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賽馬
她本來不想給他酒,但是不小心對上了他的眼神——那眼睛雖也是黑色的,但卻與司空雲的十分不同,那是清澈的黑色,烏黑瞳孔沒有一絲的污染,裏面寫滿了“給我吧,給我吧,給我吧”這幾個字,很像一個人。
“二狗……”譚七彩不由得脫口而出。
“啊?什麽狗?”司空炎有些莫名其妙。
“沒什麽!”譚七彩趕緊擺擺手,岔開話題,“你要喝什麽酒,我給你一些你趕緊走。”“還有好多種啊?”沒想到司空炎驚喜地擡起頭,“都有哪些品種,我都很想……”
“你還是快走吧。”譚七彩二話不說抓起一壇酒直接塞進他的懷裏,“不要再來這個帳子,不然小心我禀告皇上。”
“這麽狠?”司空炎抱緊了酒壇滿臉的笑意,一點也沒生氣,眼裏對譚七彩的興趣卻像是越來越濃了,“你這丫頭哪來的,這小粗小野的,跟我倒是蠻搭的。”
“誰跟你搭啊,快走!”譚七彩直接把他整個人給推了出去,然後反手迅速合上了營帳門。
司空炎倒是開心得很,聲音裏都帶着笑意和一絲絲粗野,朝着營帳裏喊道:“譚姑娘,等着老子打上好的獵物來給你做衣裳!”
譚七彩真是恨不得鑽進地縫裏邊去,這個家夥充其量也就是副纨绔子弟的樣子,骨子裏還有一絲與皇室格格不入的粗野,難怪之前覺得他與衆不同。
其實譚七彩判斷得并沒有錯,他确實是非常與衆不同的,只是具體不同的方面太過出人意料。
五皇子的鬧劇過後,譚七彩總算是整個人都清靜了下來,這次秋獵竹青有其他的任務要完成,所以沒有跟随二皇子過來,否則一般情況下,住在這個營帳裏頭的應該是竹青才對。
如果竹青在這裏的話,該有多好,她抱着膝蓋坐在床上,嘆了口氣,她也就竹青這麽一個朋友了。
不久之後,自己也要跟竹青分別了吧,她已經答應了七皇子,并且皇上也已經點頭,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也沒有辦法挽回。
譚七彩躺在床上想着心事想着人,因為昨晚沒有睡好,迷迷糊糊地竟然睡了過去,這次什麽夢都沒有做,一直到有人将她搖醒。
“譚姑娘,譚姑娘,已經是午時了,譚姑娘快醒醒……”
譚七彩睜開混沌的眼睛,蒙蒙眬眬地辨認那人的臉,最後畫面終于清晰起來,面前是一張清秀女孩子的臉,這不是之前自己遇到過的抱着衣裳的丫頭嗎?
“您終于醒了,殿下他們已經快要回來了,您趕緊收拾一下起來吧。”那姑娘這次抱着的是一籃子新鮮的蔬菜,似乎是要去準備午餐的。
“好的,謝謝你,我馬上就起來。”譚七彩趕緊坐起身來,向她點頭致謝。
姑娘抱着蔬菜急急忙忙地走了,看樣子應該是非常忙碌的樣子,譚七彩的心中很是愧疚,自己過來除了處理酒之外幾乎沒有幹任何活兒,基本上是處于好吃懶做的狀态。
得幹些活兒了,譚七彩稍稍理了理衣裳,出了門。
除了營帳裏忙碌的聲音之外,森林方向傳來一陣馬蹄的聲音,還有人們騎馬的呼喝聲。看來他們很快就要回來了,營帳裏的人們顯然也是聽到了聲音,手頭的動作都開始加快了速度,一個個忙得底兒朝天,場面變得有些混亂起來。
譚七彩想找地方下手,卻發現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分工,炒菜的炒菜,燒火的燒火,擺桌子的擺桌子……她呆愣愣地在原地站了半晌,終于還是決定回去擺弄她的酒。
但是還沒走遠,她便聽到遠遠地傳來一個聲音:“譚姑娘!”
她猛地回過頭,果然看到司空炎那個家夥,一面在皇子們中間揮着馬鞭,一面大喊自己的名字,司空儀和司空雲的臉色似乎都有些不好看。
所有的目光幾乎都聚焦在這兩個人的身上,譚七彩此時恨不得直接變成一只地鼠鑽進地裏去。
譚七彩轉身就要走,司空炎卻又适時地大喊起來:“譚姑娘不要走,你來看看我打到了一只貂!”
不忍直視。
譚七彩的腦海裏只有這四個字,她尴尬地站在原地,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身後傳來一陣陣竊竊私語,譚七彩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卻根本無力阻止。
這一次秋獵真的是來得太“精彩”了,譚七彩不僅沒有低調地過完自己的陪獵生活,而且非常順利地在這個草場上出了名,以勾引各個皇子的名義。
皇帝一直騎在馬上冷冷地看着這場鬧劇,不過卻沒有出手去阻止,他第三次仔細地打量譚七彩,眼神與前兩次顯然有很大的不同,這一次的眼神,譚七彩從其中看到了警告。她真想一膝蓋跪下來求司空炎不要再做這樣的蠢事,但是事與願違,司空炎一臉的興奮,似乎還有更加令譚七彩驚訝的東西在後頭。
馬蹄聲越來越清晰,他們的距離也越來越近,跑在最前面的卻不是皇上,而是膽大包天的司空炎。
譚七彩心中略覺不妙,那人顯然是直奔自己而來,随着時間的推移、距離的越來越近,譚七彩也越發證實了自己的猜想……因為司空炎竟然騎着馬直接跨進了營地,直接略過那些牽馬的侍從,直奔譚七彩。
她被吓得轉身就跑,卻感覺一股風朝着自己襲了過來,下一秒自己的腰就被一股大力圈住,整個人都失去了重心。
“啊!”譚七彩不由自主地尖叫一聲,天旋地轉之後,自己已經騎在了馬上,被司空炎整個兒圈在了懷裏。
“父皇,我帶她出去玩玩!”熊孩子五皇子朝着臉色鐵青的皇帝喊了這麽一聲以後,便自顧自地策馬飛奔,圍着營帳繞了一圈之後,重新又朝着森林的方向跑去。
“五弟!你站住!”譚七彩能夠聽到司空儀擔憂的喊聲,她想回頭,但是在颠簸的馬背上,她感覺稍微一動就會掉下去。
“別動哦,掉下去可是會粉身碎骨的。”司空炎半恐吓、半警告地在譚七彩的耳邊說道,吓得譚七彩如驚弓之鳥,閉上了眼睛一動也不敢動。
司空炎見她這樣反倒是大笑了起來說:“你不是能耐得很嗎?早就該帶你來看看本大爺在馬上的英姿!”
“五弟他瘋了嗎?”司空儀皺着眉頭重新騎上馬,望着朝森林方向奔去的司空炎,眸子深不見底,看起來顯然是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你要去追?”司空雲似疑問、似嘲笑地看着騎在馬上準備出發的司空儀,語氣冷淡。
“譚姑娘在上面。”司空儀只簡單地回複了這麽一句,便直接松開馬繩沖了出去。司空雲聽到這句話也是臉色微微一變,翻身上馬,皺着眉頭,追着司空儀便沖了出去。
在一旁的皇帝此時的臉色更是極其難看,司空炎這種行為實在是讓他失望透了,他憤怒地握緊了拳頭:“這孩子!去!你們全部都給我去追!把他給追回來為止!”
“是,父皇!”剩餘的皇子們打獵歸來已經是疲憊不堪,發生這樣的事情也是無奈,齊齊上馬,朝着司空炎的方向追去。而此時譚七彩這邊,又是另外一種狀況。
“你快放我下來!”譚七彩徒勞地喊着,馬兒奔跑造成的颠簸讓譚七彩頭暈目眩,她還從來沒有騎過馬,這是第一次。第一次騎馬竟然是在這麽一個無奈的情況下,這令她十分郁悶。他們距離營帳越來越遠,司空炎的情緒十分高漲,他揮舞着馬鞭,時不時地還回頭看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哈哈,你看他們竟然追上來了。”正在譚七彩感到絕望的時候,卻聽到司空炎說了這樣一句話。聽到這句話之後譚七彩終于睜開了眼睛,小心翼翼地轉過頭,想要往後看,卻被司空炎故意用身體擋住了她的視線。
“你讓開!”譚七彩對他的行為很是惱火,剛想換一邊往後看,司空炎卻故意驅馬轉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彎,而且故意放開了固定住譚七彩的手,譚七彩瞬間便覺得一個重心不穩,差點就要頭朝地栽下去,不由自主地尖叫了一聲。關鍵時刻,司空炎手臂一伸又将她挽了回來,然後在馬上哈哈大笑,可算是玩得不亦樂乎。
譚七彩覺得自己就像是被貓捉住的一只可憐的小老鼠,在被吃掉之前就快被玩暈了。不過令譚七彩稍稍放心的是,除了自己這匹馬的馬蹄聲之外,她還能隐隐地聽到身後的不遠處傳來密集的馬蹄聲,似乎來追的人并不少。譚七彩看不到,但是司空炎随便轉過頭就能十分清楚地看到,過來追他們的人何止是不少,簡直是秋獵的原班人馬全部出動,跑在最前面的分別是司空儀和司空雲這兩位騎術最佳的皇子。司空炎心中略感不妙,這麽大的陣仗,一定是父皇發怒了。
不過,父皇對他發怒的次數迄今為止已經數不勝數,又何懼這一回?譚七彩此時已經慢慢地冷靜了下來,她能夠聽到身後的一大片馬蹄聲和馬兒被鞭策發出的嘶鳴聲,一定是有不少人追來了,若是這麽多人的話,那一定是皇帝下了命令……“你最好快點停止,然後放我下來……”譚七彩大聲喊道,卻因為馬兒跑得太激烈,過度的颠簸讓她差點咬到自己舌頭,截斷了她的話頭。司空炎沉默着,但是驅馬的動作依然如故,沒有任何要停止的趨勢。
“皇上肯定生氣了,你趕緊回去……然後告訴他老人家,這是個玩笑。”譚七彩說完之後,感覺身後的人一點反應也沒有,小心翼翼地轉頭看他,見他的表情嚴肅了不少,不由得稍稍放下心來。就算是性子這樣放蕩不羁的人,利害關系也是應該能夠分辨的吧?在皇室當中,最重要的是皇上的心意,這一點就算是傻子也會明白。“你倒是挺聰明的。”司空炎的聲音冷靜了不少。“趕緊的,現在還來得及。”譚七彩好心規勸。
“嗯……”司空炎點了點頭,卻并沒有立刻掉轉馬頭,而是驅馬直接向前,反倒是人轉過身來朝着後邊的人一面笑一面大喊道,“誰能将我攔住,才算是此次秋獵真正的贏家!”譚七彩驚呆了,轉頭大喊:“你瘋了嗎!啊……”司空炎忽然策馬,馬兒吃痛,嘶鳴一聲撒腿狂奔,譚七彩被颠得完全開不了口,只好盡力抓住馬兒的鬃毛,一動也不敢動,聽天由命。漸漸到了草場的盡頭,譚七彩心想這總該停下來了吧,剛想喘口氣,司空炎卻并沒有勒馬的任何意向,她的心一沉,心想不會是要進樹林吧。沒想到她還真的猜對了,司空炎沒有絲毫猶豫地駕着馬兒進了森林,原本明亮的日光一下子就暗了下來,樹木長得細細密密的,只是從樹叢當中漏下幾絲光線,讓前邊的路勉強看得清晰。
雖然前路被無數不規律的野生樹木阻擋着,但是馬兒的速度卻是絲毫沒有變慢,可以看出這馬是匹經受過訓練的良駒,忽然間的環境變化并未對它造成什麽太大的影響。不過這對于譚七彩來說并不是一個好消息,原本以為是目的地的地方重新成為了新的起點,苦難并未終結,而是一個開始。後面的皇子們也并未因為這個而放慢腳步,譚七彩一直都能聽到身後傳來的馬蹄聲,從來沒有消失過。
“你到底想幹什麽?”譚七彩終于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張開嘴說話,生怕咬斷了舌頭,說完之後轉頭看司空炎,只見他微笑地看了自己一眼,說:“怎麽,怕了?”“廢話!”譚七彩沒好氣地說道。
“廢話到底是怕還是不怕?”司空炎不正經地笑了笑,見譚七彩賭氣不再跟他說話了,趕緊解釋道,“我今天在樹林裏看到一個東西,特別想帶你過來看,所以就用了這樣的方法,你別生氣嘛!”司空炎的語氣類似撒嬌,聽得譚七彩渾身上下都開始冒雞皮疙瘩,再也不想理他了。不過心中還是有微微的好奇,究竟是什麽東西才讓司空炎這麽興奮地帶着自己來看,而且還惹怒了皇上?
“還有一些距離,你先靠着我睡會兒,等會兒到了我叫你。”司空炎的話異常體貼,但是譚七彩聽了卻想狠狠地踢他一腳。在這麽颠的馬上誰能睡得着啊!除非是直接被颠暈過去。一行人就這麽你追我趕,兩者之間的距離卻是固定的,絲毫也沒有減小的跡象,因為為了保證秋獵的公平,各位皇子的馬兒都是經過了精挑細選選出來的,跑速和馬兒的質量都是基本相似的,沒有太大的差別。這倒是給司空炎幫了個大忙,也不知跑了多久,譚七彩還真的被颠得有些昏昏沉沉的,好像是真的颠暈了。不過這時候司空炎卻空出了手輕輕晃了晃譚七彩,然後湊在她耳邊說了聲:“快到了。”
譚七彩勉強自己打起了點精神,仔細一看,發現這邊的森林不知怎麽回事,竟然比之前進來的那一塊茂盛了許多,各類植物皆是十分繁茂的樣子,顏色看起來也是青翠欲滴,給人一種精神上的愉悅感。
越往裏走越是這樣,司空炎慢慢放慢了馬兒的腳步,最後走到了一個似乎是處于這片森林的中心地帶的地方,譚七彩漸漸地能聽到一種非馬蹄聲的非常清脆悅耳的聲音,像是水流。
“看那兒。”司空炎伸出手來指向某處,譚七彩順着他指的方向一看,驚喜不已。
“泉眼!”譚七彩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那圓圓的小泉眼,開心地就想直接跳下馬,卻被司空炎一手攔住了。
任何一個懂酒的人都會知道,釀酒用水對于酒來說就像是血液和人體一般,水質的好壞對于酒的口味有着非常大的影響,流動、清澈、富含礦物質的泉水對于一個釀酒的人來說,簡直就是神仙的饋贈。
譚七彩盯着那一汪清澈的泉水,聽着耳邊悅耳的水流聲,幾乎要開心得蹦到樹上去。“我就知道你會開心。”司空炎也笑得非常得意。
這個時候譚七彩對司空炎的生氣與反感竟然奇跡般地瞬間消失了,她此時真想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後續人馬也一個一個地到了,首先是黑着臉的司空雲,跟在後面的是滿臉擔憂的司空儀,然後是陸陸續續的神色各異的皇子們。
司空儀首先下馬,看見了地上的泉眼之後,似乎什麽都明白了。
“原來是這樣。”他長舒一口氣,朝着司空炎說,“早點跟我們回去吧,不然父皇會擔心的。”
司空炎卻像是沒聽到司空儀的話一樣,摟緊了譚七彩再次驅馬,大笑道:“急什麽,這才剛剛開始呢!”
一面說着馬兒已經擡起腳來往前飛奔起來,譚七彩的喜悅勁兒還沒緩過來呢,這就給她來了個當頭一棒、晴天霹靂。
“你說什麽?”譚七彩欲哭無淚,坐在馬上大喊,“你和他們玩就算了,把我放下來吧!我要去裝泉水!”
“回頭我讓人給你搬!”司空炎樂呵呵地策馬,兩人再次上路,朝着密林深處飛馳而去。司空雲冷哼一聲,抓起缰繩直接追了上去,司空儀也翻身上馬,走之前看了一眼各位疲憊的皇子們,無奈地說:“你們還是先回去吧,跟父皇說一下情況,我們兩個去追就好。”
各位皇子們面面相觑,心中都各自有着小九九,不過他們實在是有些累了,騎馬的本事也确實不如司空儀和司空雲,于是最後也都沒有什麽異議,聽話地掉頭回去了。
冗長的一隊馬隊縮減到了兩個,緊緊地追在前面的一匹馬後邊。司空炎也發現了這個變化,但是并沒有什麽明顯開心的神色,譚七彩心情更是不好,看着前面一成不變的景色兩眼發直,不知道這樣的折磨什麽時候才能停下來。
“你什麽時候才能玩過瘾?”譚七彩有些生氣了。
“直到他們追上我啊。”司空炎面露微笑。“你這樣有意思嗎?大家馬的速度都差不多,如果永遠都追不上呢?”“哦?你這麽想?”司空炎一面驅着馬一面驚奇地說,“我還以為你已經看出來了呢。”“你什麽意思?”譚七彩皺着眉頭問,心中也覺得有哪些地方不對勁。“你覺得他們是真的追不上我們嗎?”“那……”譚七彩像是恍然大悟,終于察覺出是哪裏不對勁了,“他們是故意的?”
“首先,我們的馬上有兩個人,而他們的馬上只有一個人,這本身就是一個優勢,然後最重要的一點,是騎術,我可以告訴你,他們兩個的騎術都比我好出太多太多。”司空炎的聲音不小,後面的兩個人也是聽得一清二楚,也不知是他“故意”的還是“有意”的。“他們為什麽這樣?”譚七彩滿頭是疑問,總不會是想出來兜兜風吧?“你覺得呢?”司空炎看了看譚七彩,眼中的意味不明,“估計是想看看我到底想做什麽吧。”果然,在被揭穿之後,後面的兩個人馬兒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竟然輕輕松松地與司空炎并駕齊驅,并且看上去并不是很吃力的樣子。譚七彩眉頭大皺,心想這兩人到底什麽意思,難道他們是一夥兒的?“五弟,你這次太不理智了。”首先開口的是司空儀,他步步緊逼,将馬兒駕馭得極靠近司空炎,譚七彩一轉頭就能看到他的臉。“理智這兩個字從來就不在我的字典裏。”司空炎明白他的意思,卻對他的話并不以為意。
司空雲一直緊跟着他們,并不出聲,但是神色卻并不好看,看上去情緒非常不佳。路上的樹木卻慢慢地變得越來越稀疏,整個地形也變得崎岖起來,地面上的大塊礫石越變越多,時不時地出現在路上,對行路造成了很多不便。三匹馬的速度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很多,司空儀再次警告他:“森林之外的地域并不屬于獵場,五弟,你快停下,前方還不知道會是什麽路,你別輕易冒險。”“我并不怕危險,我只要玩過瘾。”司空炎回答得也是理直氣壯。
“但是你用不着将無辜的人也牽扯進來。”司空雲終于說了一句話,其中的意味也十分明顯。
司空炎看了眼懷中被颠得半暈的譚七彩,臉上的笑容終于收斂了一些。
“小心!”
變故陡生!司空儀忽然升高了語調,眼睛瞳孔放大,像是看到了什麽東西,雙手立刻做出反應,抓住了缰繩緊緊勒住,馬兒發出一聲慘烈的嘶鳴。前腳離地,馬兒與地面幾乎成一個直角。
司空雲往前一看,也是臉色猛地一變。
前面是深淵,接下來的路通向天堂。
斷崖剛好是在森林消失的盡頭,所有的人都沒有料到這片森林的後面會是這樣的地形,不過仔細想想也并不意外,畢竟是皇家專用的獵場,這樣的地形更加有利于管理。
只是這樣的狀況對他們來說并不是好事。
譚七彩吓得嘴唇蒼白,突然發生的狀況讓她措手不及,她坐在司空炎的前面,能夠清晰地看到斷崖上的碎石,還有那看不清底的深淵,高度的落差讓她心髒差點停止了跳動。不僅僅她是這樣,司空炎也是如此,不過他依然還有意識勒住馬兒的缰繩,然後下一秒便下意識地想要翻身下馬。
在這種性命攸關的緊要關頭,只要是人,都會遵循自己的本能,自保,這是每個人下意識的想法。
譚七彩也想自救,可是她完全不會功夫,騎馬這也是人生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直接就慌了神,愣在馬上腦袋一片空白,什麽應急的反應也沒有。
馬兒的速度太快,根本沒有辦法阻止它往前沖,譚七彩心中一片絕望,沒想到,自己的生命竟然是用這種荒唐的形式走向了盡頭……馬兒幾乎懸空,發出一聲帶着驚恐的嘶鳴,譚七彩幹脆閉上了眼睛,再也不作他想。“譚七彩!”司空儀的聲音離得那麽遠,那麽遠……驚慌,擔憂,絕望。
但是她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抱住我!”一個兇惡的聲音在自己的頭頂上響起,譚七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略微扭曲的、有些痛苦的但是卻異常堅定的臉。
譚七彩二話不說便抱住了他的胳膊,他眉頭緊鎖,牙關緊咬,似乎在強忍着什麽。
她擡頭一看,司空雲的右手抓着一塊微微突出的石頭,勉強保持了身體的平衡,他的左手抓着自己,如今正被自己緊緊抱着,他們兩個身體的重量完全落在了他右手的幾根手指上,狀況十分不妙。
縱使他力氣再大,那也堅持不了幾秒。
司空炎和司空儀已經安全下了馬,他們趕緊沖上前去,想要抓住司空雲的手,大喊着“堅持住!”伸出手想将他們兩個拉上來。
但是速度還是不夠快。
就在最後一秒,司空雲實在是挺不住了,兩人在一瞬間掉下了山崖,慢慢消失在山頂上兩人的視野當中,岩石上留下了幾道手指被粗糙的石頭磨破的血痕,觸目驚心。
山崖上的兩個人都是面色蒼白,司空炎無力地倒在地上,呆滞地看着空蕩蕩的懸崖,聽着碎石慢慢滾落的聲音,渾身都在顫抖。
都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若不是他任性而為,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司空儀慢慢地恢複了平靜,他站在山崖上靜靜地往下看,眸子如一汪千尺深的潭水,深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