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2)

大石頭絆倒了,帶回家一看竟然是一塊玉石胚胎一樣。

“所以呢?”司空雲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只是簡單地反問,像是并不想跟他多說。

“我其實也沒有什麽其他企圖,我就是覺得……咱們能遇上,也算是緣分啊,是不是?我當初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尋常人,但是沒想到你是皇室子弟,這真的是……”

“所以呢?”司空雲還是這麽一句。

張大夫被這麽一問倒還真的沒什麽可說的了,他張大了嘴巴看着司空雲,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這時譚七彩剛好漱口回來,推開門見他們兩個大眼瞪小眼,一個仰頭,一個俯視,場面怎麽說怎麽詭異,不由得問道:“你們在幹嗎?”

司空雲轉身推門出去,留下譚七彩和張大夫兩個人在屋內。

張大夫嘆了口氣,看了看譚七彩,眼中原本的頹敗全部消失了,又重新興奮了起來,說:“譚姑娘啊,我有一件事想要問你,你一定要告訴我。”

譚七彩一愣,并不知道他們剛剛在聊什麽,于是有點不确定地點了點頭問:“你想問什麽?”

“你們到底為什麽會到這裏來?”張大夫試探道,“我剛剛不小心聽到你叫他……七皇子。”

她心中一驚,有些防備地看着他,問:“你想做什麽?”

“哎呀,譚姑娘,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知道,堂堂七皇子為什麽會來到這麽個人跡罕至的窮鄉僻壤,而且還搞得這麽狼狽,實在是讓我好奇啊。”張大夫趕緊表明自己的立場,說明自己的态度,弄得反倒是譚七彩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我們是不小心掉下了懸崖,和大家失散了,然後又在森林裏迷路,最後流落到這裏,對了,你可知道皇家的秋獵場在哪裏?”

“秋獵場?”張大夫撓了撓腦袋,托着下巴苦思冥想了一陣,還是沖着譚七彩搖了搖頭,“這個我真不知道,不過你們若是出了這塊地方,應該就有人知道路了。”

“哦……”譚七彩點了點頭,順便問了他一句,“你有沒有決定好,要出去?”

“我……”張大夫猶疑了一下,垂下了腦袋,“我還不知道,就算要走,也得把這邊的接班人安排好,不然正如公子,不,七皇子所說,我實在是放不下這些鄉親們。”

“嗯。”譚七彩點了點頭,并沒有多說什麽,她站起身來收拾東西,準備煮些早飯來吃,卻見到張大夫一個人坐在那邊皺着眉頭看着自己,似乎想告訴自己些什麽。

她覺得有些奇怪,放下手頭的東西走到他的跟前,笑着問道:“你還想說什麽嗎?”

“譚姑娘啊……”張大夫還是有些猶豫,頓了一會兒,似乎是想明白了,還是咬咬牙開了口,“譚姑娘,我原本覺得你非常不同,對你有所防備,現在看來,你是個善良的好姑娘,所以我不忍心瞞着你,你也得老老實實地告訴我……”

“嗯?”譚七彩見他神情嚴肅,心中不禁有些緊張。

“姑娘你……是不是不屬于這裏?”張大夫緊緊地盯着她的眼睛說道,那副樣子就像是街邊的算命先生,神神叨叨的樣子很像在糊弄人,但是譚七彩卻是着實被吓了一大跳,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這還是在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對自己說起這個話題的人,她一直不敢跟別人透露或者提起,今天卻有人直截了當地對自己說起這個話題,實在是讓她有些害怕。

她不能确定張大夫的态度,于是只能裝作聽不懂。她尴尬地笑了笑,打馬虎眼說:“我和司空雲都不屬于這裏啊。”

“我說的不是這個……”張大夫擺了擺手,一本正經地說,“你不用裝了,我對這些東西有所耳聞,以前在我家鄉的一位老者跟我說過一些關于這個的事情。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至少你的靈魂不是……”

譚七彩聽完之後臉色蒼白,有一種靈魂要飄出軀殼的錯覺說:“你……”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裏來的,可能是跟這個軀體有緣,所以附在了她的身上,變成了現在的你,那個她已經回不來,我面前的這個你已經是一個全新的人。”

“你是怎麽知道的?”

“把脈……你的脈相跟一般人不同,尋常的大夫只會知道你體弱,但是我能看出來,因為之前有人教過我這個,還有你口中所說的……釀酒器械,這個我聞所未聞,雖然我是井底之蛙,但是這些東西實在是太過陌生,外邊的世界是不可能變得這麽快的。”

譚七彩嘆了口氣,覺得以後絕對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要什麽詞都往外冒。

張大夫抓住她的手腕,十分認真地盯着她的眼睛說:“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你雖然已經成為一個全新的人,但是軀體卻比尋常人脆弱許多,容易生病,容易落下病根,壽命可能會因為這個而減損。”

譚七彩皺起了眉頭,第一次聽到這種理論,心中不由得有些後怕,問道:“你是說,我的壽命會比較短?”

“也不是。”張大夫搖了搖頭,“只是有些體弱,好好保護自己,不要讓自己受傷、生病,就可以了。”

“我明白了。”譚七彩點了點頭,她忽然想起來之前自己被歹徒綁在小酒館裏的時候,雖然綁的時間有點長,但是也不至于昏過去,當時沒注意,現在想起來,一定是跟這個有關。

“真是太謝謝你了,幫了我大忙了!”譚七彩對他行了個大禮,表示感謝,被張大夫扶了起來。“不客氣,我也只能幫你這麽多,剩下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了。”

譚七彩點了點頭,忽然就覺得面前這個老頭變得和藹可親、慈眉善目,讓她一直隐瞞自己的心有了一個落腳的地方。

正在她感動得熱淚盈眶的時候,司空雲卻拎着包子、饅頭推開了門,他冷眼看了看張大夫的手,哼了一聲,将早飯放在了桌上,深深地看了譚七彩一眼,道:“快點吃,吃完我們出發。”

譚七彩點了點頭,忽然有些不舍得走,早知道,昨天晚上就該跟這位老人好好地聊一聊,她來到這個世界上之後,這個秘密一直不敢跟任何人說起,憋了太久太久,現在終于有一個可以聊天的對象,卻又有個礙事的人在這兒,不能一下子說個痛快,實在是難受。

她看了看司空雲,無奈地嘆了口氣,抓起包子啃了起來。她咬了一大口包子,忽然發現他似乎跟之前有些不一樣,問道:“你外面穿的那件衣裳呢?”

“你說罩衫?”

“嗯。”譚七彩點了點頭,她記得那件罩衫還挺好看的,黑色的花紋,繡上了金線,只是可惜有些弄髒了。

“我拿來換包子了。”司空雲咬了一口饅頭,“不然哪來的錢?”

譚七彩驚呆了,說:“一件罩衫,換這麽幾個包子饅頭?”

“嗯。”司空雲不慌不忙地嚼着饅頭,慢慢地咽了下去,看着譚七彩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不以為然,“要不然呢?”

“可……可是,你那件罩衫最起碼值幾十兩銀子,買下人家那一整間鋪子都綽綽有餘……你明明可以多買一些幹糧留着路上吃。”譚七彩覺得有些可惜,他們兩個身上都沒什麽錢,那件罩衫沒了,司空雲也就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外套,裏邊便是白色的內衣,難道他要把身上的衣服都脫完換吃的?

“幹糧不用擔心,張大夫不是能給我們做嗎?是吧,張大夫?”司空雲伸手拿起一個肉包子遞給張大夫,朝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卻沒有溫暖,只有威脅的成分。

張大夫整個人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抖,竟然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譚七彩咬了一口包子,略覺無語。

吃完了早飯便開始收拾東西,說是收拾東西,其實屬于他們的行李幾乎沒有,所謂的“東西”,當然都是從張大夫家裏搜刮出來的。

“這個。”司空雲不知從哪個角落裏搜出一塊幹肉,放在手邊看了一會兒,朝着張大夫舉了舉說道。

“啊……你,拿去吧。”張大夫幾乎是痛心疾首地點了頭。

司空雲滿意地把東西塞進布袋子。

“這個。”沒過多久,司空雲又找到了一個好東西,打火石。

“呃,給你吧。”張大夫咬了咬牙,大方地說道。

“還有這個。”司空雲抓起一塊松油。

“嗯……”張大夫心在滴血。

“還有這……”

“等等……”譚七彩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阻止了司空雲如鬼子進村掃蕩一般的行為,“夠了吧。”

司空雲數了數袋子裏的東西,點了點頭說:“嗯,這些差不多了,還差一點取暖的。”

他打開破爛的衣櫃,看了看裏面的東西,皺了皺眉頭,一臉嫌棄,然後默默地關上了櫃子門,目光轉向一旁的床。

“那可是我唯一一床比較好的被子!”張大夫像是母雞護小雞一般撲向那床被子,眼裏全是不舍,“不要帶走它!”

司空雲冷冷地看着他,他幾乎是滿眼淚花地看着司空雲,這場面讓譚七彩不忍直視,司空雲這一來,幾乎将張大夫家裏稍微比較值錢的東西都清掃得一幹二淨。

“被子就別拿了,我們一出去,說不定直接就找到回去的路了。”譚七彩阻止他道。

“找到路了也得有錢回去。”司空雲看了看她,“你身上有錢嗎?”

譚七彩無言以對。

她承認司空雲的做法是對的,但是也不能直接從人家家裏面拿東西吧,就算是拿東西,那也不能只拿這一家的啊……看着張大夫那欲哭無淚的小眼神,譚七彩都替他心疼。

“夠了。”譚七彩抓住他的手,不讓他再接着剝削可憐的張大夫,“到時候再想其他辦法吧。”

“還差一樣。”司空雲說。

“什麽?”譚七彩和張大夫兩個人同時問道。

“吃的。”

譚七彩臉頰兩條黑線挂了下來,剛剛自己才說了應該用那件罩衫多換一些吃的,他這兒一轉眼就說還差一樣吃的,簡直是在故意氣人。

司空雲卻毫不客氣地轉向張大夫,問道:“有沒有吃的?”

張大夫卻是徹底愣住了,他倒是真沒想到司空雲竟然能厚臉皮到這個地步,一步一步地挑戰他忍耐的極限,他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譚七彩,然後緩緩吐氣平複自己的情緒,對着司空雲說:“我這是看在譚姑娘的面子上……”

說完以後他便氣鼓鼓地去小廚房搗鼓去了,譚七彩皺着眉頭看着司空雲,見他面無表情、毫無悔改,對他實在是失望透頂。

不過,說到失望……自己對他失望?難道自己對他有期待?

想來想去譚七彩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于是開始在自己的身上東翻西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銀子之類的東西,可是最後的結果卻是什麽都沒有。

因為是作為侍女來到秋獵場,所以身上也沒有帶什麽比較值錢的飾品,譚七彩十分後悔,早知道就帶上自己的銀子來了。

司空雲瞥了眼譚七彩,問道:“你怎麽了?”

“你還好意思問?”譚七彩反問道,“你拿了人家那麽多東西,你……”

“做好了!”譚七彩正想拉着司空雲給他上一課,那一頭的張大夫已經把東西拿了出來,“其實我早就考慮到這個,給你們做了一大鍋的飯,現在捏成了飯團,夠你們吃幾天了。”

他微笑着将飯團放在桌子上,一個一個地把飯團裝進包裹說:“其實我也想通了,反正沒過多久我也要走了,留着這麽多身外之物也沒意思,不如給需要它們的人。”

“你能這麽想當然最好。”司空雲又在關鍵時刻插了一句嘴,譚七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覺得他真是異常欠揍。

“哈哈,話是這麽說,但是為什麽聽了這話想揍你一頓?”看來張大夫跟譚七彩是一樣的感受。

司空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其他的,默默地抓起手中的包裹,對譚七彩說:“時間不早了,走吧。”

譚七彩有些不舍,她站起身來看着張大夫,問:“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

“不了,不耽誤你們的時間,我還有些事沒有處理好,你們先走就好。”張大夫看了一眼譚七彩,關切地說,“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嗯,好。”譚七彩點了點頭,“希望以後還能再見面。”

她還有很多東西想跟他聊聊,可惜沒有機會。

她依依不舍地走到門口,張大夫卻忽然将一根繩子交到譚七彩的手上,說:“抓好了。”“啊?”譚七彩轉頭一看,一個巨大的馬鼻子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把她驚了一跳,“什麽東西!”

待心情平穩下來,她這才看清楚,一匹高頭大馬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這是?”譚七彩一下子興奮了起來,這下不用走路了!

“送佛送到西,這是送給你們的。”張大夫笑着摸了摸馬頭,對譚七彩說,“你別累着,騎馬比較好,這匹馬是我一手養大的,性格很是溫順,它會聽你們的話的。”

“這真是太感謝了,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麽謝你。”譚七彩試着伸手摸了摸馬鬃,馬兒也溫順地舔了舔她的手。

司空雲卻已經不客氣地騎上了馬,向譚七彩伸出了手說:“別磨蹭了,上來。”

譚七彩十分不滿他的态度,皺着眉頭看了看他。

“怎麽?”司空雲挑了挑眉毛。

譚七彩嘆了口氣,這一路上還得跟他一起走,還是別惹他比較好,她伸出手,被他一下便拉上了馬,坐在他的前面,他兩手環住譚七彩,胸膛貼着她的背脊,有些溫暖。

“你保重!”譚七彩看着仰頭看着他們的張大夫,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你也是。”張大夫朝她笑了笑。

“接着。”司空雲卻在這時從身上摸出了一個什麽東西,順手扔了下去,正好被張大夫接住。

張大夫接到手裏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品相極好,上面刻着一條龍,精細的雕刻和上好的玉質都像是在告訴張大夫,這不是一件凡物。

“這……這……”張大夫的手都有些顫抖,覺得手上這麽一個小小的東西有千斤重。

“遇到麻煩的話,拿着這個玉佩來找我,任何問題我都可以幫你解決。”司空雲難得地朝他揚了下嘴角,潇灑地揮了揮手中的馬鞭,馬兒嘶鳴了一聲,依依不舍地看了張大夫一眼,便直接掉頭消失在路上。

“我,我受不起這個大禮啊!”張大夫擡頭一看,人已經不見了。

他感動得渾身都有些顫抖,這可是七皇子給自己的最貴重的東西……許諾,任何問題都可以找他,這簡直是給了自己離開這裏的一個最好的禮物,一個最有效的護身符。

“真沒看出來。”譚七彩坐在司空雲的身前,轉頭看着他,內心的驚訝依然沒有平息,“你是不是一早就打算這麽做了?”

“不然呢?”司空雲微微笑了笑,并不多說。

譚七彩感覺自己就像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她轉頭看了一眼司空雲,見他面無表情地控制着馬兒,臉上和眼中都看不清什麽情緒。

“看什麽?”司空雲問。

“沒什麽。”譚七彩搖了搖頭,嘴邊卻有笑意。

“不過我發現,你還真的很會勾搭人。”過了一會兒,司空雲冷不丁地在她耳邊說了這麽一句話。

“什麽?”譚七彩十分驚訝,“勾搭?”

“先是五哥,然後是這個張大夫,你還真是老少通吃啊。”司空雲感嘆道,“看來把你娶回家倒是要把你看緊點了。”

“你說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譚七彩憤憤道,“張大夫只是跟我比較聊得來而已,一個老頭子的醋你也要吃?”

看着譚七彩着急辯解的樣子,司空雲也不惱,只是嘴邊卻一直挂着笑意。

陽光溫暖,天朗氣清,兩人一馬在道路上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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