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29
他究竟想做什麽？中島敦那可憐的智商完全不明白對方這麽做的用意, 只能用一雙紫金色的眼盯着單手敲擊着膝蓋的黑發少年。
平生最大願望就是吃茶泡飯吃到飽的中島敦徹底茫然了，他根本不明白對方究竟為何要這麽做, 這莫名其妙的對他們有什麽好處呢？而對方似乎有讀心術，開口就點出了他的困惑。
“中島君，你一定是在想，我們這樣窮兇極惡的黑手黨怎麽會做修繕孤兒院這種善事。”
中島敦下意識地點頭。
“很簡單，我們雖然是Mafia，但暴力只是一種手段，不是目的。”林太郎如同在課堂上耐心教導學生的教授，對着面前的白發少年娓娓道來, “打個比方, 你知道現在市面上出現了古董熱嗎，有許多收藏家狂熱地追捧那些名貴的家具，古代字畫, 但如果是處于戰争時代, 人們忙于逃命和生存，你覺得那些富商還有閑情逸致來欣賞古董嗎？”
中島敦緩慢地搖了搖頭。
“就像你當初剛剛離開孤兒院, 濟困潦倒下甚至産生了打劫的念頭。如果這種時候你撿到了一萬元, 那麽你會用這筆錢去買食物，還是買奢侈品珠寶？”
“當然是食物。”這還用問嗎, 珠寶又不能吃！
“所以咯。”林太郎攤開手, “奢侈品的利潤比普通的食物利潤可高了，而我們則是計劃在你曾經待過的孤兒院附近的街區開店的，如果總是有小偷和貧困的孩子在街上游蕩，會對生意影響很大的。”
中島敦有些遲疑, 雖然對方的話基本上是說服他了, 但他還是無法馬上下決心。
“你們不會再對偵探社動手了？”
“為什麽還要做這種事呢？”黑發的少年一副無奈的表情, 他仗着對方從孤兒院出來不太了解現實，根據之前看過的有關這座城市過去的情況報告開始現場瞎編：“中島君，在你沒有出現前，武裝偵探社可是和我們和平地共存在這座城市裏，又不是有生意糾紛，你覺得我們的時間很閑嗎？”
對方用這種滿不在乎的口氣說着的時候，對于中島敦而言反而更增加了幾分說服力。
“你知道嗎，在政府的資助極少的情況下，孤兒院要養一個普通的孩子從小養到十八歲所需要的開銷一共有多少嗎？”林太郎看見白發少年愣住的眼神，他假裝沒有注意，拿出手機打開計算機開始按數字，“飲食，過冬的衣物，還有簡單的醫療藥物，你待過的孤兒院大約有二十幾人，我們按照二十人均為健康兒童，從兩歲開始，計算到十八歲。”
他将手機翻轉，屏幕朝向白發少年。
那上面呈現的數字對于中島敦而言，簡直如同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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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兒院收到的孩子并不總是健康的，大部分甚至是身有殘疾的，如果是這樣的話，所需要的的開銷就更多了。”
林太郎的語氣平靜而客觀，但正是這樣，讓一直憎恨着那所孤兒院和院長的中島敦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啊對了，還有能力者在幼年無法控制能力所造成的破壞，這又是一筆開銷。”林太郎收起手機，一條腿壓在另一條腿的膝蓋上，單手托腮，“無法繼續運轉的孤兒院會倒閉，而那些無法受到基礎教育的孩子只能流浪街頭，做一些小偷小摸，甚至流氓之類的工作。”
“你覺得，所有的孤兒都能像你一樣，進入武裝偵探社這樣的組織，讓你不至于餓死嗎？”
不能，中島敦至今都覺得能進入武裝偵探社是他人生中最為幸運的事，盡管這幸運結束得太快。他想到那餓的幾乎要死掉的可怕經歷，如果未來更多的孤兒都像他一樣，甚至比他還慘，餓死在街上……光是想象就讓中島敦的心開始顫抖起來。
“就像我剛剛所說，這對我們并非沒有好處，孤兒院得到改善，也就意味着減少了讓社會動蕩的不安因素，對我們的商業發展是有利的。”
“但我怎麽确定，你不會說謊。”中島敦說，“就算我答應簽了那合約，可我怎麽知道你們是不是在騙人。”
“中島君，你覺得我有必要專程為了這微不足道的一些小錢來騙你嗎？”少年像是聽到了一個有趣的笑話，紫紅色的眼瞳流出了一絲好笑的情緒，“我說過了，暴力只是一種手段，而本質上我們只是一群商人。”
“如果你中途奮力反抗，雖然我不得不說，在嚴防死守的看管下，你能逃出去的機會極為渺茫。但是，人員也會造成一定的傷亡，甚至船只也會損壞，造成後續的醫療費，維修費等等麻煩，而這樣的損失是可以避免的。”
白發少年那紫金色的眼瞳倒映出黑發少年深邃而幽遠的紫水晶瞳眸，他聽見對方用輕飄飄的話語對他說：“能用一些微不足道的金錢解決的這些麻煩，為什麽不這麽做呢？”
好像的确有道理，若要說Mafia突發奇想打算做慈善，中島敦是一個字都不信，但在對方表示了他們的利圖後，中島敦反而覺得似乎真的是那麽回事。
經過艱難地思考後，中島敦還是伸出了手：“好，我簽。”
對此早有預料的林太郎唇邊的笑容愈發燦爛，他從口袋裏拿出筆和已經拟定好的條約遞過去：“就在最下面，簽上你的名字。”
等到對方簽好名後，林太郎将條約收好，他忽然想到什麽：“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武裝偵探社裏，似乎有一位曾經擔任過數學老師？”
中島敦警惕起來，他為什麽要問國木田先生，他有什麽目的！
“不要太警惕，我只是想說，下次你可以問一問他，零假設和對立假設是什麽意思。”林太郎笑了笑，站起身，“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接下來會給你打一點點安眠藥物，你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覺。”
中島敦只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明明都要把他賣了，怎麽還讓他去問國木田先生什麽問題。他看着對方從口袋裏拿出針管，輕巧地紮在了他的手腕處，幾秒後就拔出針管，收好。
“不用擔心，這并不會影響你的身體。”
少年偏過身，一點微弱的橘光從他的身後穿過，落在肩上，順着衣料滑落胸口。而那雙泛着些許微光的紫色眼瞳仿佛穿透了他的身體，沉入古老而漫長的時間河流，一線的餘晖則化為膠卷最邊緣的殘餘光華，矜持地收斂于那瑩白的面容輪廓邊緣。
無法抵抗的困意再度襲來，眼皮無力地落下，最後的視野之中，中島敦看見黑發的少年輕輕地笑了笑，仿佛極盡的溫柔都被輕巧地含在嘴裏。
“那麽，晚安。”
這是中島敦最後的記憶。
而這次交易，為了查明懸賞之人而将自己弄進Mafia牢籠中的太宰治并不知曉。
他只是悠哉悠哉地看着戴着帽子的中原中也走進，揚起手打了個招呼：“喲，黑漆漆的小矮人來了。”
“我聽說，你們最近動作蠻大呢，是為了那位‘少主’吧，啧啧，森先生居然弄出一個私生子，還真是糟糕呢。”
中原中也嘴角一抽，想到少年首領的命令後只能強行無視對方的挑釁話語，默認了這個‘私生子’的事實。
“我今天可不是來和你敘舊的，我的老搭檔。”中原中也揚起挑釁的笑容，猛地沖上前，拽住太宰治的衣領，“你以為那樣的的把戲，騙得過芥川，還能騙過我嗎，混蛋太宰。”
與此同時，坐在首領辦公室內的林太郎正捧着一本書，斜靠在沙發邊慢慢地翻閱。
而戴着紅色圍巾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接着電話：“‘人虎’已經交貨，以及租借的貨船和船上的随行保镖的額外費用，也請貴方一并交付。”
“好的，期待我們的下一次合作。”
挂掉電話，剛剛還沉浸在書籍中的林太郎擡起頭，打了個響指。
男人迅速改變身形，恢複為原本的黑發小女孩形象。
“答應茉莉的草莓小蛋糕呢？！要是敢讓茉莉打白工，說謊騙茉莉的話，茉莉絕對不會原諒林太郎的！”
“我怎麽可能騙茉莉醬呢，我對茉莉醬可是真心的。”林太郎熟練地安撫着自己的人型能力，“我已經讓人給茉莉買小蛋糕了，馬上就到了，茉莉乖乖再等一會好不好。”
“好吧，勉強相信林太郎一次。”茉莉不情願地說。
兜裏的手機又開始振動了，林太郎拿出手機，點開信息。
“已經發現偵探社的成員在行動了嗎，目标應該是已經被裝上船的中島君。嗯……算一下時間，他也差不多該醒了。”林太郎自言自語，碎發下紫色的眼睛微微彎起，映射開千萬璀璨的切面光華，如同上等的紫寶石。“把海岸邊的防守給撤掉吧，消息同步給負責看守的成員，注意一定要等到偵探社的人趕到，之後假意逃跑，順便有機會再解決掉一些保镖吧。”
“故意選了其他組織名下的安保産業，就是為了趁亂削弱他們吧，一肚子壞水的林太郎。”吃着小點心的茉莉說，“還把鍋甩給武裝偵探社，真是壞透了呢。”
“怎麽能這麽說呢，我可沒有辦法控制他們的行為。”林太郎聳了聳肩，也伸手拿了一塊餅幹，“反正錢都到手了，會發生什麽意外可不是我們的責任了呢。”
“啧，林太郎真是奸商。”
“沒辦法，真的幹了人口走私的話，楠雄一定會超級生氣的。”反正這筆單子又不是他接下來的，根本原因不歸他負責。
茉莉雙手環抱，脆生生的嗓音一語道破了少年心裏的想法：“只要失敗了就等于不存在，林太郎真是壞家夥呢。”
林太郎輕咳了一聲：“親愛的茉莉醬，我們通常把它稱作，政治家的規則。”
茉莉張着口，餅幹從她的手指中掉下來，一臉被震撼到的表情：“林太郎你不要臉的程度又上漲了！”
“茉莉醬，下次可以換個詞誇我的。”
林太郎眨了眨眼，茉莉的嘴角抽了抽，一副被惡心到的不适表情。
“林太郎為什麽要拿出一億用來修孤兒院啊，我還以為林太郎這次又要開始騙人了。”
“這話可真過分，我什麽時候騙人了。”林太郎表示這指責絕對是無的放矢，他可是年年考試名列前茅，每年獎學金拿到手軟的優秀好學生，“親愛的茉莉醬，根據我之前查到的資料，中島君所待的孤兒院，名義上屬于政府公辦，實則政府的補助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也沒有政府人員進行管理。”
茉莉歪了歪頭：“橫濱的政府也太差勁了吧，我記得之前林太郎的學校裏可是有去孤兒院進行志願服務的活動來着。”
“嘛，單看整個橫濱，孤兒院僅有幾所，并且情況大抵相似，都處于搖搖可危的生存線邊緣。”林太郎打開電腦，調出橫濱的地圖，“光是一個擂缽街，占據着最好的臨海地形，和公園毗鄰，居然到現在還是貧民窟聚集區。”
“試問誰會願意來貧民窟旅游呢，尤其是貧民窟出産的小偷之類的底層犯罪者，服務業和旅游業完全受到了打擊。”林太郎極為不滿地點着屏幕上擂缽街的所在處，“更別提其他分布在城市裏的小型貧民街了，如果是在我原先的世界，連學校的期末旅行，那種經濟型旅游都會因為這裏的犯罪率排除掉的。”
“那肯定不要！茉莉可不想穿得漂漂亮亮地出門去吃甜品，卻被打劫了。”茉莉鼓着臉搖頭。
“貧民窟的人得不到教育，掙紮于生存而成為底層犯罪者，影響城市經濟和風評，而犯罪者的後代還是生活在貧民窟，這就是一個死循環。”林太郎說，“孤兒院也不過是規避了未成年犯罪者的存在，等他們出去後，沒有工作能力的大部分人還是會走向犯罪。”
“就像中島君那樣的人，也會因為生存問題而萌生搶劫的念頭，這是生存本能。”
“而且，盡管港口Mafia屬于黑暗勢力，也并不可能接收所有的低素質底層犯罪者。”林太郎調出人事部的檔案，“組織是設有工資和保險金的，除了勢力屬于黑暗，待遇幾乎等同于外面的一般企業。”
“親愛的茉莉醬，你可不要以為修繕孤兒院是虧本生意。”林太郎笑了一聲，“政府本應該承擔的職能卻被一個企業，一個屬于黑暗世界的企業所承擔，得到的可是看不見的好處。”
“錢可是最為低廉的成本，能用錢解決掉的，都不是問題。”他往後一仰，倒在柔軟的沙發裏，“當然，錢也是最為重要的動脈。”
茉莉斜着眼盯着已經翹起腳開始得意洋洋的黑發少年：“林太郎只是得到七十億後飄了吧，雖然嘴上那麽說，實際上還是很心痛那一億的吧。”
“唉，實驗可是燒錢的。”林太郎嘆氣，“這是必要的投資，雖然真的有點心疼……”
與此同時，港口Mafia地牢中，被铐在牆上的太宰治正擺出了一副盡在掌握之中的表情：“中也，我猜你們應該準備要開五大幹部會議了吧。”
中原中也收起笑容。
“我可是在前幾天向組織的上層交了一封信，內容是【太宰治死時，你們的秘密将會公諸于世】。”太宰治笑眯眯地單手插兜，“如果檢查局知道了，這可是足夠讓你們死一百次的威脅呢。”
中原中也皺眉。
他知道，太宰治說的沒錯，甚至那幹部會議昨天就已經開了。但他從對方的語氣可以大約判斷，目前為止太宰治并不知道首領的現狀。
而那個幹部會議，所讨論的內容……
中原中也的嘴角不自覺地一抽，他的腦海中回憶起少年首領興致高昂地将日本地圖擺在他們面前。美名其曰，為了慶祝交易達成，讓他們選擇出這周組織高層打算一起去團建的地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