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逃獄
李元昊手握着桑蘭的寶劍,在暗淡的燈光下發出刺眼的銀光。他将這把劍輕輕放下,笑問道:“對桑蘭來說,是這把劍重要,還是她的二世子重要呢?”黑掣道:“主人方才分明是在試探她。”李元昊點頭,又道:“不過我看她不會輕易受人威脅。”穆亥上前道:“主人可從二世子方面下手。”李元昊道:“但我們尚且不知她與成遇的交情深淺,倘若成遇只當那丫頭是個奴才,我們就白費心機了。”穆亥回道:“依主人之見,此事該如何處置呢?”李元昊思忖片刻,方道:“以我對成遇的了解,他應是不會不顧那丫頭的死活的。”他微微一笑,又道,“放消息出去,就說本王要處死那個夜闖王府,并且殺害府中侍衛的女人。”
這話很快便傳到了桑蘭的耳朵裏,是因為獄卒送飯時要她做個飽死鬼,言語之間桑蘭便已洞悉李元昊的用意,不禁暗罵道:該死!這是要逼二世子自投羅網,萬不可叫他得逞。然而憑一己之力,又如何在這高手如雲的王府中逃出生天呢?自那以後,桑蘭每日都寝食難安,唯恐二世子中其奸計。不禁暗責自己魯莽,若因自己連累二世子,便是萬死也難贖罪了。只盼二世子離興慶愈遠愈好,千萬不要聽到這個消息。
這日淩晨,桑蘭再次被帶到李元昊的面前。只見李元昊高坐在王位之上,面色嚴肅,一派威嚴。他道:“你可知天色一明,便是你的死期?”桑蘭心下一凜,面上卻十分鎮定,笑道:“只怕我死了以後,王爺會更加失望!”李元昊冷笑道:“這五成是失望,或許那五成正好相反呢?”桑蘭回道:“王爺想要用我引出二世子,便如同我用蒙吉威脅王爺一般可笑!”李元昊聽罷,不怒反笑,似乎認為此話為無稽之談。而一旁的黑掣卻似乎十分憤怒,盡管他與蒙吉算不上要好,但人既已身死,再被仇敵拿來說笑,實是令人為之氣憤。李元昊雖見桑蘭一派視死如歸的模樣,但念及年少,說不定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便有意試探道:“雖然你殺了蒙吉,但你畢竟是二弟的朋友,本王姑且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願意協助本王,本王大可饒你不死。”桑蘭笑道:“王爺莫非是要小女子投入您的門下?可不知幾位兄弟同不同意吶?”言罷,便望向黑掣三人。黑掣當即怒道:“主人,莫再跟她廢話,快殺了她罷!”李元昊笑道:“你總是如此心急!天色尚且未明,這姑娘還有幾個時辰的時間考慮。仇介,帶她回去。”言罷,輕聲一嘆,又道:“還望姑娘好生考量。”
走至将要接近王府偏門處時,桑蘭忽而發出一聲痛呼,跌倒在地。仇介一驚,頓感有詐,但俯身一望,只見桑蘭臉色發青,下唇泛紫,雙手被縛,仍緊捂着前胸,隐約見得腕上的黑印更深了。仇介忙蹲下身去,問道:“你怎樣?”桑蘭咬着嘴唇,痛得答不出話來。仇介疑道:“毒性怎麽會發作的如此之快?我帶你去找主人!”言罷,便伸手欲扶桑蘭起身。誰知桑蘭忽然左腿一踢,仇介毫無防備,随即倒地,與此同時桑蘭右腳踢向仇介的佩劍,劍一出鞘,桑蘭便起身迎上,恰好割斷手上的繩子。她順手将劍一推,劍柄便落在仇介的身上,正好又封住他的穴道。桑蘭又利索地接過劍,飛身逃去。守門的小卒自然不在話下,桑蘭于是破門而出。由于此處是王府最偏僻的地方,況且王府的高手黑掣穆亥都在李元昊身邊,距離此處甚遠,桑蘭逃出後,一時也沒有人追上來。
原來方才桑蘭運氣假裝毒發,耗力不少,跑了一陣,便氣喘籲籲。她稍一盤算,盡快離開興慶方為上策,略為休養後,便化妝為一個農家少女上路了。桑蘭幾經思索,卻決定在興慶逗留幾日,探聽李元昊的行動。然而李元昊卻遲遲按兵不動,關于自己這個死囚越獄之事亦并無些許傳聞,倒是将原定的處斬日期推遲兩日,看來他仍是想以此為誘餌,逼二世子現身。桑蘭心想,為今之計,只有盡快與二世子會面,摧毀李元昊的陰謀。但事實上,自上次一別,桑蘭早已與李成遇失去聯絡,只知他已離開興慶,而且自李成遇被趕出王府後,行蹤不定,與桑蘭也并無固定的聯系,所以說李元昊從一開始便打錯了算盤。此刻桑蘭亦失了方寸,不知下一步如何去走才是良策。
桑蘭逗留了兩三日後,便決心離開興慶,走一步算一步為好。是日黃昏,桑蘭見到街頭圍着一群人,指指點點的不知議論着甚麽。她本欲繞開不理,心中卻暗自生疑,她邁步上前,視線穿過人群,微微一瞥,不禁大駭。原來人群中央躺着一個醉酒的男人,發絲淩亂,臉色灰暗,并不整潔的衣上滲着斑斑血跡,腰上佩帶着一個空的劍鞘,渾身酒氣,一只手仍往口中不停地倒酒,這人便是仇介。桑蘭忙別過臉去,擡步便走。走了幾步,卻心中起疑,暗道:不過幾日未見,他怎會潦倒至此?想起他身上的劍鞘,方才陡然憶起當日從他身上奪走的劍仍在自己手上。桑蘭心中不禁充滿歉意,料想到仇介淪落至此定是放走自己的緣故。再回過身時,人群已然漸漸地散去了。桑蘭猶豫片刻,便往回走去,見仇介已然醉得不省人事,嘴裏喃喃地說着胡話,忍不住輕聲一嘆,扶起他,跌跌撞撞地找了戶農家,将他安置下來。
翌日清晨,仇介方才悠悠轉醒。他扶着昏昏沉沉的額頭,緩緩坐起身來,猛然發現腰上的劍鞘中竟然插上了自己的佩劍,身上的傷口亦被精心處理過了。他滿腹疑慮,推門而出,只見一位老婦人迎上來道:“年輕人,你醒啦!”仇介點點頭,問道:“是您救了我?”那老婦人搖頭笑道:“是一位姑娘帶你來的,還請了大夫看你。”仇介追問道:“那姑娘呢?”老婦人答道:“天不亮就走了,留下些銀子,囑托我們照顧你。”仇介又道:“那姑娘多大年紀?甚麽樣子?”老婦人道:“十八九歲的樣子,眉清目秀,生的很漂亮。”仇介心下一驚,暗道:難道是她?忙問道:“她走了多久?往哪兒去了?”老婦人回道:“沒有多久。”頓了頓,朝門外一個方向指去,又道,“應是往這邊去了。”仇介笑道:“多謝您了。”言罷,便朝着她所指的方向追去了。
仇介追了一段路程,終于遠遠地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快步奔上前去,那人似乎察覺到了他,便停下腳步,回過身來,仇介笑道:“果真是你!”這人正是桑蘭。桑蘭不語,遂轉身離去。仇介忙跟上前去,道:“你看我現在的樣子,就該知道我已經不是你的敵人了。”見桑蘭止住腳步,仇介便又道:“我已經被主人趕出來了。”桑蘭輕聲道:“是因為我的緣故?”仇介沉默片刻,遂笑道:“像我如此沒用的人,不僅放走了重犯,連劍都丢了,如何再在王爺身邊待下去?”桑蘭緩緩轉過身,望着他,低聲道:“我沒想到會連累你。”仇介嘆了口氣,又道:“是我武功不濟,怨不得旁人。不過我倒是想不到你會救我。”桑蘭微微一笑,轉而問道:“離開了你的主人,你就想醉死街頭?”仇介笑道:“你不是說過,像我這種人,是非常可悲的麽?不錯,除了殺人,為主人效勞,我的生命沒有任何價值。”桑蘭問道:“沒有別的路可走了麽?”仇介道:“有和沒有結果都一樣。”桑蘭道:“那是因為你從未想過嘗試。如果真是這樣,就不僅僅是可悲,而是枉生為人了。”說到此處,她微微嘆了口氣,又道:“我曾經想,如果你不是李元昊的人,或許我們會成為朋友。但現下看來,是我錯了。”仇介接道:“可我希望你沒有錯。”桑蘭笑道:“可能麽?”這一句話聲音極低,似是她在自言自語。仇介忽而意識到她的異樣,只見她臉色蒼白,眉宇間似有淡淡的黑氣,神智愈發不清。仇介忙扶起她搖搖欲墜的身軀,頓感她渾身發燙,亦漸漸陷入昏迷。