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九場春風【定情章】 (2)

方逃出永遠魚缸,去往了一個新地球,就像是他們這一輩子第一次相見的那夜一樣。

他再也不想放開元薤白這個人了。

但這一次,元薤白同樣也沒對他選擇退後,他仿佛只要是茯神去主動拉着他的手,就不會松開。

這大概也是他們即便還沒有踏出那一步,但已經擁有的信任感。

所以,目睹一切的茯神這時也把自己的蟒袍提起來。

先往對方和自己頭頂一罩,然後他才擡臂将手指放在嘴邊,朝着遠處保持‘深黑色’已經一早上的天空吹了一個‘奇妙’的口哨。

“——!”

很神奇,就像一個特定的開關。

或者說,茯神唇邊熟練無比的口哨本身是有一種魔力的,當他那對着盡頭的天空去發出這種不像是口哨的聲音。

整個海口的天,一下子黑了。

對,就是在一秒鐘內完全黑了。

過去二十年,人類科技已經處于現代社會,但仍舊沒有人類可以說自己掌握了天氣的改變。

但雲層明明前一秒還在翻滾,掙紮,漸變着白色和灰色之間的顏色,但這時,伴随着黑壓壓的大氣層變動朝身處下方的二人一下子席卷而來——

他們倆所處的這片沙灘對面一瞬間刮起了巨大的黑色海浪,連帶着茯神和元薤白的頭發,衣服全都被迎面吹了起來。

這風太奇怪了。

奇怪到現在天空中好像有兩只巨大的‘手掌’在故意攪動着這一切,使他們身處于底下被海浪席卷,刮起了一陣大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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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仿佛是一種幻聽。

整個海口市的頭頂還開始出現一種,哦,不對,應該說是兩種交錯響徹于古老文明之後的動物‘叫聲’。

其中一個叫聲,就像天上有小孩子剛學會說話在發出尖叫,間或粗細發生改變,但骨子裏天真懵懂,是給人帶來一種邀請你前往海洋遨游感的聲音。

另一種叫聲,古老厚重,內容智慧複雜好像先人們的聖賢之書,如歷史的車輪,戰争的殘酷,國家的興衰都存在于這一種動物的叫聲中。

——這兩種動物一起在天上的叫聲。

是那麽遙遠,陌生。

但偏偏當它們在天上去對着海洋和大地叫時,每個當年從水中誕生的地球生命都會對它們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覺。

可那頂端發出聲音的地方明明是天空,在那裏又怎麽會存在這種動物,這是多大的動物才能在天上發出這種聲音。

這簡直就像是天這突然一黑,整個海口市都變成了一個白日夢一樣。

這個白日夢,還是一個人……從來最堅信現代科技和大腦自己去親眼見證得。

“……”

對此,元薤白在茯神的手臂臂彎和衣服底部下意識地閉眼皺眉後退了一步。

他的手指試圖很冷靜,但也有點發白,這種超現實事物的沖擊真的快讓他被有一個人直接摧毀自我世界了。

但這時,某個長發男人已經一把如海洋般托住了他的後腰,俯下身帶着一種耳語的口氣低低道,

“剛上去的時候,可能會有點‘颠簸’,但我知道,不必我親口告訴你,你一定記得它們的名字。”

“只要你叫出它們的名字,你就會成為它們的朋友,它們都是很喜歡和人交朋友的生物。”

“走吧,元薤白,我帶你一起去天上。”

“也請你……跟着你的‘騎鯨少年’第一次飛到這片古老海洋上方的天空去看一次吧。”

……

這話說完,茯神已經一下丢開那件蟒袍,帶着懷中的這個人一起将自己投入了大海撲面而來的海嘯中。

這鼻子邊變的熟悉鹹澀恐怖的海嘯感撲面而來。

元薤白頭暈眼花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裏,又是怎麽在接下來一下子脫離了地面,雙腳飛離此前他一直所在的海口市。

但不可思議,下一秒那熟悉被丢上天空迎來死亡的失重感雖然是來了,可他們兩個人竟然都沒有當場死亡。

因為……

因為,他和茯神一起落下了。

風好涼,茯神的手也好暖,但被抱在懷裏的元薤白不睜開眼睛都能感覺到他已經不在陸地上了。

可這是哪裏,這到底是哪裏。

為什麽不敢去睜開眼睛去看一眼,他低着頭又一次地好像真的被困在自己的世界裏了。

此時,一種可愛到像‘小孩子’的打呼嚕叫聲再度在他耳邊響了起來……

這叫聲,他怎麽會聽不出來。

這根本就是那天在海螺裏和他‘說話’的那個未知生命。

但如果讓元薤白以他現代人的思維去定義它們的學名和來歷的話,它們倆的名字實際應該叫——

虎鯨,和座頭鯨。

中國南海本地最本土化,體長都可以超過二十米以上的兩種鯨類。

虎鯨因體态偏胖,個性可愛,被譽為自然界最喜歡人類的鯨魚;

座頭鯨則以複雜神秘的叫聲和天生如琵琶一樣的頭部顱骨而聞名。

這原來就是它們兩個一起游上岸時發出的聲音。

可這個世界上過去竟然也從來沒有人了解過虎鯨和座頭鯨是可以這麽一起出現,連元薤白這個堅持科學的人都無法解釋這一幕。

騎鯨少年和他的天圓地方。

昨夜的那個故事好像再度回到了元薤白的耳邊。

接着,他慘白的雙手能觸碰到地方,也開始變得像一種龐然大物濕潤光滑的背部皮膚。

元薤白這個生物的手相比起這個‘大朋友’的身體更是那麽脆弱。

但就像是為了驗證他必須去睜開眼睛去看對方,去看一次這個已經發生崩塌改變的新世界,此時,元薤白也感覺到他和茯神的頭頂開始下起了……

雨水,和另外一個龐然大物還在天空最上方為了下雨的鳴叫。

動物叫了,才會下雨,動物飛上去,雨水才會下落。

那麽,元薤白只能相信這些個漸漸打濕他頭發的‘雨水’的的确确就是這兩個動物飛到天上去帶來。

可這麽一來,現在載着他和茯神正處于海洋上空自由自在地飛行的不就是——

“……天,圓……兄,地方……兄。”

“你們好。”

這一句話,元薤白第一次去緩緩地睜開眼睛,是真的覺得眼前的整個世界都一下子光明了起來。

他和茯神此時的頭發都被他身上的那個紅魚尾巴的尾擺包裹着,不至于被這場正在南海上空持續下落的雨水徹底打濕。

可當他第一次說出這句自己對于這個新世界的打招呼,他鼻子上挂着雨水的樣子甚至有些想哭。

原來,鯨魚真的能在天上飛。

原來,二十年不下雨的南海真的會下雨,茯神說的前兩件事真的……竟然是真的。

但這一次不是因為他在害怕任何事,而是當他發現他從前所不相信的東西并非是壞的東西,是對他友好的東西。

原來是一種……這麽奇特,感動……酸楚到心髒都想要一起跟着掉下眼淚的感覺。

但這都是……那個身後正用手臂接住他的人第一次送給他的。

“……”

可元薤白這時反而更無法讓自己回頭看一眼身後那個人了。

他應該去對這個人去認真道一句謝,說一句世界上最真心的感謝,感謝對方所給予自己的這場和整個世界終于能成功和解的機會。

但他竟然……好像無法對這個人回頭去看那個人的模樣了。

偏偏,二人底下的某條‘天圓兄’也更可愛地對着他們兩個人叫了起來,似乎對于元薤白如此了解它而感到快樂。

這也直接引發了元薤白身後那個人哪怕一直在保持某種沉默下,此時終于也主動對他吭聲了。

“……元薤白。”

“你親眼看到前面兩件事嗎?現在,我再問你一句,你真心願意和我一起去真正看一看我說的第三件事,那個第二個‘劉采薇’在哪裏了嗎?”

“如果你願意,先不用開口和我回頭說話,只是這麽拉着我的手,我就帶你去一次真正的天涯海角,好不好?”

——這種話。

大魔王今天主動布下天羅地網,讓自己心黑一次也要抓走的人也在這片紅紗下不說話了。

但病桃花這麽好,大魔王根本一點不着急。

他就是要讓這個人主動抓一次他的手。

哪怕,這僅僅是茯神這一生唯一一次去要求他抓着自己的手,以後他們倆都可以由茯神一個人來完成這一場愛情。

茯神也想要得到這個人對他的第一次。

只要這一次,元薤白,好不好,以後我都不用你再辛苦一次,你只要站在那裏,其他的事我什麽都可以為你做到,好不好。

這話,茯神說的真的一點都不後悔。

可許久,那個仙人……那個受南海惡龍所一生仰視,祈求,追求……

他才真的如茯神的夢中那樣。

用他那只手……像一片桃花花瓣一樣落在了長發男人手背上,和他青澀純真地交握在了一起。

“……”

兩個人雙手的這一握,南海大魔王在二人頭頂的這場雨水中都笑了起來。

他像一個得到寶物的少年般,內心滿足到再找不到這一生還有任何不滿于世界的地方。

因為,他早已經得到了他的全世界。

他也終于可以去和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自此和解了。

雖然,他現在其實還有最後一件事沒兌現,那個他必須給元薤白親眼看到的‘劉采薇’還在等着他們倆。

所以,接下來,伴随着南海這一天的雨水持續性開始蔓延到整個沿海區域。

‘天圓’和‘地方’也背着那兩個用紅紗擋雨的人一起上天入地,真正飛往了茯神所說的……

——天涯海角。

那個過去存在于古代的海南三亞,恰好正對南海,經歷過末日依舊屹立在海上的兩塊石頭。

……

對。

就是兩塊石頭,還正好是一左一右以隔海對望的姿态存在于末日後三亞的兩塊石頭。

這原來就是茯神一開始說的——天涯和海角。

一個看上去根本荒涼到不可能長出一棵‘劉采薇’的懸崖和兩個光禿禿的海上石頭,就是茯神帶他來看的。

但當茯神和元薤白一路從海口市,花了僅僅十五分鐘就奇跡般來到這處三亞時的懸崖前時。

他們身上的衣服都沒來得及自然風幹。

可茯神說好了要給元薤白兌現的第三件‘不可能’,此時這個‘不可能’好像也必須站到這個懸崖上,才能被這兩個人親眼看到。

可是,就如同昨夜他們一起海口的海洋邊說起那個‘騎鯨少年’的故事時那樣。

當這個人拖着一頭濕漉漉的長發去牽起他的紅衣美人暫時揮別了兩位‘發小’。

他們的周遭又變得徹底安靜了。

在這塊對着深黑色海洋的懸崖上,此時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們的雙腳也一起暴露在懸崖旁,感受着身後的風一陣陣推着背部,像是要掉下去的感覺。

風又開始變大了,哪怕,天圓地方此時已經一起走了。

但懸崖上這種随時會墜落的感覺,還是和剛才他們一起飛在天上沒太大區別。

元薤白期間一直沒開口說話。

可他也沒有害怕,或者說要離開茯神,他只是靜靜地去等待着身邊的對方給予他那第三件事。

可有個人卻不在乎。

只要元薤白在他身邊,他就擁有了全部。

這個地方,更是他專門留給他們兩個的‘小世界’。

所以,一路都沒打破這份安靜‘騎鯨少年’接下來也面對着二人眼前那片海上的石頭,低頭笑了一下才說了又一個故事。

一個真的和海南第一個‘劉采薇’的故事。

“元薤白。”

“你不是想知道海南現在到底哪裏有第二個‘劉采薇’,還有,我當初為什麽會說采薇這個名字很好聽麽,看,我們面前的那兩塊石頭就是我這麽說的原因。”

“但這個劉采薇并不是一個植物,她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活在過海南這個地方的女孩子。”

“很久很久以前,那場故事的開端大概是1628年吧……從小出生在嶺南的劉郎和一個從沒見過面的瓊山女子定親,許諾二人十八歲成為夫妻,當時的福建和海南隔着瓊山海峽,在明朝,他們如果想見面要跨過大海,但舊時男女在婚配前,又礙于禮教無法直接相見。”

“他們這種婚姻方式,就像海水和淡水。不到某天,根本不知這一生二人相遇是什麽結果。”

“可這就是那個古老又質樸的中國,多數的人類真的靠這種自然界的随機性找到了自己的後半生,這個劉郎就是這樣。”

“他為了表達對女子的鄭重,在信中對素未蒙面的未婚妻許諾,待他能買下一顆像樣的南海明珠,再把這明珠縫到鳳冠霞帔上,便搭着一條大船來迎娶女孩。“

“他還說,他願意對女孩一生極好,捧到天上,抱在懷中,讓她這雙手再也不用為了糊口下海采珠了。”

“這種許諾要是在沒兌現之前,大概沒人會信吧,但挺難得,這個劉郎也真的做到了。”

“因為,在公元1644年,我曾經親眼見證過他們兩個人在各自人生中發生初次相遇,但那一天……”

“也是第一次見面的他們最後一天留在人世間的日子了。”

“那一天……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經歷的一場世界末日,當我上岸發現整個嶺南村鎮已經被海嘯淹沒時,這個劉郎是衆多海難者中少數一個幸存的,他在海上堅持三天不死,可此時全身慘白的他已經得了敗血症,在他奄奄一息時,他指了指遠處的海南笑着對我說,說自己本該在三天前去那裏迎娶新婚妻子,他認為那個新娘子應該也在等他。我告訴他,這不可能,海嘯已經波及到了海南,她一定死了,但這個劉郎卻堅持說,不會的,她一定還在等,我還是想去看一看她,哪怕是死在路上,至少要去那個地方看一眼。”

“因為,他這一生還從沒有見過妻子第一眼,他不想死,那個女孩是他一生沒見過的樣子,他去了,死在路上也是值得,不去,就算活着也毫無意義。”

“我不懂他這種無謂的堅持有什麽用,但那一次,我選擇了送了他一段,可很遺憾,就像他自己說的,他的生命在這半天內已經死去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沒呼吸的,他就死了,但接下來,真正能被稱作奇跡的事發生了,你知道是什麽。”

“當我把這個死去的新郎帶來了他所說的瓊山,在這個當時還不叫‘天涯海角’的懸崖上真的坐着一個新娘子,她好像根本不怕水,因為,她正是一名采珠女,她站在海嘯中央同樣為一個人堅持了三天三夜,但當她看見了上岸的我,她也同時看見了那具被我千裏迢迢帶來的新郎屍體。”

“聽上去很不幸吧,她和她的劉郎第一次見到對方長什麽樣,就是這個世界徹底崩塌的日子。”

“那一晚,我陪這個新娘坐了一夜,她餓了三天,家族鄉鄰都葬身于海中,她的生命也注定走到頭了,但她沒有哭,一直陪着那個死掉的新郎,為他梳洗,還用臉去彎腰貼着對方凍僵的手掌取暖,她仿佛平和冷靜地接受了所有人的消失,還特別溫柔地回頭笑着說我需不需要休息一下,但當我……後來真的在入夜後沒撐住,又在她身後睡着了的十分鐘左右,她卻一聲不吭地站起來做了一件事。”

“她把蓋頭和鞋子脫了下來,背着那個第一次來見她的人一起爬到了懸崖邊,當我發現這件事,她已經站在了最高處,還低頭對搖搖頭,又笑了一下。”

“這一眼,微笑着的她一點不悲傷,反而很高興今天她出嫁了。”

“以及……她心裏或許真的很高興劉郎做到了他當初的諾言,不是騙她的,因為,她三天來等在這裏,早知道她的結局了,可她大概也和這個人一樣,是想第一次見到對方一眼。等她對這個世界正式告完別,我就看到她和那位初次見面的新郎一起抱着彼此回歸了海洋。”

“可元薤白,你知道。”

“那一刻,我究竟在這塊海平面上看到了什麽,那僅僅是死亡嗎?”

“不,我看到世界在下墜,海嘯在襲來,極寒和永夜摧毀着整個1644年,所有生命都将在末日中徹底死亡,不再複活,但一個穿着紅衣的少女回頭對着整個1644年的明朝最後一笑,毫不懼怕地跳下天涯海角,找她那位先死于末日一步的愛郎了。”

“采珠女擅長潛水,海水淹不死她,但她還是跳下懸崖的瞬間溺亡了,可那不是海水淹死她的,是她自己淹死了自己。”

“這一天,是明朝政府存活的最後一天,是他們拜堂成親的第一天。”

“三天後,我在礁石下找回了你身上這身鑲嵌着另一顆明珠的鳳冠霞帔,至于新郎新娘的屍骨已經永遠埋在了瓊山。”

“後來,大家就開始管……這兩塊海面上的石頭叫天涯和海角了。”

“我過去見證過很多次死亡,只有這場最古老的相見和殉情,讓我對這一天終生難忘,所以,至今我還記得女孩那好聽又勇敢的名字,她的情郎當時笑着叫她……”

“采薇。”

“我當時為什麽會被說服……就是因為那個人那麽痛苦,還笑着對我說,我要去見一見我的采薇,我想去親眼看看她是不是世上最可愛的女孩子,所以,我才帶他去了。”

……

“這就是那位我在海南曾經見過的第一個‘采薇’,這也是我現在堅信沒有任何人的相遇是偶然的,随機的。”

“哪怕不放到1644年,把它放在我們身處的2041年,這個道理都一樣。”

“也許,劉郎和采薇在天上也在一起保佑着末日趕緊過去,海口現在都長出了這棵劉采薇吧,這大概就是你帶給南海的奇跡吧?”

“可我和你打的三個賭我都已經贏了,我現在也必須……要把一句話在這裏告訴你。”

“一句……那天你第一次……對握說你叫元薤白的時候,我就應該說出來的話。”

“我喜歡你。”

說到這裏,懸崖上的兩個坐着的身影都低頭不說話了。

茯神的眼眶像是再一次有淚光,當他的嘴角還是努力上揚着的,而他很明白,他身邊的這個人此時也和他一樣。

他一定和自己一樣。

所以,等他說完這句話将手落在那個人的手上,又一點點順着對方肩膀,後腰,占有欲和求愛/欲完全地包裹住了元薤白。

兩個人保持着一起坐在懸崖上擁抱的狀态,長發男人也單手捧着自己的桃花美人和他抵着鼻梁低語了起來。

“元薤白,我真的很喜歡你。”

“這一次,好像是我的心先代替我的‘大腦’……不由自主地喜歡上了你了。”

“……我喜歡你,而且不止是喜歡你,也喜歡你打破末日來到我生命中的那個世界。”

“所以,請求你也讓我去到你的世界吧。”

“這次,我先告訴你這句話,等你聽到後,再由你自己決定……要不要讓我抱着你繼續一起走下去,好不好?”

“……”

這樣的話,大抵是必須真的兩個人一起到天涯海角面前才能說出來了。

只是,騎鯨少年和他的紅衣美人都好像一起認輸了。

可連他們自己也不明白這一場輸贏現在究竟還有什麽必要。

但茯神的心做了那麽多又到底想給元薤白呢。

大概……是知道我眼前的人內心活的很勇敢,也很辛苦,就一定把他一定要在世上最高的位置上吧。

大海不夠,天空來湊,捧他去天上,抱他在懷裏。

因為,我和你永遠不是你站在這塊地面上來仰視我,是我身處于這水中來迎接你了。你從此……就要成為我的全世界了。

所以,被他許諾了的那個人聽着他說完這話。

很久已經沒有開口說話的人頂着臉上醜陋的桃紅色疤痕,抿着蒼白的嘴像個纖瘦桃花美人一樣從地被長發男人伸出了一只手。

可他同樣飽經病痛折磨過的慘白雙手,卻在接下來一點點放下,并最終暫時放下了他自己骨子中的要強,驕傲。

或者說。

元薤白這一生那份唯獨只有面對茯神才好像不存在的要強……被他自己給暫時放下了。

然後,兩滴冰涼眼淚也落在了他們的手背上,可元薤白卻沒有再反抗,而是順從地把手落在了茯神的後腰上,很生澀茫然地就此放下了。

“……”

這個舉動到底代表了什麽,世上沒有人會不懂。

所以,那單手捧着他臉的長發男人也瞬間懂了。

元薤白接受了茯神來他的世界了。

所以,下一秒,随着二人身後的海風一下變得強烈起來,茯神的長發和元薤白的尾擺已經在風中飛舞了起來。

可相比較而言。

二人的頭被茯神的手完全掌控着,然後,元薤白完全閉眼又疼又苦地感覺着自己的嘴唇被一個人占據的那種……吞沒和窒息感也襲來了。

茯神第一次吻了他。

可茯神初次去占據他整個生命和世界的吻就像是要把他吞進身體裏,這一點不像他這個人的眼睛那麽冷酷,是完完全全內裏能燙的要把元薤白的舌頭都燙傷的那種。

但元薤白此時已經無法去反抗對方了。

“元薤白……你的……好熱……好……你哪裏都……好熱……”

意亂情迷下,一切聲音都變得遙遠了,可初戀,初吻,以及,所有命中注定到再不可能分開的命運。

元薤白內裏柔軟的口腔同樣變得炙熱,熱情。

他甚至很懷疑自己這樣和外表不符合的滾燙此時也在燙着茯神的口腔和嘴唇,不然他們兩個怎麽會一起忍不住想哭,一邊還是渾身發抖不想分開了。

一個人從陌生世界而來的桃花……真的選擇下落在了這個人的懷中,他也第一次讓自己對着這個世界唯獨露出了他的內心。

他終于願意讓茯神抱着他一起走下去一次了。

這不是他妥協了,是他的心接受了茯神。

然後,他才這麽白着唇,藏着疤,閉眼趴在這個人的心口被茯神從懸崖上抱起來,兩個人一步步走向了進化的第二個階段。

他可能真的要醜一輩子了,茯神這麽抱着他就好像他真的可以一輩子只喜歡元薤白這個醜魚一樣。

可他好像也真的輸給這個人了。

這個叫茯神的人為什麽總能把骨子裏假裝自信又愛逞強的元薤白摧毀地像個紙老虎呢。

但他永遠也不想告訴這個家夥,其實我比你還要早就喜歡上了一個人。

我喜歡他的時間不算長,算上我遇上他,了解他,感受到他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到現在不過才二十年零六十七天。

他在世界崩塌那天拉住了我,他也總在保護我。

他總是好強大,光明,如此光芒萬丈地陪着我,像哥哥,海洋,神明一樣度過了我內心最膽小的時期。

我仰視過他,可我也有自己的堅持和自我。

盡管,我現在實在太弱小了。

但我真的有在努力地一點點變得更好,但我對他每次表達我很喜歡他的時候,他回答我的那句話都是……

對不起,他對我說對不起,但我覺得我和他不應該是對不起。

我對他說,劉采薇不是我女朋友,我不喜歡植物,動物是不可能喜歡植物,我那時候在盯着他。

我對他說,我想給你點驚喜。

我還忍着我心裏這輩子最大的委屈和痛苦笑着對他說,我并不好看,我也并不完美,可我真的很聰明,我也有很多優點。

但他卻對我說,對不起,這讓我有點不開心,他好像根本聽不懂我想對他說什麽,他不會是沒喜歡過我吧。

那就算了,我不想單方面看着一個看不到我身上光芒的人,可我為什麽還是好像很在乎他。

并且,我真的不後悔活過來,哪怕這麽活着對目前的我來說真的好累。

但他現在竟然說喜歡我的世界。

我這種人的世界裏能有什麽,我自己都不知道,那裏面根本是空的,可他竟然說喜歡。

但你應該沒想到,我和你是一樣,甚至比你還早,我早就喜歡上你的世界了。

但從你說出這句話後,我也改變主意了。

我不想做一個那麽簡單只喜歡你這個人的人,我也想進一步去更了解一下你的世界了。

我還決定把這種根本沒觸及到你整個世界的喜歡先藏起來一段時間,為你和我一起藏起來一下。

等我先變成一個更強大,更優秀一點的元薤白再說吧。

等我不會怕死。

不會軟弱。

等我不會再覺得茯神這個人是一個遙遠,強大到我的手觸不到的神,等我自己也可以做一個神。

等我真的好到我已經能像你說的那麽好了,我再把這句話親自告訴你。

淡水也喜歡上海洋了。

我們這兩個世上最不可能見面的生物,也是可以在這個末日後的世界第一次相遇的吧。

——第三篇:【·兩情若是長久時·】end

作者有話要說:

①【瓊山】,今海南海口

②【虎鯨,座頭鯨】:兩種海洋常見鯨魚,虎鯨的個性像小孩非常喜歡人類,胖嘟嘟的很可愛。座頭鯨長相個性都很冷靜英俊,據說還經常在海上毆打虎鯨來當做消遣(?)

③【南海采珠人】:古代職業,專門下海替政府采珍珠,這個職業本身對于潛水技術要求非常高,可以說是九死一生,茯神之前說的漁民和現在的明朝采薇都從事着這種職業。

④【天涯海角】:三亞最著名的景點之一,如果你現在去旅游,也可以看到這兩塊還在海上對望的石頭,相傳那就是一對古代男女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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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茯子哥第一次為了發/浪(?)的海風中,第三單元到此結束,親媽的肝都疼了,害,從早上七點打到半夜兩點……我真的……服了我自己……

不過,對今天這第二場旅行來說最重要的……

現在,大聲告訴我全南海最适合做老公的那個男人——他叫什麽名字——對——沒錯——他叫做——茯子——茯子哥———元桃花的老公——茯子哥——

哈哈哈半死不活的親媽歡呼雀躍一下啦,我們的兩個‘小侍衛’第一次上線助攻啦!還有茯神喜歡采薇這個名字的背後原因也終于寫到啦!總之!我們的淡水和海洋終于走到一起啦!

PPS:這段我早就想好了哦,但我是【兩個人第一次表白一定要夠儀式感星人】,所以我不會讓他們倆随便打打鬧鬧不正式戀愛的,給我排場最全世界最大那種大起來!

雖然,今晚,兩個人只是來了一個()嘿嘿嘿嘿,但是茯子哥這種外冷內軟(?)到底能憋多久就真的不好說了,而且他老婆也不是啥清純小百花,而是外軟內燙(?)哈哈哈,這就很妙了!那讓我們鎖定頻道一起收看下一集——

不過,這章有沒有很浪漫啊,這大概就是我心中最符合末日崩塌後的一場愛情開端了。

從小騎鯨魚長大的少年和紅衣的魚美人一起在海邊說着古老的中國愛情故事對彼此表白,相愛,親吻,這個畫面多美啊——

下一單元!!戀愛要來了!!

第4卷 “故園今日海棠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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