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月初,穆遠修率吳開顏和裏歐兩人動身前往J省,參與《歸途》一片的拍攝。
在下了飛機後,三個人又陸續換了短途火車,長途汽車,最後一群人被前來接應的突突車載着,開了大約一個小時,終于來到了拍攝地所在的鳳鳴山的山腳下。
等一到目的地,城市嬌嬌女吳開顏和資本家老外裏歐兩個人摒棄了一切前嫌,相互扶持着,拖着不停打顫的雙腿從突突車上蹒跚而下,扶着路邊的大樹,大吐特吐了起來。
“穆老師,一路還算順利吧。”
負責接待他們的統籌小金笑着上前打了聲招呼。
穆遠修瞥了後面丢臉至極的兩個人,雲淡風輕地整了整衣服,和藹地點了點頭,“還行。”
“我們這條件是艱苦了點。三個月而已,穆老師這段時間就多擔待一下吧。”
招呼後面的人上來為他們拎行李,小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不瞞你說,跟了徐導那麽多年,不是上山就是下海,搞得我們這個團隊經常以為自己是紀錄片攝制組。你們只是人過來而已,還算好。我們比你們早來一步,這些拍攝設備機器根本運不上來,是租了老鄉的驢子給馱上去的。”
“馱上去?”
穆遠修一愣。
“是啊。你以為這就到了拍攝地了?沒呢!這才是到山腳下,一會兒我們還得爬進山裏呢。”
小金擡頭看了看天色,慶幸地說道,“幸好你們來的早,不然一會兒真的要摸黑進山了。”
“什麽?還沒到,還要爬山?”
吳開顏虛弱地晃倒穆遠修身邊,瞪大眼問道。
“我都做了快一整天的車了,還要爬山!你玩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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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快走吧。山裏天氣一會兒一變,要是遇上下雨更慘,快走快走。”
他一邊招呼着,後面剛才接過穆遠修他們行李的人——從一顆枝繁葉茂的大樹後面趕出了一頭驢子,把行李箱扛上了驢背上,對着穆遠修他們憨厚地笑了笑。
“你也是大明星吧!這些日子俺們山裏來了好多大明星,俺閨女可高興了。哎呦,還有個金頭發藍眼睛的外國人!真是開了眼界了。”
本以為是劇組的工作人員,原來這些人都是山裏的村民,幫着小金來馱行李。
皮膚黝黑的男女對着這群城市裏的來客露出樸實的笑容,小毛驢甩了甩尾巴,打了一個響鼻。
自從來到21世紀後,除了拍攝需要,基本上就沒見過這等大型活物的穆遠修沉默了。
這不是吳開顏說的什麽“一朝回到解放前”,而是“一朝回到重生前” 了。
已經習慣了現代工業帶來的便捷和舒适,連穆遠修都不得不小小地感嘆了一下。更別提從小生活在大都市裏的吳開顏和外國人裏歐了。
最後的最後,死都不願意邁開腿的吳開顏坐在小毛驢的身上,抱着行李搖頭晃腦,得意地瞟了裏歐幾眼,扯開嗓子就嚎了起來。
“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着它去趕集~~”
苦逼的老外裏歐苦着一張臉跟在老鄉的身邊,被緊随其後的這輩子沒見過“*”老外的村民好奇地注目了一路。
統籌小金倒是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這段時間大約也走慣了山路,一邊走走停停,一邊給他們幾個介紹山裏的情況,和這幾天的準備進度。
看着這個面上一股子書生氣,據說年紀也不小了,但是爬了半天山路居然連口粗氣都沒喘的穆老師,饒是年輕的小金都有些咋舌。
穆遠修一路走着,腳底下是崎岖的山路,這路大約也是多年沒有人走過了,很是不平整。但是這整塊的青磚一路從山腳蜿蜒上,直通進那望不見盡頭的十萬大山,可以想象當年這是花了多大的手筆,用了多大的人工和金錢,硬是砸出了這麽一條青石板路。
“這條道,當地人叫做‘金道’。”
看他低頭望着這些青石板出神,小金指着地上說道,“這些石頭,可都是有來頭的。”
他身後的村民們聽了,齊齊點頭。
“那是那是,那是祖宗留下來的。從清朝康熙爺那會子,一直建到了乾隆爺登基,三代人,多少金子花出去,才從山下鋪出這條路哦。據說這些磚塊都是從蘇州運來的,每一塊都抵得上一兩黃金。”
村民們得意地說道。
“那裏頭就是胡家的老宅子麽?你們都姓胡?”
穆遠修也不禁被勾起了好奇心。
“我們當然都姓胡,不過我們都是胡姓的旁支,沒有資格住在那裏。那棟房子,原來是從胡萬慶太老爺那會子開始建的,連帶這條路,一直建到胡友全老太爺當家的時候才建好。從那時候開始,只有胡友全老太爺那一支的本家才有資格住那老宅子,我們這些旁支分系也只有每年逢年過節,大小節慶,還有祭祖禱祝的時候才能去宗宅和祠堂看看。”
“倒是和劇本裏寫的一樣。”
穆遠修點頭稱奇,“難道這編劇在這裏采風過?”
“哪兒啊,那編劇姓胡,就是這裏的人。”
小金搖頭笑道,“這部戲是小胡寫的第一部戲,寫完了就大着膽子寄給了徐導。徐導麽,大家都知道的,就喜歡各種鬼氣森森的東西。看到之後手舞足蹈,喜不自勝,立馬從S市飛到這裏來。和那個小胡在老宅裏住了一個多月,精改了劇本之後,就開始籌拍了。”
說話間,一群人來到了一個開闊地帶。
一反剛才那條被遮天的樹蔭包圍着的林間小道,走到了半山腰的位置,一切都開闊明朗了起來。
一條大約可以并走兩部馬車的寬闊大道從他們的腳下逶迤開來,直通進正前方山腹之中的一片建築群。雖然遠遠地看着,卻也望見了那一棟棟的白牆黑瓦,檐牙高啄,和着山勢巍峨地聳立在一片青山之中。
穆遠修他們感到這裏的時候,真是夕陽西下的時刻。
金黃色的陽光從兩側樹蔭的縫隙處斑斑駁駁地撒下,投在穆遠修白淨的臉上。
他眯起眼,望着近在咫尺,卻仿佛遠在天涯的那片老宅子,目色深沉。
“長樂,你說你老家這也太偏僻了吧,從山腳下居然足足走了四個小時。這要不是為了你爹地,我才不來這種地方呢。”
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聲音從被稱作“長樂”的男子身後傳出。
厭棄地揮掉下仆伸出的手,沈黛雲拍了拍顧長樂的肩膀,示意他轉身。
時長樂皺着眉,緩緩地轉身面對站在馬車上的女子。
“黛雲,別鬧。”
“長樂,我要你扶我下來。”
女子調皮地撥弄了一下自己的帽檐,調皮地說道。
時長樂面色如水,但依然伸出手。
女子笑的嬌俏,将帶着白色蕾/絲手套的手搭在了時長樂的手上,掩嘴一笑,從馬車上輕巧地跳了下拉來,撲進了時長樂的懷裏。
周圍前來迎接時長樂的時家的仆人們的臉色,此刻就像是被砸了的染坊一樣精彩,赤橙黃綠青藍紫,什麽顏色都有。
乖乖,這城裏的女子居然如此開放,跳着往男人的懷裏鑽?
該不會是什麽是城裏的窯姐兒吧?
聽跟老爺一起出去跑過生意的小松子說過。
這城裏的窯姐兒,那可是跟妖精似的,可以活活吸走男人的精血。二少爺該不會被城裏的狐貍精給迷住了吧?
在仆人們窸窸窣窣的讨論聲中,時長樂摟着沈黛雲的腰,一路往宅子裏走,兩邊道上站着迎接仆人的眼睛幾乎是落了一地。
對于這個差不多與世隔絕,生活的步調依然保持在百年前的古老村落而言,不管是這個城裏女人的服飾妝容,還是她緊緊貼在時長安身側的舉動,都一再挑動着這個古老家族裏人們的神經。
“長樂,你們家的人挺好玩的啊,一個勁盯着我看算什麽?”
沈黛雲拉過時長樂,踮起腳在他耳邊輕輕地說道。
時長樂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
“咔!!穆遠修,你會演戲麽!”
徐導“啪”地一下将劇本砸在地上。
“一個走路的鏡頭而異,你說你都拍了幾遍了?你是死人麽?其實那宅子裏死的是你吧?”
穆遠修一聲不吭地聽着徐導的謾罵,用手抹了一把臉,抱歉地朝着衆人鞠了一躬,然後朝着自己的位子走去。
“休息!一會兒先拍崔景梵的鏡頭,那麽好的夕陽不能浪費了。”
徐導罵了一聲娘,也從監視器後走了下來。
衆人急忙清場,将下一場戲需要的道具擺了上來。
穆遠修坐在場邊,一聲不吭地看着崔景梵在衆人的簇擁中上場。
他和崔景梵這次在這部戲裏飾演的是一對同父異母的兄弟。
時代背景是民國二十二年,地點是J省山區鳳鳴鎮的一處老宅裏。
崔景梵和他分別扮演鳳鳴鎮首富之子,時家的長子時長安和次子時長樂。
為了時家現任族長,也是兩人父親的時秦蒼的六十大壽,兩人分別從北平和上海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鄉。
時長樂知道他大哥是四月初二到家,為了不和他打照面,特意提早啓程。
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日本人的飛機狂轟濫炸,火車的軌道被炸毀一小段,害得他不得不在Y城多逗留了好幾天。
就是這個意外,使得時長安和時長樂在J省赤城火車站上不得不打了一個照面。
火車站的鏡頭之後會回到江南影城補拍,他們剛才拍的那一幕,是時長樂和他的未婚妻,舊上海百貨大王的女兒,沈黛雲一起回家的鏡頭。
就那麽一個簡單的牽着走走進宅子大門的鏡頭,從來NG不超過兩次的穆遠修居然大失水準,連續拍了七八次都沒有通過。
而這是他這部戲的第一個鏡頭。
這部戲是由于崔景梵的力薦,徐晉導演才破格錄用了他。今天這番表現,以後徐導會怎麽看他,真的讓人為穆遠修捏一把冷汗。
“外甥,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麽?是不是昨天晚上沒睡好?其實我也沒睡好,那住的地方那是人住的麽!我都懷疑有老鼠。”
吳開顏捧着熱水湊到他身邊,着急上火地問道。
“是有些不舒服……你別管我,我休息一會兒就好。”
穆遠修閉上眼睛,淡淡地說道。
吳開顏張了張嘴,終究是不敢開口煩他,退到了一邊。
作者有話要說:這部《歸途》是我一直想要挑戰的驚悚題材,現在教主這片文裏小試牛刀一下
崔景梵雖然沒他什麽事情了,但是這家夥還是會時不時地出現的,畢竟是影帝,要找他配戲呀
另外一個華一哥退出江湖了沒辦法
裏歐是個很萌的漢紙,希望大家能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