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苦行僧
男生對鐘大飛的行為不明所以。
他彎腰去拉黎厭,手伸出去半天也沒得到回應,胳膊都酸了。
鐘大飛拍拍男生的肩,同情地說:“厭哥不喜歡和人肢體接觸。沒事,讓他自己站起來。”
他相信,總有一天厭哥得自己逼着自己改掉這個毛病。
哪知這個男生特堅持,依然保持着要拉黎厭的姿勢,固執地想拉人起來以此表達歉意。
黎厭孤身坐在地上,頭暈目眩,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擡眼發現一只手伸在他眼前,停了好久。
他看了眼那個男生,虛扯了一下男生的袖子,自己用巧勁站起來,站起來後拂開那人。
男生連連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黎厭擺擺手,表示無礙。
瞅男生這虎頭虎腦的樣子,他不甚在意地說,“快去報名吧。”
鐘大飛:“沒事兒,厭哥扛摔。”
這話說的……
黎厭咬牙切齒地對鐘大飛說:“再有這種情況,老子絕對不救你。”
本來就鐘大飛一個人受傷,結果他一時好心成了兩個人一起倒黴。
所以說啊,好心有什麽用?自己倒黴不說,別人還不一定感激你。
就像劇組裏那個背臺詞的小姑娘一樣,指不定在心裏罵他多管閑事呢。
鐘大飛咧嘴笑,揶揄道:“厭哥,我相信你,不會對我見死不救的。”
男生站在一旁,還是不想走。對一開學就發生的意外內疚到語無倫次,“對不起,我叫林虎。兩位同學,我送你們去醫務室吧。”
黎厭:“不用。”
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邁步前行。
“真不用啊?”男生追在後面。
黎厭冷聲道:“我扛摔。”
鐘大飛也去追黎厭,經過林虎旁邊時,拍拍林虎的肩,說:“名字挺像你。”
一個字,虎。
林虎站在原地,一臉擔憂地目視着黎厭和鐘大飛離開。
真的不用去醫務室嗎?
人群裏幾個新生說悄悄話,聲音越說越大。
“我聽到那人喊厭哥,是我理解的那個厭哥嗎?”
“沒錯,他就是黎厭,一中校霸。論壇裏有他的照片,只是沒想到大佬真人比照片更好看啊。”
“你居然敢貪圖大佬的美色?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看一看,誇一誇,又不犯法。”
“啊?開學第一天我就得罪黎厭了?我完了。”
“不會的,黎厭都沒看你,不會記得你是誰。”
“大佬可能不記得我們,但一定記得林虎。”
就這樣,林虎得來大家“你自求多福”的同情目光。
傻站了好久回過神來,林虎根本沒注意大家的眼神。
他兩眼放光,抱住離自己最近的同學,無比激動地問:“大佬會記得我?黎厭诶,他真的會記得我?!”
太好了!
其餘新生目光更加同情。
怎麽臉上話裏都是高興?
這位同學莫不是為了逃避這個殘酷的現實假裝瘋癫?
談歲起了個大早,将校服和一些便攜衣服統統塞進書包,借口去劇組匆忙離開家。
今天開學,養父母沒空管她,滿門心思都放在于雙雙身上,更不會推敲談歲才吵完架就乖乖去劇組的行為是否可靠。
她三步兩回頭,确認養父母還沒出門,跑到路邊攔了輛出租車。
出租車停在離學校最近的一個商場附近。
談歲跑進商場公共洗手間脫下外套換上校服褲,出來時俨然一副長雅一中學生的模樣。
高一就分了文理,一班二班是理科實驗班,三班是文科實驗班。三個實驗班在一條走廊。老師辦公室就在這條走廊的樓下。
和養父母怄氣一周,又以絕食明志,談歲得以推掉那兩天的檔期跑回學校參加了高一下期末考試,陰差陽錯進了三班。雖然她是三班的倒數第一。
此刻三班學生正在讨論:談歲是否會來學校。
班裏唯一一個小明星,給枯燥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樂趣,就連八卦的時候也格外親切。
畢竟,八卦的對象不僅僅是明星,更是他們的同班同學。
說出去多有面子。
在這份樂趣的驅使下,三班所有人都到齊了。比隔壁兩個實驗班的人來得還早還齊。
這就是八卦的力量。
而談歲正在偌大的校園裏暈頭轉向,仰脖看着教學樓的名稱一頭霧水,陽光刺目睜不開眼。
哪棟教學樓是高二的來着?
每年升一級都會換一棟教學樓,她來學校的少,根本分不清。
相隔不遠處,鐘大飛拍拍黎厭的肩,讓他往那邊看,“厭哥,那兒有個漂亮的妹子。”
陽光下及腰的長發以一根櫻桃發繩紮起,每根發絲都透着光。寬大的校服有些舊,穿在女孩身上卻并不顯得掉價。
黎厭看了眼,不鹹不淡地“哦”了聲。
鐘大飛:“厭哥,你別老跟個苦行僧似的。”
黎厭沒說話,挪開視線。
談歲正躊躇着。
忽然有個女孩認出她,指着她喊:“談歲?”
被認出來了。
談歲扭身就想逃。
她是偷偷來的學校,不光還沒報名,連班都沒進,可不能因為被認出來就被逮回去了。
見她要逃,女孩的朋友忙伸手抓住談歲的胳膊,“你別走啊。”
認出談歲的女孩在書包裏摸索半天,拿出一個本子和一支筆,遞給她,“麻煩幫我簽個名。”
談歲掙不開,聲音慌亂且急,“你認錯人了…”
剛說完,口罩被人一把扯下來。
路過的學生很快明白了她們在幹什麽。
越來越多人圍過來湊熱鬧,有開閃光燈拍照的,有舉起手機錄視頻的………
被包圍在人群中,又悶又熱。眼睛被閃光燈刺的難受,只得半眯着。
談歲想了想,說:“我可以幫你們簽名,但是麻煩你們……”
能不能收起手機,別再拍了?
放我走吧。
也不知是誰不小心推了她一把。
談歲話還沒來得及說完,站在臺階上,整個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下歪。
突然一只手拉住她胳膊,将她整個人拉了回來。
是黎厭!
他蹙着眉,眉眼籠着郁色,薄唇緊抿成一條線,冷着聲說:
“校內追星?!”
“都不用學習嗎?”
那女孩的朋友傻眼了,手還放在談歲的胳膊上,忘了松開。
黎厭微眯起眼,“怎麽?還不走?!”
周遭靜了兩秒,女孩的朋友渾身一激靈,如被火灼般猛地縮回手。
人群火速散了。
黎厭松開談歲,轉身欲走,卻聽到談歲軟聲說:“她們只是來湊熱鬧。”
這是什麽鬼邏輯?差點摔倒還替別人辯解?
脾氣都要被磨沒了。
黎厭舌尖掃過牙根,冷笑着扭頭,睨她,“那你在這兒傻站着不走,等着被湊啊?”
怎麽這麽傻呢?不知道趁人少的時候趕緊脫身啊?非等着人越圍越多,一發不可收拾。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熱鬧本身啊。”女孩的聲音輕軟還摻着委屈。
黎厭頓了頓,忍住了沒吭聲。
倒挺有自知之明。
也是,他跟一姑娘較什麽勁兒?
毋庸置疑,人群是被吓跑的。
少年冷着臉,單手拎着校服外套,規規矩矩穿着文化衫,卻還是給人不怒自威的感覺。
談歲目光不自覺放在黎厭的手指上。
手指白皙,骨節分明,指甲修得幹淨整齊。
尤其是那纖細的手指,好像雨後新出的筍芽兒,巧奪天工。
然而昨天,就是這樣一雙手,指尖滴血,在潑墨的夜色裏,滴答滴答……
黎厭發現,眼前的小姑娘,盯着他的手,還目光躲閃,有一種壓不住的情緒幾欲噴薄而出——
像是在怕他。
都幫了她,她還怕?
心裏莫名煩躁,他頭也不回地擡步離開。
鐘大飛湊上去,巴巴地問:“厭哥,你不是不感興趣嗎?怎麽過去了?”
黎厭不悅地說:“腦子抽了多管閑事。”
“哦~厭哥也有腦子抽風的一天啊?”
想起女孩害怕的眼神。黎厭神情更冷,煩悶地說:“人多混亂,她人還站臺階上。”
太危險。
“原來如此。呀!她就是談歲啊。她不是高二嗎?怎麽站在高三教學樓前?是打算跳級嗎?”
這麽厲害?
黎厭:“你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鐘大飛,懵。
黎厭不耐煩,催他:“快去。”
于是,在鐘大飛的帶領下,談歲成功抵達三班。
門口有倆人,一男一女。
莫不是談歲來了?
三班同學紛紛探頭去看,結果看到了談歲身邊站着鐘大飛。
所有人默默收回腦袋,小聲嘀咕。
“大佬的爪牙都欺負到我們同班同學身上了!”
“拒絕校園惡勢力,人人有責。我們要保護同學!”
達成一致,大家正要起身去解救處于水火之中的談歲同學時,談歲走了進來。
她眸子清亮,笑意盈盈,哪裏像是被大佬同夥欺負的對象?
大家紛紛松了口氣。
“沒被欺負就好。”
談歲聽到,順着他們的視線看到鐘大飛,瞬間了然。
“是這位同學給我帶路的,否則我就遲到了。”
上了一年,實在不好意思說在校園裏迷路。
“噢。”
同學們盯着談歲,目光都是探究——
小明星長這樣啊,和照片沒什麽區別。
談歲被看的衆人不好意思,遂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