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四十八

夏油傑是自己打車前往基地的,因為野崎和亞當,以及睦月正在出任務,第三機關仍然在東京都內艱難地尋找乃木園子的觀測靈,五支特別行動隊從輪休變成了不斷外出執行巡邏任務。除開隊內的契約者不能加入之外,作為編外隊員的青年自然也被排除了。

畢竟夏油傑并未掩飾自己站在乃木園子這邊的态度,如果讓他加入搜索的話,雖然成功率一定會上升,但碰上之後到底是抓捕還是放跑,那可不好說。

也正是因為青年的态度過于坦蕩,誰也沒猜到他早就和觀測靈碰頭,甚至将它藏了起來——主要是藏起觀測靈這種事情過于匪夷所思,起碼DOLL們的觀測靈從來沒有被擋住或者捕捉的記錄,哪怕是契約者也做不到。

就是由于連鉛版和幾十米厚水泥牆都擋不住觀測靈,所以DOLL們的監視能力才會被國家采用,目前記錄裏唯二能阻擋觀測靈的只有作為禁區的地獄門內部,以及天然的土壤層,這也是為什麽天文臺對地下探測完全不拿手,以及潘多拉始終只能靠組織敢死探險隊去地獄門進行探索的主要原因。

青年只跟特別行動隊說過他能抓到觀測靈,甚至還借用睦月的觀測靈實地演示了一番,但僅此而已,他既沒有讓太刀川看到自己是如何操控靈體的,也沒有将靈體變成丸子的特技展露出來。

所以第三機關對他的能力記錄僅僅是用□□影響觀測靈。

空手回到基地的青年将自己充分暴露在無數契約者和DOLL面前,誰都能看到他身上或者手中沒有任何觀測靈存在的跡象。

太刀川甚至還用任務作為借口,帶着彩音和睦月去夏油傑的租屋看過,裏面顯然空無一物,普通人無法看到咒靈小鹫的存在,哪怕彼此正面對面也一樣。

契約者的彩音和DOLL的睦月同樣不能。

青年一直随身帶着的手機和耳機裏的定位裝置顯示,他的行動軌跡始終十分穩定,一直在租屋和打工的便利店,以及商業街之間來回移動,偶爾會去其他地方逛逛街,或者去基地參加培訓,但都是正常的外出,除開租屋之外,他總是在人群密集的地方行動,從未有過在陌生隐秘的地點長時間單獨停留的記錄。

唯一顯得有些奇怪的,大概只有泷川家裏神秘的同居人,雖然在屋舍裏看到了經常留宿才會有的痕跡,青年也沒有掩飾的意思,但就是故意不向隊員們介紹。

不過這種個人隐私,不想告訴工作上的同伴也很正常,野崎和亞當雖然經常拿女性話題當談資,實際上認真談女朋友的話也是會保密的。尤其太刀川從房東和鄰居的嘴裏拐彎抹角地打聽到了,泷川的同居人是個比青年還高挑漂亮的男性,說不定是模特或者演員之類的。

同性之間的戀情不受大衆待見,在軍隊中格外被歧視,青年又比較內斂,是讨厭麻煩事的性格,不想将這件事暴露給特別行動隊倒也能理解。

所以大夥兒很默契地無視了這個話題,哪怕是最喜歡打聽八卦的野崎也識相地裝不知道。

在法醫的工作臺上看到屍體的時候,夏油傑的表情意外地很平靜。

太刀川看了眼面前明顯是被嚴重淩虐的遺骸,在心裏再度修正了一下泷川的接受能力,并開始好奇青年失憶之前到底是幹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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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絕對不可能是普通高中生。

“如何?能看到什麽嗎?先說好,別強求什麽第一案發現場了,報案人就随便撥了一通電話,讓我們去垃圾場等着。”

“……一般來說,就算牽扯到屍體,也應該先找警察吧?”青年微微皺起眉頭。

“因為報案人說可能有契約者出現。”

“所以就相信了?”青年挑眉看着他,平時這種奇奇怪怪的報警電話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要是個個都認真,特別行動隊早就累死了。

“當時剛好野崎他們的巡邏路線會經過垃圾場,想着反正也是順便,就讓睦月派浮游靈去看看。”太刀川聳聳肩,“結果真的觀測到了拉塞爾諾普特放射光,雖然野崎他們沖過去的時候人已經跑了,但總算留下了屍體和被壓扁的垃圾車,當時亮起的星光以前在天文部從沒有記錄,直接就給了個新編號。”

新的契約者,還是民間的自由人士,會被第三機關立刻關注也是理所當然的。

雖然如今契約者的存在已經屬于整個世界半公開的秘密,但人數和普通人相比還是壓倒性的稀少,少見的東西就會變成珍貴的資源,因此無論他們的能力是尋常還是罕見,政府都會努力将隐藏在民間的契約者信息掌握在自己手裏。

夏油傑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屍體上蜷縮起來發抖的靈體。

“除了很害怕之外沒什麽值得一提的線索……她有女性親屬嗎?”青年說道,“正在一邊啃手指,一邊叨念一個叫做‘若葉’的人,還叫她快跑。”

太刀川拿出随身的文件夾看了一眼,“已經查到她的真實身份了,小廣清美,41歲,沒有固定職業……但有在酒吧和夜店上班,現在應該也還是在風俗業工作吧。”

特種服務行業裏,除開被管理起來的女人,其他女性都不會簽訂什麽正式的工作合同,流動性極大,因此說她們‘沒有固定職業’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沒有其他親屬,但有個女兒,小廣若葉,目前在XXXX高中讀二年級……但她在一個月前突然開始請假不上學,打工的地方也辭職了,租房的房東去催租的時候發現她好像已經有一周沒有回家,因為沒什麽親戚朋友,所以一直沒人報警。”

像小廣家這樣無依無靠的單親家庭,要是沒有這個匿名報警人的話,無論是在城市裏失蹤還是死亡,大概都會像一滴落在湖泊裏的雪花那樣,消失得無聲無息。

永遠不會有任何人察覺。

青年輕輕呼出一口氣,“看來要是我們的動作不快些的話,下一個被丢進垃圾堆的,很可能就是小廣若葉了。”

難怪對一般人沒興趣的悟會特地插手契約者的事情,連他都覺得有點火大。

太刀川大概是意識到了什麽,伸手拍拍青年的肩膀,“看來總算有點正事做了,野崎他們早就抱怨不想繼續跟鬼怪玩捉迷藏,先從小廣若葉的行蹤查起吧。”說完這些,他就轉身離開解刨工作間,但身後的青年并沒有跟上來。

轉身的太刀川看到了青年伸手阖上屍體雙眼的動作。

他無奈地搖搖頭。

還以為真的沒反應呢,結果還是這麽心軟。

就此離開的隊長并未看到夏油傑随即伸手抓住了什麽的動作,無形的靈體在他的掌心裏變成了一顆漆黑的球體,被牢牢隐藏在蒼白的手掌中。

青年若無其事地将手掌塞入衣兜,然後轉身離開。

收到通知之後,外出的小隊回歸的速度異常迅速,在地下停車場做出發準備的期間,正用電腦查詢小廣若葉行動軌跡的網絡信息的太刀川看了眼旁邊臉色難看的泷川。

“怎麽,現在才感到屍體惡心想吐嗎?”

“不。”青年這麽說道,“等下開車的時候請根據我的指示行動。”這個說法隊員們并不陌生,野崎,亞當和彩音立刻就開始盯着青年周身看。

只有睦月面無表情地,直直地将視線落在泷川的右手上。

整個小隊裏,唯一隐約能看到幽靈的只有身為DOLL的睦月,哪怕是身為契約者,能夠看到觀測靈的彩音也沒法察覺到真正的幽靈,要不是青年每次給出的奇怪指示都真的非常有用,太刀川他們甚至都要懷疑他是預知能力者。

“你把幽靈帶上車了?”太刀川詫異地問道,“不是說沒什麽有用的情報嗎?”青年以前也用過這一招,但通常是讓對方指出第一受害現場,或者被切碎的屍塊的所在地等等。

和傳聞中不一樣,死者并非無所不知,它們的情報通常只和自己有關,兇手的事情總是提得很少,如果有些犯人行兇的時候遮擋了臉部,它們也會跟普通人一樣認不出對方來。

“畢竟是母親。”夏油傑這麽說道,“她似乎能隐約感應到女兒的所在地。”

“幹得漂亮。”太刀川直接阖上電腦,“野崎,開車。”

他們必須抓緊時間,誰也不好說小廣若葉現在正在哪裏,是否已經被殺害她母親的契約者抓到了。

在特別行動隊正為少女的下落而焦急的時候,他們口中的下一個被害人,名為小廣若葉的少女正躺在一輛面包車的後方。

一開始,她躲在垃圾場裏,成功地伏擊了垃圾車上的人,但她很聰明地沒有殺死對方,僅僅是讓那兩個負責運垃圾的小卒子受了傷,順便壓扁了能夠快速移動的車輛而已。

驚慌起來的男人們踉踉跄跄地逃離原地,并不敢去查看潛伏在附近的敵人,若葉因此成功地尾随在了男人們身後,不過她并不擅長跟蹤,全程跟得十分勉強。兩個男人順利從垃圾場離開後,又跑了一段距離,意識到契約者的追兵并沒有跟上來,才安心地打電話呼叫同伴。

顯然,他們不會繼續步行下去,而他們現在的樣子也不合适任何公共交通工具,出租車也不會願意載兩個滿臉不善還受了傷的客人。

這些家夥在叫車來,那樣自己就無法繼續跟蹤了。

意識到這點的若葉做了一個冒險的決定,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将運動服脫下丢掉,褲子反穿,将先前在垃圾場潛伏的時候沾上的污跡都藏起來。

然後少女假裝自己正在慢跑,光明正大地靠近了正等在路邊的男人們,在離他們不遠處停下,然後對兩人一身血的樣子露出驚詫的表情。

“那,那個,你們是遇到了車禍嗎?需要叫救護車嗎?”

外表純良無害的小姑娘戰戰兢兢地問道。

看到少女掌中的手機,兩個人男人對視了一眼之後,表情冷硬地沖她跑來,仿佛被吓呆了的羔羊一樣停留在原地的若葉輕而易舉地被他們抓住,按住了口鼻并打暈。

很快等到了接應者的男人們随意将她捆起來後,丢在面包車的後方。

他們對前來接應的同伴的調侃回以下流的叫罵,就這麽載着偶然碰到的可愛獵物,一路開向無人知曉的藏身之地。

而太刀川和特別行動隊的隊員們,沿着青年指示的方向一路前進,最後停車之後,看着目的地露出了表情複雜的臉。

“認真的嗎?泷川。”亞當指着面前的招牌。

上面寫着‘涉谷站’這樣的字眼。

可以說很少有東京人會不知道這個地鐵站,畢竟大家日常出行時常要到這裏來。

“應該不是終點。”夏油傑這麽說道,“但我覺得幽靈不會讓我們坐電車。”

“什麽意思?”野崎立刻皺起了臉。

“死人對公共交通沒有概念,它們只會指出最容易到達的路線,不管是這條路正常人能不能走,路線裏出現下水道,防空洞乃至溶洞都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青年這麽說道。

所有人,包括太刀川都露出了非常頭疼的臉。

“所以,幽靈的意思是我們得沿着地鐵隧道前進嗎?”

“差不多就是那樣。”

“這可是東京交通最繁忙的站點之一,不可能為了區區一個失蹤少女的查詢而整線停運的!”太刀川無可奈何地說道。

“所以選擇只有一個。”彩音有氣無力地說道。

“得等到晚上地鐵自行停運。”亞當大搖其頭,“現在進隧道跟自殺沒什麽兩樣。”

“應該有工作人員通道吧?”野崎這麽說道,“平時地鐵也得檢修……”

夏油傑無奈地聳聳肩,“前提是幽靈願意指一條新路,但我覺得她辦不到,能為我們引導和若葉小姐之間的最短路線就不錯了,死人哪裏知道換路和繞路。它們根本沒有用來思考的腦袋,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終點的情況下,随便換路很麻煩的。”

就算再怎麽不情願,他們也只好回到廂式車上,等到半夜再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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