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領悟
程桦的表情有些憂傷,手指從我手邊的座椅滑過,悄無聲息地放回到膝頭,雙手交握,唇繃得緊緊地低頭看着自己的手,瞧上去好似有些難過和緊張的樣子。我看他這樣子,即便知道能拿過影帝的男人,演技都不是蓋的,此時的小落寞,小心酸根本都是手到擒來的把戲,心裏還是有點不舒坦,便是趕緊笑笑說:“行了,沒怪你的意思,知道你忙。找我就是關心下我的身體?”
“茉茉,我不是……我想去看你,可是我後來打你的電話,是你一個同事接的,他說,他都安排好了。我當時覺得自己特別沒用……然後,我要去看你的,可是尉姐說,我要是去了,你想休息都休息不了,真為你好,就讓你好好休息下,所以……”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耐煩地打斷他。“都說了不怪你,而且就是個小感冒,犯不上看來看去的。”他這種委屈小媳婦的樣子,總會讓我很不舒服,因為,以往他一旦做出這種樣子,多半後邊我就不知道要吃什麽虧了。即便近來這厮确有痛改前非的姿态,但是過往的陰影還是讓我趕緊打住他期期艾艾地解釋下去的意圖。
“下次,再有這種情況,我一定第一時間出現,全天候陪在你身邊。”他說,承諾似的語氣。
我一聽卻不樂意了,“你能不能行了?盼點好成不?還下次這種情況?我就不許從今往後,活潑、健康、無病無災啊?”
程桦聽了我的話樂了,“是,我說錯話了,我們家茉茉一定青春永駐,萬壽無疆。”
“還千秋萬代,一統江湖呢……”我啐道,也樂了,心裏原本好像因為我生病以來,程桦一直不聞不問的那點兒介懷,一下子也就消散了開。
貧得差不多了,我才想起來問他,到底找我什麽事,他說:“我在酒店多訂了個房間,你住我們這邊來吧。我聽說主辦方給媒體那邊安排的酒店,服務和環境都不太好,他們好多記者也都自己訂的我們這邊的酒店,你簽到完,給我打電話,我讓助理接你去。”
我挑挑眉,“這不合适吧?”
“有什麽不合适,公司花錢。”程桦說道。
“哼。”身後傳來尉姐的叱聲,我趕緊回頭看去,看她沖我皺皺鼻子說:“茉茉,這也就是看你面子知道嗎?程桦這絕對屬于借花獻佛。”
程桦聽了尉姐的話,欠身過去就要解釋,尉姐卻又一句話堵上他道:“行了,你也甭多話了,我替你跟茉茉說,他啊,就算是借花獻佛,也不是什麽佛都獻的,茉茉你是獨一份。”
程桦聽了,趕緊拼命地對我點頭眨眼。
看他那急切的樣子,我心頭一時也熱乎乎的。
其實,現在的程桦真的不錯,因為小時候的那點恩怨,又仗着自小的那份交情,我對他實在是說不上好,可是,他對我确實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這世上誰也不欠誰的不是?即便他曾經多有對不起我的地方,但是,那點兒事,長大以後看,也實在是算不得什麽,人家又犯得上一而再再而三地看我臉子嗎?他就算演技卓絕,總要在我面前扮情聖狀,他能願意扮演下,無論目的何在,就算是為了看我出醜吃癟,又如何?又于我有什麽損失呢?這年頭,也不是随便哪個姑娘都能跟他對戲的啊,他願意演,我就看看又怎樣?
這麽想着,我心裏愈發的舒坦安逸了起來。坦然地喝飽吃足頭等艙裏特供的吃喝,我心情愉悅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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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瑩歪着腦袋睡得正香,打開的雜志那頁正是一篇娛樂圈美男盤點的稿子,我看着左下角程桦的的照片以及那充滿溢美之詞的小标題有些出神。那大約是個酒會的現場照片,程桦即便只是個側臉,周圍所有的人便都成了襯托,再也絲毫引不起別人的主意。
我心裏不免幽幽地想着,有些人天生就是會發光的,好比程桦這樣,再怎麽樣的際遇之下,最終也是會成為人群目光焦點的人物,不可能跟我這般般寂寂無聞一輩子。我們之間雖然有着漫長的一段人生交集,但實則卻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這麽想着,我倒是不免感激起他年少時對我的種種惡意和捉弄,正是因為他那樣的行為,才讓我對他産生了痛快的敵意,以至于沒有讓我在情窦初開的時候,對他情根深種。否則,此時此刻的我,一定沒有這麽逍遙痛快。彼時的不能釋懷,換個角度卻又成了一種慶幸。
帶着種悵然又欣慰的情緒,我想着想着,在全瑩輕輕地鼾聲中,一時也困了起來,迷瞪着就睡着了。
下了飛機之後,有了全瑩的帶領,我終于不用依靠程桦的幫助而迅速通關。看全瑩輕車熟路地帶領着我拿齊所有需要辦理的證件,我再一次慚愧了自己的低能。辦好所有手續,我原本還有點猶豫怎麽跟全瑩說我一會兒去住別的酒店,不能陪她了。那妞卻是比我還忙,放下行李,就回頭對我說:“杜茉,不好意思,我約了朋友出去,不陪你了啊。”然後就風風火火地走了。
我這才安心地給程桦打電話,他讓人接了我去他住的那家酒店。倆家酒店果然是天壤之別,他住的地方的大堂,都豁亮得能開個演唱會了,比起這,我們住的那個地方簡直就像個快捷酒店。雖然說不上心安理得享受程桦提供給我的這種待遇,但我倒也還是厚着臉皮十分泰然自若地辦好入住,然後連聲謝謝也沒說,就一頭紮進那間據說是海景房的房間裏,喝着紅酒開始泡澡。
享受生活就要抓緊時間,在日程允許的情況下,我必須得抓緊時間**一下。
泡得通體舒泰的時候,程桦給我打了個電話,我濕漉漉地從浴缸裏爬出來,接通,他在電話那邊說:“茉茉,開門。”
我聽他說完就下意識地往門邊走了兩步,說道:“來了。”身上的水往下滑落,弄得我一癢,我這才想起,自己還沒穿衣服呢,趕緊站住結結巴巴道:“呃,你等會兒,等會兒,你是在門口麽?我洗澡呢,穿件衣服,稍等。”
電話被我丢在一邊,我馬上抓了浴巾胡亂地把自己擦幹,分明聽見電話裏程桦的聲音笑吟吟地說:“不用穿,我不介意。”
嚴嚴實實地裹好浴袍,我給程桦開了門。他看着我嗔怪着說:“這麽半天呢?我在你門口站了好久,都不知道被誰看見了。”
“你……先打個電話,再來嘛!”我說,洗澡的熱氣熏的我臉熱熱的,一邊鬼祟地往外看了一眼,一邊趕緊拉進他,關上門問:“有事?”
“晚上跟我參加個酒會去,酒會要求帶女伴的。”程桦說,探頭在我脖子邊深吸了口氣,嘆:“好香。”
我一顫,趕緊蹲身躲開他,低頭收拾着被我丢了亂七八糟的濕毛巾,可忽地想起他前半句話,又有點詫異地回頭看着他問:“你還能沒女伴?”
“是啊,臨時要去參加的一個酒會,來不及約人了。”
“那我陪你去也不合适吧?我又不是你們圈子的人。”
“無所謂,大夥都知道,你是專訪記者麽,我讓尉姐去給你拿衣服了,應該一會兒就能拿來。你選一套。”程桦大模大樣地坐了下來,自己倒了杯飲料,一邊喝一邊環視着我的房間。
“不是吧?那也沒有我陪你參加酒會的道理吧?冬日娜也不用跟劉翔一起參加酒會吧?”我還是很疑惑地問道,并且心裏多少有點緊張。所謂酒會,衣光鬓影、觥籌交錯,我還真是一點兒經驗也沒有。
程桦卻是沒接我的話,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茉茉,你還記得你中學時最喜歡誰麽?”
“啊?”我一怔,不知道他怎麽想起來問這麽一句話,剛好在飛機上,跟全瑩聊起過賈耀陽,這會兒腦子也沒想起別的,直覺地傻傻回道:“賈耀陽?”
程桦的臉一黑,“我沒說咱們同學。”
“呃……”我迅速地想了下,不太确信地說:“高二時三班的班主任,教歷史的那個陳老師?”
程桦臉色更加不好看了,聲音也跟着有點惡狠狠道:“我也沒說咱們老師!”
我撓腦袋,認真調用回憶,遲疑地說:“食堂的小趙師傅?”
程桦眼睛都要瞪出來了,陰森森的,“我就不是說咱學校的!”
我只好又翻着白眼想了半天,最後十分沒有底氣地說:“那你是說軍訓時的教官?呃,其實我都忘了他長什麽樣了,就是剛軍訓完那會兒,特別喜歡他。你怎麽想起問這?”
程桦瞪着我,咬牙切齒道:“茉茉,你還敢更花癡點兒嗎?你要不說,我都想不起你高中時花癡的樣子了。”
他這麽一說,我臉上有點兒挂不住,也急了,直着脖子嚷嚷,“幹什麽啊你,你想我說誰啊?你就希望我說我中學時喜歡你呗,你有意思嗎?就算我那時喜歡過你又怎麽樣?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犯得上這會兒還讓我表白一下嗎?再說了,你缺我一個人喜歡嗎?還有完沒完了?非得從我嘴裏說出來,我喜歡你,你才得意是嗎?我告訴你,你還就死了心吧,這輩子你甭想聽我這麽說!”
程桦傻呆呆地看着我像是被誰踩了一腳似的炸毛,神情有點兒古怪,好半天才是讷讷道:“其實,我是想賣個關子……我記得你高中時最喜歡郭悅雯,你買了她所有的卡帶和唱片……”
“呃……”程桦一說完,我也愣了,一下子有點尴尬了起來,我也不知道,剛才自己是哪根兒筋不對了,忽然爆發了那麽一段,我讪讪地低了頭,“嗯,是,其實我現在也喜歡她。”
“她今天會參加這個酒會,我以為你希望能見到她。”程桦說,樣子有點兒無措,顯然剛才我說的話,不只讓我一個人尴尬了,他也有些不自在。
我咬咬嘴唇,擡頭勉強對他一笑,裝着淡定的樣子說:“哦,是這樣啊,那太好了,我還從來沒見過她本人呢,我還以為她已經徹底退出演藝圈了呢。”
“是,她早就退出了,所以想見到她機會難得,我才來喊你一起去的。”程桦晶亮的眸子認真地看着我,帶着十足的讨好味道,倒讓我心裏不好過了起來。
還好門口傳來了敲門聲,程桦一邊轉身,一邊說:“應該是尉姐給你拿禮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