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 029
安陽跟當年的柳天瑾,是那麽地相似。
他站在報告廳裏,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正是當初策劃試膽大會的少女A。
“哼,瞧安陽那嘚瑟的樣子,真不順眼。”
“給她點教訓吧~”
“我聽說,報告廳裏有一具人偶,就是校園怪談裏,柳學姐消失時的那具人偶……”
然後她們結伴去了報告廳,搬動了那具人偶……
楚淩笑了,天道輪回,報應不爽。
蔣均策劃了那麽久,就是為了封住柳天瑾,誰知惡靈竟然被幾個女孩子,因為小小的惡意給放了出來……
安陽死了,蕭銘也死了……
蔣均齊昊蘇長澤,恐怕一個都不能幸免吧?
他蹲在地上,笑出聲來。直到一雙裸足走到他面前,他擡起頭,不出意外看見了柳天瑾——赤裸的女孩抱着用她的皮膚縫制的娃娃,背部跟大腿是沒有了皮膚而裸露出來的血紅肌理,還在不停往外滲血。
“我死得慘嗎?他們哪怕再認真一點,我也不會死。這全部都是他們的錯!可我死了之後,他們對我做了什麽?!他們讓我死無全屍!他們用我的肉喂狗!讓我永生永世受盡折磨!”
柳天瑾說得咬牙切齒,她一步一步逼近楚淩,楚淩随着她一點點退後:“對不起,不是我傷害你的。”
“你看到了我這麽狼狽的樣子,你就該死!你該死!!!”記憶的最後,是柳天瑾猙獰的臉,她的臉在楚淩面前,碎成了一堆肉。
再後來,楚淩就失去了意識。
回想起整個噩夢的瞬間,楚淩掀開被子,沖進房間附帶的衛生間裏,大吐特吐,像是要把夢裏壓抑的恐懼全部都吐出來……
樓上的動靜很快引起了丹青的注意,丹青立馬起身上樓,推開房門,就看見趴在馬桶上嘔吐的楚淩。女孩挑眉,退出房間,站在走廊上給林遲打電話:“小遲,你朋友醒了,順便我覺得他大概懷了寶寶,因為吐得實在是太厲害了。”
林遲:“……”
林遲昨晚住在雲樓,趕到面館時,身後還帶着一個小尾巴。
穿着Lolita洋裝的紅袖靜靜地跟在林遲身後,她的智力顯然不夠她應付很多突發狀況,突然被林遲帶出來,她顯得有些無措。林遲将她安置在二樓樓梯口的沙發上,自己進了房間。
這時,楚淩已經緩過來了,他看了林遲一眼,丢下一個重磅消息:”我知道是誰殺了安陽。”
“哎?”林遲坐到楚淩身邊。楚淩定了定神,将整個夢描述了一遍:“……我總覺得,這就是當年的真相……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切都說得通了!”
林遲皺起眉頭,心中卻信了大半。這一次夢裏的幾個關鍵人物,楚淩并不認識,但楚淩提到的那個瘋魔了的蔣均,林遲卻是認識的——就是前幾天,代過他們課的學長。
那時候林遲還想着,這位蔣均學長是對S大愛得多深,才會本碩博連讀,那麽多年都待在這個學校裏。現在看來是他的想法跑偏了,并不是因為愛得深,而是害怕,害怕一切會暴露,所以才留下來,守着這一切。
這樣看來,楚淩的夢境是回溯過去的可能性其實非常大。
“我相信你。”林遲拍了拍楚淩的肩,向他說起當初遇見蔣均時的想法和自己的推測。聽見有人相信他,楚淩頓時感覺心裏好受了一些,回想起可怖的夢境,他眼神飄忽了一下,神情複雜地問林遲:”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麽?雖然我覺得蔣均罪無可赦,死不足惜……但是柳天瑾已經開始傷害其他無辜的人了。”
林遲看着臉色蒼白還勉強打起精神的楚淩,無奈地說:“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再商量下一步。”
親眼看到那樣的場景,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楚淩沒有異議,他實在是太疲倦了,幾乎是倒頭就睡,就連之後林遲給他扯了被子蓋上都沒有知覺。
見楚淩睡了過去,林遲便出了門,隔壁就是樓祈的房間,林遲拐個彎就推門進去了。
“你覺得,這是真相嗎?”林遲挨着樓祈坐下,将楚淩的夢境轉述給他。樓祈反手将林遲攬進懷裏:“你那個學長,大概有些特異功能。”
“哎?!特異功能?這種東西真的存在?”
“人本是天之驕子,這世間的人,有的聰慧,有的貌美,還有人目能視鬼靈,這些都是上天的饋贈。你學長能從夢境中讀取過去的事,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可我聽他說起時,感覺并不像之前有過這方面的經歷……會不會是被誘發的!被這一次的事件誘發的!”
“小遲真聰明。”樓祈揉了揉林遲柔軟的發。
“長見識了!但是話說回來,柳天瑾那件事要怎麽處理?”
“如果她要報複那三個男生,我們沒有理由阻止,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可是她也殺死了無辜的安陽跟蕭銘。”
“會跟她清算的,但不是現在。”
“你不是暗界的制裁者麽?這種事情不管麽?”
“我的職責并不是幹涉,而是維持秩序的平衡。”
“我不是很理解。”
“舉個簡單的例子,有人打了你一耳光,你打回去,這就是平衡;你打了別人一下,他還你兩下,如果你有餘力打回去,這也是平衡;但他打了你兩下,卻不讓你打他,恃強淩弱,打破秩序的話,我才會幹涉。”
“只要安陽跟蕭銘有能力報複柳天瑾,你就不管,對麽?”
“是的。”
這邊林遲正在糾結如何才能阻止柳天瑾殘害其他人,那邊柳天瑾的報複也緊鑼密鼓地開場了。
這天晚上,受安陽之托,現任話劇社社長給七年前的那位社長蔣均打了邀請電話,邀請他參加今年話劇社的彙報演出,并向他透露了社團裏這一次的女主角對他芳心暗許的事情,希望借此向這位學長賣個好。
殊不知,這個消息對這位內心埋藏着秘密、深居簡出的學長來說,并不是什麽驚喜……
接到電話之後,蔣均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
哪裏暴露了嗎?
是不是齊昊跟蘇長澤的陰謀?
為什麽偏偏是這個時候?為什麽偏偏是女主角?!
是意外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內心惶恐不安的蔣均定了定神,準備夜探報告廳。
他選了晚上十點多的時候,路上的行人不少,他也不顯突兀。不過得益于他當年在蓮花池編造的故事,靠近報告廳前後的大小道路都顯得人煙稀少。
他趁着夜色進了報告廳,這個地方很久沒有人來過,地上積了很多灰塵。他頓了頓,徑直朝後臺走去。
他需要确認,當初的傀儡,是不是還完好無缺地封存在箱子裏。
後臺很黑,因為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沒有開燈,拿着手電筒,按照記憶中的方位尋找那個裝着傀儡的箱子。
随後,他驚恐地發現,傀儡不僅被拿出來了,還正正地坐在箱子上。
它低眉順眼,長發柔順地披在胸前,身上穿着當初柳天瑾那套雪白的演出服。懷裏,摟着一個娃娃……
——就像活着一樣。
這個娃娃蔣均十分熟悉,因為它的一針一線都由他蔣均親手縫制,紅色的眼睛,咧開的嘴角,以及他親手做過防腐處理的皮膚……
人皮娃娃……為什麽會在這裏!
蔣均突然打了個寒顫,一瞬間毛骨悚然,仿佛人皮娃娃那雙血紅的眼睛正陰冷地盯着自己。
別瞎想!蔣均警告自己。
他強壓下內心的恐懼,上前想要将傀儡跟娃娃一同塞進箱子裏。擡手的一瞬間,那種被注視的感覺更加強烈,強烈到令他渾身都泛起了雞皮疙瘩。
他皺眉,內心瘋狂叫嚣着離開,可這裏不處理不行!他咬咬牙,拽起人偶塞進了箱子裏,然後快步逃離這個詭異的後臺。
可他前腳剛剛踏出後臺,報告廳的燈就突然亮了起來。他閉上眼,一時無法适應光亮。他很慌張,內心的秘密埋藏了太久,突如其來的燈光,讓他恍惚有一種一切暴露的錯覺,這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就像是黑暗中醜惡的生物,一旦暴露在光下,就無處遁形。
過了好一會兒,蔣均才勉強睜開眼睛,他注意到,電源開關旁站着一個漂亮的女生,牽着一只黑色的大狗。
“你是?”蔣均微微退後一步,做出一個防禦的姿勢。女孩子笑了笑,将牽繩拴在椅子上:“蔣均學長?我是話劇社的,安陽。”
安陽?不就是話劇社長跟自己通氣時,說喜歡自己的女生嗎?蔣均心想。但即便這樣,他仍然不敢放松警惕:“這麽晚了,學妹來這裏做什麽?”
“布置場地。”女生淡淡地回答。
場地?布置什麽場地?也許是看出了蔣均的疑惑,安陽補充道:“這裏馬上要進行一場演出,我提前來布置場地。”
“哦?什麽演出?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觀賞一下?”
在人前,蔣均一直都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男生,即使是在柳天瑾記憶中最狼狽的那一晚,他也一直表現得從容不迫。柳天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學長說笑了,你是最重要的演員,這場演出精彩與否,還要全仰仗你。”
蔣均突然有種心跳驟停的錯覺,他勉強拉起一個笑容:“什、什麽演出?”
女孩擡手指向蔣均身後,他下意識回頭,扭頭的瞬間聽見女孩嘆息般的耳語:“傀儡之死啊……”
蔣均瞪大眼睛,看着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舞臺正中的畫。漆黑的背景,純白的舞臺,以及傀儡身下刺眼的鮮紅——畫的內容蔣均并不陌生,畫上描述的七年前的那一晚,如同噩夢一般,日日夜夜折磨着他,使他不得安寧。
“你到底是誰?!想要幹什麽?”蔣均厲聲道。女孩沒有搭理他,只是幽幽地望着他身後。
吧嗒……吧嗒……吧嗒……吧嗒……
蔣均站在舞臺上與女孩對峙,他視線的盲區裏,傳來了這樣的聲音……前有猛虎後有豺狼,形容的就是蔣均此時此刻進退兩難的局面。身前有不明身份的詭異少女,身後有未知的危險。
吧嗒……吧嗒……吧嗒……
身後的響動離他越來越近,蔣均咽了口口水,全身高度警惕着。
吧嗒……吧嗒……
“你不轉過去看看嗎?看看是誰在你身後?”柳天瑾毫不在意地說,甚至體貼地退後幾步坐在觀衆席上。
吧嗒……
腳步聲突然停了下來,聲源離蔣均極近,那一瞬間,蔣均汗毛聳立。他猶豫了幾秒,确定面前詭異的少女不會有任何動作後,緩緩轉過身去,一張掉漆的臉映入眼簾。蔣均倒吸一口氣,猛地退後幾步,那具之前被他鎖進箱子裏的人偶,不知怎麽從箱子裏出來了,歪着腦袋站在了他身後。
“啊!”蔣均驚叫一聲,幾步跳離原來的位置。他環顧四周,驚恐地發現報告廳的門,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不見了,四面都是潔白的牆壁。
欲出無門。
他焦急地拍打着牆壁,潔白的牆壁上卻漸漸浮現出了一張張人臉,這張臉正是被他毀屍滅跡的柳天瑾!
柳天瑾漂亮的臉一張張從牆壁中浮現出來,有的哭有的笑,有的癫有的鬧,目光卻一致地死死盯住蔣均。
蔣均大駭,疾步後退,想要盡可能地逃離四周的牆壁。就在這時,牆壁卻移動起來,從四周朝着他壓過來,那些表情各異的臉,離他越來越近。
蔣均驚恐地叫喊,他閉上眼睛,喊着柳天瑾的名字,喊着對不起。
“嗯?”女孩應了一聲。蔣均預想中的壓迫和疼痛都沒有發生,他不敢置信地睜開眼,四周哪有什麽長滿臉的牆壁,他癱坐在舞臺正中央,傀儡吊在高高的天花板上,斑駁的臉上挂着冷笑。他的腳邊,丢着那個人皮娃娃,紅色的眼睛,陰冷地注視着他。
就好像,他在舞臺上表演得滑稽可笑,而她們都是他的觀衆。
“我知道了!你不是什麽安陽!你是柳天瑾!”蔣均崩潰地大喊。
“嗯。”女孩好脾氣地又應了一聲。
她應聲的時候,蔣均突然想起,在那時的話劇社裏,柳天瑾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她漂亮,又好相處,就連自己也曾經對她有過好感。只是這個好感,被殘忍地毀滅了。午夜夢回,他想起的,都是她因為窒息而青紫的臉。
“你已經死了……”
“我知道,是被你殺死的不是嗎?”女孩牽着那只大黑狗,站在臺下看着他。她表情恬淡,就好像死去的不是她自己一樣。
“我不是故意的,我很後悔,如果那時候再好好檢查一下,檢查一下威亞,你就不會死了。”蔣均抱着頭,涕淚橫流,完全沒有了之前從容不迫的樣子。
柳天瑾輕笑一聲:“威亞的事情,既然你道歉了,我原諒你。可你為什麽要把我分屍,為什麽要把我剝皮,為什麽用我的肉喂狗,為什麽不肯放過我,讓我連投胎都做不到呢。”柳天瑾慢慢地陳述,她的聲音溫柔輕軟,沒有絲毫的憤怒。
她今天來并非是向蔣均發洩她的憤怒與仇恨,這對她而言,已經沒有了意義,她只是要他償命。
“對不起,我那時候太害怕了。我不能讓你的死毀了我的前途,我那麽努力,才有了今天。”蔣均懊惱地說,“我也不想的,我只是太害怕了!害怕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
柳天瑾牽着狗,從舞臺側面的小樓梯走到了蔣均身邊,她說:“你知道用鎮壓人皮娃娃的方式,使我不得超生,那麽你應該信鬼神。我很奇怪,一個信鬼神的人,為什麽不信因果。你該得到的不該得到的,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強求又有什麽用呢?”
柳天瑾突然笑起來,她輕聲問:“蔣均,這七年,你過得好嗎?”
難得聽見她言語上的情緒波動,蔣均如同有所預感一般擡起頭,他驚恐地發現,柳天瑾的身後,站着很多很多的狗。黃的黑的,白的花的,有大有小,都惡狠狠地看着他。
他聽見自己吞咽唾液的聲音,還有柳天瑾的輕笑聲:“你還記得它們嗎?你曾經喂過它們,用我的肉。”
說着,她輕輕松開了手中的牽繩……
第二天,警笛聲響徹S大校園,林遲披上衣服直奔學校。沒過多久,他一臉蒼白地回來了。
“蔣均,死了。被狗活生生,咬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