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在布萊克家的女孩子中,她是最溫柔的。在那層層利益之後,那個真正的納西莎,甚至有那麽幾分軟弱。她不希望自己家族面對那樣的窘境,不希望她的兒子因為他無用的母親,受到責難。納西莎是個心思細膩的女人。如果她站出來說,還有穿越者隐藏在暗處,魔法界的勝利變成了笑話,人人自危的大清洗不可避免。穿越者不會等在原地。到時候,倒黴的只是巫師。魔法界已經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或許,這就是阿比蓋爾沒有抹去她的記憶的原因。

納西莎保有一個秘密。自私而又懦弱的貴族夫人,保守了一個秘密。即使日日被愧疚與惶恐折磨,納西莎依舊保守着這個秘密,不曾與任何人分說。

作者有話要說:為什麽我明明更新了,收藏那邊卻沒有顯示?

☆、魔法傳奇

還是那個清雅的書店,忙碌了許久的人們齊聚一堂。

“終于結束了。”白發蒼蒼的老者發出滿意的嘆息。他喝了一口飲料,滿是皺紋的臉皺成一團。他抱怨道:“咖啡?為什麽不是蜂蜜茶呢?熱巧克力也好啊。”

“老年人要注意,那個叫什麽來着……”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笑着說。

“是養生,親愛的,那些人……也不是一無是處……”老人身邊,一位衣着考究的老夫人說。

“哦,在你面前,我想我還只是個孩子……”白發老者小聲抱怨。

“養生?咖啡?”黑發紅眼的男子放下手中的書,嘲諷地說。

“事實上,我只是想看某人喝咖啡而已。”書店的主人,佩裏先生說,“沒加糖。”

白發老者聞言,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委屈的表情。其餘的人發出善意的嘲笑。

“好了,不說這個了。”白發老者一臉嫌惡地将咖啡擺在遠離自己的地方,還用指尖推了推,說,“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艾伯特。”

“請。”佩裏漫不經心地說。

其他人坐直了身子。白發老人斂去了笑意。他說:“我一直很好奇,最先發現‘穿越者’,摸清了他們的底細,制定了作戰計劃,成功拯救了魔法界的人,又是什麽呢?”他目光銳利,直視佩裏。其餘人也緊緊地盯着佩裏。一時之間,氣氛凝滞。

佩裏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他靠着椅子上,說:“自然是早就知道了他們的存在,甚至,本身就是他們的一員。”

“你承認了!”黑發紅眼的男子站起身,神情複雜地說。

“為什麽不呢?我從未否認過。”佩裏站起身,儒雅地笑着。

“你一直是我們的戰友,你從沒做過危害魔法界的事情,你……”白發老者面容哀傷,眼神堅定決絕,說,“我很抱歉,但是,這是,我們的世界。”

“是的,我們的世界,不需要掌控在外來者手中。”曾經的王者已經是蒼老的模樣。他的眼眸依舊銳利明亮。此時,他站在白發老者身旁,魔杖指着昔日的戰友,沒有一絲顫抖。

“你們的世界,是的,我與你們,從來……”佩裏淡然而笑。這樣的情景,在他心底留下了漣漪,卻再也掀不起驚濤駭浪,他想要說些什麽,卻生生頓住,而後消失在衆人眼前。

留下的人們松了口氣,心裏有了更多的憂愁。那個佩裏,誰也說不準,在這次之後,會做出什麽事情。他們抱着盡數死在這裏的決心,與他決裂。他們從不曾小瞧那位戰友。在後來的日子裏,這些偉大的人物,一直在尋找佩裏的蹤跡。然而,直到強大的巫師帶着沉澱了一生的滿足與遺憾,永遠的閉上眼眸,直到魔法石的所有者厭倦了枯澀的生命,踏上了另一段旅途,直到血族親王陷入了長久的沉睡,都不曾有人見過那位神秘的書店老板。

這些,都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佩裏離開了書店,憑空出現在寂靜無人的曠野。他注視的角隅,一個打扮新潮的少年的身影若隐若現。那少年也發現了佩裏。他眼中閃過一絲驚慌,沒有任何動作。

“異界來客?”佩裏打量着少年的身形,說,“有實體,那麽,穿越司?”

那少年聞言一驚,開始掙紮。忽然他噴出一口血,身形漸漸淡去。

“逃?”佩裏輕笑一聲,伸手抓向那少年。下一刻,他們都消失在天地間。

時空亂流,位面旅行者最大的敵人。即使是經驗豐富的旅者,也不敢有絲毫的疏忽。可是,偏偏就有人敢在這裏動手。

這與其說是交手,不如說是追擊戰。那少年一邊逃,一邊施法阻止佩裏的行動。這裏是最為詭異莫測的時空亂流,只要那麽一瞬,他就可以逃之夭夭了。然而,縱然使出千般手段,他仍未逃出生天。

眼看佩裏的手再次伸向自己,少年咬咬牙,選擇了自爆。佩裏被震開半步。在那少年的魂魄逃離之前,佩裏施法将其攔下。佩裏正欲将那魂魄封印,忽見一雙塗着豔麗的丹蔻手向自己襲來,白皙如玉,柔弱無骨,裹挾着強大的力量。佩裏不得不避其鋒芒。那手如影随形,再次襲來。佩裏皺眉,今日怕是不能如願了。他轉身與這只手相鬥。那只手很快不敵。它快速地結下法印,引動了時空亂流的力量,竟是打着同歸于盡的主意。佩裏也迅速地扔出了兩道法術。兩方相撞,本就變幻莫測、危機重重的空間亂流更加混亂兇殘。佩裏只聞得一聲女子的驚呼,便湮滅在時空亂流之中。而那少年的魂魄,早不見了蹤影。

——————無關主角的番外——————

他鄉遇故知,在交通不便的古代,是十分難得的;在科技發達的現代,只要你有錢,又肯折騰,便是一周一聚,也是不難的。如果,這個“他鄉”,已是跨越了時空呢?

前世,克利斯·霍華德癡迷耽美到瘋狂,不惜親身玩一把女穿男。在有條件玩耽美的時候,他又因為生活,娶了個妻子。他的妻子本質上是個假小子,也無法否認他在靈魂上百合了。混亂嗎?其實,天生的雙性戀在人群中的比例還是很大的。不過,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還是過着正常的生活。如果沒有穿越,克麗絲·霍華德會在過了那個犯二的年紀,将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當成少女時代的一段有趣的回憶,一個可以與他人分享的笑話。說了這麽多,歸根到底不過一句話,如今的商業巨頭霍華德先生,曾經也只是個普通的小女生。小女生有的,她都有,比如青梅竹馬,一起爬樹一起挨揍的鄰家哥哥,比如還算不得早戀的淡淡好感。

其間的巧合、試探、猶豫不必再提,那能寫出一本将黑幫情仇、前世今生、天之驕子等諸多流行因素囊括在內的狗血小說。總之,他們相遇了,相認了,成相互吐槽的損友了。

那個時候,英國那邊,“劇情”落幕,蹦出來的穿越者也随之煙消雲散。彼得·佩迪魯的立場很微妙,很尴尬。他是一個無辜的人,有那麽一點不切實際的幻想,沒有惡意,沒做惡事。沒有後來的那些事,他大概會成為霍拉斯·斯拉格霍恩那樣的人。他只是喜歡與劇情人物接觸罷了。不過,頂着那樣一個名字,就代表所有知道劇情的穿越者,能理所當然地将他替天行道了,即使他什麽都沒做。幾次險死還生,彼得·換蕊·佩迪魯對穿越者,懷有一種混合了恐懼的憎恨。有的人,在生死邊緣走過幾個來回,會愈發的勇敢無畏,有的人,則會更加的惜命。對自己的能力很有自知之明的彼得沒有報仇的想法,他只想帶着這一世的老母,躲開這一切的紛争,安安穩穩地過日子。然而,這樣的生活,竟也是不能夠的。果然,頂着這個名字,就注定了不得安生。彼得不是一個有骨氣的人,即使曾經有過那東西,也早被磨得一點兒都不剩了。不用太多的威逼利誘,在得到了最基礎的承諾之後,他便答應了那些人的要求,去演一場大戲。強權不可違抗,借機報仇,也是極好的。那些人早看穿了他的來歷。彼得合作态度良好,還是得不到信任。

終于,那場大戲結束了,彼得可以去過安定的生活了。然而,人們開創自己事業的年紀,他在做一只老鼠;男人娶妻生子的歲月,他在做一只老鼠;母親最需要子女照顧日子,他在做一只老鼠。母親在孤寂哀痛中過世,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兒子還活着。彼得一無所有,只知道怎樣做一只老鼠。到了後來,他連老鼠也不會做了。那些人從來沒信任他。礙于承諾,他們不能殺他,不能囚禁他,不能讓攝魂怪給他一個吻。然而,對付一個人的法子,遠遠不止這些。彼得被剝奪了魔力,被迫立誓,終生不得踏足歐洲;他的他的後代,永遠不得做出有礙魔法界的行為。魔法界的誓言是有魔力的。憑借這個,他在最終得到了“人”的生活。而如今,他因為誓言,不得不離開這片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土地。他沒去上輩子的家鄉。那麽長的時間,他連真正的母語,都忘得七七八八了。

彼得度過了大西洋,踏上了那片飛速發展的土地。

不恨嗎?怎麽可能!他又能怎麽辦呢?他不過是一只偷偷摸摸的老鼠罷了。

彼得沒有謀生之計,只能靠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混日子。後來遇上了前世的友人,他過上了被“包養”的生活。之前已經說過,彼得的骨氣,早就被消磨得所剩無幾了。如今的生活,他不覺得羞恥,只覺萬分慶幸。

霍華德并不常來探望彼得。他們之間有什麽好說的呢?他們一個養尊處優,一個決策不說決定了多少家庭的命運,卻也相差不遠;一個身無分文,不過是社會最底層的混混一名。他們談論什麽呢?前世的那些調皮搗蛋的經歷嗎?那麽久了,連母語都忘得差不多了,幼時的事,還能記得多少呢?霍華德肯伸出援手,也不過是養這麽一個不惹事的閑人,于他無損罷了。

即使離開了,霍華德在英國依舊有自己的人脈。艾伯特·佩裏失蹤,各方大佬尋找他的消息,霍華德還是知道的。這樣的結果他并不意外。在原着中,那個孤兒院沒有第二個巫師,一心“飛離死亡”的黑魔王也沒有這樣一位友人。

霍華德将這些告訴了彼得,後者聽了,拍着大腿,連叫“活該”。作為和佩裏接觸最多的穿越者之一,對這個神秘的佩裏,彼得自然有一些猜測。然後,就是瘋狂的嫉妒了。憑什麽呢?同樣是穿越者,自己小心讨好,像老鼠一樣活着;那個佩裏被那麽多傑出的人仰仗,掌握着那麽多人的生死!彼得承認佩裏的能力,那個人,不會那麽容易就退出歷史舞臺。将心比心,彼得确信,那個神秘強大的佩裏,一定會找回場子的。當然,魔法界的那些人,也不簡單。

“好!真是太好了!”彼得笑容扭曲,啞着嗓子說,“他們一個都逃不過!死光了才好!”

霍華德看着狀若瘋癫的彼得,嘆了口氣,說:“有些事,确實才剛剛開始……”

“是的,佩裏會和他們兩敗俱傷……那些人,都不會有好結果……”彼得的眼睛分外明亮。

霍華德搖搖頭,說:“我不知道艾伯特……佩裏為什麽會插手魔法界的事情,”霍華德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讓彼得知道自己和佩裏相識的好,“聽你說的,那位佩裏先生,怕是沒把魔法界放在心上。”他身居高位,又不似彼得那樣偏執,看人的目光,還算精準。

“那還會有什麽事?他們正彈冠相慶呢!”彼得惡意地嘲諷道。

霍華德轉了話題,道:“你的母親,如何?”彼得前世的母親,霍華德一直稱之為“阿姨”,這裏那個生疏的稱呼,指的自然是佩迪魯老夫人。

“她是個好人,是唯一一個對我好的人,即使……”彼得臉上的瘋狂癫狂褪去,語氣也帶着一絲柔和,“莫說養老送終,我連他最後一面也沒見到……”

“你如此,其他的穿越者也是如此。如梵卓親王那樣的總是少數。即使不得人心,即使被人們敵視,穿越者總會有那麽一兩個真心待他的人。那麽多穿越者,總有幾個還活着,隐忍低調,偷偷摸摸,向往着光明正大的生活……”霍華德的神情,如平常的老者沒有半點不同,說出的話卻讓人從骨子裏泛出寒意,“當年鄧布利多對格林德沃的執念,促使了伏地魔的誕生。如今,魔法界對穿越者的态度,可不就是一種執念?仇恨,或是生存,有些東西,會随着光陰消弭無形,有些,則會如陳釀的酒,愈久愈醇。”

“那又怎麽樣?人多勢衆的時候,他們都沒能做什麽。”彼得面露不屑,眼中有着不易察覺的,包含惡意的期待。

“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活不了幾年了。那個梅勒和洛哈特是科學家。你知道科學家是什麽吧?”霍華德嗤笑一聲,說,“梵卓和瑟西不可能一直盯着魔法界,更不可能真心實意地位巫師界出力。有數量衆多、行事高調的穿越者,又有佩裏牽線搭橋,他們聚在了一起,而現在,呵呵……”

“那些人,會老,會死,會疏忽,會犯錯,那時候,”彼得興奮地站了起來,呼吸急促,說,“那時候,就是我們的機會了!”

“什麽‘我們的機會’?你什麽都不能做,我已經老了,還是老老實實過日子吧。”霍華德笑眯眯地潑了彼得一盆冷水,說,“我該走了,唉,一把老骨頭了,還要去參加商務會議……”

彼得盯着霍華德,看着他起身,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到門口,開門。彼得忽然低吼道:“你也恨他們,對不對?你恨他們!”他像是發現了什麽,興奮得像個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哦,不不,我不恨任何人。”霍華德沒有回頭,只是擡起拐杖,搖了搖,說,“我只是心懷恐慌。他們打不過所有人類,卻可以輕而易舉地對某個人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就因為‘一時沖動’。那個倒黴的人類,可能是我的親人、朋友。所以,巫師、魔法界、黑暗生物,”霍華德露出一個老年人特有的慈祥笑容,說,“這些人類社會的寄生蟲,還是不存在的好啊……”

霍華德步履蹒跚地離開了。

留在原地的彼得愣了好一會,發出一陣蒼涼的大笑。

作者有話要說:HP卷完結,感覺再也不想接觸這個故事了……

☆、笑看浮生

錢塘有個許秀才,十裏八鄉的都知道,他是個靠女人養的男人。當年的許秀才也是個聰慧的讀書人,早早的得了秀才的功名。他的岳家把女兒嫁給他,就是圖了他将來的風光。可惜,他的父母接連故去,多年的守孝之後,他已經失去了進取之意,也沒有了少時的靈氣。屢試不中的許秀才心灰意懶,再無心此道,只在街上擺了個攤子,幫不識字的人寫信,掙那麽一口嚼頭。岳家見許秀才如此,很是失望,終究舍不得自家女兒受苦,對這不争氣的女婿多有接濟。再加上許夫人賢惠能幹,許秀才的日子過得還不錯。

幾年以前,許夫人誕下了一個女兒,取名嬌容。許秀才很是喜歡。可是,嬌容終究是個女兒,傳承香火,還得是兒子。許秀才一直盼望着許夫人能給他生個兒子。半年多以前,許夫人又有了身孕,據一個老郎中說,是男孩兒。許秀才樂得合不攏嘴,一心一意的盼着麟兒誕生。

許秀才的願望實現了,還是雙份兒的。得了兩個兒子的他高興不起來。女人生孩子,本就驚險,何況還是雙胎。許夫人掙紮着生下了孩子,就去了。女兒還年幼,兒子更是剛剛降生,這讓許秀才一個大老爺們怎麽辦?

許秀才的岳家也不是很富裕,隔三差五的接濟許秀才一家,已經很艱難了,再照顧兩個吃奶的嬰兒,确實無能為力了。雇奶娘什麽的,更是想都不要想。幸有鄰居心善,同意自家剛剛生産完的媳婦,勻兩個孩子一口奶。平日裏許秀才擺攤兒掙錢,孩子也由相熟的鄰居輪流幫忙照看。

嬌容小的時候,都是許夫人照顧的,許秀才隐約知道小孩子難纏,具體怎麽個難纏法兒,他卻是不知道的。他同樣不知道,小孩子很容易餓,夜間也要吃奶的。他的兩個兒子,從沒在夜間哭鬧,許秀才只當自己兒子乖巧,一點兒也沒發現其中的怪異。

這一夜,許秀才起夜。他迷迷糊糊地披上衣服,一只腳已經塞在了鞋子裏,另一只腳踩着鞋幫。他忽覺有異,擡頭,卻見一個模糊的影子站在搖籃邊。許秀才一驚,不自覺地揉了揉眼睛。屋裏沒有掌燈,鄰家的婦人說過,小孩子受不得風,故而窗戶也是關着的。許秀才只能看見那個不甚清晰的影子,懷裏似乎抱着什麽東西。

“你是誰?想做什麽?”許秀才顫聲道。

也不見那人有什麽動作,屋子裏突然亮堂起來。不知光源何處,柔和的光充填了這個不甚寬敞的房間。

許秀才終于看見了那位不速之客的廬山真面目。那是一位紫衣女子,有着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好樣貌。許秀才慌忙低下頭,不是為了避嫌,只是那人有那麽一種氣勢,讓人不敢直視。這時,許秀才看清了那人手中的事物,那是……

“你要對寧兒做什麽?”許秀才驚呼。他的兩個兒子,一個名“仙”,此時用紅色碎花的襁褓包着,另一個名“寧”,襁褓是藍色的。那人手中抱着的,可不是就個藍色襁褓抱着的嬰兒?

那女子幽幽一嘆,道:“三生相依,怎堪相離?世世相随,不違不棄。”聲音哀婉,聞者動容。只是,這內容……

許秀才聽着怪異,定睛看去,不由一駭。那女子身形朦胧,隐約可見其後的物件。一股子寒意順着許秀才的脊梁骨往上爬。他不禁後退半步,跌坐在床上,道:“你、你是鬼?!”

“我,确非人身。”女子淡淡地說。

“你要做什麽?快快放下我的孩兒!”許秀才勉力站起來,雙腿發抖,想要上前奪回孩子,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女子看向手中的嬰兒,道:“還能是什麽呢?不過是想守着他罷了。”

“不是害人?”許秀才道。

“做了那等事,我也有業力加身。損人不利己,誰又願意做?”女子道。

“妖鬼之流,哪有不害人的?”許秀才說,語氣已有緩和。

“休要将我與那等無知狂妄之輩相提并論。”女子肅容道。

許是這女鬼表現得太無害,那話語又太過義正詞嚴,許秀才放松了幾分。忽然,他腦中靈光一閃,道:“我兒夜間從不哭鬧,莫非是你在照料?”

“公子不通俗務,我怎能坐視他受苦?”女子反問道。

聽了這話,許秀才老臉一紅,終是信了這女鬼。也不知是哪根筋搭得不對,許秀才忽然說:“那你就繼續幫我照顧孩子吧。”随即,他又覺得這話委實孟浪,太過莽撞,不由露出尴尬的神色。

女鬼不以為杵,道:“青天白日,怕是不便。”

許秀才一愣,道:“像現在這樣就好。”

女鬼道:“善。”

許秀才已是完全放下心來,也注意到自身的異樣。還記得嗎?他是起夜時偶然發現這女鬼的。那尴尬之事,已是難以忍耐了。許秀才顧不上招呼那女鬼,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女鬼看向懷中嬰孩,道:“往日看戲,今朝親身演繹一番,倒也十分有趣。”

嬰孩圓溜溜的大眼睛中閃過一絲無奈。

這二人,自然是初來此地的紫華和長琴。他們兩個打包投胎,成了許寧。許寧是男身,做主的是長琴。這許家情形特殊,幼年的嬰兒缺少照料,情況很不好。不得已,修為更為高深的紫華施展魂魄離體之術,充當保姆。偷偷摸摸不是紫華的風格。今日的說辭是早就準備好了的。不想許秀才粗枝大葉,半點懷疑也無,直到今日撞見紫華,才知曉家裏有了這樣一位特別的“客人”。

許秀才在牆根底下撒了一泡尿,又去女兒的房間瞧了,見女兒安睡,不見不妥,放下心來,回房。兩個兒子好好地躺在搖籃裏,那女鬼不見了蹤影。許秀才不由懷疑,剛剛的一切只是一場夢。他摸了摸兒子的臉蛋兒,倒回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許秀才早早醒來。前夜的一切被當成了荒誕的夢境。他麻利地穿上衣服,正想将兒子送到鄰居家,忽然驚恐地發現,兒子只剩下了一個!寧兒呢?前夜的記憶回籠,許秀才慌忙跑出屋子,卻見那個紫衣女鬼,正抱了自家兒子,喂他吃糊糊。這麽小的孩子,還不能吃輔食。紫華特意尋來了靈漿,調了這嬰孩能吃的東西。什麽?牛奶?羊奶?那種體味極大的牲畜,休想紫華去碰!也幸虧這是個有神仙妖怪的世界,才能允許紫華這般挑剔。許秀才不懂這些,見着自己兒子平安,松了口氣,想起先前緊張的模樣,頗不好意思。

“公子有事?”紫華放下碗,擡起頭,道。

許秀才輕咳一聲,道:“在下許良,字棟才(許秀才:我終于有名字了,不容易啊)。昨夜匆忙,還不知姑娘如何稱呼?”說罷,他又覺得不妥。他真的不知道要怎樣與這個特殊的“兒媳”打交道。

“喚我‘渺雲’便是。”紫華淡淡地說。

“呃,那個渺雲娘子,這、這個男女有別,多有不便……日後小女也要勞您費心了……”許秀才磕磕絆絆地說,言下之意,兩個兒子,晚上要住到嬌容的房間了。

“善。”紫華說。

白日裏,許家的兩個兒子,連同不甚懂事的嬌容,都被送到鄰居家中照料。夜裏,他們就由紫華照看了。日子久了,許秀才也發現了,家中的那位女鬼,只對許寧上心,另外兩個孩子,她答應幫忙看着,不曾出過差錯,卻也只是不出差錯罷了。許秀才覺得這位性子太冷,終究不好說什麽。畢竟人家早早就說了,人家的目的只是寧兒,其餘的,人家肯幫忙,就不錯了。

紫華沒有刻意隐瞞,許嬌容也察覺了她的存在。作為一個還不懂事的小孩子,她對異類的接受度非常高。不,應該說,她一點也沒發現,這個紫衣女子,和自己有什麽不同。當然,嬌容也不是很喜歡紫華。紫華向來沒有耐心陪小孩玩。小孩子呢?向來是誰和他玩,他就跟誰好。

許秀才過世的時候,許仙和許寧還很小,許嬌容剛剛能幫忙做點兒家務。許秀才是病逝的——這或許就是日後許仙一門心思學醫的原因——他早就知道自己要不好了。他豁出了一張老臉,求到昔日一同讀書的好友,如今鎮裏的私塾先生,讓兩個兒子到他那裏當書童。這年頭,女兒家少有出來做工的,許秀才只是請紫華幫忙照看一二,沒有別的安排了——想安排他也無能為力。

許秀才去了,許家沒有了當家做主的人。孩子們的外公前些年已經過世,舅舅倒是有一個。人家家裏也不富裕,娶的媳婦又是個不好相與的,不能将三個孩子接過去照料,只是在自己家裏寬松的時候,送些東西,聊勝于無。

此時民風淳樸,又是太平年景,鄉裏鄉親的,無人欺淩許家的三個孩子,反而拂照頗多。許家的三個孩子也肯努力,日子不寬裕,也不至于凍着餓着。

一轉眼,又是好幾年過去。

許家的兩個男孩,皆是聰慧之人。

許仙記性不錯,也靜得下心,書讀得不錯。他性子憨厚和善,讓人見了心生好感。可嘆次子無心科舉,一心專研岐黃之術。這孩子性子軟和,卻有着一股子執拗,犯起左來,任是誰也勸不動,拉不住。那私塾先生很無奈,介紹他去一家口碑的藥鋪當學徒。俗話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行醫濟世是不錯,可在私塾先生眼裏,還是比不得金榜題名的風光的。把好苗子教壞了,他自覺對不住已經過世的許賢弟,心中愧疚,對許家的孩子愈加用心,更是将許寧收為弟子,嚴加管教,決不許他學他的哥哥。許仙很喜歡先生的安排,心中感激,閑暇之時,常到先生跟前侍奉。好吧,這兩個都是實惠人,不要管他們了。

許寧更是不得了。他溫文爾雅,進退得宜,通身的氣派,莫說是尋常人家,便是世家大族,也不一定養得出來。此子……讓先生甚為胃疼。要說他有什麽不好,先生還真說不出來。許寧慧敏,做學問不只一點就透,還能舉一反三。先生的提問,他答得頭頭是道,引人深思。學子間的辯論,到了激烈之處,難免臉紅脖子粗,挽袖子直接上。許寧從來都是有理有據,從容不迫,駁斥了對手,也不盛氣淩人,反而會主動後退一步,既闡明了義理,又給人留下顏面即使是最倨傲的學子,也對這個書童轉正的同窗心服口服。這是一個完美的弟子——太完美了,讓先生覺得自己是個擺設。

不知從幾時起,許嬌容開始模仿家中的“鬼姑娘”。紫華豈是那麽好學的?許嬌容學了幾年,也只是在言行舉止上學了那麽幾分,出去裝模作樣,唬唬人已經夠了。許嬌容模樣不錯,觀其言行,一點不像父母雙亡,無人教養的姑娘。幾年來,上門的媒人真的不少。許嬌容眼界高——身邊有自家二弟那般出色的人物作對比,眼光不好才奇怪——瞧不上那些山野村夫。現代的少女總是幻想着有一個帥氣多金的王子,開着萊特勞斯來接自己。古代的女子,自然也有着對愛情的美好幻想。許嬌容雖不像大家閨秀那樣養在深閨,除了父母兄弟,沒見過旁的男子,卻終究是女孩子,哪能特意去相看男子?她不知道外面的男人是什麽模樣,因着自家弟弟的出色,她對男人的期待值過高,那些個山野村夫,她自然看不上。有個出色的弟弟也不好,用自家二弟當擇偶标準,許嬌容不想嫁人了。

受了挫,春心萌動的少年走了,只有一個姓李的捕快,還圍着許家姑娘轉悠。此人名喚“公甫”,家裏也沒什麽人了。因為吃着公糧,父母也留下了不菲的財産,家境還不錯。李公甫為人有一股子傻氣,認準了的事情,很執着。被許嬌容拒絕之後,他經常送東西到許家,其中大多是吃食,偶爾是樣式不讨喜的首飾,或是過時了的料子。不是他有意輕慢心上人,只是他一個大老爺們,臉上貼着錢多人傻的标簽,被商家诓着買了滞銷貨也就不是什麽意外了。

開始,許嬌容對這李公甫不假辭色,送來的東西盡數退了回去。後來,她肯打理李公甫了,有時候會叫他幫忙搬搬重物,修修屋頂。偶爾,李公甫當了冤大頭,還會被許嬌容好一頓數落。

許嬌容和李公甫這樣你來我往,鄉裏鄉親的都默認他們是一對了。可是,過了些時日,也不見媒婆上門。漸漸地,有些不好的話傳了出來。這等事情,自然是不能當着當事人的面說的,等許嬌容聽到的時候,風聲已經不小,附近也有不三不四的人轉悠了。許嬌容性子要強,也不過是個沒經過多少事兒的少女。遇到了這種事,她也只會躲在被子裏哭了。

“為何不嫁?”被擾了清淨的紫華神情淡漠地說,“若是仰慕風儀出衆的公子哥兒,還是早日放下吧。”

“我知道,許家小門小戶的,那些人看不上。”許嬌容抽噎着說。

“那,為何不嫁?”紫華道。

“我、我沒說不嫁……”許嬌容聲細如蚊,臉上泛起紅暈。

“哦?”

“他、他……那塊木頭!這種事,我一個姑娘家,可怎生開口!”許嬌容羞憤道。

“‘子無良媒’嗎?”紫華似笑非笑地說。

許嬌容再次将連埋在被子裏,這次可不是哭泣了。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新卷涉及《新白》,注意,是涉及哦~~~關于白蛇的身世,網上有不少說法,從普通的小妖,到紫微星轉世。以過客淺薄的神話常識,紫微星,其實是中天紫微北極大帝,封神中與妲己有着不清不楚的關系的伯邑考……想到白蛇是紫微星,腦海中浮現出趙雅芝版白蛇和範冰冰版妲己百合的畫面……瞬間一臉血——鼻血……這個太刺激了,XDD故而,這裏采取的設定,就是《新白》裏的人物都沒有那種複雜的身世,白蛇只是一只普通的妖怪,法海只是一個普通的和尚,觀音只是一個心善的菩薩……之前總是無意中黑掉某些人,在這一卷,過客要寫一個所有人都是好人的故事。

☆、笑看浮生

李公甫不想娶許嬌容?開什麽玩笑!那他為什麽不遣媒人求娶?先前,許嬌容拒絕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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