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還是遲了

傍晚,老街兩旁盡是喧嚣熱鬧,文珊自顧自地低着頭朝前走。惴惴跟在她身後,提了個方便袋的許言有些懵。

從書店接她出來,并沒見到自己預想中的那般羞澀或氣惱。

問她想吃什麽,就只要了街邊的炒粉打包,還看上去心事重重。

轉過巷口,街燈暗了些,人聲也跟着漸漸暗了。

“那個……”他轉身而立,繞到文珊面前。

“嗯?”步子停下,她微擡下颌疑惑。

“昨天,對不起……如果做了讓你讨厭的事,我向你道歉。”許言微垂眼睫,掩住眼底一瞬間的難過,“但我喜歡你這件事,比我曾經做過的任何決定,都要認真。”他鄭重地說。

燈光下兩個人的影子牽扯交疊,風搖着樹梢替她遮了臉頰泛起的顏色。

“沒有,沒讨厭。”她說。

倏然,許言眼底星辰閃爍,“那你,你是願意做我女朋友?”短短幾個字,卻感覺氣息都亂了。

片刻的靜默後,一個柔柔聲音的說:“嗯,願意啊。”

一時間,怔在那裏的許言竟有點不知所措,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同意了。

“那你一路上為什麽都不太開心?”許言還是有些擔心地問。

“啊,是因為別的事情。”

“哦,別的事情啊。”他輕輕籲了一口氣。

兩人嘴角同時揚起三月桃花般的笑意。

後來,許言問她,那時剛見過男人變心的活生生的例子,不是應該對感情更謹慎嗎,她怎麽反倒那麽痛快地就答應了表白。

文珊眨着眼睛,想了想說:“人一生下來就注定是會改變的,從眼中不辨萬物每日只會啼哭,到認得大千世界能夠說話走路;從離不開父母的庇護,到獨自抵擋生活的萬難。每個人一路改變,有好的,就難免會有不好的。既然變化如此無常,我更要珍惜住眼前的人,哪怕有一天你變了,至少此時此刻是真心的,無悔的。”文珊黠而一笑,“大不了,再換一個咯。”

許言溫柔握住她的手,靠近了道:“想得美,我絕對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我們的事,可以先保密嗎?”臨近家門文珊突然拽住了許言。

許言眼神清亮看向她。

“我是想跟我爸媽先慢慢滲透一下再說,我……還沒太準備好。”文珊心虛得顯而易見,好像有點不給他“名分”的感覺。

許言不吭聲,提起眼角瞧了她幾秒,帶了笑意:“行,都聽你的。”

交往第一天,就都聽我的了?還有,這又低又酥的嗓音是怎麽回事,太上頭了。文珊擡手摸了摸要燒着了的耳根。

“進去吧,炒粉可能有點涼了,我用微波爐再給你熱一下。”

“哦。”糖分太高,她最近喝奶茶都可以選無糖了。

“真的不用,我自己有辦法,謝謝你啊。”在莊悅的堅持下,文珊收回了自己那張小小的銀行卡。

至于辦法,就是莊悅聯系了房産中介,準備賣掉自己現有的大房子,換一個小戶型,多的那部分錢給前夫,讓他不再糾纏。

都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前年修得共枕眠,可一涉及到錢,前塵往事全都煙消雲散。情之一字,誰愛得深,誰傷得重。

自從确定了兩人的關系,許言去山小書店更勤了,且急于表現地給大家點了炸雞外賣、水果外賣。

“無緣無故的,幹嘛天天請我們吃東西,有企圖吧?”姜妙妙一針見血。

文珊抹不開面子,打哈哈道:“他人好呗。”

随後就往新男友上任的“三把火”上澆冷水,“可以啦,你這太明顯了,我不好意思。”

許言:“明顯嗎?我也是第一次做別人男朋友,可能把握不好度吧。”

文珊笑着剜了他一眼,“你還想做幾次啊?”

少頃,許言的臉上閃過一瞬古怪。

世界咖啡師大賽結束,邢策和周皓先回了國,梁勳說有事要辦,耽擱了幾日才回到山小書店。

書店老板齊叔高興地提前打了烊,帶着大夥要給“咖啡三人組”好好接風洗塵慶祝一番。

餐桌上,大家高興推杯換盞都喝了不少。聚餐結束,齊叔表示還不夠盡興,沒能淋漓盡致展示出他為冠軍慶祝的心情,又拉着衆人奔赴了中老年人酷愛的KTV,開始第二場。

話筒一開,大家就懂了齊叔說什麽都要來的原因,這是他的主場,麥霸模式再借着酒勁兒,一首接一首,中間都不帶停的。

“切歌!”齊叔振臂一呼,四下紛紛喝彩,“唱得好,好!”

反正都是老歌,追憶似水流年,聽着也不會太膩。

“你們在哪兒,結束了嗎,我去接你。”半個小時後,文珊才看到這條信息,沒辦法,KTV裏實在吵得厲害。

“還沒呢,估計要晚一些,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

“地址發來。”對方命令口吻。

這該死的霸道男友真應該早點認識,文珊捏着手機傻笑,地址“咻”地發了過去。

文珊一行人剛從KTV裏出來,坐在駕駛位上的許言就從後視鏡中看到了她,随後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

“好,好,你們路上也注意安全。”文珊笑着搖手。

大家終于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打車的打車,叫代駕的叫代駕,四散開去。

“文珊,”霓虹之下,晚風吹過,酒後梁勳的面龐更紅了幾分,“謝謝你今晚來給我們慶祝。”

“應該的,而且大家都來了,也不只我一個人呀。”文珊笑意盈盈。

梁勳搖了搖頭,心裏道:你和他們的意義不一樣。他從西裝外套中掏出一個黑色的小盒子打開,是一條折射出璀璨光芒的淡紫色手鏈。

“這是?”文珊被那光芒晃得一怔。

“在維也納閑逛時看到的,并沒有多貴重,就是覺得很适合你,所以帶回來了。希望你能喜歡。”梁勳淺笑着靜靜看向眼前的女孩,滿眼皆是她可以收下的期盼……

“不必了。”一只寬大的手掌,将盒子硬生生地推回,冷冷道:“我女朋友喜歡什麽,我會買給她。你還是留着送別人吧!”

聞言,首飾盒“砰”的一聲重重合上,梁勳難以置信的眸底似一汪冰潭。

“你什麽時候到的?剛剛怎麽沒看到你。”文珊尴尬地斜觑了許言一眼。

“現在看到也不晚。”許言語氣淡然,摟住她的肩頭,“走吧,回家。”

“等下……”梁勳隐忍着情緒,抓住了文珊的手腕,“他說的,你們……是真的?”

“嗯,”文珊點頭時,莫名覺得有點不忍心,又補了一句,“我們其實也剛在一起不久。”

梁勳的手無力地漸漸松了。

許言漠然扯開梁勳,摟緊懷裏的女孩,下了臺階……

至于那條淡紫色的手鏈,文珊再不會知道,那上面刻了她的名字縮寫,為了特別定制,他一個人在維也納的那幾天裏,伴着月光的欣喜的等待。

車子駛入夜的洪流,兩個人都悶悶的不開口。

毫無征兆的雨滴,霎時間,噼噼啪啪敲在了車窗玻璃上。

“咳,咳,吃醋啦?”文珊混着雨聲小聲問身邊人。

許言雙眼目視前方眨也不眨,道:“沒有。”

“沒有才怪。”文珊手肘抵在車窗邊,掌心撐着下巴,歪頭看他。

雨刷器有節奏的發出聲響,似是在呼應心跳的頻率。許言單手握着方向盤,另一只手無聲地捏住了文珊白淨纖細的指尖,嗓音溫柔:“以後你喜歡什麽、想要什麽都告訴我。”

指尖傳來的溫度,讓文珊的心頭柔軟一片,她反握住那只骨節分明的手,睫影輕動,眸光潋滟,緩緩道:“我喜歡……你。”

這一刻,雨不是雨,是動情的弦撥亂心底。許言真真切切感覺到了久違的——幸福。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許言這才抽回手,低頭看了眼名字,又将它扣下。

老頭。文珊回想起許言之前好像也拒接過這個人的來電。

她試探着問:“誰啊?”

許言沉默了半晌,還是回答了,“我爸。”

“你爸爸?”文珊很詫異,因為他對他父親的态度,未免太過冷淡了。

這一次,鈴聲接連響了幾遍,也沒有停止的意思。“會不會有什麽急事,你還是接一下吧。”文珊忍不住道。

許言眉心皺起,也覺得反常,不像以往,他不接,對方便會知趣地不再打了。

思索間,車身已穩穩停在了路邊,拿起手機,發現這五六個來電中還有他姑姑的號碼。

“喂,怎麽了?”電話接通,他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姑姑的聲音急切傳來,“言言,你怎麽才接電話,我們都要急死了,你爸暈倒了在搶救,你快過來!”

許言腦中嗡的一聲,“你們在哪兒……”

車子疾馳到醫院,文珊跟在許言後面一路狂奔到搶救室門口,他寬闊的脊背透露出從未有過的慌亂。

搶救室外,圍了好幾個親戚,滿臉焦急的姑姑一把揪住許言的衣襟,邊落淚邊狠狠地數落他,怪他屢屢不接自己父親的電話,怪他回國後從不來看望家人,怪他在父親腦梗暈倒時連個人影都尋不見,怪他是個白眼狼、沒良心……

許言茫然地站在原地,任憑姑姑捶打,眼睛死死盯着搶救室的那扇門,一個辯解的字都沒有。

文珊心疼地看不下去,別了頭,不知該如何是好。

直到護士出來制止,衆人才安靜下來。

不知等了多久,黑夜漫長得像要擊垮人的意志,文珊能做的只有靜靜坐在他身旁陪着他。

萬幸,在醫生的努力下,許言的父親被搶救了回來。

許言一刻不離地守在父親床頭,直到清晨的第一縷光透過窗棂。

“抱歉,讓你跟着我熬了一夜。”許言看着眼裏布滿血絲的文珊,感謝的話變成了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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