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有權知道
“我沒事,你別太着急,叔叔肯定會好起來的。對了,我跟家裏說了這邊的情況,我爸媽他們也挺擔心你的,說等過兩天叔叔好一點了,來看你們,你要是缺什麽東西就告訴我,我回頭幫你帶過來,還有……”
文珊還沒說完,就被拉進了一個有些疲憊的懷抱裏,許言的頭埋在她的脖頸間,将所有想對她說的話都融進了這個擁抱裏。
接下來的日子裏,許言每天都守在醫院,還好公司有鄭彬操心,文珊則一有時間就跑來幫忙照顧。
姜妙妙和石佳豪參加國考的日子也就在這兩天,山小書店瞬間人手不夠,連齊叔都套了圍裙過去幫忙搬書結賬了。
有許言的精心照顧,許父的情況恢複了不少。
病房內,父子倆安靜得有些尴尬。
“喝水嗎?”許言問。
許父搖頭。
“吃個蘋果?”
許父借着身後的靠枕往上挪了挪,說:“好。”
折開銀亮的水果刀,許言從水果盤裏揀了個最大最紅的蘋果,低着頭開始一圈圈削皮。
許父緩緩開口:“兒子,爸爸很久以前就想跟你這樣坐下來,好好聊一聊了,可惜一直找不到機會。”
許言握水果刀的手頓了頓,沒有擡頭。
“哎,真要感謝我這次得病啊,才讓咱們爺倆……”
當啷,水果刀被扔進了果盤裏。
“你要再這樣說話,我現在就走。”
看見兒子臉色不好,許父趕忙道:“好,好,我知道了。”
削好的蘋果捏在手上,許父臉上的皺紋擠得更深了:“言言,你還在怪爸爸嗎?……其實這麽多年,我也恨我自己,雖說當年那場車禍是大貨車的主要責任,可我總在想,要是,要是我那天沒不聽勸地喝了酒還開車,是不是就能躲開,是不是……你媽媽就不會走了。兒子,我對不起你媽媽,我也對不起你啊……”許父哽咽地老淚縱橫。
忍着眼眶的酸澀,許言吸了下鼻子,看着頭發幾近全白,被病痛折磨到瘦削的父親。回想起那天站在搶救室外極度害怕失去的感覺,他有些釋懷了,“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現在是要把身體養好。”
許父不敢相信地望着兒子,聲音微微顫抖:“你肯原諒爸爸了?”
許言給他掖了掖被子,低聲道:“把蘋果吃了吧,等你病好了,一起去看我媽。”
“唉,唉,一起去,一起去……”在淚水模糊的視線裏,許父舉起蘋果大大地咬了一口。
“我去打個水。”許言拎着水壺快步走出病房。
一回頭,竟看到文珊拎着保溫桶鼻頭紅紅地靠在牆邊。
文珊水汪汪的眸子擡頭看他。
許言的手心緊了緊,“你什麽時候來的,剛剛都聽到了?”
文珊面露赧色,輕聲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是看你們在說話,我就想等會兒再進去,然後就……就聽到了一些。”
許言眸色深沉,輕嘆了一聲,接過她手裏的保溫桶,緩聲說:“走吧,我們去樓下坐坐。”
文珊惴惴地有些後悔,畢竟偷聽別人講話,不管怎麽說都是不對的,可剛剛她滿心思都是想能多了解他一些,竟然站在門口沒走。現在,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氣了,只得乖乖跟着下了樓。
他們找了樹下的一張長椅上坐下,許言輕拍了下有些分量的保溫桶,問道:“這是什麽?”
文珊:“雞湯,煲了好久的,就是你喝過的,我爸讓我給你跟叔叔帶過來。”
嗯,這雞湯确實很補,他上次還被撐得夠嗆。許言其實挺感動的,他沒想到文珊父母對他一個租客會這麽好,這麽關心,要是能成為一家人,一定會更好吧。
他輕輕撫了撫文珊的發頂:“替我謝謝叔叔。還有……你聽到了也沒關系,關于我的事情,你都有權知道,誰讓你是我女朋友呢。”
文珊的心像被什麽猛撞了一下,酸酸澀澀的卻又帶着甘甜。
許言坐在她身旁緩緩講述,多年前的那天,父親和母親一同去宴請相關人員的飯局上,好不容易拿下了一塊位置不錯的地皮。由于飯店的位置離他家很近,父親酒量很好又正在得意之時,覺得自己一點都沒醉,竟自大又僥幸地不聽母親勸阻,非要自己開車回去。結果就在回來的那段路上出了車禍,母親因為傷勢過重而離開。當時正在上高一的許言難以接受,也因此開始怨恨他的父親,不想跟他說一句話。
許言現在回想起來,其實那時的父親應該也是無比痛苦、難過的,負罪得覺得害了自己的愛人,身上到處是車禍留下的傷痕,發根也幾乎一夜之間都白了。但當時的許言沉浸在無盡的悲痛裏,壓根不去管這些……
直到這回,他又一次差點失去親人,才讓他選擇放下那些怨恨,看到父親的悲傷。
文珊拉過許言的手,與他十指相扣,頭輕輕靠在他肩上,聲音有些發澀:“我要是能早點遇見你就好了。”
早點遇見他,給他安慰,不讓他孤單一人,陪他熬過那段痛苦的時光。
許言笑了:“傻瓜,你現在在我身邊就很好。”
許父一臉和藹地喝着文珊送來的雞湯,經過這些天見到她和許言的相處,以及對自己的照顧,許父對這個未來的“兒媳婦”那是相當的滿意,邊喝湯邊誇個不停,誇得文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石佳豪剛結束國考,走出考場打開手機,沒刷兩下訝然愣住,自己竟然又上熱搜了。原來,那天晚上打擊報複他的那個猥瑣男和同夥,經過警方調查取證,發現他們還跟之前發生過的幾起入室盜竊案有關,數罪并罰,徹底進去了。
警方一發通告,就有人把石佳豪之前見義勇為的視頻和他那天被打擊報複時,不知被誰拍下來的視頻一起發了出來。這一次有人認出了他,還直接留言:這好像是山小書店的店員,店就在那條老街上,我經常去的。
然後,下面跟評的就炸鍋了,紛紛表示要去一睹“英雄”風采。
石佳豪的臉禁不住抽了抽,視頻裏自己都被揍成那個樣子了,雖說是為了護着姜妙妙,可此情此景,真真跟“英雄”不沾邊啊,還有點賽狗熊的嫌疑。
希望這些人也就是過過嘴瘾,千萬別找到店裏來,石佳豪暗暗祈禱。
奈何,老天慣常地不遂人願。他一回到山小書店,就發現店裏的顧客比平時多了太多,與趕集時的摩肩接踵不相上下。
店門口居然還有幾家拿着話筒的媒體在各種拍拍錄錄,熱火朝天。石佳豪低埋了頭,想蒙混過關,可一只腳剛跨進店門,就被裏面幾個眼尖的小姑娘認出來了。瞬時間,呼啦啦把他圍了個水洩不通。
好在衆人的素質都還不錯,人是圍住了,但并未在書店內過于大聲喧鬧。
齊叔和莊悅經過之前一堆各類媒體的電話和現場轟炸采訪,早已了解了情況,只得使勁渾身解數來維持現場秩序。
石佳豪尴尬地被衆人拍拍照照,還有人現場買了本子和筆讓他簽名,搞得比知名作家簽售會還熱鬧。
連續三天都是這個狀況,人流如潮水般湧來,店內的營業額也是蹭蹭蹭地上漲,不過姜妙妙的臉色卻一日比一日難看,鐵青着臉,沒個笑模樣。
于是,網上就看到了這樣的評論:小哥哥人長得超帥,好像還是單身,嘻嘻……我決定以後這家書店就是我每日的必打卡之地了。美中不足,結賬的店員像座千年冰山,态度太差了,不喜歡。
後面幾日,媒體的新鮮勁兒過了,來蹭流量熱度的人才少了一些,不過仍是有迷妹陸續出沒。
看了這幾日的銷售額,齊叔喜笑顏開,不過還是怕石佳豪壓力太大了,說道:“要不給你放幾天假吧?等風頭過了你再回來。”
嗯?怎麽有種犯了事,讓他跑路的感覺。不過這确實是個好辦法。
石佳豪還沒來得及回應,姜妙妙氣呼呼道:“怎麽,舍不得天天被一堆美女圍着,當大明星的感覺呀?”
“我,我哪有……”石佳豪一慌,話都說不利索了。
姜妙妙緊跟着道:“不心虛,你結巴什麽?”
石佳豪被她噎得臉都漲紅了,正要辯解兩句。
一旁瞧着二人掐架的齊叔,忍不住大笑出了聲。
今日輪到石佳豪和姜妙妙上晚班,石佳豪鎖好店門,再一回頭時,姜妙妙已走出了老遠。
石佳豪:“妙妙,你等等我啊。”
姜妙妙完全不理睬他,步子邁得更大了。
石佳豪跑着追上去,“不是,你到底怎麽了,我又哪兒得罪你了?”
聽到這話,姜妙妙猛地剎住腳,目光狠狠地瞪他:“好啊,你現在居然開始用這種态度來質問我了!”
石頭委屈,自己哪裏有什麽不好的态度,明明只是着急。
“給別的女生微信號時,态度倒是好得很呢!”姜妙妙的話裏盡是陰陽怪氣。
電光火石間,石佳豪好像頓悟到了什麽。
“姜妙妙,你站住。”石佳豪居高臨下,正色道:“我沒有随便給過其他女生微信號,你今天看到的,是那個女生讓我幫她看下她手機上搜出來的書哪個版本更好,你不能随便冤枉人。”
石佳豪猛吸了一口氣,“而且,除了你,我對其他女生不感興趣。我,我只想當你男朋友……同不同意,你……你看着辦吧。”說完,人一溜煙兒地……跑了。
姜妙妙當場目瞪口呆,這怕不是根……千年的朽木吧!哪有人表白完了,還沒聽到對方回複,就吓得撒丫子跑了的!姜妙妙嘴上罵着“呆子”,心裏卻是樂開了花,這麽帥的“呆子”,可不能便宜了旁人,那姐姐就勉強把你收了吧。
姜妙妙激動地原地蹦跳了好幾圈,活像一只得了座胡蘿蔔山的兔子。
“珊珊,珊珊,快起來了,今兒這日頭好啊,趕緊吃了飯,咱們好去看一下許言他爸。”方國勝中氣十足地在門口喊着。
“嗯。”文珊迷迷糊糊地回應。
過了片刻,嗯?不行,她還沒跟家裏說,她談了戀愛的事啊,他們去看許叔叔,可別聊出什麽岔子了。
文珊飛速洗漱好,奔到客廳,“爸,媽,許叔叔他好多了,都快出院了,你們不去看也沒關系的。”
邱麗萍盛了碗粥,道:“我覺得也是,咱們去了是不是有點多餘啊?”
方國勝不同意了,“之前都說了要去看看的,出爾反爾那多不好,再說了許言那孩子平時多懂事呀。”說罷,他指了指地板上轉來轉去的掃地機器人,又眼神示意到廚房新買沒多久的微波爐和多功能高壓鍋,這些……都是許言買的,說是不能總白蹭方叔叔的雞湯,買了大家一起用。
都被邱麗萍欣然收下了。
邱麗萍瞧瞧這些東西,沒話說了,“去去去,吃完飯馬上就去。”
文珊心道:完了,這下攔不住了。
許父一聽說是文珊的父母來看他,熱情地就差熊抱歡迎了,又是感謝,又是不停地寒暄。
文珊把許言拉到一旁,小聲商量這種情況該怎麽辦。
結果,另一頭沒聊多久,邱麗萍就怒了:“兒媳婦,什麽兒媳婦?!他倆談戀愛了,我怎麽不知道!”
“阿姨,對不起阿姨,這事兒怪我。”許言急忙站出來認錯。
“媽,不是,我正準備跟你和爸說呢。”文珊使勁地往回找補。
方國勝只是聽着,一言不發。
“準備?你,你行啊你……”邱麗萍的火氣只往頭頂蹿,“不好意思,我們家還有事,先走了。”
文珊尴尬地從臉紅到了脖子:“那個,許叔叔再見……媽,你別着急,媽……”
邱麗萍推搡着文珊,一家三口出了病房。
想跟上去的許言,見文珊給自己使眼色,知道不能火上澆油。
一時間,手足無措的許父,開口道:“兒子,我是不是……給你闖禍了?”
許言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說道:“跟您沒關系,您睡覺吧。”
“砰”,一回到家,房門就被邱麗萍重重地甩上了,她強壓着火氣問:“說吧,你倆什麽時候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