都呈現不同程度的衰竭,當時光注意猝死了……所以契約者的能力很可能是引起身體的髒器衰竭?】

曾經歷過一次契約者襲擊的泷川突然想到了什麽。

“隊長,死者的髒器衰竭是在死亡前出現的還是死亡後出現的??”

【哈?我已經說了,全都是髒器衰竭引起的猝死吧。】

“那就對上了——能力不是引起衰竭,而是置換!那個契約者把其他人髒器上的病變換到健康人身上……所以才需要身體健康的目标!因為,這不單純的襲擊,而是器官交易啊!!”黑市裏的健康器官是什麽價格,進入特別行動隊的泷川多少有點概念,這種伴随着大量死亡的地下交易從來都無法禁止,除了它的暴利之外,無論如何都會有買家也是主要原因。

如果是契約者來做這種事情的話,那顯然比□□更恐怖,因為只要和能力合适,契約者連尋找特定受害人的手段都可以省略,有什麽是比直接把‘健康’這個狀态挪上去更方便的?花錢的買家連手術都不用做,藥都不必吃,可能一閉眼就治好了幾乎致命的病症。

音箱裏立刻爆出了一句粗口,顯然,太刀川也意識到了。

這絕對是契約者犯案,并且不是普通的案件,很可能是和一個販賣器官的地下組織相關聯的大案子,死者也絕對不止被警署發現的十來人。

【我去聯絡一之濑,順便查一下黑市的行情,剩下的店子你們也不用去了,全員待機,視情況而定我們可能要和其他隊伍彙合,這可不是一個小隊能解決的任務。】

太刀川的動作很快,只過了一個小時,就看到廂式車裏的電腦屏幕上飛快地冒出最近東京地下黑市裏關于器官交易的情報。

買家和賣家的消息自然不可能有,但達成了交易的記錄是能夠依靠許多線索分析出來的,外加上太刀川也有自己的私人情報源和線人,要得出具體數據并不難。

和去年相比交易量足足增加了十倍。

【可以确定了,我從情報商那邊買到了消息,東京新開了一家很隐秘的內髒超市,允許在家點單送貨上門的那種,這些該死的家夥,把別人的肚子當貨架嗎。】

“送貨員應該就是契約者,只有一個,還是很多個?”

【不清楚,但直接查那些突然有了不明大面額金錢交易的□□就行了,刀子有幾把不知道,用刀的人卻是有數的,器官交易不可能繞開地頭蛇,外來人找買家肯定需要中間人牽線擔保,那些買家不僅怕死,更怕惹上麻煩。】

“那可太方便了,我們就在□□管理的紅燈區旁邊不是嗎?‘貨物’就是在他們的夜店裏被選中的吧,肯定會留下什麽東西。”野崎和亞當的酒似乎完全醒了,用十分有神的眼睛望着電腦屏幕裏太刀川的視屏窗口。

【等我二十分鐘。】音箱裏傳來太刀川手指飛快的敲打鍵盤聲,就像他說的那樣,二十分鐘後,屏幕上出現了三條訊息。

【有三個□□組織出現了項目不明的大面額金錢流入,他們真該謹慎一點用現金而不是轉賬的。那些組織名下的店就在街上,和我們列入懷疑名單的十來家店完全重合,其中一半你們甚至去過了,當時沒發現情況對嗎?我懷疑他們會把合适的客人記錄下來,在店外動手,畢竟每天來來去去的客人太多了,要精準地選擇目标可不容易。去把那份‘商品目錄’給我找出來。】

“等下,現在?沒有搜查令的情況下?”

【沒辦法,一之濑說光靠十幾人份有點可疑的死亡證明就想申請複數小隊出動是不可能的,需要更決定性的證據。】

“可惡,這種潛入工作我最讨厭了!”彩音煩躁地一腳踹翻了旁邊的雜物箱。

“啊哈哈,我懂我懂,因為既不能出聲,還不能搞破壞,會增加彩音醬的壓力對吧?”亞當理解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被她惱火地一把掃開,“不過,目标有那麽多個,現在離天亮總共就幾個小時,就算要潛入的只是□□的辦公室,也稍微有點費事啊……”

【你們分頭去辦,每人一家不就好了,既沒有電子門禁又沒有持槍士兵看守的夜總會辦公室潛入難度根本就是零吧??】

“啊,泷川可能不會開鎖……等等,他也要去嗎?”野崎擔憂地問道,“這種換個地方就等于違法亂紀的事情,有點勉強吧?”

“呃,如果只是翻牆進去的話大概可以,”青年撓撓頭,“但要是裏面有人怎麽辦?”

彩音面無表情地舉起拳頭,野崎在喉嚨上劃了一橫,而亞當竟然是其中最靠譜的,直接遞給青年一只便攜□□。

“專業人士最重要的就是從容優雅啊。”狙擊手耍着帥說道。

泷川一臉無語的看着他們,他還以為隊友們真像太刀川說的那樣是用潛入的方式去找商品目錄呢,結果根本是刺客信條式潛入,先把看守全放倒再說。

看着那些家夥紛紛熟練地從衣物箱裏掏出避免暴露容貌的黑頭套,青年已經完全不想說話了。

算了,管用就行。

畢竟只是□□名下的夜店,而并非地下組織本部,看守人員基本為零,少數的打手都去大廳盯着醉鬼們了,從大樓後方的消防梯進入內部堪稱毫無難度。

走在空無一人的樓道裏的時候,泷川甚至懷疑根本不會有人來阻止他。

青年猜測所謂的器官超市很可能根本沒有具體地址,甚至成員之間都靠工具聯絡很少碰頭,因為最重要的程序全部都由契約者完成了,他們只負責牽線搭橋和收錢,就算事發也可以幹脆地把契約者抛出來,說這是他們和買家的私下行為,然後整個組織換個地方召集人手,重新開業。

想着這些絕不會叫人感到愉快的內容,泷川按照手機上太刀川發來的大樓內部構造圖,輕易地找到了大概是會計室的地方,□□的文書和檔案自然不會做得多麽複雜,也就跟普通的小公司差不多,但肯定也有一兩個櫃子的紙質文檔,想要從裏面找到所謂的‘商品目錄’……

青年看着面前相當寬敞,放着有點豪華的辦公桌椅卻空無一人的房間,不,也不能說是空無一人吧,起碼角落裏全是一群滾來滾去的黑色玩意,有的長着人臉,有的沒有,一些在角落裏哭泣着說請寬限幾天,馬上還錢之類的話,另一些單純就是哭。

泷川一點也不想知道它們都是從什麽人身上誕生出來的。

但他現在顯然需要這些東西的幫助。

青年遲疑了一下,随便挑了一個勉強有張正臉的東西,在它試圖咬自己的時候一腳踩扁,成功的讓房間裏所有的黑色污泥團子都縮進角落望着他瑟瑟發抖。

怎麽搞得我像個壞人一樣。泷川無語地想,為了方便說話,他只好把頭套從臉上摘下,“這房間裏應該藏了一份‘商品目錄’……”

咒靈們用十分茫然的眼神看着他。

也太蠢了吧,不對,說商品目錄它們确實不能理解。

泷川遲疑了片刻,換了個說法,“這房間裏,應該藏着一份殺人名單……”

咒靈們極為整齊地用爪子,手指,尾巴等等部位指向檔案櫃中一份不起眼的文件夾。

很好,不愧是從負面情緒裏誕生的詛咒,對殺人這件事真是敏銳極了,青年大概明白了為何當時五條看到房間跑出來的小鹫會不太高興了。

打開文件夾翻閱片刻,青年就在裏面找到了他所見過的那個倒黴受害人的照片,以及對方的詳細體檢報告,泷川并不想知道□□是用什麽方法從醫院裏拿到這種東西的,但只要他今天把文件夾帶了回去,不管是醫院還是□□,想必都很快會受到教訓。

但光是那樣,果然還是會覺得不夠。

青年走向那群黑影,在房間裏呆了那麽久,連一個人都沒死過,顯然還是因為它們太弱了,他想着,要是自己用黑球把這群咒靈揉成一個話,會怎麽樣呢?

半小時後,當泷川從房間離開的時候,背後的房間裏出現了一個只有他能夠看到的漆黑沼澤。

想必這東西能給那些□□一份難忘的體驗。

青年的計劃是完美的,可以說太過完美了,以至于他剛剛走到走廊拐角,就聽到身後傳來房門被打開的聲音,随即,傳出了一聲響徹整個大樓的慘叫。

泷川不得不狼狽地躲進消防通道,但他已經聽到了門後面許多人跑動的聲音,這時候踩着金屬樓梯哐哐哐下樓的話,被發現的幾率堪稱百分百,可光在外面躲着也有點危險。

為了讓發出的聲音盡可能的輕柔,下樓的動作無比緩慢的青年只過了十分鐘就聽到另一頭的街道上出現了警笛聲。

有沒有搞錯???泷川震驚的想,你們是□□啊??還在做器官生意的那種!!就算出了人命也不應該報警吧????犯罪分子們到時候要如何從警察的眼皮子地下蒙混過去,青年不清楚,但他現在要是不趕緊想辦法逃走,待會兒被當成兇手抓捕就麻煩了。

很可能會導致他的能力直接暴露。

但這會兒就算從消防梯下去也不行了,剛剛才走到樓底,他就看到後街的兩個出口似乎都正在被漸漸增加的警車堵住,好吧,泷川猜測可能是警方接到了授意,反正也是對方主動報警,幹脆先抓進去再慢慢算賬……

結果反而堵住了自己。

正在青年猶豫着,到底要不要幹脆被警察抓住前,他面前出現了一道陰影。

“哎呀哎呀,這不是……泷川君嗎?”

熟悉的男性嗓音讓青年不由自主地擡起頭,小巷另一邊矮很多的商店街樓房頂端,正站着一個他十分眼熟的修長黑影。

全身黑衣,雪白的短發在夜風裏飛舞,半張面孔被雪白的繃帶遮蔽的奇妙男子正雙手插兜,悠閑無比地站在建築一角,俯視着地上的青年。

地心引力仿佛已經從男人身上消失了,他以一個正常人絕對會摔下來的角度就那麽斜在半空,饒有興致地看着地上的年輕人,“這是怎麽了?做壞事被警察先生堵了個正着嗎?”

“差不多吧。”不知道為什麽,在此刻看到對方的身影,泷川反而感到了些許解脫,像他這樣的家夥,也許還是更合适呆在監獄裏。

“雖然不知道你幹了什麽,不過,我确信這棟樓裏沒有死人啦,起碼現在還沒死。”

“是嗎?”泷川不為所動,“那也是很嚴重的傷害罪。”

“……我能問問那家夥幹了什麽好事嗎,竟然讓你這麽生氣?”

自己生氣了嗎?泷川有些茫然的想。

樓房頂上的男人跳了下來,輕飄飄地,如同一片沒有重量的紙片那樣落到青年面前,總覺得這個家夥并不會傷害自己,所以當他伸手的時候,泷川下意識地遞出了手上的檔案。

五條用一分鐘時間嘩啦啦翻了一遍文件夾,青年很懷疑他到底有沒有看清楚內容,但男人開口之後表示他不僅看了,還看得比他都清楚,“這是什麽?醫院的病例嗎?但這些人都很健康吧?怎麽看都不像是生病了的樣子。”

“是商品目錄。”泷川這樣回答。

“原來如此。”他似乎聽到話語的瞬間就理解了,笑着把檔案阖上,然後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夜店大樓的方向。

青年不由自主地順着指尖的方向看去,然後看到了唯一亮着的窗戶,也是他剛才離開的房間。

四方形的窗戶瞬間扭曲成了一團無法言說的碎片,血和肉從擠壓成一團的瓦礫中噴射出來,飛濺在大樓淺色的外層上,塗出無數深色的痕跡。

泷川幾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切。

“好啦,現在是真的死了。”名為五條的男人這樣說道,“然後,輪到壞人們逃跑的時間了。”

“哈?”

“哎呀呀,難道泷川君要留下來給我頂罪?”明明剛剛輕易殺死了可能不止一個人,卻渾然不當回事的危險男子一臉輕浮地看着面前的青年,“真讓我感動啊……但還是算了。”

“警察先生們很多時候都意外地沒用,就不把你留給他們了。”他一把抓住泷川的手掌,輕輕踏了一腳地面便再度浮上天空,被強行帶上去的青年在腳底懸空的瞬間差點叫出來,最後還是強行捂住了嘴巴,以免被地上的警察們發現蹤跡。

但等到腳底的大樓和街道徹底變成一片模糊的黑影,耳畔也盡是呼嘯的夜風的時候,泷川再也沒法忍耐地叫喊起來。

“太高了啊笨蛋!!萬一掉下去要怎麽辦啊!!!”

“啊哈哈哈哈,所以千萬不能松手哦?否則泷川君就要變成草莓醬松餅了~~”

兩人就這樣在只有虛假星辰的天空中飛翔着,如果還有月亮的話,肯定會是夢一樣不可思的景象吧,但此刻作為背景的,只有腳底和夜晚森林一般漆黑的都市,以及高樓頂端無數閃爍着紅光的指示燈,在薄薄的夜霧之中閃閃爍爍。

泷川甚至感到了一陣恍惚般的不真實,好像他要是真的松手掉下去,也不會迎來死亡,只會在自己家柔軟的床鋪上睜開眼睛。

但和他十指相握的那只手掌抓得那麽緊,讓青年覺得就算自己徹底松開了手指,也不會從五條手中滑落。

他終究還是沒有真的松手試探。

“快點找地方降落!!!再飛下去天就要亮了!!!”

“聽不見聽不見,夜風這麽舒服的晚上,當然是要好好兜風嘛!!從這個角度欣賞都市的機會可不多哦!比什麽摩天樓和旋轉餐廳都要厲害吧?”

“快點下去!!不然你的芝士意大利面就沒了!!”

“唉??那可不行!”

就像五條之前說的那樣,他的要價很貴,起碼需要一大盤美味的芝士意大利面才能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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