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十二
那雙仿佛能看穿電子屏幕的可怕眼睛暫且不提,男人嘴巴苦澀地吐掉已經熄滅的雪茄,手忙腳亂地接起不斷作響的手機,【現在就把狗放出去,立刻,馬上,給他二十只!!】
“呃……大哥……”
男人表情僵硬地看着已經挂斷的手機。
牢房裏全部的狗總共也才十五只好不好??
但男人清楚,老大的命令要是不能執行的話,等下被丢進去充數的就是自己了,因此他毫不猶豫地踹向旁邊臉色發白的小弟。
“讓老女人開門放狗,順便挑幾個最沒用的笨蛋一起丢進去。”
“咦?可,可是……”
“啰嗦什麽,走的時候少幾個人分錢不好嗎?還是說你想自己去??”男人喝罵着,再度踹了小弟一腳,總算成功讓對方青着臉去選倒黴鬼了。
夏油傑并沒有在擂臺上空等太久,原本一片死寂的空間裏,突兀地吹起一陣細微的風,将他額前的劉海輕輕吹動,青年微笑着轉過頭去,在沒有光照的觀衆臺和入口處不斷有野獸般的眼瞳光芒亮起。
它們都是赤色的。
青藍色的拉塞爾諾普特放射光此起彼伏,在原本只有擂臺被照亮的房間裏不斷閃爍交錯,許多佝偻的身影沖着夏油傑撲來。
監控室裏的男人望着屏幕扯出獰笑,“快上快上!好狗狗們!!”
第一個身體強化的契約者即将觸碰到青年之前,始終從容微笑的他僅僅是偏過身體,躲開了那只空有巨力卻毫無準頭的鐵拳,伸手按住了對手的臂膀輕易往後一推,完全只靠本能攻擊的契約者的拳頭便重重打在了擂臺上,在臺面中央打出了巨大的凹痕和清晰的碎裂痕跡。
若那拳頭打在人身上,想必脆弱的□□會當場粉碎吧。
青年給這個冒失的倒黴蛋送上一擊利索的手刀,直接讓他昏迷在自己砸出來的坑洞裏,從被攻擊到反擊,全程不過五秒。
解決了第一個契約者的夏油傑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停留。
Advertisement
他毫無保留地動了起來,足尖在已經被砸得松軟的擂臺上瞬間踏出一個小坑,地下鬥場裏全世界最先進的攝像頭甚至沒能第一時間捕捉他的身形,只在畫面上留下一道流動的黑影。
這個黑影移動到哪裏,哪裏亮起的青光就會即刻熄滅,伴随着他的移動,還能聽到□□被大力擊打的聲音,赤色的鐳射光,冰結的地面,燃燒的火焰噴吐,所有這些能力都沒能阻攔青年的身影哪怕多上幾秒,他穿過火焰,踏碎冰河,甚至直接一腳掀起地板擋住了鐳射光。
青年沒有使用任何一種超能力,他的雙眼始終沉如暗夜,身上一次也未曾亮起過青藍色的光輝,但他比場地裏任何一個獲得了天賜的超人都更可怕,根本無人是他一合之敵,僅僅只靠赤手空拳戰鬥的他行動之間簡直有如鬼神。
監控室裏的男人們已經徹底看傻了。
“…………老,老大,這,這是個什麽東西?”小弟戰戰兢兢地問道,“是政府新研究出來的契約者嗎?”
反正沒人覺得對方是普通人,哪裏的普通人能一腳踹起地板???
放在桌面上的手機一直沒能響起,可能正在觀看視屏的老板和老大也都給震住了,男人這麽想着,“……可能是改造人之類的,一直有聽說潘多拉在私下搞人體試驗,誰知道他們實驗室裏到底都有些什麽貨色。”他很是不确定地說道。
但這個說法很好地安撫了小弟們。
“那,那現在怎麽辦?已經沒人能再去……”
屏幕上的青年已經解決了所有的對手,契約者裏有一個能将身體變成銅牆鐵壁的家夥拖了最長的時間,雖然他的攻擊力不怎麽樣,但防禦力确實很高,夏油傑踹得腳底發麻也沒怎麽踢動,于是這家夥也成了唯一一個被青年用詭異的不明手段擊倒的人。
他當時既沒用拳腳,也沒用契約能力,僅僅是對着變成鐵人的契約者彈了個腦崩。
清脆地發出了咚地一聲後,契約者應聲而倒,直接昏迷解除了能力。
尤其青年全程沒有殺死一個人,所有的對手都不過是失去了意識,失去了行動能力而已,這更顯得他既強大又神秘。
結束了戰鬥的年輕人稍稍整理了一番散亂的發絲,擦去額頭的汗水,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監視裝置的攝像頭的,察覺到視線的青年露出一個很是從容的微笑,轉身對着屏幕做了一個誇張的欠身謝幕。
就在監控室裏的男人們被激怒之前,青年身後升起的東西讓他們陷入了短暫的停滞。
那些昏迷了的契約者們,陸陸續續站了起來。
就在男人們以為戰鬥的結局即将改寫的片刻,那些昏迷的契約者們臉上明顯未能睜開的眼睛和口吐白沫的面孔說明事實可能和他們想的并不一樣。
契約者們不止是站了起來,他們甚至飄了起來,腳尖朝下地浮在半空中,仿佛被無形的絲線扯住的玩偶那樣,一個接一個,一個接一個地面朝攝像頭,整齊排列在欠身行禮的青年身後。
他們也一起行了個謝幕禮。
四肢搖擺,動作僵硬,宛如做工拙劣的人偶。
“那麽,無聊的前奏就此結束。”夏油傑朗聲說道,“讓我們開始新的游戲吧,光是鮮血和死亡有什麽意思呢?來玩點有趣的吧,能夠讓躲在屏幕後面的你們,充分感受到真正恐懼的游戲。”
青年就這麽笑着拍起了手,每拍一下,背後的契約者就消失一個。
十五下擊掌之後,他身後便只剩下了一片漆黑。
第十六下。
碎裂擂臺中央的青年直接不見了。
桌面上的手機幾乎是立刻跟催命一樣想了起來,然而監控室裏的男人們此刻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各個都表情驚悚地面面相觑,根本沒人想到要去接電話。
關閉的門扉被一下子打開,穿着得體衣裝的女性罕見地露出了有些慌張的表情,“玄,玄田先生,第一序號空間裏的人都不見了,我,我找不到他們了,可是又能确定空間并沒有被破壞或者進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女人的叫喚似乎讓名為玄田的男人多少找回了點腦子,“慌什麽,立刻切臺!不然難道讓老板看空房間嗎???”
小弟們慌慌張張地去切換監控攝像頭,電話還在響,男人不得不臉色難看的接起,【那個小子是怎麽回事!!老板們都在生氣了!!】話筒裏傳來理所當然的喝問。
先前還十分嚣張的男人立刻低聲下氣起來,語氣谄媚的程度足以讓人豎起雞皮疙瘩。
“應,應該是光學迷彩之類的技巧,他沒用契約能力,肯定是什麽小花招,東鄉夫人說了沒人從空間裏出去,他們還在,只是躲了起來……再放上一段時間,沒吃沒喝肯定就裝不下去了!”
【……那就先放着吧……】老板對第一場就踢到超級鐵板的現實顯然也十分牙疼,【下一場是個新來的?女孩子也挺好,随便讓幾個小子進去松快一下吧,別太快結束,那幾個特遣隊暫時就不要管了,關着,關到只剩最後一口氣再放出來!我就不信到時候他們還有力氣搞事!】
“啊,好的,沒問題。”玄田吐了口氣,看看周圍的幾個馬仔,“叫下面有興致的人進去吧,或者你們自己想去也行,輪流去,留兩個人在監控室。”
血腥熱場已經沒可能了,那就只好換成無辜少女被折磨玩弄的古舊戲碼,雖然沒新意,但勝在安全穩定,而且總會有那麽幾個老板對這種鏡頭感興趣。
知道不必去跟煞星對上的小弟們表情立刻松快起來,有些人還偷偷轉頭打量屏幕上正在戰戰兢兢地摸索着牆壁前進的少女,穿着運動服,一臉單純的惶恐和無辜。
有幾個意動了的男人互相看看,小聲交流幾句後便從後門快速地溜走,此刻監控室的氣氛實在糟糕,與其繼續挨罵,還不如先換個環境娛樂一下。
“東鄉夫人,開始吧?”重新叼上雪茄的玄田陰郁地對身後的女人說道。
女人看了一眼屏幕上幾乎和自己的女兒年歲相差無幾的少女,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少女面前和身後,突兀地出現了好幾個衣着散亂,神色明顯下流不善的男人。
如同狼群捕獵兔子那樣,男人們先是笑着圍堵少女,任由她驚慌地在鏡頭上不斷逃竄,最後終于在空氣牆和人群的合圍下跑進和先前一模一樣的擂臺房間。
剛才還被破壞得到處是坑洞的房間此刻已經完全恢複了原樣,仿佛根本沒有人來過,不斷喘氣的少女脫力地靠在擂臺邊,怔怔地看着那張□□涸的血跡塗滿的臺子。
而男人們已經徹底包圍了她。
恐懼和絕望的表情從少女臉上一點點褪下,“是這樣啊,媽媽就是死在這種地方的嗎?”她轉過頭來,環視了一眼周圍的男人們,表情冰冷而鄙夷,“你們現在想要對我做的,也是和當時對媽媽做的一樣的事情吧?”
看到這裏,玄田便知道事情出了問題。
“東鄉夫人!!”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赤色的光芒從少女的眼瞳深處閃耀起來,強烈的拉塞爾諾普特放射光自少女的身軀上散發開來,比之前的任何一只‘狗’,比周圍的所有男人們都更加耀眼。
人的身體像是拙劣的玩具一樣被壓扁,血肉混合的汁液在少女周圍不斷濺射,數十朵深紅色的血之花一瞬間占據了所有的屏幕和監視器,房間在搖晃,地面在開裂,血色的擂臺不斷被新鮮的赤色塗抹,又不斷碎裂。
東鄉夫人整個臉色發白,“她,她快要弄碎籠子了……”
“再套一層!!弄碎幾個就套幾層!!難道她還能跟你比耐力嗎??”
女人低頭照做,從旁邊的手提袋裏拿出毛衣,眼神發直地織起來,她需要償還的代價不過是織圍巾罷了,和很多人的能力相比都格外輕松。
理所當然地,電話又響了起來。
玄田已經臉色如土,但他又不能不接,但就在他的之間觸碰到手機的時候,整個房間突然震動起來,那震顫如此明顯,讓不斷作響的手機直接滑落到了地上,而屏幕上的少女也停止了釋放能力,一邊啃咬自己的指甲,一邊驚疑不定地看着正在顫抖的天花板和地面。
監控室裏僅存的小弟抖着手去操作攝像頭畫面,很快切換到了出現問題的地方。
最上層的車站天花板上,出現了一個能夠看到夜空的大洞,而大洞下方的車站,電車已經被吹飛,也算裏面的乘客運氣好,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已經被送進了東鄉夫人的空間裏,所以反而被沒這個意外波及。
造成這等破壞的,既不是工具,也不是什麽炸彈或者武器。
監視屏幕中央的車站地面上出現了一個煙塵滾滾的大坑,坑底什麽都沒有,屏幕上也始終沒有半個人影,天花板的孔洞上只有夜空和飄過夜空的雲層,預料中的警笛,跑動的持槍隊列,來來往往的車輛等等,一律都沒能出現。
唯獨坑洞中央,留下了一個誰都能看懂的東西。
人類的腳印。
不知怎麽的,玄田突然想起之前古怪青年在車站裏的一番詭異表演。
【标記已經打好了,在天上,你飛過來的時候應該能看得很清楚。】
他當時就是那麽說的。
不斷溢出的冷汗,自男人的額角緩緩滑下。
玄田拼命咽着口水,從地上撿起自己的手機,按下接通鍵,“……大哥,家裏來了外人……”【不用你說,我已經看見了。】對面的聲音和男人的臉色一樣糟糕,【今天晚上的閉幕演出不能指望了,讓東鄉夫人困住他們,你帶上資料和該拿的東西趕緊走。】
“咦?可是天童大哥您……”一想到自己竟然不是斷後的人,玄田竟然有點感動,【我有辦法走,但總得稍稍安撫一下客人,耽誤不了幾分鐘。】
“那……手下們就算了,但是,她……”玄田猶豫地望着旁邊還在低頭猛打毛衣的女人,壓低了些聲音,“空間系的能力很罕見……”
下次想要再遇到,可不好說能是什麽時候了。
【沒關系,反正以後也未必需要空間系了。】
“我知道了。”得到了命令的男人立刻振作起來,收起電話,對周圍的小弟們發號起新的指令,“大哥說不管演出了,直接撤走,先去拿東西。”
男人們原本晦暗驚恐的面孔立刻就亮了起來,能夠不在這個如今變得可怖起來的‘家’裏待下去,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東鄉夫人,您也趕緊去接自己的女兒,不過先在房間裏等我們整理好之後再來接你……先把那些麻煩精盡可能關在空間裏,等出發的時候再随便把他們丢到随便哪個地方。”
“好,好的。”正狼狽地不停打毛線來償還代價的女人慌亂地點頭,努力自己站起來,向着走道深處的房間走去,哪怕半途被絆了一跤也沒敢放開手裏的毛線針。
玄田撇撇嘴,以往他可能會忙不疊地去攙扶女人,但在她失去了價值的現在,房間裏的男人們誰都沒沖她多看一眼,各自開始收拾起東西來。
而在所有人埋頭撤離的時候,監視器的畫面上又出現了新的詭異變化。
在拼命拆牆的少女契約者身後,牆壁無聲地碎裂,雖然無人從裂口裏冒出來,但牆壁後的景色卻詭異的還是一重牆。
“嘛,賭錯了,傑不在這層呢~下一個。”
一個歡快的聲音響起來。
和奇怪的青年撥打公用電話的時候,裏面傳出來的男聲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